二舅大点其头:“原来如此!”

老爹道:“弘道也是福大命大,想他泄血泄气以后,阴阳合济的路是通了,可人却晕死过去了,如果龟血中的阳,梼杌死气中的阴,就此骤然相聚,那就是水泼烈火的结果,弘道必死无疑!亏得猫王在,弄来了百余只毒虫,来做弘道体内阴阳合济的引子,弘道这才没有死。更因祸得福,功力大进!”

说到这里,我便全明白了,龟血和梼杌死气中的阳和阴,都十分剧烈,而剧烈的根源就在于性极邪也极毒,不适于正常的人。而那些被猫王弄来的毒虫,附着在我的脚底、脑后,把邪毒尽数吸收,结果它们代我而死,我了活下来。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激的看了猫王一眼,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救我了。我根本没想到,当初因缘际会的救了它一次,竟然能换回来它这么许多的反哺!天道好还,善恶终报,果然不假。

“听汉生一席话,胜过修行三载!”二舅在旁叹道:“弘道也真是好造化啊。得了这么个宝贝。”

老爹道:“他也是种种缘法,缺一不可。吸了龟血,又踩了梼杌,而且起大作用的除了猫王,还有他体内的婆娑禅功功力,那是大宝禅寺的天然禅师传授给他的,最要紧的三字诀之一——定,在他晕死的时候自然起效,护住了他的心脉,调运了他的气息,这才使得阴阳合济循序渐渐,循规蹈矩。不然,就算是有猫王帮忙,有毒虫做引,也难保他走火入魔,非死即残。”

“婆娑禅功可是天然禅师的不传之秘啊!”二舅讶然道:“弘道是什么机缘,怎么能得天然禅师的传授?!”

叔父得意道:“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磨,天然禅师那事儿就说来话长了,有空我给你细讲讲。现在倒是有个要紧的事儿,得赶快办了,不然夜长梦多。”

“嗯。”老爹点头道:“异五行要尽快解决!就冲着他们堂口‘圣兽’能有这么大的效用,就非马上除掉不可!否则,假以时日,肯定要尾大难掉,那会是术界的又一个血金乌之宫啊!”

我明白老爹的意思,那巨龟之血和梼杌死气只不过是误打误撞弄到了我的体内,然而合济之后就能产生让我功力加倍的惊人效用,试想,如果是异五行中人自行使用的话,辅以善法,佐以良媒,那又会是什么结果?

我可是亲眼见过崔秀的本事,就以他那样的人,吸了水堂“神龙”的血以后,就能练成威力奇大的“血手指”,以此忝为术界一流高手行列,连五大队的雷永济都在他手下吃亏,如果是异五行的教主呢?思之不寒而栗!

而我们麻衣陈家,毁掉了南北木堂,可以说是与异五行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就算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摆脱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消灭敌人!

二舅还不知道异五行的底细来历,在旁边询问,我们所知也不甚多,讲不出个所以然来,老爹说道:“异五行要在十月十五举行冬例会,各路堂主都会到达,南木堂收到的消息是要在十月十三到达开封,北木堂则是十月十二,其他堂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肯定不过左右而已。而且,我估计,异五行冬例会的举行地点,应该就在开封。”

“很有可能。”叔父道:“十月十五举行冬例会,南木堂十月十三到达开封接头,剩余的时间还不到两天,难道还能跑到别的城市?”

老爹“嗯”了一声,道:“开封北临黄河,七朝为都,城池历史太久,有不少的术界门派盘踞其中,异五行在那里发展,也不足为怪啊。”

叔父道:“我看我和道儿就假扮是北木堂的人,去开封赌城找接头的人,然后顺藤摸瓜,就在冬例会上把这群妖人全歼!***,教主和堂主全死光了,我看其余的人还咋混?”

老爹摇头道:“只你们俩人去不中。”

叔父道:“咋不中?就是不说我,单凭道儿现在的本事,也足可以独当一面了!”

老爹道:“异五行的南、北木堂灭了,南水堂也被五大队毁了,可是还有北水、南北火、南北金和南北土七个堂口,正副至少十四个堂主,再加上教主、副教主,能人太多,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猛虎不驾群狼,只你们俩人去,恐怕凶多吉少。”

叔父不服气道:“他们可不是有大本事的人,不然干嘛要藏头藏尾做缩头乌龟?”

老爹道:“血金乌之宫那么大的基业不还是藏头藏尾?你敢说血玲珑没有大本事?你能说血金乌之宫的九大长老没有本事?时事所趋而已。”

叔父道:“血金乌之宫已经没了!”

老爹道:“那是销声匿迹,并不等于彻底覆灭。就连咱们的父亲也说过,没有亲眼看见血玲珑死,就不能说血金乌之宫覆灭!”

二舅在旁说道:“汉琪啊,你就听你大哥的话,这可不是冒险逞能的事情!”

叔父沉默了片刻,道:“那依着大哥的意思呢?”

老爹道:“你和弘道做一路,假扮北木堂的人,再叫三弟和七弟一路,假扮南木堂的人,还有六叔和五弟一起,扮成闲人,暗中策应。有你们六个,我才算是放心。另外,我会想方设法通知五大队,告诉他们异五行要在开封举行冬例会,叫他们派遣高手前去,也能做你们的助力。”

老爹口中的“六叔”是麻衣陈家“天”字辈排行第六的陈天福,我称之为“六爷”,而今已经是七十三岁高龄了。

叔父道:“我和六叔、三弟就能彻底毁掉术界江湖中一个一流门派了!再加上道儿、老五、老七,灭掉一个异五行绰绰有余,何必再叫五大队?将来要是传出去,说咱们是靠了五大队,才灭了异五行,有面子吗?再叫人说咱们麻衣陈家和五大队打连连,不更丢人?”

“现在是什么社会?”老爹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以咱们麻衣陈家一家之力灭掉异五行,如果叫五大队知道,能不引起他们的忌恨吗?剿灭邪教是五大队的职责所在,你抢了他的功去,岂不是要做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老爹这一番话说出来,我便想到了之前与五大队相处时,那个邵如心的态度,心中不禁惴惴,连忙道:“大,我觉得老爹说的话很有道理。管他谁的力量,只要是灭了异五行,不总是对咱们,对术界有好处吗?”

二舅道:“叫五大队得个功劳,总比叫五大队对咱怀恨在心强!汉琪啊,你这得听你大哥的,好胜心太强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世上可没有面子、里子都能得的好事,就看你是要里子还是要面子了。”

听大家都劝,叔父便泄了气,道:“那我还是要里子。”

“对啦!”二舅道:“得了真实惠,心里偷着美,多好。”

虽依允了老爹,叔父还是有些愤愤不平,道:“就怕五大队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老爹道:“他们之中能人辈出,不过是制度限制,做事不灵活罢了。”

叔父道:“那我们明天就走,剩不了几天了,还得找开封赌城呢,***,这鬼地方,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还不知道要找多久呐。”

第205章 开封赌城(三)

“开封赌城……”二舅沉吟道:“开封会有这地方?汉生,你听过没有?”

老爹道:“我也没有听说过这地方——你跟大相国寺的主持空山大师不是很熟吗?你到开封以后,先去找空山大师,问问他。”

“嗯。”叔父道:“空山老和尚跟开封地界的三教九流术界人物都熟悉的很,要是他都找不到赌城在哪里,别人就更别想找了。”

二舅道:“正好还可以请他帮忙,共同对付异五行嘛。”

“中!”叔父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找六叔、三弟、老五、老七他们,叫他们也准备准备。”

叔父走后,老爹和二舅又说些别的事情,无非是术界各门各派的近闻,我在旁边作陪,却常能听到何卫红和娘在屋子里的欢声笑语,心中隐忧起来,便觉不爽,喊了一声“老爹”,问道:“曹步廊在东院吗?”

老爹道:“嗯,在东院,你想去瞧瞧就去瞧瞧他,功力已经废了,可恨也可怜。但总算对你不错。”

我去了东院,院子里不见人影,功房里也无,进了里屋,见右侧屋门紧闭,伸手推开一看,昏黑一片,窗帘闭幕,也无灯火,仔细辨了辨,才看见曹步廊把身子缩成一团,坐在地上,畏在**侧。

听见推门声,他慌忙把脑袋抬起来,失声道:“要,要杀我么——是你啊,小哥……”

我伸手把窗帘拉开,阳光曝晒进来,曹步廊伸手遮了遮眼睛,稍稍适应后又放了下来,我见他满脸淤伤,眼中遍布血丝,头发乱糟糟揪成几撮,衣服破败,手脚不由自主的发颤,就像是得了什么怪病一样,其实是功力被废了的后遗症。

我本来对此人满腹怨恨,但是此时此刻,看到他这般可怜相,怨恨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老爹说的是,此人真是既可恨,又可怜,但总算待我不薄。原本想骂他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踢他几脚,也于心不忍了。

“小哥。”曹步廊勉力挤出来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我实在是对不住你了。”

“亏吗?”我道:“好端端的,你为什么非要去害人?而且还是害对你好的人?!”

“唉……”曹步廊叹息了一声,道:“我那是鬼迷心窍了。”

“跟鬼有什么关系?”我揶揄他道:“事情都是你自己做的!没人逼你,更没有鬼迷你!不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是,是我作孽……你,你父亲准备怎么处置我?”曹步廊目中满是惊恐的神色,道:“他是不是叫你过来,叫你逼我自杀,或者……”

“你够了!”我厌恶道:“我们可不像你!你这小人之心!谁要杀你?!杀人难道很好玩?!”

“对,对,我是小人。”听见不是要害他的性命,曹步廊的眼睛一亮,话也突然利索起来,道:“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都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就是本性难移啊。我这前半辈子过的是什么生活,小哥你也应该听说过?”

我“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曹步廊继续说道:“我是在厌胜门里长大的,学的全是骗人、害人的术,身边的师兄、师弟甚至徒弟天天勾心斗角,你会觉得,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凡是对你好的人全都有目的……所以,我才会怀疑啊,你们麻衣陈家跟我素无瓜葛,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收留我?思来想去,我就断定,你们收留我肯定是冲着《厌胜经》来的,如果《厌胜经》被你们拿走了,你们肯定会杀了我……我越想越怕,所以就做出了那种事……可是小哥,我知道你宅心仁厚,所以我对你可是始终没有相害之心的!”

“那实在是谢谢你了!”我道:“你害我爹娘,还不如害我!”

曹步廊呐呐道:“我知道错了,现在后悔也晚了,我肯定是死路一条了……”

曹步廊翻来覆去都是贪恋自己的性命,怀疑我们会杀他,让我深感厌恶,我大声说道:“我们不会杀你的!要是想杀你,在路上我就不会阻止我叔父动手,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再回陈家村吗?!”

“我知道,我知道。”曹步廊连忙说道:“是小哥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不是你,相脉阎罗肯定把我杀了,我知道他的手段,死在他手底下的恶人不知道有多少,我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

我道:“那你还说你肯定是死路一条?”

曹步廊道:“我是说,就算你们不杀我,我出了陈家村,也一样是死路一条。”

“为什么?”

“小哥你忘了我还有一帮子师兄弟啊。”曹步廊苦笑道:“他们可是各个都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以前我有本事,还不惧怕他们,可现在……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

我道:“你的师兄弟也杀不了你了。”

曹步廊惊疑道:“为什么?”

我道:“因为他们也全都成废人了。”

曹步廊愣了愣,然后惊喜交加,道:“真的?!”

“刘步纲死了,丁藏阳和朱步芳废了。”我从口袋里拿出来毒墨斗在曹步廊眼前晃了晃,道:“这是朱步芳的东西,你认得?”

“认得,认得!”曹步廊瞪大了眼睛,道:“那里面是毒墨汁!海绵团浸毒,用水填补,可用三年!这还是个新的,我见过朱步芳用。”

我心中稍稍吃了一惊,感情这毒墨斗这么厉害!?我还以为里面的墨汁用完以后,这墨斗就废了,原来里面只要有海绵芯在,往里注水就可以用上三年!

瞥了曹步廊一眼,见他喜形于色,我不禁冷笑道:“你的师兄弟死的死,废的废,从今以后,你的命保住了,这下你高兴了?”

曹步廊欢喜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放过那帮妖人的,他们不知悔改,又入了邪教,简直是死有余辜!”

“说的就像你不是似的。”我深觉曹步廊行低劣,不想再跟他多说话了,转身就要离开,曹步廊忽然喊道:“小哥,你等等!”

我头也不回的背对着他道:“干什么?”

曹步廊道:“你救了我的命,我无以为报,《厌胜经》就给你了!”

“呸!”我回头啐了一口,厉声道:“你以为我稀罕你那破书吗?!”

“不,不稀罕。厌胜门的小小左道怎么能入麻衣陈家的法眼……”曹步廊讪讪道:“那,那我把飞钉术传授给你?我虽然功力被废了,可是飞钉术的技巧仍然知道,传授给你,不是什么难事,你只要……”

我不等曹步廊把话说完,便打断他道:“中了!你不要再说了,你和你们厌胜门的东西,我全都不要,也一概不学!”

曹步廊低声道:“那,那你不是还拿了毒墨斗么?”

“这是我叔父叫我收着的。”我道:“这东西太厉害,随便丢在外面,如果被坏人捡到了,贻害无穷!”

曹步廊道:“那和合偶你不是也收了么?”

“你!”我被曹步廊气的语塞,本来想说“还给你”的,但是又十分的不舍得,毕竟心存“明瑶”的念想,真是气愤愤有口难言,俗话说拿人手短,真是不假。

曹步廊见我不语,以为我动了心思,便道:“小哥,其实飞钉术不是厌胜门的本事,那是我自己悟出来的独门绝技,江湖上再没有别人会使!我见过你动手,也见过你的手掌,你掌心圆润,掌缘浑厚,五指粗长,食指、无名指又是一样长短,且与中指相差不多,这是你从小练功练出来的迥异于常人的一双手,非常适合学习此术!而且我可以肯定,如果你学了这飞钉术,威力胜我十倍!”

“不学!”我道:“拿了你的和合偶,我已经后悔都来不及了!再学你的飞钉术,该多恶心?不学!”

“干嘛不学?”一道声音忽然自外而内传来,接着叔父的身影便踏进了屋子里。

“大。”我迎上前去,道:“您回来了?”

“嗯。”叔父斜着瞪了曹步廊一眼,吓得曹步廊浑身一颤,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老赖种,看见你就想弄死你!”叔父骂了一句,曹步廊更是害怕。

叔父又看向我道:“这赖种虽然赖种,不过还是有点真本事的,他刚才也不算吹牛,他的飞钉术确实独步江湖,我没见过别人会使。就是他的功力太弱,所以施展出来威力并不十分的惊人。不过,对付一般的好手也绰绰有余了。道儿啊,你学了是有好处的。”

“对,对。”曹步廊道:“陈相尊说的对极了,小哥,我也是一番好意……”

“你闭嘴!”叔父瞪眼道:“我和我侄子说话,你少他***放屁!”

曹步廊立时闭上了嘴,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我倒是没想到连叔父也叫我学曹步廊的本事,心中一时难以接受,道:“大,我学咱们陈家的‘一线穿’手法,那是正道,如果练到您那样的程度,自然也是独步江湖,为什么要学他的?”

第206章 开封赌城(四)

叔父盯我了半天,只不说话,弄得我心头发毛,不禁道:“我说错话了?”

叔父摇了摇头,道:“你学了‘一线穿’的手法是不假,可是你的手法是我教的,但是你却练不到我这样的境界。”

我以为是叔父嫌我练功的天分不高,便道:“我比您笨一点,但是努力练习,时间长些,也总会和您一样的。”

“不是天分的问题。”叔父道:“如果是天分,你比我的高。我对你明说了,如果是你爹亲自教你‘一线穿’,那你自然能练到极致,也就不用学这飞钉术了。”

我诧异道:“那是为什么?您的‘一线穿’和我爹的‘一线穿’难道有什么不一样吗?为什么老爹教我,我能练到极致,而您教我,我就练不到?”

“很简单。”叔父道:“‘我先问你,一线穿’的要旨是啥?”

“气。”我道:“提气、运气、使气,以气贯之。”

“对。”叔父道:“所谓‘一线穿’,就是‘气出内外贯一线,无论刚柔莫不穿’,所以说这使气的法门就跟使气的人关联极大,我走的是阴极一路,你爹走的是中庸平和之路,而你又和我不同,反而与你爹相近,所以我的境界,你达不到。可是,即便都是‘一线穿’,手法大致相同,因为使气的刚柔不同,修炼的效果便也有些差异,你用我教的手法,以中庸平和的气,既无法达到我的境界,也无法达到你爹的境界。懂了?”

我惊道:“为什么您走的是阴极一路,反而教我走的是中庸之路?”

叔父“嘿嘿”一笑,道:“因为你不够狠,不够戾,更没有杀气!像我这样的人,杀生多了,自然阴极,不然江湖中人为啥会叫我阎罗?你瞅瞅他!”

叔父伸手一指曹步廊,然后朝他走了过去,曹步廊吓得面如死灰,却也不敢吭声,只瑟瑟发颤着,不停的吞咽口水,叔父走到他跟前以后,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儿,你看他的汗毛,已经竖起来了。”

我近前一看,果然如此,曹步廊的皮肤颜色惨白,寒毛竖起,就连脸上也不例外。

叔父道:“因为我一走近他,他就觉得冷!那就是杀伐之气带来的阴寒!你可不行,你挨着他,他都不会竖汗毛。懂了?”

我这才明白,“一线穿”的运用,以气最为重要,叔父和老爹的气质迥然不同,手法也会稍相诧异,而我是叔父教出来,自然无法达到他们两人的境界。我略一沉吟,然后道:“达不到您和我爹的境界也没什么,反正不过是暗器的手法,暗器也没有多重要,我少用就是了。只要我把六相全功别的本事都练好,也是一样的。”

“道儿,你要是瞧不起暗器的手法,那就不对了!”叔父沉声说道:“咱们陈家的六相全功,与咱们陈家的相术并称,冠绝江湖,哪一项本事拿出来单论,都可以笑傲群雄!我是麻衣陈家的嫡系,却不是家里头的长子,所以不能学陈家相术的精髓,于是只能在相功上下狠功夫。我的天资又有限,跟你爹和你三叔都比不了,就靠着无妻无家,无牵无挂,几十年如一日的苦学,才挣得了今天的成就!那是耳、目、口、鼻、身、心六相,相相俱到!落下哪个本事都不成!‘一线穿’考究的是你的眼到目到身到心到!这是六相全功中最要紧的本事之一!你能小瞧它么?”

我见叔父说的庄重严肃,知道自己的话可能有些让叔父不满了,连忙低头认错,道:“是,侄子懂了。刚才是侄子说错话了。”

叔父缓了缓脸色,道:“我知道你不是看不上‘一线穿’的手法,而是看不上暗器,你心里头想暗器不光明正大,偷偷摸摸的打人不咋体面,对不对?”

“对。”我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

叔父道:“你既然也是踏入术界的人,就应该知道,这世上从来都是高下相形,长短相应,黑白分明,既然有亮,那就肯定有暗!难道你能只过白天,不过黑夜?”

我摇头道:“那不能。”

“就是啊!”叔父道:“天底下有阳谋,就有阴谋,有明,就有暗箭,无论哪一样,你都得知道!因为无论懂哪一样,都是懂做人!其实暗器也不下流,它跟刀剑棒最大的区别不就是暗器是藏起来不叫对头看见的么?那是由近及远,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只有那些在暗器上弄毒的人,才叫下流!”

我听得心悦诚服,道:“侄子知道了。”

“一线穿,你学不到我的境界,也到不了你爹的田地,这是我的遗憾。”叔父瞥了一眼曹步廊道:“可巧,我瞅见这家伙的本事确实还有不赖的地方,他的飞钉术运用巧妙,刚好能弥补你的短处!这就叫缘法!送上门来的,不学白不学!要叫你三叔来说,那就是——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我踌躇道:“大,真的要学?”

叔父道:“我说的嘴唇都白了,你说你学不学!?”

我道:“那要不要问问我爹?”

“你爹出去了。”叔父道:“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你要么在这里跟他学飞钉术,要么去西院跟何卫红喷侃去!反正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见你娘在白话何卫红,教她主动点,多跟你说说话,何卫红可就在那院子里等着你回去呐!”

我吓了一跳,连忙道:“那我不回去!”

叔父道:“你要是学的话,我就过去说你在练功,练到了紧要关头,不敢打搅,谁要是来打搅,你就得走火入魔。你要是不学的话,那我可不管你了。”

“中,中。”我连忙道:“我学,我学!大,您赶紧过去告诉他们,说我要彻夜练功。”

“那没问题!”叔父咧嘴笑了起来,扭头又看曹步廊,变脸作色说道:“姓曹的,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要是明天早上我侄子没学会这飞钉术,你就等着死!”

“啊?!”

曹步廊本来在一旁听我们说话,不提防突然找他的事儿,吓的从地上猛然站了起来,叔父指着他道:“叫你闭嘴,可没叫你说话!”曹步廊满腹委屈,却敢怒不敢言,叔父已大摇大摆的去了。

我和曹步廊面面相觑,曹步廊咽了口吐沫,道:“小哥,你,你可要上点心啊。我觉得你叔父不是说着玩的,会真要了我的命……”

我道:“我既然要学了,就肯定会上心的。”

曹步廊道:“那咱们现在就开始?”

我道:“好啊。”

曹步廊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根铁钉,递给我,道:“小哥,你先自己拿着,感受感受。”

那铁钉两寸多长,几乎筷子粗细,黑黝黝的生铁铸就,沉甸甸的质地粗糙,我在手里摩挲了片刻,突然感觉这大铁钉质朴无华,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是却叫人感觉安心,倒也很合自己的胃口。

曹步廊道:“小哥,感觉怎么样?”

我道:“挺好的。”

曹步廊道:“那我就开始说了。”

我“嗯”了一声。

曹步廊道:“一般用的暗器,有特制的和就地取材的,就地取材的多是石子、树枝、铁片……用这种暗器的人一般都是本事极高的,像你叔父和你父亲那样,一般的人可玩不转。特制的暗器种类不少,比如说手中剑、太极球、飞蝗石、金钱镖、流星镖、流星锤、海星镖、回形镖、旋风镖、梅花针、指缝针、甩手箭、袖箭、鞋针、弹弓、竹炮、飞爪、毒雾、舌针、吹笛、辫刀……这些特制暗器又可以分门别类,分为力、机、药、连、吹、风六种,‘力’是指直接用手打出去的暗器,比如飞蝗石、太极球、金钱镖等,‘机’是说发暗器用的是巧制机关,比如袖箭、弹弓、竹炮等,‘药’是指喂了毒药的下三滥暗器,‘连’是指不脱离手脚发肤的暗器,比如飞爪、流星镖、鞋针、辫刀等,‘吹’是指用嘴喷射的暗器,比如毒雾、舌针、吹笛等,‘风’是指用空气控制力道、方向的暗器,比如回形镖、旋风镖……”

我听曹步廊说起暗器来,如数家珍,详尽细致,有许多是我见所未见的,更有些是我闻所未闻的,便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此人果然有过人之处,倒也不是纯粹的不学无术的猥琐无赖小人。我道:“你怎么懂得这么多?连我叔父都未必比你更熟悉暗器。”

曹步廊听我夸他,略微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道:“小哥过奖了,其实也没什么。只因为我精通木工,常弄些奇技淫巧,也研究过机关,喜欢拆开一些特制的暗器观察,所以知道的比较多些。当然,刚才我所说的有些分类是我自己编排的,我也是容纳了百家之长,才创出了飞钉术。”

我点了点头,道:“你接着说暗器。”

第207章 开封赌城(五)

曹步廊道:“飞钉术属于‘力’,手法类似飞镖,但力道的运用却又近似于甩手箭,而掌控方法却又仿佛指缝针,可谓是博采众长。我具体跟你讲一讲。”

只听他细细道来:“飞镖的手法要旨有四,乃是‘上、稳、多、开’,意思是说镖头要朝上,握镖要稳重,握镖的指头要多,不握镖的指头要散开,飞钉术也类似于此,只有一处不同,飞镖多有羽翼把控方向,而铁钉则没有,这是铁钉的高明之处,也是它的难为之处,因为没有羽翼,方向就很难控制,可是既然没有羽翼,便也不必过分顾及气流的干扰。这些,你能懂吗?”

我一边听,一边自己思索,有不甚明白的地方,就问曹步廊。这是曹步廊的专长,所问之处,无一不搔到他的痒处,因此他解说起来,兴高采烈、侃侃而谈,不但言无不尽,而且还时不时的手把手教我如何运转手法,直到我完全清楚、熟稔。

我修炼“一线穿”有十多年的时间,对暗器的诸般手法其实也熟悉,这飞钉术虽然独树一帜,但毕竟不脱大类,弄清楚其中的关键之处后,学起来也不算很难。

开了个好头,我和曹步廊都轻松下来。眼见天色发暗,在这屋里待的时间着实不短了,便叫曹步廊先歇一会儿,我则去了趟茅厕。而曹步廊其实也早已经是忍不住了……

各自方便之后,回到屋里,开始讲飞钉术的力道运用。曹步廊现在已成废人,无法发力,因此只能假模假式的为我演绎,他道:“飞铁钉的时候,力道的运用就好似甩出手箭,就是要用手腕和手指配合发力!手腕有‘抖、甩、转、摆、拨、沉’诸般变化,手指也有‘弹、黏、夹、拧、勾、分’各种不同,飞钉术的力道运用就是把手腕和手指的力道变化整合起来,因此能使出三十余种不同的手段!而且,等到练习熟稔之后,铁钉数目还可以递增,一而二,二而三,三而四……单手变双手,十指变双掌,妙用无穷!不过,以我的水平,还达不到飞钉术的最高境界。不过,小哥的天赋过人,功力浑厚,应该不难的。”

我听得暗自咂舌,心道:看来之前真是小瞧了这曹步廊,不料飞钉术竟然如此厉害!

只听曹步廊又说道:“飞钉术的力道运用近似甩手箭,可又有一点大不同之处,那便是‘以气贯之’。刚才听小哥你和令叔谈论麻衣陈家的‘一线穿’,恰也是气的运用为重,这点真是不谋而合了。只要小哥能把‘一线穿’的运气之法用在铁钉上,就能把控好力道所发之向,将铁钉运转的好像自己手里长出来的一样……”

这力道的运用,比手法又复杂了许多,曹步廊把手腕、手指和气的每一种用法,每一种结合,每一种变化都拆开了,又连起来,一一给我细说,这一通讲,只说了两个多小时,外面已经是昏黑如墨了。

我把屋里的灯打开,然后捏着铁钉,试着运气发力,将其打出去,曹步廊在一旁观看指点,只要有偏差的地方,他就叫停,重新纠正。不得不说,这曹步廊虽然已成废人,可是眼力之毒,经验之足,仍然远在我之上。就可惜屋子里的墙壁,被飞钉打的坑坑洞洞……

“来吃点东西。”叔父突然走了进来,端了些馍、菜、稀饭,正要放下时,猛的讶然一声,叫道:“乖乖!把老子的墙弄成马蜂窝了!”

我笑道:“是您叫我们在屋里的,总不能光说不练。”

“说的好,哪能光说不练!钉,反正这房子是你爹盖的,坏了他修。”叔父说着,又扫了曹步廊一眼,道:“姓曹的,我刚才过来了几次,听见你讲的东西了,不赖!算是把压箱底的货都掏出来了。冲你这表现,你的命是可以保住了。”

曹步廊讪讪的笑了笑,道:“多谢相尊了。”

“赶紧吃!”叔父又冲我说:“道儿啊,我都替你挡了好几拨了,你娘不好惹,那个何卫红,也是个厉害的角色,这俩女的加一块,头疼!”

我听得一阵烦心,匆匆扒了几口饭,便不吃了,愤愤道:“也不知道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叔父道:“你也别急,我正鼓捣你二舅呢,他的话在你娘跟前好使。”

我十分的闷闷不乐,道:“大,我要不要再去找找明瑶?”

“找个屁啊。”叔父瞪眼道:“她不见你,你找她干啥?得有点骨气,叫她来找你,那才叫有成色!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我道:“你不患吗?”

“小兔崽子!”叔父被我揭到短处,给了我一暴栗。

曹步廊见我吃得快,也不敢细嚼慢咽,狼吞虎咽起来,也很快完事。叔父正坐着,突然站了起来,嘴里低声道:“那妮子又来了!”

说着,叔父跑了出去,站在院子里大声道:“你咋又过来了?”

“我来看看弘道啊。”正是何卫红的声音。

叔父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他正在练功呐,很关键,很危险,不能受打扰!”

何卫红道:“可他总得吃饭喝水?”

叔父道:“我过来就是送饭送水的。”

何卫红道:“那他吃饭喝水的时候,我总能看看?”

叔父道:“晚了,他早就吃完了,现在又开始练功了。”

何卫红气愤愤道:“我看你就是故意作坏的!”

叔父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孔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你这个小妮子,没大没小,知恩不图报!我救过你的命,你在这儿反倒我的赖!”

何卫红听出叔父的言语里有气,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怕弘道他累着了,毕竟他得了怪病,又出了车祸,回来一直没有休息,就去练功,那样对身子多不好啊。”

“真替他着想的话,那就别在这捣乱啦!”叔父道:“他早一点练完功,就早一点休息!”

“那好……”何卫红的语气十分失落,我从窗户里往外张望了一眼,见她低着头,身影慢吞吞的去了。

曹步廊道:“这女娃倒也一片痴心啊,可惜……”

我道:“可惜什么?”

曹步廊道:“可惜相中的也是个痴人。”

我愣了愣,忽而想起和合偶来,忍不住问曹步廊道:“你做的和合偶到底管用不管用?”

曹步廊微微一笑,显得十分猥琐,他道:“厌胜之术,不知者灵,知者心灵则更灵。”

我沉默了片刻,道:“多谢您了!飞钉术还有多少要旨?”

曹步廊道:“快讲完了。”

我“嗯”了一声,道:“那请您继续。”

等曹步廊将飞钉术传授完毕,我一定要再去趟蒋家村。不管明瑶为什么不见我,我总还是要见她的。

曹步廊喝了一口水,道:“接下来就要讲掌控铁钉之法了,这相对于前两节来说,其实是小术,是藏匿之招。就像命脉中人藏匿符、丹,医脉中人藏匿药、毒,都不能叫对头发现,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果对头不知道你暗藏什么东西,那你就多了几分胜算……藏在哪里呢?寻常的暗器可藏地方极多,不要说口袋、掌心、指缝、袜子、鞋底……就连咽喉、舌根、牙齿都是都是藏匿之所,我见过有人曾把刀片贴在舌头底下,还有些女人头发中、裙子下都有暗器。”

我听得头大,道:“那铁钉藏在哪里?”

曹步廊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不要混同。你自己摸索出来一个最适合容纳铁钉的所在,好叫人不知道你的暗器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你怎么使出来的。这就是暗器之所谓‘暗’,乃是不露,乃是隐秘,除此之外,还要简单易操作,比如你藏的虽然隐秘,可是取来用的时候却非常费事,耽误时间,那还不如不藏。总之,是要神明不知,鬼邪不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想了想,道:“你是把铁钉藏在什么地方的?”

曹步廊诡谲的一笑,把上衣袖子翻了起来,道:“小哥请看。”

原来曹步廊是在袖口上做了章,两边袖口都封了一圈绑带,绑带上嵌着密密麻麻的塑胶收缩口,而铁钉被码的整整齐齐,镶在收缩口里。再里端则是一条松紧带,可以勒住胳膊,不至于在活动的时候,因为重力问题而使得绑带难以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