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滕颢抄起沙发上的抱枕,作势要砸阮妤,“信不信我揍你?”

“连让姑娘睡沙发都舍不得,还能下得去手揍姑娘?”

滕颢被阮妤吃得死死的,脸又涨红了,他使劲揉捏着怀里的抱枕撒气。

滕翊在旁看着他们吵吵闹闹,什么都不说,只是微笑。

“哥!你看我当初说什么来着!我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我肯定不会喜欢她!”

“谁要你喜欢!我又不是来和你谈恋爱的!”阮妤笑。

滕颢:“…”

为什么这话又这么耳熟?

-_-

阮妤是第一次进滕翊的房间。

他的房间比滕颢的更大,极简主义风格贯穿其中。从墙壁到橱柜到床上用品,整体黑白灰三色,经典而利落。床头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壁画,画者用简单的几笔,勾勒出一个录音机和一个单手倒立的街舞舞者形象,抽象偏又一目了然。房间里最考究的,是灯饰。顶灯大气,几盏落地灯分栖在床头、沙发和墙角,各司其职,又起到了装饰的作用。

阮妤进门就被窗台上的那盆茉莉给吸引了目光,翠绿的叶片,姣白的小花,让这个房间多了一丝生机。

自从被滕颢叫到练习室补课之后,阮妤一直在担心这盆小茉莉,她没想到,滕翊竟然把它搬到房间里来了,还换了盆,照顾得这么好。

“嗨。”

她伸手摸了一下茉莉的枝叶,像看到了老友,心里暖融融的,也没了拘束感。

滕翊替她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就放在床头,是一件白T和一条浅色的运动裤,尺寸很大,一看就是男士的。

阮妤脱下外套,拿上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也是黑白灰三色,宽敞雅致。浴室里,除了滕翊的自己的洗漱用品,洗手台上还放了一套未拆的牙刷和毛巾。

原来,他刚才匆匆上楼是为她准备这些。

怎么会有这么细致又贴心的男生?

阮妤小心翼翼地开始洗漱,尽量不让自己在他的浴室里掉下一根头发,留下一点痕迹。脱衣服的时候手肘特别疼,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胳膊上破皮的那一块皮肤此时又红又肿。

滕翊的浴室没有安装浴缸,只有淋浴,阮妤忍着胳膊上的痛,迎头淋了个遍。洗完澡吹头发的时候,她顺势把自己洗好的小内裤也吹干了。

刚穿好衣服,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阮妤一惊,连忙把自己的衣服装进收纳袋,然后再次确认了一遍使用之后的浴室是干干净净的,这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是滕翊。

他也已经洗完澡了,穿着和她类似的白T和运动裤,整个人飘着一股皂角的清香。

“洗好了?”他问。

“嗯。”阮妤抵着门,有些不好意思看他,“有事吗?”

“给你擦药。”他亮了亮手里的药膏,提醒她,“你的胳膊。”

“我自己来吧。”

阮妤伸手想去接他手里的药膏,哪知他的手往后一撤,她抓了个空。

“我帮你。”滕翊说。

“不用了。”

“怎么?怕我进去吃了你?”他微微一笑,“没看出来,你胆子这么小。”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没那个意思。”

阮妤还是有些犹豫。

滕翊看着她,“你不让我帮你,我以后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

阮妤知道,他指的,是练习室里的云南白药喷雾和膏药。

“我不帮你,有的是人能帮你。”她轻声嘀咕。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

“我说,那就麻烦你了!”

她松开了按着门的手,让他进屋,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胳膊轻轻擦过了她的肩膀。

阮妤连忙侧步躲开,躲得太急,动作又大,惹得他直笑。

第七十三章 虚无的梦

滕翊进了房间,阮妤一时连站都不知该往哪里站了,好像每一块地砖都有了标签,而没有一块,是她的地盘。

毕竟,人家才是房间的主人。

“坐。”他指了指床沿。

阮妤点头坐过去,滕翊坐在了她的身边。

软软的床垫压了两个人的重量,瞬间往下一沉。

他们并肩而坐的姿势,有点像电视剧里新郎新娘洞房花烛前的那一幕…

天,她在想什么?

好污。

“手。”滕翊出声。

阮妤把胳膊伸过去,也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破皮的那片红红得更深了。

滕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药膏涂抹在破裂的表皮上,轻轻地用指腹摩挲着…他时不时抬眸看她一眼。

她刚洗完,发梢还有些湿润,脸蛋粉粉,透着几分素净的甜美,也许是伤口很疼,她一直龇着牙,但没吭声。

“疼不疼?”

“还好。”

“真够倔的。”

“嗯?”

“没什么。”他放缓了指尖的动作,以平生最温柔的力道,给她上药。

过了一会儿,滕翊松开了她的手。

“好了。”

“谢谢。”

她收回胳膊,垂着头轻轻地在伤口上吹气,他的手好像有魔法,被他触过之后,疼痛感减轻了很多。

滕翊站起来,床垫往上弹了弹。

“早点休息。”

“嗯。”

她还垂着头,像是故意不看他。

滕翊微微沉了口气,朝门口走去,拖鞋的踢踏声回荡在屋里。拉门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

“阮妤。”

阮妤愣了一下,这好像是滕翊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嗯?”

滕翊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关于红鹰街舞大赛,关于之前两人形同陌路的状态,可当话到嘴边,又觉得现在说这些并不合时宜,太迟了。

“晚安。”他说完,走出房间,替她关上了房门。

阮妤听着房门“噗”的一声合上,心慢慢沉入谷底,她还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可真要问她在期待什么,她又答不上来。

他们两个,好像都知道有层窗户纸隔在他们中间,可伸手去撕太难了,这关乎勇气、自尊还有随时可能会落空的希望。

谁也不知道,窗户纸后面到底是什么。

怕就怕,这张纸一旦被捅破,连形同陌路都会变得尴尬。

“晚安。”她轻轻呢喃。

走廊里已经没有了声响,房间里也安安静静的。

阮妤坐在床沿上,看着窗台上那盆小茉莉,等胳膊上的药膏干了,才躺上床。

滕翊的床单被子都是淡灰色的,床头两个同色的枕头和两个银灰色长条靠枕,上面都是他的味道,干净清爽带一点点薄荷的香。

阮妤被这样的味道包围着,有些幸福,也有些心虚。

今晚,肯定是要失眠了。

简湘湘她们都在群里艾特她,问她夜不归宿去了哪里。阮妤只说住在朋友家,没敢提滕翊的名字。

好在,她们没有逼问她是哪个朋友,只让她在外面注意安全。

阮妤很感动,简湘湘她们虽然有时八卦,但关键时候,总是很关心她,能遇到这样的室友,也是一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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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翊走进滕颢的房间,滕颢正坐在床上捣腾两个枕头。

“哥。你想睡在哪一边?”他问得认真,好像这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问题。

“无所谓。”

“我记得以前我两一起睡的时候,你一定要睡在靠门的那边。”

“我怎么记得,是你不喜欢睡在靠门的那边。”

滕颢小时候胆小,可偏又喜欢看鬼故事,白天还好,一到天黑就跟撞邪了似的,看什么都觉得有鬼影,他不敢一个人睡觉,每晚都要去滕翊的房间和他挤。挤就挤吧,偏睡哪一边都有讲究,靠门不敢,说怕鬼进门第一个缠上他…想想那时候的滕颢,还挺傻挺可爱的。

这么多年,滕颢也终于长大了。

他是在什么时候突然长大的呢,或许,就是在意识到人远比鬼可怕的那段日子里,那段被流言和白眼包围的日子里。

兄弟两并肩躺在床上,滕翊关了灯。

房间的窗帘是遮光窗帘,又拉得严实,屋里黑漆漆的,只有走廊里透进来一缝儿的光,勉强把屋里的家具勾勒出一个轮廓。

因为阮妤在,滕翊故意留了走廊的灯,他想着,万一她晚上有事起来,也不至于找不到方向。

“哥。”滕颢忽然叫了他一声。

“嗯。”

“今天我打架的事,你别告诉妈,让孙叔叔也别说,我不想让她担心。”

“嗯。”

“你困了吗?”

“没。”

“那你怎么说话那么短?跟打电报似的。”

“你想让我替妈教训你?”

滕颢赶紧讨饶一笑:“别别别,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道妈会担心你,以后就长点记性,无论哪方面,都不要让她再担心。”滕翊顿了顿,“还有,不许和人打架,打坏了,你怎么跳舞?”

舞者,应该比别人更珍惜自己的身体。

“哦,我知道了。”

“睡吧。”

“嗯。”

滕颢不说话了。

约莫一分钟之后,他忽然把手伸过去,一把搂住了滕翊。

“哥。”

滕翊“啧”了声,想去推他没推开。

“干嘛?”腻腻歪歪。

“哥,你说我最近跳舞有没有进步?”滕颢整个人缠在滕翊身上,带着几分索要表扬的撒娇。

“没有。”

“我说认真的。”

“我没认真?”

“哼!”滕颢松开滕翊,“你怎么这样?能不能学学状元小姐,时不时给我点鼓励,我才有动力啊。”

“她怎么鼓励你了?”滕翊黑暗里扬了下唇,“我怎么听她一直在打击你?”

“她那是该打击的时候打击,该夸的时候也不吝夸奖好不好。”

“我不是?”

“你就没有夸过我。”

“那是你还没做到让我夸的程度。”

“嘁。”滕颢翻了个身,背对向滕翊,“我睡觉了。”

“生气了?”

“没有。”

“这就生气了?还是不是爷们?”

“我没生气没生气!哼!”

“…”

明显生气了。

滕翊伸手,揉了一下滕颢的后脑勺,少年赌气,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让他碰,滕翊笑了笑。

长夜漫漫。

十六七岁的男生,还没什么心事,也没什么烦恼,滕颢翻了个身,很快就响起了轻鼾,滕翊却始终难以合眼。

他一点困意都没有,脑海里清清白白的,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也想着此时正躺在他床上的那个女孩。

过了会儿,他轻轻掀开了被褥的一角,起身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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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妤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口干舌燥。

她想起楼下那个带着小鱼标记的水杯,于是起身,开了灯下床。拖鞋就放在床边,女士的,很小巧,她穿着正好,可裤子太长了,总是要绊到。

阮妤提着裤腿去开门。

走廊里的灯都亮着,她刚走出房间,一抬眸,看到滕翊正好也从滕颢的房间里走出来。两人隔着清冷寂静的夜和温暖柔亮的光遥遥打了个照面,都愣住了。

滕翊轻轻关上门,朝她走过去。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