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张司乐为什么会死…”萧郁蝶尽量用着平静的声音对着张昌宗说话。

张昌宗却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

“到底怎么了!”萧郁蝶大吼一句,惹得大家频频往这里看,但是大家也无暇顾及他们。

“茶水没有毒,茶叶也没有毒的…”张昌宗只是这么一直说着,无论萧郁蝶说什么,他也不理不睬的。

没过多久,皇上武则天便驾临了华阳殿。

她命人先将张访烟的尸体抬回了司乐监好好处理。

随即便遣散了那些人群,只留下了御医仵作和司乐监的相干人等。

在看到萧郁蝶抱着张昌宗好好安慰的时候,武则天立刻露出精芒,跟太平是一样的。

萧郁蝶见是武则天,便想要放开张昌宗,没想到遭到张昌宗的反抱。

“别…郁蝶,别离开我…”张昌宗呢喃着。

经张昌宗这么一说,武则天怒意四起,想到了那天在华阳殿张昌宗嘴里的哼声,她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过,武则天在宫中设立宠官本来就不是很光荣的事情,所以她暂时不敢怎么发飙,只是愤怒地看着张昌宗和萧郁蝶。就好像是,在看着两个狗男女一般。

第一卷 芙蓉殇 第七十七章 七夕情

华阳殿的事件之后,法医宣判是说茶水中有着一种叫“芥毒”的毒。

可是在检查了张昌宗放在桌上的茶叶和泡茶的甘泉水之后,里面并没有毒。

由于白沁舒和单若嫣她们是看着张昌宗用着那些东西泡茶的,所以这次的事情与张昌宗无关。

可是,萧郁蝶只要一想到张昌宗的那副害怕和绝望的样子,就觉得心疼。

最后,是单若嫣的一番话,让萧郁蝶大约知道了真相。

“是沁舒她们!是张易之干的!”单若嫣愤怒地说。

萧郁蝶的心更寒了,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怔怔地看着单若嫣,眼泪便簌簌地落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萧郁蝶无力地说。

单若嫣却神情忧伤地来了句:“因为我不想牵累沁舒,她再怎么变,我都不希望她死的。”

“可是!”单若嫣突然又愤愤地说,“从现在开始,我跟她不再是姐妹了!以后,要是她再有什么把柄被我抓住了,我定不饶她!”

萧郁蝶没有再计较这些,她只是问了句:“你说是张易之干的,那么,证据呢?”

“证据就在那对夜光杯里!”单若嫣愤愤然地说。

“郁蝶,你知道么?张大人今天用他哥哥赠与他的夜光杯来喝茶,张司乐很好奇,于是他便邀张司乐一起来品茗…”

“这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张大人在煮茶的过程中,并未下毒…”单若嫣接着说,“但是,我怀疑是那杯子里有毒!张易之想要害他的弟弟,但是却被张司乐抢了个先…”

单若嫣叹了一口气,泪便一个劲地落了下来。

“那为什么张昌宗没有事?”萧郁蝶蹙眉。

单若嫣看着萧郁蝶,最后带着哭腔说:“郁蝶,是我,我好奇夜光杯的夺目,便在张昌宗的允许下拿了他的那个来看,结果,不小心打翻了那杯茶…而与此同时,张司乐却将茶一饮而尽了…”

萧郁蝶轻轻地抱起了单若嫣:“别哭了,至少你救了一条人命…”

而单若嫣却在萧郁蝶的怀里一直哭着:“为什么…为什么我打翻的不是张司乐的那杯茶…”

萧郁蝶也闭眼让眼泪掉落,想起了张司乐之前说着来温楚凉那儿讨杯茶喝,心就不禁地微微一蜷。

张访烟的尸体处理干净了之后,被摆放在了百菊苑设置的灵堂里。

白天大家参拜完了之后,到了晚上的,里面就只剩下了温楚凉一个。

萧郁蝶这时拎着两壶子酒正朝着灵堂这儿走来。

才一会儿不见,萧郁蝶就觉得温楚凉沧桑了好多。

头发乱了,衣服脏了,泪流干了,神情倦了。

见是萧郁蝶来了,温楚凉便用着略带沙哑的声音说:“你来啦…拜一柱香吧,也不枉访烟生前那么疼你…”

萧郁蝶有些不忍,将一壶酒放到了温楚凉的面前。

另外一壶,则被她拎在手上拿去祭张访烟。

祭酒之后,萧郁蝶便燃了香,拜了三拜。

在看看棺木里的张访烟,依旧是一身的红衣,雪白的肌肤。

沿着温楚凉那儿坐下,萧郁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来了句:“皇上慈仁,准张司乐设个灵堂…”

温楚凉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喝着烈酒。

良久,他目光涣散地说了句:“我知道是谁干的!”

萧郁蝶偏过头去看温楚凉,只见他此时双目发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往日的诙谐样子已然全无。

“是谁?”

这时温楚凉已然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张,易,之!”

他每说一个字,就咬牙切齿的。

“可是,法医说过,茶水没有毒,杯子也…”

“杯子也没有毒是不是?”温楚凉接过了萧郁蝶的话,随后便仰头又是猛喝了一口酒。

“但是,”温楚凉恨恨地说,“偏偏在杯子的茶水里又发现了芥毒!”

萧郁蝶不解,但是却不敢生问。

温楚凉望着张访烟的棺木,迟缓地而又温柔地来了句:“张昌宗用的茶叶是西湖龙井,可偏偏泡茶的水用的是甘泉水…本来二者无毒,但是碰上了夜光杯,便是剧毒…可怜访烟不知,却成了张昌宗的替死鬼…”

萧郁蝶听了不由得吃惊,这张易之好毒,他想杀人于无形…

“好在我学过一些用毒的法子…不然,访烟是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温楚凉说完这句,就再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一直地喝着酒。

灵堂里一直沉默着,偶尔有一丝凉风吹来,却让人觉得凄凉。

“温楚凉,你节哀顺变吧。”萧郁蝶喃喃地劝了一遍。

温楚凉没有答话,良久他来了句:“知道么?我好不容易跟她和好,好不容易觉得出宫在即,又像七年前一样…”

萧郁蝶一怔,看来温楚凉是想找个人述说他们俩的故事了。

果然,温楚凉首先便来了句:“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你面前表露身份,为什么要跟你合作区杀张易之么?”

萧郁蝶没有说话。

“是因为访烟,她终于肯听我解释七年前的事情,我们还在你们正选的第三场合奏了那首《七夕》…那是我跟她一起作的曲子…所以,我觉得机会来了,我要带她出宫。”

温楚凉顿了会儿,又接着说:“我想杀掉张易之,当我的替身,反正他死不足惜,因为他是太平的走狗!”

“我犹记得皇帝在我行了宫刑之后,答应了我一个要求,那就是如果我死了,她无论如何会满足我一个要求…只要她做得到,不伤天害理!”

“所以,我要让大家觉得我死了,然后我会在事先写封信下来,告诉皇帝,我的愿望是恩准访烟光明正大地出宫。唯有这样,我才可以利用自己的武功再逃离皇宫,与访烟会和…”

“只是千算万算,我没有算到这一点上…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只有割下张易之的头,再将他碎尸万段来补偿访烟!”

望着温楚凉那冰冷的眸子,萧郁蝶有些不寒而栗。

“不行,温楚凉我求你,你让我先杀了张易之,之后你再怎么处理他也行!”萧郁蝶突然恍过神来说了一句。

温楚凉则是疑惑不解又面带忧伤地看着她。

“不要问我为什么,如果我不杀掉张易之的话,我会生不如死的!”萧郁蝶突然这么说。

温楚凉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接着还是萧郁蝶先说了一句:“你,跟张司乐两个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

没想到温楚凉竟然没有拒绝萧郁蝶的问题。

他猛喝了一口酒之后,继续说:“我们在宫外认识,得知她要进宫做女官,我也就尾随…没想到,我们进了司乐监之后,在一次演奏中,太平看上了我。她希望我归她门下,经她培养之后,献给皇帝。”

“我拒绝了,说我施了宫刑。虽然众目睽睽,但是我略施小计,将大家蒙骗了过去。”

“访烟知道了,很难过,说我太傻。而我却私下跟她说了真话,并且我跟她表白了。”

“她答应了,于是,那段短暂的时光,是我觉得最美好的了…”温楚凉醉眼迷离地说着,有些沉醉,他应该是在缅怀过去的那段美好吧。

“后来,我跟访烟商量,说要出宫的事情。我们相约七夕那日在兰亭聚集,然后就出宫…可是!”说到这儿,温楚凉的目光变得如刀一般尖利,“秦中他却在那个时候奉了太平的命令,将我陷害…皇上绊住了我,我没有时间去赴访烟的约…之后证明整件事是误会,我被释放,整件事便悄声无息地被遮掩了,谁也不能为我作证…所以访烟误会我,认为我失约,这一恨,就是七年…”

萧郁蝶叹息,温楚凉和张访烟,他们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了…

望着外面稀疏的繁星,看来明天是要下雨了。

萧郁蝶看着灵堂里的空灵,感受着来自温楚凉身上浓烈的爱与恨。

此时,她的心已经下了决心,这个决定,她要瞒着任何人。

第一卷 芙蓉殇 第七十八章 结束曲

萧郁蝶泪流满面状:果果,你终于让我回去了…

果果大人一脸奸笑:不要说这些废话,下个任务在等着你…

萧郁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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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深不见底,还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风。

女子拂着衣袖,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哼,”她鼻子冷哼一声,却吓得她眼前跪着的中年男子不敢呼吸,“这个张易之,也太沉不住气了,竟然想自己下手去杀掉张昌宗。好在那个张访烟当了替罪羊,要不然,我非要好好惩治他不可!”

“是是,”中年男子连声应答,“他真该死!”

女子没有发话,只是享受着这迎面而来的夏风。

良久,她轻启丹唇:“怎么死的不是那个贱婢,真没想到,那个贱婢在我的几经摆弄下,还没有死。反而,还让她坐上了典乐。”

“哼,”女子继续冷哼,“之前已经找人将她教训了一番,没想到,她这人脸皮还真厚,竟然可以带着这么肮脏的身子苟活下来。”

“是是,”中年男子又来了句,“后来小女想要害她手不能提,结果竟然让她好了起来。接着张大人想要让那个张昌宗跟她一同犯下偷情的罪名,结果,她还是逃过一劫了。”

女子越听越觉得烦躁,只好挥了挥袖子说:“你们一群饭桶!”

男子听了,便再也不敢声张什么。

风呼呼地吹,将女子的发丝吹得飘扬。

而萧郁蝶这边,她辞别了水果和沙拉之后,便想着要回来实施她自己一个人的计划。

经过华音苑的时候,遇见了白沁舒。

只是,萧郁蝶有种“桃花依旧,人面全非”的感觉。

白沁舒觉察到萧郁蝶眼里的寒意,但是还是笑着说了句:“要不要进屋喝杯茶?”

“然后我也像张司乐那样,被毒的肠穿肚烂么?”萧郁蝶冷冷地说,其实她不想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这样说了。

白沁舒没有生气,倒还是笑着来了句:“郁蝶,你随我进屋吧,我觉得有些事,真的想要跟你解释一下。”

“解释?”萧郁蝶步步逼近,“解释什么?”

白沁舒无奈,只好拉着萧郁蝶一路往前走。

不知道白沁舒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任凭萧郁蝶怎么挣扎,她也还是不放手。

直至她们走到了白沁舒的房间里,白沁舒才放开了萧郁蝶。

见萧郁蝶要走,白沁舒立刻阻拦:“郁蝶,你记得我说过我不会做害你跟若嫣的事!”

萧郁蝶听后,止住了脚步,她回身,讽刺地笑了一下:“有区别么?你不是照样出卖了自己的人格,跟那个顾蕊瑶还有张易之蛇鼠一窝!或者,还有太平跟秦中吧!白沁舒,你怎么这么坏!你知不知道,张司乐她死的有多冤!”

发泄到了一半,萧郁蝶欲走,又停了下来:“当是我瞎了眼,或者你早就是坏的了吧?秦双燕害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参与了!”

“够了!”白沁舒大吼一声,她柔弱的身子在发抖,她在哭。

萧郁蝶看得发怔。

“我指天发誓,我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白沁舒有气无力地说。

见萧郁蝶疑惑,她便接着说:“还记不记得那次张大人的生辰宴上你跟若嫣被留下了?”白沁舒冷笑了一声,“我跟顾蕊瑶同处一室,她竟然大胆地跟我聊起了要谋害你跟若嫣的事。我当时吓住了,你跟若嫣是我的姐妹,我不想看到你们受伤。”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她一起去投靠张易之?”萧郁蝶步步逼问。

“我没有,我是假装的。”白沁舒立马解释,“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是我清白可鉴。因为我知道了顾蕊瑶的秘密,就算我不答应,她也会找别人,或者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所以我表面上妥协了,我想,只有知道了敌人的细处,我才有机会保护你们…”

萧郁蝶一字一句地听着,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相,那么自己真是该死…

“那之前的种种,你怎么解释?”萧郁蝶还是逼问着,其实到了这里,她已经相信了白沁舒。之前她也不敢相信白沁舒是这样的人,但是证据事实皆在,她难以分析…

“顾蕊瑶有一次想要害你,她想在皇上赏赐的那些乐器上下毒,再剪断琴弦。让你们在裂弦之后,被毒药所染。而我却暗地给她使眼色,告诉她这样做太明显,所以你们逃过一劫。”

白沁舒喃喃自语:“后来,顾蕊瑶经你去过华阳殿久久不归一事作为话柄,到处散播谣言。我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所以我说我不清楚,免得顾蕊瑶生疑。”

萧郁蝶听到这儿,觉得自己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了…自己竟然这样想着白沁舒。

“投靠张易之,是顾蕊瑶想出来的,因为她抓住了张易之恨你的这一点,我没有办法,只好顺从…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张易之的那对夜光杯中是有毒的,否则我肯定…”

“不要再说了…”萧郁蝶抱住了白沁舒,她流着泪说了句,“对不起…”

“郁蝶,我们还是姐妹么?”白沁舒轻声地说了句。

萧郁蝶则重重地点着头。

“太好了!”白沁舒欣喜着,“我本来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这些,因为你跟若嫣对我的误解太深…”

“沁舒,是我们不好,只看到了表象…”萧郁蝶道着歉。

白沁舒则点点头表示不怪她们。

但是,萧郁蝶转而一想到自己就要快离开了,心中不禁又是一酸。

白沁舒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于是两人再说了些什么,萧郁蝶便离开了华音苑。

回到华歌苑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的时候了。

萧郁蝶对着迎面而来的单若嫣说了句:“你来,我有话要告诉你。”

于是两人便进了屋去。

“真的!”在听完萧郁蝶的叙述之后,单若嫣大惊。

“那我们岂不是误会沁舒了,那她…”

“沁舒不怪我们。”萧郁蝶淡然地说。

随后,单若嫣便细细地看着萧郁蝶来了句:“郁蝶,究竟是张司乐的死令你难过,还是别的什么,我总觉得你最近很不正常似的…”

萧郁蝶心中一颤,随后又笑着说:“你多心了,张司乐死了,我自然很伤心,但是逝者已矣,我们都没有办法让她活过来的…”

“只是,”萧郁蝶接着说,“若嫣,你以后一定要跟沁舒好好相处。”

单若嫣重重地点着头:“你也是。”

“我…”萧郁蝶迟疑着,随后又笑着点了点头。

夜又深了,萧郁蝶此时不在司乐监的华歌苑,而是在之前跟温楚凉会面的那个小山林里。

这是她的计划,她写了一封信,命人交给了张易之。

信上写着:

小女子近来思念公子夜不能寐,还望公子慷慨见谅,能够来华音苑后的山林里一叙。小女子愿在这山林的小屋里,与公子共度良宵。

是的,写的这么入骨诱人了,张易之一定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