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献心里诧异,随后了然,低声应下:“好的,谢总。”

——

工作室转让有一阵子,也带着老人出去玩了一圈,温知黎感觉自己休整得差不多,陆陆续续给设计院投递简历。

她履历丰富,不愁找不到工作,经过几家面试,温知黎综合考虑,最后选择了环洲。

环洲不比态衡,做的都是住宅开发和私家园林项目,算是温知黎的擅长领域。

去新公司上班第一天,温知黎起得早,给自己化了一个精致得体的妆容。

简予池明天开学,今天也要回学校。

吃完早点,温知黎拎包准备出门,简予池拿过车钥匙,跟着站起来:“姐,我送你。”

温知黎问:“你不回学校报到?”

简予池穿好鞋,拿上自己的行李,率先开门出去:“送完你我打车去,不耽误。”

温知黎没跟他争这个,算是默允。

环洲设计院也在西四门那边,跟温知黎以前的工作室离得不远。

温知黎出门早,到停车场的时候,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

简予池打开后备箱,拿出自己的行李箱,把车钥匙还给温知黎:“后天你生日,打算怎么过?”

这几年生日都是辛娆来安排攒局,温知黎只负责玩。

“不知道,你别折腾了,安心读你的书。”

简予池好像没听进去似的:“行吧,那到时候联系。”

温知黎哭笑不得:“大人的场合你个小孩儿凑什么热闹?”

这话简予池不爱听,反驳道:“什么小孩儿,我都19了。”

温知黎挥手催他走,简予池没再说什么,跟她道别,拖着行李箱去一楼打车。

目送简予池离开,温知黎锁好车往电梯口走。

没走两步,碰见一辆迈巴赫从弯道开下来。

温知黎认出是谢从述的车,想到还钱的事儿,伸手拦住。

迈巴赫在温知黎身边停下,谢从述降下车窗,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心里隐隐浮起一丝雀跃和期待。

温知黎摸出手机,微微弯腰,对谢从述说:“居然在这碰见了,正好,我把钱还给你。”

“……”

雀跃期待瞬间灰飞烟灭。

谢从述脸色铁青。

温知黎习惯了谢从述的臭脸,没往心里去,点开app文件夹,耐心询问:“支付宝还是转账,你卡号多少?”

钟献在驾驶座都能感受到来自后座的阴寒之气。

完了完了。

消停了十多个小时,罗刹鬼大老板又要横空出世了。

他的好日子怕不是又要到头。

谢从述看着温知黎,自嘲地笑了声。

到底是不一样了。

这么上赶着跟他撇清关系。

十万块钱拿着烫手是不是?

“行,你还。”

谢从述收回目光,声音凉得能掉冰碴子:“我要现金,别的都不行,筹去吧。”

“……”

温知黎:?

你是哪个遗迹挖出来的千年老古董?

十万块要现金?

你怎么不说你要钢镚儿啊。

第14章

果然前男友这种生物就不能过多接触。

因为接触多了之后,你巴不得上帝赶紧让这个种族灭绝。

迈巴赫绝尘而去,引擎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响。

温知黎被扑了一脸尾气,偏头咳嗽两声,无名火烧得愈来愈烈。

如果谢从述的目的是膈应她,让她不好过,让她被现实与过去的落差击溃。

那么他成功了。

在一起那两年他们从没吵过架。

谢从述性格的劣根性从未在温知黎面前展露过一次。

他对她是无条件放纵,没有底线的包容。

温知黎那时候一度以为谢从述性格本是如此。

待人接物温和,谦谦君子风光霁月。

直到有一次,温知黎去他公司自习赶稿,撞见谢从述把一个项目经理批得体无完肤。

七尺男儿眼眶通红,不断为自己的过失鞠躬道歉,恳请老板再给自己一次弥补的机会。

谢从述眼皮也没抬一下,让他去人事部走离职手续,不要再说废话浪费时间。

温知黎那时候才知道,他耐心不足冷漠有余,他凉薄恣睢,只是对她收起了自己的獠牙。

分手是他们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争吵。

温知黎和谢从述都是骨子里极为骄傲的人,谁也不肯低头。

情绪面前,他们不约而同选择用语言去重伤对方最要命的部分。

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他们分手分得猝不及防,旁人问起,温知黎只是寥寥两句解释。

用不合适,不喜欢,感情淡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解释过去。

没几个人会信。

连温知黎自己都不信。

别人只看见谢从述对她千般万好,却不知她也为这段感情飞蛾扑火,心有不甘到彻夜难眠,在梦里哭肿了眼。

可哪怕这样,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温知黎想起谢从述,抛去那部分酸楚怨怼,余下都是过去的风情月意。

陈年烈酒,醉得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醒来,宁愿活在他还爱我的假象里。

他对她是真的很好很好过。

好到连她的记忆都在偏爱他。

温知黎尝过温柔缱绻的甜头,很难再咽下扎喉刺骨的冰刃。

——

温知黎被谢从述的垃圾态度扎了心,坐电梯没看楼层,跟着前面的人就出来了。

正值上班高峰,温知黎重新排电梯上26楼,一番折腾到设计院的时候,已经迟到三分钟。

好在组长还没到,没被抓到现行。

温知黎被前台白嘉凝带到工位上,一番简单自我介绍后,跟同组同事混了个眼熟。

白嘉凝是个热心肠,她拍了拍一个短发女生的肩膀,嘱咐道:“辰辰,你带知黎熟悉一下部门,过会儿要开会,我先去做准备。”

陶辰辰抬起头,对温知黎笑了笑,温声应下:“好的,嘉凝姐。”

工位上的电脑是全新的,什么软件都没有。

温知黎拉开转椅坐下,把从家里带出来的U盘插上,开始安装常用的做图做模型的软件。

陶辰辰跟温知黎的工位挨着,她滑过来,小声跟温知黎打招呼:“学姐你好,我叫陶辰辰。”

温知黎从屏幕前转过头,冲她笑笑:“你好,我叫温知黎。”

话音落,她回过神来,反问:“你叫我学姐?”

陶辰辰忙不迭点头,眼底燃起崇拜的小火苗:“我也是林业大学景设专业的,低你两届,学姐你经常拿奖,我们这届景设的都听说你。”

同校难免亲切,但温知黎不敢把团队荣耀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轻声说:“这么巧,不过拿奖是团队合作,大家都很厉害,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你太谦虚了,学姐你毕业设计的图稿和模型还在艺术楼展览厅呢。”

“还有赵院长,有时候上课还会拿你当年的作业举例,说你是他的得意门生。”

林学院的赵院长带过温知黎不少专业课,温知黎深受过老先生教导,对他一向敬重。

毕业两年还能从别人口中听见老先生对自己的夸奖,温知黎很是惊讶,没忍住跟陶辰辰多聊了两句。

环洲的全体例会定在周四,任何人不得缺席。

温知黎初来乍到,手上没项目不用做汇报,她还是拿了笔记本和笔,跟陶辰辰一起往会议室走。

陶辰辰六月份来的环洲,人情世故早已摸透。

短短十分钟,陶辰辰将设计一组的情况给温知黎简单说了一个遍。

一组组长邹莹今年三十,在设计院颇有声望,去年嫁入豪门,风光无限。

邹莹一直跟副组长郑如仪水火不容,两人明争暗斗好几年。

上半年邹莹因为怀孕休假,组长位置空缺,由郑如仪暂代。

郑如仪虽比邹莹小三岁,但手腕了得,短短几个月,明里暗里以各种借口赶走了邹莹两个心腹。

八月中旬邹莹回到工作岗位,没了趁手的左右臂,导致空有组长名头没有实权。

组里大小项目都攥在郑如仪手上,她半分出头机会也无,油水也捞不着,最近脾气见长,没少骂人。

陶辰辰拉着温知黎在会议室后排坐下,小声嘀咕:“总之这两个女老大一个是豪门阔太,一个是公司新贵,平时没事别招惹,你小心点儿就好了。”

温知黎只有大四的实习的时候上过班,那个设计院规模不大,没这么多勾心斗角,同事之间相处都挺简单随意。

后来毕业就自己创业开工作室,虽说也吃过不少苦头,但不至于上升到职场宫心计的层面。

温知黎听完觉得新鲜又好笑,问陶辰辰:“两派阵营你是哪派的?”

陶辰辰顿了顿,低声说:“哪都不是,我……中立。”

温知黎见陶辰辰表情有点奇怪,没再多问。

过了几分钟,设计院高层陆续就坐。

廖国才跟郑如仪有说有笑地进来,而邹莹走在两人身后,面色如霜。

还真是一山不容二虎。

温知黎心想,难不成连院长都开始站队了?

廖国才并没有坐在主位上,温知黎瞧着正纳闷,会议室的门重新被推开。

钟献收回手,站在门侧处,微微弯腰,恭敬地让谢从述先行。

谢从述身着高定西装不紧不慢地走进来,脸上惯有的笑容不再,自带冷感,高不可攀。

廖国才站起来迎了谢从述两步,递给助理一个眼色。

助理会意,替谢从述拉开主位的椅子,然后退到了一边。

谢从述对廖国才的奉承未置一词,弯腰坐下。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在场的人,淡声道:“开始吧。”

温知黎看大家对谢从述的出现毫不惊讶,心头疑团更重。

直到廖国才在例会上发言,从他吹谢从述的彩虹屁里,温知黎才知道,环洲设计院如今已经换了东家。

谢从述莫名其妙变成了自己的大老板。

这才短短几天,设计院就变天了?

以后她还得在谢从述手下讨饭吃,为保创的利益服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真是活见鬼。

什么魔幻现实。

——

整场例会下来,谢从述一个字也没说。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绝对存在感。

中途市场部经理发言的时候,谢从述不知为何皱了下眉,吓得这个口齿伶俐的经理竟然结巴了长达半分钟,小圆脸都给憋成了红富士。

这气场,这地位,可以说非常符合“我就是来听听你们这帮打工的今天要放什么屁”的吸血无情资本家精神了。

例会结束,谢从述叫了几个高层,去院长办公室谈话。

温知黎在例会上趁开小差的功夫,理智分析了一下目前局势。

环洲是她最想来的设计院,她不会因为谢从述而改变自己的职业规划。

虽然谢从述现在变成了她的大老板,但区区一个设计院还不值得他屈尊降贵每天都来。

四舍五入,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甚至努力避免可以变为不存在。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把十万块钱还了,省得谢从述以后作妖再给她找什么不痛快。

快乐上班,从跟前男友古兜拜开始。

趁大家都在忙手上的事儿,温知黎借着去洗手间的功夫,拿上手机偷偷溜到楼上的院长办公室。

里面在进行高层会议,钟献没有参与,在门口候着。

温知黎对钟献picipici两声,钟献听见声音看过来,她冲他勾手指头,让他过去。

面对大老板的白月光以及最有可能成为保创未来老板娘的女人,钟献丝毫不敢得罪。

钟献见门里面暂时也没什么事儿,抬步走到温知黎面前,客客气气地说:“温小姐,您好。”

温知黎有目的而来,一开口就是打感情牌:“钟助理,你对你们谢总是不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钟献不敢怠慢,拿出十二分精神回答:“当然,我生虽不是保创的人,但死是保创的鬼。”

温知黎接着问:“那你们谢总的个人利益,你是不是应该为他维护好?”

钟献没听懂,但乍一听好像也没毛病,老实巴交地点头:“是我的职责所在。”

“如果现在你们谢总的利益受损,让他当冤大头的人就在你面前,你应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