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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菀吸了吸鼻子,冷空气钻进肺里,一阵虚无感反弹上来。
“我知道。”
“你知道就收敛一点。不止刚才那番话,还有方方面面。如果一个女生自爱,就会主动和有女朋友的男生保持距离,这是一种尊重,对别人,更是对你自己。”
滕翊原本并不想这样直白地去点破,对于女生,他有他的风度。可方菀,总打着他们很熟的旗号,有意无意地在人前制造与他亲昵的画面,刚才,她在台上抱着他,任他如何提醒都不松开的行为,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番对峙与摊牌。
滕翊在台上没有直接推开她,是因为要在人前给她留面子,但此时,他若再顾忌她的面子,而不去提醒她的话,那就是害了她。
“你讨厌我吗?”方菀问。
“不。”
“那不就行了?”
在方菀看来,男女之间,只要初期没有讨厌,之后一切都有可能,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而论与滕翊的感情基础,她绝对胜于阮妤。
毕竟,她和滕翊认识了那么长时间,他们一起排练,一起比赛,一起有过的回忆,数不胜数。
她有自信。
“翊,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方菀挽住了滕翊的胳膊,轻轻地摇晃,“我可以等你。”
滕翊推开方菀。
“等我什么?”
“等你分手。”
她美丽的面容,像是萃了毒。
滕翊猛地站起来。
他没想到,方菀竟然能施施然的当着他的面讲出这样的话。
“方菀,从你加入西游的那天开始,对我来说,你就和萧卿他们一样,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队友。如果你真的喜欢街舞,是为了街舞而留在西游,那欢迎你继续留下来,如果你留下来是为了我,那就别白费功夫,我们不可能。”
方菀昂着头,瞪着滕翊,浑身颤抖。
“你想赶我走吗?”
“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也不想给我女朋友造成困扰。”
“她有什么好!”方菀激动起来,“她家有钱吗?她漂亮吗?她会跳舞吗?她能帮助你实现梦想吗?你现在不过只是被荷尔蒙支配了头脑,从长远来看,她配不上你。”
“方菀!”滕翊的声音彻底了冷了下来,“我的女朋友轮不到你来评价。”
“你就是承认了,我所说的那些,她都不如我!”
“就算她不如你,但在我心里,她没有人可比。还有,我了解她,无论多么窘迫的境遇,她都不会像你一样,在背后如此恶意的编排别人。这就是她和你最大的差别。”
方菀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滕翊的这些话,就像是扇在她脸上的耳光,让她恼,也让她羞。
喜欢一个人,如果让自己的思维和品行都低到了尘埃里,就应该结束。畸形的喜欢,就像肿瘤,会一点点恶化,夺走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
“我刚才说的话,你再考虑一下。”滕翊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作为阮妤的男朋友,他应该马上掉头离开,可作为西游的负责人,他还需给彼此保留最后一丝体面,“如果你想跳舞,就心无旁骛地跳舞。如果你不想再留下,那就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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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菀最后还是选择离开了西游。
从滕翊让她考虑的那一秒,她就已经做了决定,她的自尊心让她无法接受滕翊的拒绝,而且她明白,所谓考虑,只是滕翊给她的台阶,他应该更希望她离开。没关系,反正她也没有真的那么喜欢街舞,比起把时间花在枯燥辛苦的训练上,她更热衷于逛街shopping美甲美发。大一社团招新时,要不是对滕翊一见钟情,她根本不会进入西游。
元旦文艺汇演,街舞《霸王别姬》毫无悬念的得了第一,滕翊把奖金悉数平分给了队友,连带方菀那份,方菀拿了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西游街舞社的几个男生对于方菀的离开除了有些惋惜,并不感到意外,他们太了解她了,作为团里的一点红,她在西游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滕翊,二是享受被全社团的男生簇拥的虚荣感。
阮妤的出现,彻底破坏了她的幻想乐园,她会离开,不过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对于方菀表白的事,滕翊只字未向阮妤提起,好像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他不说,阮妤自然也不会问,她知道,无论外界怎么评价她,评价他们的感情,她是可以信任他的,方方面面,完完全全。
新的一年就在这样踏实的感觉里开始了。
元旦文艺汇演喜获第一,蒋卫国老师特别高兴,趁着元旦假期,他特地赶到西游基地,又请大家撸了一次串儿。
蒋卫国老师说,不仅是他,各大高校的老师还有辽城宣传办的领导们,都因为西游改编的街舞版《霸王别姬》而对街舞有了全新的认识,大家都希望将来能有更多的机会接触街舞,了解街舞。
这番话,让滕翊听得眼眶发涩。
街舞就像世人眼中混吝不羁的坏孩子,终于,在他的努力下,这个孩子渐渐被看到了闪光点,渐渐被接受。
他不觉得自己多了不起,只是单纯的很高兴。
滕翊一高兴,就喝多了。
他其实酒量很好,但架不住气氛使然,酒不醉人人自醉。
蒋卫国老师离开后,大家都散了,阮妤打车送滕翊回家,一路上,滕翊昏昏沉沉,搂着她死不撒手,出租车司机频频回头看,一脸“小姑娘有事你开口”的仗义表情。
也是。
深夜、脏辫、烂醉,还一副强抢民女的蛮横,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在被无数次打量之后,阮妤苦笑,只能解释:“师傅,这是我男朋友。他是个好人,特别好的人。”
出租车到了华府小区,阮妤给滕颢打电话,让他下来帮忙搬人。
滕颢已经洗完澡换好了睡衣,从暖和的被窝模式切换到冷风模式,他瞬间就抖成了筛子。
“我的天,好冷!”视线瞥见后座的滕翊,“我的天,怎么醉成这样!”
两人一起把滕翊架上了楼。
滕翊倒下的时候还抓着阮妤的手,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小鱼儿”。
滕颢见状,特别乖巧地说:“大嫂,我先去睡了,麻烦你照顾我哥。”
临走,还笑嘻嘻地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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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妤趁着滕翊松手,给他盖了被子。
他躺着一动不动的,只有眉毛时而拧时而松。
“很难受吗?”阮妤一手支着床沿,一手去晃他,“要不要喝水?”
滕翊睁开眼,瞳仁在灯光下闪着微光,他盯着她看了会儿,什么都没有说,忽然扬手把她扯落,抱进怀里。
中间隔了层被子,他的怀抱显得很柔软。
“别闹。”阮妤推他。
他抱得愈发紧。
“小鱼儿。”沾了酒精的声音,哑的像是撕碎了的录音带,有种不完整的美感。
阮妤应了声。
“小鱼儿,你…你知道吗…”他的话音断了。
没头没尾。
但是,她知道。
“我知道。”
滕翊扬了下唇,侧过脸去吻她的长发。
“你知道什么?”
她在他怀里昂脸看他:“我知道这一次的汇演得第一,你比赢任何一场比赛都高兴。”
尽管,这只是个学校与学校的友谊赛,并不值得称道,也并不会在他的履历上留下什么含金量的痕迹。
可是,这却是一个转折。
滕翊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没想到,她是真知道。
对,他磕磕巴巴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这些年,他参加过很多的街舞比赛,也获得过很多第一,那些来自街舞圈专业的肯定他在乎,而扭转别人对街舞的偏见,更是一种额外的欣喜。
他希望他热爱的东西,被别人认可、尊重甚至同样热爱。
阮妤看着他,他闭着眼笑,笑着笑着,呼吸渐渐平顺,人就睡着了。
“滕翊?”
他没有回应。
阮妤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发现他抱得比来时更紧,像是耍赖不让她离开。
她怕吵醒他,在轻挣了几次无果之后,便躺在他怀里,静静地不再乱动。
今晚一定又回不去了。
不过没关系,也不用特意交代。
自从知道她和滕翊谈恋爱之后,室友们经常怂恿鼓动她外宿,夜谈会的时候,她也总会被问及羞羞的话题。
比如初吻。
比如初夜。
简湘湘和陈曼白都自称老司机,除了八卦,还会给她科普一些两性知识,阮妤每一次都听得面红耳赤,只能装睡了事。
她不敢深入地想,根本不敢。
夜很温柔。
万籁俱寂。
房间里只有灯光和呼吸静静地流淌。
身边的滕翊睡得很平和,眉眼间是万事顺意的安然满足。
阮妤扬手,用食指虚虚地勾勒着他的轮廓,从他的额头,眉峰,鼻梁…最后落到他的唇上。
她凑过去,悄悄地吻一吻他的唇,根本不怕会惊动简湘湘和陈曼白所说的男人身体里的野兽。她知道,无论那头野兽多么狂野多么凶猛,滕翊绝对不会允许它轻易伤害她。
因为,他是那么克己自律又绅士的人啊。
第八十七章 并肩作战
阮妤很快也睡着了,等她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发现房间里的灯已经熄灭了,而原本在被子外面的她,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裹进了被子内。
被窝很温暖,热源就在身边。
她翻了个身,再次睡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天亮。
阮妤是被脸上那干燥微痒的触感给吵醒的,她感觉到有人在抚摸她的脸,那人动作很小,但落到她的皮肤上,却像是被放大了百倍。
她睁开眼睛,入目是敞开的睡衣领口,领口下那结实有力的胸膛,展露着饱满的肌肉和流畅的线条,看得人面红耳赤。
被子上、他的身上,都是沐浴露的清香。
滕翊不知什么时候洗了澡,还换了衣服。
他见她醒,也不说话,就这样支着脑袋侧躺着看着她。
阮妤捂住了脸,想从他的被窝里逃出去,却被他一把勾回来,重新搂住了。
“跑什么?”他的声音清明,半点不带宿醉的感觉,听来,应该已经醒了很久了。
“我…我…”
阮妤彻底无措,“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在他床上睡着也就算了,偏还睡得那么实,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呼?有没有磨牙?有没有说梦话…应该没有吧,毕竟,室友们从来没提起过她有这些坏习惯。
“该看的都看了。”滕翊忽然说。
阮妤闻声,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
衣服明明完好无损,该看的都看了又是什么意思?
“我是指脸。”滕翊握住她的手,“不用挡着脸,口水先擦一擦。”
阮妤下意识地用拇指抹了一下唇角,抬眸见他笑得扶额,知道又被逗了。
“昨晚…”她想解释一下昨晚留下的原因。
“昨晚是我留你的,我记得。”滕翊抱着她,用下巴蹭了蹭阮妤的发心,“不过状元小姐,你这样毫无防备地睡着,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滕翊昨天半夜醒来,她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虽然隔着一层被子,但这样一上一下的姿势,还是勾起了他的火。
她难道不知道,男人都是狼,尤其是像他这样年轻气盛的?
身体的反应太实诚,他怕吓到她,只能悄悄起来冲了澡。
“我太困了,而且,我相信你的为人。”
“为人?我什么为人?”他佯装思索,接着恍然,“哦,对了,我是个好人,特别好的人。”
这是阮妤昨晚和出租车司机说的话。
“你都听到了?”
“是啊状元小姐,下次发好人卡之前,记得先打听打听,别人愿不愿意接。就像昨晚,我真的特别不想做好人。”
他说着,凑向她的唇,
“别!”阮妤躲开了他的吻,“我还没刷牙呢。”
“我不嫌弃。”
“那也不行。”
她跳下床,小跑进洗手间。
洗手间里,她之前在这里留宿时滕翊为她准备的洗漱用品还在,牙杯、牙刷和毛巾,好像一直没有挪过地方。
她看着这些小物件,忽然觉得这里好像是自己的家。
滕翊跟进来,见她立在洗手台前发呆,伸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
“怎么?”
“我的牙刷你一直没有处理吗?”
“没有。”
“为什么?”
“总觉得你还会再来。”他答得坦然而自信。
“嘁。”
“快刷牙。”他伸手替她挤好了牙膏,“刷完牙下楼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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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是滕颢冒着冷风骑自行车去街上打包的。他也真是惨,好不容易等到假期能睡个懒觉,还要被哥哥各种使唤。
滕颢出门时是一个人,回来时自行车后座多了一个任云深。
任云深穿着浅栗色的牛角扣大衣,绑两条麻花辫,一手抓着滕颢的外套,一手拎着一个大大的早餐袋,手指都被勒红了,却还是喜笑颜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