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德牧狂摇尾巴,一向凶狠的脸,看见温知黎的一刻秒变天真二哈。

被它一扑,温知黎今天穿的衬衫上多了两个灰色狗爪印。

温知黎摸了摸它的脑袋,被它闹到不行,无奈道:“凶哥乖,坐下,不许扑我。”

凶哥有段时间没看见温知黎,兴奋得不行,又蹦跶了两下才老实坐下,冲门内叫了几声。

外婆听见院子的动静,拿着擀面杖出来,见到温知黎,慈祥地笑起来:“荔枝快进来,外面晒人得很。”

温知黎走上去,挽住外婆的手,素来清冷的脸色露出一丝孩子气:“外婆我想吃番茄牛肉馅儿的,配上你做的辣椒油味道绝了。”

“番茄牛肉可以,辣椒油不可以。”

外婆走进厨房,把配的料拿给她看:“这个蘸料是你王阿姨告诉我的,不加辣椒也好吃,上次你外公配着饺子,一口气吃了二十多个,中午你也尝尝。”

“医生说了,你现在要忌辣忌生冷,别成天惦记。对了,下月初你要复查,可记着点儿,按时去。”

老人的唠叨听着最为暖心。

温知黎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本来也是说着玩,见老太太当了真,改口道:“我知道的,忘不了。”

从进来到现在都没看见老爷子,温知黎倚着料理台问:“外公呢?”

“去超市买酱油了。”

外婆一边擀皮一边打量温知黎,越看越心疼:“我瞅着你怎么又瘦了,工作室最近很忙吗?”

温知黎抱住外婆的腰,头在她背上蹭了两下,是撒娇也是安抚:“忙,不过是最后一次了。”

外婆手上动作一顿,没听明白,转身看她:“最后一次?”

温知黎松开手,脸上挂着笑,却一点也不像是说着玩玩。

“我打算把工作室转出去,价格都谈得差不多了。”

第3章

外婆也没心思擀皮了,洗了手,拉着温知黎到客厅的沙发坐着:“出什么事了?好好的为什么要转出去?”

温知黎失笑,拿过一个橙子,剥了皮,掰下一瓣喂给老太太吃,轻声说:“没出事,就是效益不好,想及时止损。”

从去年起,潼城几家设计院不断扩大规模,竞争激烈,市场被瓜分得所剩无几。

她这种小规模的工作室,混个残羹吃都成了难事。

转让工作室的想法从年初就有,但总归是两年心血,还是舍不得。

若不是四月份突然大病一场,温知黎估计到现在还在犹豫。

橙子很甜,外婆却吃得食不知味。

温知黎性格早熟,凡事都能自己拿主意,从小到大基本没让人操过心。

外婆顿了顿,开口试着说:“荔枝,要是差钱,我跟你外公还有点积蓄,要不然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知黎打断:“不用,外婆我不差钱,你们的积蓄留着自己花。”

意料之中的回答。

外婆还对温知黎几个月前生病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想到这,声音有些哽:“外婆老了,受不了惊吓,你有事可一定要跟家里说,别再一个人撑着了。”

温知黎一怔,心里泛酸陷入自责。她握住外婆的手,诚恳保证:“好,我答应你。”

温知黎的手在老人手背上摩挲了两下,语气轻快:“我感觉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只适合搞设计。我把工作室转出去,再找个设计院上班,不用操那么多心,每天也轻松点儿,外婆你说对不对?”

外婆听完这番话,脸色有所缓和。

温知黎从大学开始就做兼职,四年下来没伸手问他们要过钱不说,时不时还补贴家用。

毕业后开工作室创业,更是一心都扑在了事业上,对家里从来报喜不报忧。

邻里间平时见面,都说自家孙女有本事得很,年纪轻轻有房有车有事业。

这两年钱确实没少赚,但身体也被拖垮了。

用命拼事业,得不偿失。

孙女难得回来一趟,外婆也不想说那些糟心事坏心情。

最后笑着摸了摸温知黎的头,嘱咐道:“你这么想就对了,咱们先把身体养好,别的事情都不重要。”

温知黎点头答应:“都听外婆的。”

唠完闲嗑,外婆起身去厨房继续擀皮包饺子。

温知黎回卧室,把刚刚被凶哥扑了一身狗爪印的衣服换下来,随便套了条外婆自己做的麻棉布裙。

换完裙子出来,路过次卧旁边紧闭的小书房时,温知黎停下了脚步。

过了几秒,温知黎拿着换下来的衣服,收回视线往阳台走。

脸上仍挂着笑,却多了一丝心不在焉。

——

周二。

温知黎跟卖家签了工作室的转让合同。

从咖啡馆出来,温知黎拿着签好的合同,顿生出一种空荡感来。

一只脱缰的马突然没了奔头,大概就她现在这样。

温知黎跟辛娆约了晚上一起吃饭,现在离饭点还早。

她想起明天就要还房东钥匙,工作室还有一些私人物品没收拾,收起合同往停车场走。

从咖啡馆过去,只要半小时车程。

工作室位于西四门金融街,潼城最大的商圈。

这边房租高昂,但集中了本地诸多大型企业,被创业者称为梦想发源地。

温知黎停好车,从地下车库直接上二十八楼。

一层楼有三家小公司,温知黎在电梯里碰见了隔壁公司的负责人。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工作室转让的消息自然瞒不住。

好在对方没有多问,只是说了句“前程似锦,工作顺利”。

温知黎笑着回了句“谢谢,你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怎么说也是创业失败,虽然这种事在金融街屡见不鲜。

但她向来自尊心强,又好面子,难免会多在意一些别人的眼光。

温知黎摸出钥匙,打开工作室的玻璃门,抬腿走进去。

员工们都一周前已经办完离职,工作室没什么人气,大厅格子间的工位上都积了灰。

温知黎径直走过一排工位,来到落地窗前,拉起了百叶窗。

烈日骄阳渗进室内,穿过人,在地面落下一道光影。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外面皆是高楼林立。

其中有座建筑超出周围的大厦约二十层楼高,显得分外惹眼。

建筑最高处的外墙,“保创地产”四个字气势十足,屹立在那,如睥睨众生的君王。

温知黎需要仰头才能看见大厦的顶点。

工作室曾有人小姑娘打趣过,每天上班疲乏时,仰头看看对面的保创,就会跟打了鸡血似的,动力十足。

骄阳和大厦都刺眼,温知黎看得心累,拉下百叶窗,穿过大厅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桌上还有空的纸箱,温知黎放下包,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设计稿、成品图、比赛证书、商业合同、团建照片……

有些东西年头长了,现在来看竟然觉得很新鲜。

温知黎轻拿轻放,动作很慢,像是在跟过去告别。

不知不觉,日暮西斜。

东西收得差不多,准备关柜门的时候,温知黎注意到角落里有个小盒子。

她觉得眼熟,伸手拿出来,打开看,一条金刚菩提佛珠掉了出来。

落在自己脚边,皮肤和佛珠触及之处,一阵冰凉。

回忆还没来得及跑出来刷存在感,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女神,需要帮忙吗?”

贺扬单手抄在裤兜里,靠在门边对她笑。

温知黎看见是他,三两下把佛珠收起来,随手放在了纸箱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温知黎问。

贺扬是温知黎大学同学兼班长,以前经常组队参加比赛,两人私下关系还不错。

贺扬走过来,手撑在办公桌上,看着她的眼睛,半开玩笑道:“我说是心灵感应你信吗?”

温知黎想起一个小时前跟辛娆通过电话,这女人最喜欢点她跟贺扬的鸳鸯谱,准是她干的好事。

思及此,温知黎扯出一个假笑:“不好意思,我开的飞行模式。”

贺扬“啧”了声,收手站直:“真没劲,晚上吃饭算我一个呗,我买单。”

“我能说不行吗?”温知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贺扬一脸贱笑:“能啊,但这不妨碍我跟着去。”

“……”

就没见过脸皮厚成这样的。

温知黎抱起纸箱,贺扬特有眼力见,顺手接过,两人一起往电梯口走。

贺扬像是随口问起:“你工作室不干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温知黎盯着电梯LED屏上面的数字,淡声说:“先休息一阵,带家人出去玩一圈。”

“旅游回来呢?你总要找个地方上班吧。”

温知黎隐约猜到贺扬话里有话,侧头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扬声音真诚,不再拐着弯儿交流,开门见山问:“知黎,态衡现在缺设计师,你有没有兴趣?”

——

临下班时,钟献拿着一叠文件,敲响了谢从述办公室的门。

“进。”

钟献推门而入,把手上的文件递给谢从述:“谢总,这是温小姐工作室的资料。”

谢从述从文件里抬起头,把文件拿过来,快速翻阅。

“工作室转给谁了?”

钟献如实说:“一位姓周的私人老板,做苗圃生意的。”

谢从述一目十行,扫过工作室这一年来的营收流水。

惨淡的利润额勉强维持住收支平衡,但有三个月可以说是在亏本边缘疯狂试探。

另外,浅水长岛那套园子,竟是温知黎这一年来接过利润最大的单。

难怪如此上心,兢兢业业鞠躬尽瘁。

惹得谢斯若到现在还在对她赞不绝口,恨不得再拿出十套园子给她捯饬。

谢从述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吃一个破利润的飞醋,他把文件放在一边,莫名轻哂。

“她倒是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心血。”

一个做景观设计的工作室,转手卖给一个苗圃土老板。

从今以后这个工作室,怕是跟设计再也沾不上半毛钱关系。

钟献这些年一直跟在谢从述身边做助理,自然是知道温知黎的。

为老板分忧是作为一个优秀助理的职责所在。

钟献顿了顿,想起女朋友最近追的那部霸道总裁倒追惹火小娇妻的偶像剧,大胆提议:“谢总,商务部那边已经拟好了购买工作室的合同,您要过目吗?”

谢从述冷眼觑过去:“谁说我要买?”

钟献心想我的老板还真是不开窍,难怪搞不定前女友。

“钱如果不能买来一切,那只能说明是钱不够多。”

说到这,钟献看了谢从述一样,眼里闪着崇拜的小光芒,歘歘歘的那种:“显然,谢总您不会有这种烦恼。”

“……”

谢从述指着门的方向,无情道:“滚出去。”

钟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五分钟后,谢从述眼睁睁看见门缝里被小心翼翼塞进来一份文件。

钟.尽职尽责.真操碎心老妈子助理.献在门外毕恭毕敬道:“谢总,您放心,我已经把商务部的人收买了,他们要是敢说漏嘴,这个月的奖金就会加到我头上。”

谢从述揉了揉眉骨,黑脸站起来,打开门,钟献已经脚底抹油溜了。

躺在地上的购买合同上面用粉色便利贴写着一行字。

字迹张牙舞爪,一看就是这个钟献这个傻逼玩意儿的杰作。

“买它买它买它,惹火小娇妻抱回家!”

谢从述:“……”

第4章

周六谢老太太过生日,满八十大寿。

按照谢谦来的意思是要大办一场,但老太太上了年纪身体不好,越发不喜热闹,最后只得作罢,选择在家小聚。

谢老太太膝下一儿一女。

早些年,谢斯若跟丈夫常居外地,逢年过节才回潼城一次,俩苏姓外孙也不能经常见着。

小字辈里,常伴老太太身侧的只有谢从述,祖孙俩关系一向亲厚。

谢从述初中的时候父母离异,跟父亲谢谦来势如水火。

最混账的那几年,唯有老太太的话他能听进去三分,行为才稍有收敛。

谢从述托人从缅甸买了块玻璃种玉石,请老师傅全手工打磨,做了一尊长寿佛送给老太太。

今天所有公务都集中到了上午,谢从述忙完,带着寿礼回十里堂。

十里堂位于潼城风十山景区,芳草萋萋层峦叠嶂。坐拥城市繁华,背靠清幽山林,闹中取静,最宜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