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自嘲地弯了弯唇,说,“好!”

“小翠!”

苏阳唤了门口的婢女,小翠闻声而入,对着苏月微微一鞠,见了礼,便连忙伸手将苏阳扶住。

这时,苏阳又似想起什么,“对了,我已经将红儿遣回宰相府了,她冲着是我从宰相府带过来的贴身婢子,就不知天高地厚、为所欲为、冒犯了妹妹,都是做姐姐的我管教无方,希望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苏月只是笑笑,个中曲直也懒得深究。

苏阳搭着婢女小翠的手,缓步出了院子,在没人看得到的方向,微微抿起了唇,清眸一眯,眸中冷芒一闪。

苏月站在窗前,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里,久久没有动,久久失了神。

商慕寒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更加看不懂了,也更加迷茫了。

他爱着苏阳,却不碰苏阳。

他不爱她,却几次跟她上床。

他跟她说,别哭,都是我不好。

他跟她说,什么也没当,你只是你!

他吻遍她的全身,吻干她的泪水,就像是对着自己深爱的情人。

他狠狠地要着她,深深地要着她,就像是想要将她揉进骨血。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月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坠入一张无形的网中,深陷,不能自拔,找不到任何方向,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再这样下去,她要疯了。

她要跟商慕寒谈谈,好好地谈谈,心平气和地谈谈…

夕阳西下,红光漫天,已近黄昏。

张安遍寻不见商慕寒,最后来到了书房。

之所以最后来到书房,那是因为他知道那个男人一般只有夜里才会去书房下棋看书,鲜少大白天的去书房。

本也不抱多大希望的推开门,出乎意料的,商慕寒竟然真的在。

只是,没有在看书,也没有在下棋。

而是剪手立在窗前,微微抬着头,望着窗前鸟笼里的一只翠鸟,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天边的晚霞斜铺进窗,打在他的银面上,如同镀上了一层红彩。

张安犹豫了许久,还是喊了声,“爷!”

商慕寒缓缓回过头,见到是他,又转过头去,望着窗外,“有事吗?”

暗哑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张安看了看窗前的翠鸟,又看了看男人的背影,“爷是不是想见姑娘了?”

他知道,每月十五,这个男人都会和那人见面。

但,如若平时想见,就得将这只翠鸟放出去,对方看到翠鸟就知道了。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回头冷睇了他一眼,张安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多言,连忙垂下头噤了声。

“让你办的事办妥了吗?”男人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张安一怔,这才想起正事来,“属下就是过来跟爷禀报这件事的!”

“属下将避子药送到望月小筑的时候,侧王妃不在,属下在前院碰到了瞎婆婆,她说,侧王妃正在房间里和王妃说话,问属下有什么事,然后,属下就想着…就想着侧王妃性子刚烈,这要是将避子药给她,她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可瞎婆婆是侧王妃最亲近的人,如果有瞎婆婆给,或许会好点,最起码瞎婆婆可以劝劝侧王妃,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将药给了瞎婆婆?”男人声音清淡,没有起伏,听不出一丝喜怒。

“你倒是会自作主张!”男人蓦地转过身,面对着他。

张安心头一跳,“属下…..属下….”

“几时你这般在意起人家的感受来了?”

张安一震,自是明白他所说的人家指的是谁,苏月是么,顿时大骇,连忙跪于地上,“属下不敢!”

商慕寒也未理会,冷哼一声转过身去,“然后呢?”

“然后,瞎婆婆听说是避子药,很生气,将避子药还给了属下,说,回去告诉你们爷,让他放心,侧王妃早就自己服了避子药了,用不着你们爷费心!”

商慕寒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看着张安。

“她自己服了避子药?”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颤抖。

张安抬头,就看到男人眸中有很多很复杂的情绪同时涌动,只是,没有一种情绪是他看得懂的。

“千真万确?”男人再次沙哑地开口。

张安点头,正欲回答,却是被门口的另一道揶揄的女声代替。

“如若四爷不相信,也可以让张安再准备一碗,我可以当着四爷的面,再喝下去!”

屋内两人皆是一震,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女子浅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对,浅笑盈盈,虽然脸色微微苍白。

脚步款款,裙裾轻曳,她一直走到商慕寒的面前站定。

“侧王妃….”

张安一惊,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来了书房,也不知她在门外听到了多少。

苏月没有理他,只笑看着商慕寒,眉眼弯弯,“要再来一碗吗?”

面前长身玉立的男人,微拧着眉看着她,凤眸里除了那一团永远也抹不开的浓墨,有一点苏月是看懂了,冷色昭然。

冷色?

嗯,估计是说她不该偷听!

其实,她也不是有意的,她不过是想来找这个男人谈谈,不巧,就被听到了这一切。

当然,她不会跟他解释这些,随便他怎么想,她只一瞬不瞬地迎着男人深沉的冷眸,继续巧笑倩兮,“四爷不说话,那我就当四爷相信了,反正那药又腥又苦,我的确也不想再喝第二次!哦,不对,再喝就是第三次!忘了跟爷说,上一次我也自己弄药喝了。”

苏月笑得嫣然,说得随意,就好像是在讲一个笑话,或者在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男人抿了薄唇,伟岸身姿一动不动,视线紧紧凝在她的脸上,凤眸中的那一团漆黑,深漩,虽隔着面具,苏月依旧能感觉到他冷冷绷起的下巴。

她也不为所惧,依旧轻轻笑着,笑得仿若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

商慕寒眸光微闪,将视线掠开。

“你怎么来了?”

“是啊!我不该来!”苏月点头,似恍然大悟,看了看男人,又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张安,笑道:“你们继续,我告辞!”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顿住,复又转身走向男人,在男人怔愣之际,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商慕寒,不是每个人都像苏阳一样,那般想要你的孩子,我就不稀罕,而且,告诉你,那个药我再也不会吃第三次,所以,请你管好自己的下.身!”

男人一震,她已轻轻一笑,转身。

经过张安身边的时候,苏月顿住脚步。

张安一愣,“侧王妃…”

唇角终于失去了弧度的支撑,苏月低垂下眉眼,静默了片刻,忽而对着张安倾身一鞠:“张安,谢谢你!”

至少,这个男人在意过她的感受。

张安一骇,看了看前面冷然而立的男人,又看看面前落落躬身的女子,刚想说话,苏月已是直起腰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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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让本王好好看看你

更新时间:2013-4-30 21:20:04 本章字数:5477

从书房回去以后,苏月就坐在窗前发呆,一声不响、一动不动,连晚膳也未用。

这可急坏了碧玉琳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上脸又不答,怎么说怎么劝都没有用,直接被无视,就连瞎婆婆过来,也无济于事。

最后三人在苏月耳边轮番轰炸,苏月只觉聒噪得受不了了,起身,将三人赶了出去。

再静坐,再发呆,再一动不动。

一坐坐到了天黑也不自知嫔。

碧玉和琳琅再次推门进来的时候,是要给屋子里掌灯。

苏月依旧坐在黑暗里,没有反应,在碧玉“咝啦”一声将屋里的烛火点亮的时候,苏月突然起身站了起来。

“主子….娄”

碧玉琳琅心中一喜,“奴婢去将饭菜热一热!”

“不用了!”苏月走到桌案前,伸手招了两人,“来,过来,我有事情交代你们两人去做!”

碧玉和琳琅相互看了一眼,连忙聚了过去。

一豆烛光,三个身影拢住。

苏月站在中间,压低了声音。

“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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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苏月起了个早,盥洗梳妆完毕,便带着碧玉琳琅出了门。

她也没有去找商慕寒,也没有留话给他,只出门的时候,跟四王府门口的守门侍卫说了声,自己回宰相府了。

约莫早膳的光景,一顶软轿稳稳在四王府门口停下,紧随轿边的张安连忙替轿中人打开帘子,男人伟岸身姿从轿中而出,月白锦袍、玉带蟒纹,虽银面遮脸,亦是掩不住那一身的风华和气度。

此人正是下朝回来的四王爷商慕寒。

自从他的脚疾医好后,景帝便让他开始上朝,并参与了一些政务。

商慕寒拾阶而上,张安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门口的几个侍卫赶紧见了礼,其中一个侍卫想到苏月离开的时候,商慕寒已经去早朝了,许还不知道,便多了句,“启禀四爷,晨上的时候,侧王妃回了宰相府!”

张安一怔,禁不住同时抬头看身前的男人,只见男人俊逸身姿似是也微微一顿,只片刻,却又步履如常地迈过府门,“知道了。”

声息清淡,听不出分毫情绪。

然,张安却心中不安起来。

回了宰相府?

这个在宰相府后山藏匿生活十几年的庶女,连归宁之日都没有回去,这个时候回宰相府?

怕是昨日气得不轻,也伤得不轻吧?

一声低叹禁不住逸出。

前面脚步翩跹的男人闻声回头,淡觊了他一眼,他一惊,连忙垂了头。

书房内

商慕寒已将朝服换下,一袭白色软袍,袍子上繁纹堆绣着银色的暗花,那细密考究的针脚银线随着软袍主人的动作,银光粼粼闪烁,越发衬得主人儒雅飘逸,又不失雍容华贵。

张安静静地站在旁边,一边轻缓地在砚台里研着墨,一边抬眼看男人。

这是第二次白日里这个男人来了书房。

男人却低垂着眉眼,一手剪于身后,一手泼墨挥毫。

白白的宣纸上,一副山水画跃然而出。

张安细细看去,是一山一水。

山上悬崖峭壁、翠竹苍梧;水上惊涛骇浪、拍岸而出;浩瀚江波上,一叶孤舟迎风而行,孤舟上,一人蓑衣斗笠,独坐舟头,似在垂钓。

张安是个粗人,没读几句书,看不懂。

不过,虽看不懂这画中之涵义,却也懂这个男人心中有事。

否则,也不会青天白日地来书房。

来了书房后,先是看书,翻了一本又一本,每本都看不了几页。

后来,书一撂,又下棋,如同每夜那样,自己跟自己下,左手跟右手下,可棋局还没打开,男人又似下不下去,伸手哗啦一声和了棋盘上的黑子白子。

最后,才开始画画。

一笔一画。

看似心平气和,张安知道,怕是心中早已如同这画中之江面吧,风起云涌。

“爷,侧王妃或许只是有事暂时回了趟宰相府。”

张安犹豫了很久,终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男人手中毛笔一顿,笔尖就落于宣纸上,黑墨融开,等他意识到猛然提笔,宣纸上已是濡黑了一大点。

好好的一幅画毁了。

男人蹙眉,将毛笔置于笔架上,伸手抓了宣纸,揉做一团,弃于边上,又开始在一张新的宣纸上画了开来。

见他如此这般,张安再也不敢吭一言。

许久之后,男人却是忽然出了声,“既然她那般爱作,便由她作去!”

眉眼不抬,声音清冷寡淡。

张安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抿唇想了想,道:“那…如果,侧王府回了宰相府,再不回来了呢?”

男人怔了怔,抬起眼梢睇了张安一眼,唇角冷冷一勾,嗤笑,“再不回来?不,她不会!”

男人笃定地摇了摇头,又低垂下眉眼,专注于画中。

“爷怎会这般肯定?”

就因为那个女人对他的情义吗,就算自己伤痕累累,也愿护他周全的情义吗,所以他那般肯定?

男人弯了弯唇,再次看了张安一眼,“她不是一个矫情的女人。”

张安一怔,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特别是对苏月,禁不住抬眼看向男人,不知为何,他看到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冷冽凤眸竟难得氤氲着一抹说不出的光亮。

那是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晓得,那应该不是坏的。

两人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日,午膳是在书房用的。

快晚膳的时候,张安问,“爷,晚膳是在书房用,还是…”

“你去端来吧!”

男人眼梢不抬,在他的手边,一摞做好的画,全是今日一日的杰作。

张安蠕动了下嘴唇,还准备再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

张安刚退出去不久,一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商慕寒抬眼,竟是苏月的婢子碧玉。

碧玉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爷,不好了,主子….主子…”

商慕寒眉心一拧,沉声道:“她怎么了?”

“主子她在回来的路上,突然肚子痛…然后下身就出血…..好多好多血…然后….然后我们….我和琳琅吓坏了,然后…”

“她人现在何处?”商慕寒将手中毛笔丢于桌案上,起身往碧玉面前走。清冷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