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是秦天朗。

他俊逸非凡,他聪明绝顶,他自信狂妄,他骄傲冷酷…他是她命里的克星!

初相识时,他是父母喜欢、众人仰视的王子,而她是被人忘却的小孩,躲在角落,不受宠爱。于许多独自孤独的夜晚,她对着浩瀚无垠的星空许愿:

“如果上天给我三个星愿。第一个愿望是,秦天朗爱上夏微蓝!”

“第二个愿望是,夏微蓝不爱秦天朗!”

“第三个愿望是…”

莫非,十二岁时许的星愿真的灵验了?

那么,她的第三个愿望,是不是也会实现?

不,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天朗爱上她,到底是好,是坏?

微蓝不敢想下去,她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天亮了。

明澄澄的阳光涂满玻璃窗。

又是一个晴天。但微蓝却感觉头脑昏沉,四肢无力。

昨晚窗户未关,吹了一夜的冷风,她意识到自己生病了。

硬撑着去上班,始终没有精神。

电话响起。是许韶涵。

“微蓝,晚上去哪里吃饭?”

“随便…”话未说完,她连打了两个喷嚏,嗓音沙哑。

“你怎么了?”许韶涵紧张地问。

“没有什么,好像是感冒了。”

半个小时之后,许韶涵出现在她的办公室,手里拿了很多的抗生素、感冒药。

“哎哟,还是找个当医生的男朋友好啊,既温柔又体贴。”阿玲妒忌得两眼发红,“微蓝,怎么办?我后悔了!”

“你后悔也没有用,今生今世,我只爱微蓝一个。”许韶涵说,看着微蓝的眼中蓄满深情。

她却埋头不看他。因为要掩饰脸红的尴尬。

昨晚,许韶涵说爱她的时候,微蓝心里有怎样的狂喜呀!完全不同与后来面对天朗时的酸楚和冷漠。

唉,天朗,天朗。

09

或许已经受过一次伤,微蓝再没有当初的激情和不顾一切的勇气了。

虽然是许韶涵的女朋友,她与他却保持着很远的距离,最多就是牵牵手,吃吃饭。

那天晚上,许韶涵值夜班。下班时已是清晨六点。

他跑到微蓝的住处,按响了门铃。

微蓝揉着惺忪睡眼去开门,许韶涵买了早点,专程给她送来。

“我知道你喜欢睡懒觉,经常不吃早饭,长此以往对身体不好。”

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却莫名地想起了天朗。

有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不知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自从那晚以后,天朗再没有联络过她。或者,那个叫“沫沫”的女孩已经成为他名符其实的女朋友。

高干子女,像玫瑰般娇艳,看他的眼神又是充满崇拜,世间哪个男人会不心动呢?尤其是在失恋的时候。

失恋?他果真失恋了吗?

像天朗这类男人,爱情在他眼里是花。花开不会有太多的欣喜,花落亦不会有太多的悲伤。

而在她眼里,却是一种可以渗透身心的东西,像血液一样,刻骨铭心。

微蓝拿着桌上的辣椒粉往碗里倒。辣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许韶涵说:“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这样辣的馄饨一记往下咽。”

微蓝一边飙眼泪,一边笑,说:“没办法,我习惯了吃辣嘛。”

“你啊,体太虚,胃又不好,不适合吃得太辣,应该吃一些口味淡、有营养的东西。”

“不亏是当医生的。”她仍在笑,“句句不离本行。”

微蓝很少笑,但笑的时候,嘴唇翘起,眼角弯弯,扇动着她的长睫毛,像个天真的孩子,让人怜惜。

许韶涵怔了一下,坐在她身边,捧起她的脸。

“微蓝,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她睁大了眼睛看他,眼中渐渐浮起温柔的光彩。

“你在向我求婚?”

“是的”,他郑重其事地说,“这个星期天,我想带你回家,介绍给我父母。他们早就想见你了。”

微蓝一径笑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许韶涵当她默许了,难掩心中欢喜,低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微蓝却像受惊似的,将脸偏了半寸。

幅度虽小,许韶涵还是觉察到了。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是哪里。

他谨慎地闭上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微蓝,你同意吗?”

有一些内疚在微蓝的心里扩散。回过神,在脸上浮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好呀,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你一点都不丑,你很美!”许韶涵说,他的掌在她的面颊摩挲,目光中俱是疼惜。

离开时,微蓝站在窗前,目送他的车子远去,心底涌起难言的惆怅。

她真的爱许韶涵吗?

如果爱,她应该像每个热恋中的女子一样,渴望被他拥抱,渴望被他亲吻,渴望和他有肌肤之亲,为何她却如此抗拒他的碰触?

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还是因为,她灵魂深处真正渴望的人,并不是他?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微蓝太久。她想,这世上又有多少婚姻是与爱情有关的呢?

自己已经尝过“爱”的滋味了,这一次,她只要“被爱”。

去许家那天,微蓝精细地妆扮自己,穿着一套粉红色的衣裙,还淡淡地化了妆,丽而不媚,清新可喜。

许韶涵看着她,有掩饰不住的惊喜:原来,她也可以有这样一种方式的美丽。

到了他父母位于某研究院内的家,许韶涵抬手敲门,微蓝既紧张又有点兴奋。

许久没有动静。他拿了钥匙,开门而入,说:“奇怪!说好了在家等我们的,怎么屋里没人?”

微蓝一下如释重负。许韶涵请她参观家里,四室两厅的房子整洁、雅致,还有一屋子书香味。

这不就是她一直向往的“家”吗?虽不十分富裕,但是平淡温馨,让人充满安全感。

微蓝在他家中发现了一台老式唱机,翻了翻唱片,挑了一张小提琴曲。音乐流淌出来时,许韶涵正给她调一杯手磨咖啡,满屋飘香。

她啜了一口,抬头看见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许韶涵的父亲清秀儒雅,母亲美丽高贵。难怪许韶涵长得这般斯文俊秀,原来是结合了父母的优点。

一转眼,微蓝看见相片上还有一个年轻人,高高瘦瘦的,也戴着一副眼镜,面容似曾相识。

“怎么了?微蓝?”看到她紧盯着那张照片,许韶涵有些奇怪。

她迟疑地问:“你…你身边这个人是谁?”

“他是我弟弟。在英国进修音乐,这次特意回国,想见见未来的嫂子。”

话音未落,门上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一定是他们回来了!”许韶涵起身过去开门。

微蓝来不及多想,拢了拢头发,屏息坐在沙发上。

门开了,一个气度优雅的中年女人怀里捧着一大束鲜花,胳膊上挎着购物大包,头上包着欧洲情调的头巾。

“快,靖远,帮我把玫瑰花拿到大客厅去!”

一个瘦高个的年轻男人从她手里接过鲜花,迳直走了进来。

靖远…许靖远?

微蓝不由得一凛,抬头时,与那人的眼光对个正着。

“夏微蓝?”他瞠目结舌,鲜花从怀里掉落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你们认识?”许韶涵在一旁问。

微蓝呆住了,不能思想。

他们竟然是兄弟?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她会一直觉得许韶涵眼熟,就是因为他和许靖远外貌上的相似。

许靖远咬牙跨一步上前,脸憋得通红:“毕业时你不是和楚涵住在一起吗?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结婚了呢,为什么现在又和我哥…”

微蓝的面孔在瞬间变得苍白,只剩两只眼睛分外幽黑,跳跃着一些奇异的东西。

原来,一切都躲不过。该来的,它还是会来!

“靖远,你在胡说什么?”

许韶涵看看许靖远,再看微蓝,觉得非常紊乱。

“我没有胡说!”许靖远竭力挣脱某种情绪,“不相信, 你可以问她…”

微蓝没有说话。她虚弱地转过头,地板上的那束鲜花,绣球、玫瑰、满天星和雏菊,经过精心挑选和搭配,却被许靖远一脚踩踏,萎顿在地。

10

两个星期了,许韶涵不见她,也不联络。

第一次,微蓝主动打电话约他。晚上九点,清风明月茶楼。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了一个字:“好”。

这座城市有许多茶楼,微蓝从未进去过。她不喜欢喝茶,觉得寡淡无味。

曲曲弯弯的回廊尽头,微蓝推开一扇茶室的木门,印度盘香静静地燃在屋角,一盆木炭烧得正旺。

她和许韶涵对面坐着,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僵。

水开了,侍者上前提壶,将沸腾的开水注入杯中,白毛银针上下翻腾,然后慢慢绽放开来,碧绿晶莹,惹人怜爱。

微蓝盯着茶杯,紊乱复杂的心情忽然安定下来。

“许韶涵,你是不是想要和我分手?”

许韶涵抬头,注视着一样的容颜:看似无害的清秀五官,温柔的举止,还有她眼中淡淡的、似有若无的忧郁,她都应该是那种远离尘世、小龙女般冰清玉洁的女子。

但是,靖远口中的她,却与他的想象相去甚远。

“她不但抢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还和他同居!这件事曾经轰动了全校。”

“夏微蓝并不像她外表那般单纯温婉,她是一个心机很重的女人!”

“她的家庭也很复杂。哥,这样的女孩子,根本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们家!”

微蓝不愿意继续这样的对峙:

“你为什么不说话?”

“那天靖远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深吸一口气,仰起下巴,一个字一个字咬住:“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许韶涵猛地闭上眼睛,这一刻,他多希望她能够否认!

“微蓝,”他颤栗地问,“你为什么…为什么…”

嘴唇几度张合,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为什么如此卑鄙无耻?”微蓝替他接下去,“许医生,你太天真了!想象与现实,总是有很大的差距。”

她玩世不恭的语气使许韶涵脱口而出:“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接受我?”

刹时,微蓝所有的情绪都冻住。

是啊!你这样的女孩子,有什么资格作“许医生”的女朋友?

你真以为有了“爱”,人家就会不在乎你的过去,接受你的“残缺”吗?

其实,天真的人是你,夏微蓝!

微蓝镇定地笑着,站起来。

她盯住面前那张脸,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像报复一般地说:

“许韶涵,我比你弟弟知道的还要不堪!我从别人手上抢男朋友,趁他喝醉酒勾引他上床。后来,他不要我了,他说从来没有爱过我。我当时已怀孕三个月,只好跑去你们医院堕胎…”

“不要再说了!”许韶涵的脸孔整个扭曲了,“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夏微蓝。”她依然轻笑,那双美丽的瞳仁却冷冷地紧缩着,“许韶涵,我和你不同。情愿残缺,不愿虚伪。”

说完,转身往外走。

许韶涵没有挽留她,他把脸整个埋进掌心里。

桌上,杯中的茶早就凉透。

茶虽好,人走就凉啊,爱情也一样。

从茶楼出来,微蓝走得很慢,梦游一般,一步一步,像个影子。

说完刚才那番话,她丝毫没有快感,只觉得胸口的血全冷了,万念俱灰。

是的,全成了灰。没有恋爱,也没有求婚。

就像做了一场梦,苏醒以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纵使再留恋梦中的美好,也是枉然。

冬天的夜,冷。

陆续有人从微蓝身边走过,背影模糊在寒风中,只留下脚步声渐行渐远。

晚上十点,她不想回家。

街尽头有一家叫“玻璃心”的酒吧,好像是刚刚开业的。

玻璃心?这名字不错。她记得潘美辰曾唱过一首歌,歌词中有一句:“女人的心都是玻璃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