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华彩第 20 章

第二十三章 不说再见（终章）

早上起来的时候，真夜一下楼，便看到客厅里依旧凌乱摆放着的那些东西。

微微叹了口气。

昨天，果然不出所料，为着摆放问题，羽离和跡部又争了起来。到后来，真夜干脆把跡部赶了出去。然后，看看时间，咖啡店也差不多该营业了，便让羽离去看店，反正上午都有做好不少蛋糕在的。而她和不二则留下来负责整理。

可是，没过一会，羽离便跑来问她汤匙在哪。再过一会，又来问咖啡豆在哪。

无奈之下，真夜只好决定明天再请一天假。反正高三那些课程对她来说是小意思。而且，她现在也不像以前在冰帝那样，总是把成绩维持在中上，而是每次都让自己保持在第一。这样做最大的好处便是，不论做什么，老师都不会有所怀疑，譬如说这样突然地请假。

身后传来脚步声，真夜转过头便看到了羽离。然后看着她，朝客厅里指了指。

羽离明白她的意思，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没有说话。

其实，她本也不是总和跡部意见不一，只是，真的觉得和他这样对着干，还挺好玩的。

“姐姐，我约了园艺公司的人下午过来，他们要看下庭院。”

“恩，知道了。今天我们要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好。”

说完，便动手拆起那些箱子来。

面对真夜，羽离倒是很听话，基本都是真夜怎么说她便怎么做了，也什么太大的意见。所以，效率倒也不错，一上午，就把昨天买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中午吃过饭，园艺公司的人便过来了，看了下庭院的大致情况后便离开了，说是后天拿出设计图来给她们看。羽离嫌麻烦，便直接把自己的要求说给他们听，然后让他们明天就开始动工。

那些人倒也干脆，听了羽离的描述，第二天便带了设计图过来。其实，这庭院本身就已经布置好了，羽离也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稍加改动而已。所以，三天之后，便完工了。

这几天里，跡部也曾来过，责她破坏了原本的设计。毕竟那本是跡部挑的，自然是过了他的眼，才会买下来的。羽离倒也没理会她，依旧照着自己的意思种上各类花草树木。

当然，关于种什么花的问题上，与跡部免不了又是一番争执。

一直到后来羽离忍不住喊道：“你怎么这么罗嗦啊，老大爷！”

这话可惹恼了跡部少爷，于是再也不管她怎么折腾那房子了。羽离倒也乐得清静。

只是，争执之间，羽离依旧敏感的发觉，跡部时而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当真只是为了这房子的布置吗？大概跟家里那位老太爷之间的问题才是他真正的烦恼吧。

那位老太爷的意思，其实现在已经很明显了。想要和她在一起，跡部家就必定在暗处压制他的发展。

羽离了解跡部，那位老爷子同样了解。

对跡部来说，那个家族并不是所谓的必须背负的责任，那是他真正想要的。他有他的雄心壮志，有他的抱负，有他想要成就的事业。

跡部，他决不是甘愿一辈子籍籍无名的人。

所以，倘若为了羽离，有志难伸，成为一个平凡人，或许跡部是不会怨她的，可是，羽离知道她自己会怪自己。

她应该也做点什么了。

幽静的茶室里，羽离安静地端坐着，而她对面坐着，正是跡部家的老太爷。

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

羽离知道，在姐姐面前，她可以永远天真单纯，在跡部面前，她可以任意胡闹斗嘴。可面对这位几乎成精的人物，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羽离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抬起头，目光直视，平静安然。

“我想请问，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位老爷子只是轻轻瞟了眼，却没有说话。

“您了解跡部，知道他不可能来找您，所以，只好由我来了。以跡部的脾气，这样逼他，您认为他会低头吗？”羽离语气平淡。

这时，这位老爷子才抬起头，却只是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从来就没有要他向我低头。绝不认输，本就是我教他的。倘若他因此让步，我必然不会让他继承家业。”

羽离禁不住微微一怔。

“那…您到底想要什么？”虽是如此问，羽离心里却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你以为呢，我想要什么？”他并没有看羽离，依旧只是悠闲地端着茶。

羽离突然一声轻笑，状似恍然大悟：“原来，是想要我自己知难而退啊。”

这位老太爷并没有应声。

“看来，我今天来找您，也是您的计算之中的了。”这样说时，羽离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而那位老太爷仍是沉默。许是觉得没必要回答，算是默认了。

羽离却突然话锋一转：“可是呢，您也该了解跡部的。他是个很贪心的人，所以，我和家族之间，他不会选择什么，而是两样都要。他也是个很执着的人，既然决定了想要，就一定要得到。他说过，他再也不会输给任何人。所以，即使对手是您，他也不会输的。而在这样的时候，您说，我怎么可以退出呢？这样子扯他的后腿，我可不敢。他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哦。”嘴角微微扬起，羽离看着对面坐着的老太爷，目光里透着一些狡黠的光芒，还藏着一丝笑意。

只是，这些话，并没有让这位老太爷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却是突然地开口：“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闻言，羽离下意识地蹙了下眉头。那个身世，她确实并不在意，但也曾想过，有可能会成为一个障碍。

他又接着缓缓说道：“当年你父母的事，虽不至于人尽皆知。但我们几个老头子还是一清二楚的。毕竟，你母亲是凤家的公主，而她，并不仅仅只为凤家使用那个能力。你认为，这样的身世，可能进得了跡部家吗？”他只是淡淡地看了羽离一眼，可目光却是透着冷厉。

一般人，倘若背负着这样的身世，为此纠结怕是难免的。可问题是，羽离并不是凤宓月姬。她根本无法去体会那种难堪。从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一直是羽离，从未真正把自己当作是凤家的公主，一切，只是一场戏而已。

所以，她只是轻轻一笑。

“其实，关键不是我的身世，而是我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吧。”她语气笃定。

倘若当真在乎身世，当初就不会有那次相亲了。

“没错。”这次，老爷子倒是很爽快地承认了。

“那如果我说…”羽离话稍稍一停，才说，“我的能力，其实还在呢？”

她的话，让老爷子端茶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有些意外。

“如果不是确认你的能力完全不可能恢复了，你以为凤家可能会放你离开吗？”

“那能力在我身上，能不能使用，自然是我自己最清楚了。”

老爷子沉默了下来。

过了会，他才说道：“我手里的一切，迟早要交给跡部的。而他，绝对是不屑于使用那种力量的。所以，这不足以成为你的筹码。”

“不能成为筹码，但至少可以让我的身世不至于成为障碍吧？”虽是语气轻淡地问着，但那其实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当初会考虑更凤家联姻，不是因为凤家的公主拥有那个能力。因为，即使你嫁到了跡部家，按照我们这些人之间的约定，其他家族依旧可以请公主帮助他们的。公主，依旧是凤家的公主。所以，娶公主，只是一种对其他家族的威慑力而已。但你现在想要有同样的效果，那就需要对外宣布，你的能力恢复了。这样，一切又会回到从前，你愿意吗？”

“我没有打算把这个事情透露出去。跡部不屑于使用这个力量，但不代表我不会为他使用。您不觉得，将此占为己用，比那所谓的威慑力更划算吗？”其实，羽离不认为他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但现在她也不可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她只有赌。

“我知道，你现在住在月森真夜那里。我见过那张设计图，你对现在住的那房子的庭院的修改。我也知道你那天在百货大厦里挑选的每样东西。”

虽然有些惊讶，他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但更大的疑惑却是，他说这些做什么。

“看过那些，不难发现，其实，你希望过的是那种平静的生活，不喜欢这种争权斗势的纷争。更何况，你该也清楚，使用那个力量，会缩短你的寿命。凤家的公主，向来早逝。为了跡部，放弃你想要的生活，甚至连命都不要，这样的牺牲，值得吗？”

羽离依旧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是因为根本不相信她的能力依旧存在，所以仍然想让她退让吗？

但是，再多的疑惑也暂且放下，她微微一笑，目光淡定。

“那不是我的牺牲，只是我的选择而已。”

这位老爷子沉默着，看着羽离，许久之后，才淡淡地道了句：“是吗？”

这时，门忽然被拉开。

站在门口的却是跡部，一脸的阴霾。

他走进来，拉起羽离就往外走，临出门时，回过头去，冷冷地说道：“我不会做任何让步的，只要是我认定的，决不可能放弃。”他的语气异常地坚定。

只是，正要离开时，却忽然地听到那老爷子一声轻笑。

这笑声拉住了跡部的脚步，他又回转头，却没有说话。

而那位老太爷却只是朝跡部看了眼，脸上是他们看不懂的神色，目光深邃。随即只是嘴角浅笑，怡然地喝着茶，似乎完全当他们两人不存在。

轻轻一拧眉，跡部拉着羽离便离开了。

跟着跡部往外走时，羽离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跡部家的最高掌权者，年岁间积累下来的深沉心机，绝对可以做到让任何人都看不透他的心思。

那么，他此刻脸上的微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羽离看不懂。但是，却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觉得那微笑带着一种似乎是欣慰的感觉。

“谁让你一个人跑来见那老头子的！”他的声音低沉，似乎隐忍着什么。

“有什么关系啊，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察觉到跡部像是真的有些生气，羽离也软了语气。

不过，这话却反而惹来跡部一记冷眼：“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以为他是谁啊？你进了去出不来都有可能！你以为我为什么把你放到小夜那啊？就因为你想去？是因为小夜身手好，很难有人能在她那下手！你知不知道，没了凤家公主的身份，让你从这世界上消失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你根本就不知道跡部家的势力到底有多大！”跡部的声音越说越高，到后来渐渐带起怒意。

可是突然之间，他又收住了话，放开拉着羽离的手，握了握拳，转身便走。

他走得很快，羽离要用跑的才能跟上。

追到他身旁时，羽离一下拽住跡部的手臂。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谓关心则乱。跡部若是静下心来想一想，就该明白，老爷子确实不会动她的。他应该已经看出跡部对她的重视，也了解跡部的性情，知道若是对她做了什么，必定只能引起反效果。

大概是突然想到这，跡部才一下收住了话。他或许是在生自己的气吧。

分明说过不会只想保护她，想让她和自己共同面对一切。可是，当真遇到事时，下意识地举动，早已经将那个想法掩盖。他跡部景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冷静了。真的有些生气。却又不知道该气什么。

两人就那样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或许是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吧。

直到羽离突然地一句：“对不起！”声音有些暗哑。

这让跡部忽然地没了脾气，只是轻叹了口气。

“走了。”淡淡地一句。

坐进车里后，跡部才开口问道：“老头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想让我知难而退。”这样说时，羽离略有些迟疑。

闻言，跡部只是一声轻笑。

“可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羽离的话，让跡部禁不住朝她看了眼。

“我在想，会不会…其实这一切…只是在试探我？”羽离有些不怎么确定地猜测着。

可她的话，却让跡部突然地陷入了沉思。

过了会，跡部又只是笑了笑，说：“不管他想做什么，本大爷一定是最后的胜者。”

侧过头，羽离朝跡部看了眼，目光轻轻一晃，随即扬了扬嘴角，淡淡一笑，舒展了眉眼。

回到家里的时候，两人一走进客厅，便看到不二和真夜坐在庭院前。

桌上摆着四杯咖啡。

不二和真夜各自坐着，另外还空着两张椅子。

听到声音时，不二和真夜便转过头来。

羽离轻轻绽开笑容：“我回来了。”声音清脆明朗。

不二依旧是温柔浅笑，微微侧了侧头：“欢迎回来。”

真夜面色平淡，只是朝他们看了眼，便转了回去，淡淡传来一句：“欢迎回来。”

羽离转头看着跡部，一时间让他不明所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才说了句：“我回来了。”

他们看不到面朝着庭院的真夜脸上的表情，坐在她旁边的不二却看到了嘴角的那一抹淡笑。于是，他也禁不住弯起了嘴角。

羽离脸上则是灿烂的笑容，却不知是为了什么那样高兴。

她在空的椅子上坐下。

随即跡部也坐了下来。端起咖啡，嘴角微动，一闪而逝。

我只是个相信童话的孩子。

只是希望把所有的美变成永恒。

所以，我们说好，要永远永远在一起，永远不说再见。

THE END.

番外 四月物语

我说，这幸福的四只啊…

庭院里的紫藤花开了。淡紫的花穗，一串串地挂满整个架子。

檐前的樱花树也已经及到窗口，此时正是开花时节，满树满树的飘渺樱色。

羽离坐在檐下的回廊上，身前摆着一架古琴，只是随意地轻拨着，琴音恍若流水，清浅淡泊。

真夜站在院里，手中所持的只是一根随处可见的枝条。可是，在她身形一动，执着枝条舞动时，却渐渐绽开锋芒，隐隐带起风声，给人的感觉，似乎她手中的，当真是冷厉的三尺青芒。

真夜很少有兴致舞剑，确切地说，她对这种看起来似乎漂亮得很，实际用途却不大的花哨之物并没什么兴趣。这一套的剑舞，是在羽离的央求下，尝试着把凤家的剑法柔化之后改编而来的。

但是，这淡紫花藤前舞动的剑姿，那如烟樱色下静谧的琴音，任谁见到这样的场景，都会禁不住被吸引了去心神。

至少，此刻站在客厅中，看到这一幕的两人，一时间静默无语。

“以前就知道小夜会些中国功夫，却很少见她出手，没想到，今天会见到这样漂亮的剑舞。”不二有些感叹地说道。

而跡部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随后，不二却突然又加了句：“真的感觉她们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呢。”

事实上，不是感觉，他们是早已经知道了的，她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一直以来，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出异样来，也就渐渐淡忘了那个事实。

此刻，不二突然地点出时，他的脸上，泛起淡淡的恍惚之色。

而跡部闻言却是目光一沉，突然地大步走上前，走到廊前的桌子旁，“哐啷”地一声，动作很大的拉开椅子。

这一声，让羽离禁不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琴音一歇，真夜也停了下来。

姐妹俩齐齐看向一旁坐着的跡部，不明白他怎么地就突然那么大火气。

他和不二进来时，羽离和真夜都已经发现了的，不过见他们只是站在客厅中，也就没去在意。而对于跡部突然地情绪变化，禁不住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