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弯了弯唇,“嗯。”

幸福来得太快,冷煜只觉得自己快要晕厥了过来,狂喜,激动,欣喜若狂,任何一个词都不够形容他此刻心情的狂烈,他蓦地将她抱起,开心地转了一大圈。

苏月骤不及防,只觉得眩晕,在被他放下之际,脚下一软,差点没站住,所幸,他长臂一捞,又将她揽进怀中。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他低头,将她吻住。

唇上被男人的温软覆盖,陌生的触感,苏月心中一惊,本能地伸手想要将对方推开,可是小手刚落在男人的胸膛上时,她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她没有动,就任由男人的温热在她的唇瓣上辗转。

不同于商慕炎的每一次,冷煜吻得缠绵,吻得温柔,吻得小心翼翼。

许是见她虽不反抗,却也未做出任何回应,最终,冷煜还是缓缓放开了她。

他看着她,他亦看着她。

他的眸色炽烈火热,她的眸色清澈如水。

他心尖一疼,将她按进怀里。

因为苏月点了头,所以冷煜马上就开始筹措起婚事来,那样子猴急得就像是个毛头小子。

让掖庭监看日子、置办各种婚庆用品、全皇宫布置、让尚衣局做新郎新娘礼服等等等等,冷煜忙得不亦乐乎,而每一件事,他都拉着苏月,像陀螺一般的忙碌让她暂时忘了曾经的伤痛,她也仿佛觉得,这样或许是最好的。

掖庭监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正月二十六,黄道吉日,太子和太子妃大婚大吉大利。

本就没有几天,正月二十六转瞬就至,南轩太子冷煜迎娶太子妃岳氏。

当日,天气出奇得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红绸铺天、红毯铺地、彩色帷幔轻垂,大红灯笼高挂,南轩皇宫被布置得一派喜气洋洋。

苏月一大早就被拉起来梳妆。

舒思洋踏进凤栖宫的时候,凤栖宫里没有一个人,连守门的人都没有,显然是被人有意遣走了。

看来那人果然在这里。

刚刚她去了龙吟宫,吓坏了龙吟宫门口的陆海。

她知道因为她的脸的缘故,她跟那个被禁止踏进皇宫半步的姐姐舒思倩一模一样的脸,他们以为舒思倩进宫了,是吗?

也懒得跟他解释,她说,她要见皇上,她听说,今日皇上抱恙,连早朝都没上,第一次,这个天子人在宫里,却没有上朝,她担心他。

陆海说,皇上不在,许是在凤栖宫,因为这段时间,皇上都宿在凤栖宫里。

宿在凤栖宫里?

舒思洋笑笑,因为那里曾经住着某一个女人,是吗?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外殿、中殿、内殿,穿过重重宫门,她走向最里面。

远远地,她就看到静静坐在窗边望着窗外,一头华发的男人。

要不是亲眼所见,要不是对方一袭明黄龙袍,要不是可以看到男人俊美的侧脸,舒思洋绝对不相信,这个男人是商慕炎。

一头华发。

他竟一头华发了,还是说,其实他早就一头华发了,只是每日他都处理掩饰了?

下意识地,她看向梳妆台,果不其然地在梳妆台上,看到了一盒黑油,她认识,曾经看她娘制作过,就是用白蒿和黑椹水制成了涂发膏,是吗?

而今日他没有上朝,他没有出门,所以也就没有涂,任其满头银发是吗?

舒思洋心中一疼,缓缓走了过去。

似乎意识到身后的声响,男人蓦地转过头来,她甚至看到了他转过来时,眸子里的惊喜,在看到是她的那一瞬间,又暗了下去,眸色慢慢转冷。

他以为是谁?

他以为是那个女人回来了是吗?

“你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张脸出现在宫里会引起怎样的纠复?”

男人寡淡地看着她,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透着无端的寒凉。

舒思洋怔了怔,静静地看着他。

很奇怪,明明一头银丝,可就是这一头银丝愈发衬得男人面如冠玉,没有一丝不堪,反而增添了几分清冽冷傲之气,更加让她觉得他是那样遥不可及。

“听说皇上今日没有上朝。”舒思洋幽幽开口,“为什么?”

因为今日,他的女人要嫁给另一个男人。

商慕炎凤眸微微一眯,一抹厉色从眸底掠过,缓缓将视线从她的脸上掠回,他复又看向窗外,冷声道:“你私自从宜春宫出来,就是为了来问朕这个问题?”

【308】苏月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更新时间:2013-10-12 20:08:57 本章字数:5211

私自?!

“皇上难道打算将洋儿关在宜春宫里关一辈子?”舒思洋一直淡然的脸色终于凝了抹不悦。

“不,”商慕炎回头瞟了她一眼,“你可以出宫,你可以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只是,你娘得留下。”

他留着还有最后一个用处轺。

舒思洋一怔,旋即便笑了,“皇上终是要杀了她是吗?”

商慕炎没有吭声,薄唇淡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其实,那日在风来客栈,皇上抓住我们的时候,就想要杀了她,只是因为留着她或许能救苏月,所以没有杀对吧?胺”

她不是瞎子,虽然在石室里躺了三年,但是,自认为对这个男人还是了解的。

这个男人是个不轻易流露情绪的人,哪怕爱,哪怕恨,但是,那一日,她们在风来客栈被禁卫包围,这个男人踢门而入的那一刻,她看到了腾腾杀意,他凤眸中紫气吞吐,那一刻,她真以为他会杀了她们。

但是,他没有,他拧起她娘的衣领,第一句话竟然是:“还记得当年苏希白给苏月喂的失忆药吗?”

她娘点头,于是,她们就被带回了宫,住在了宜春宫里。

见商慕炎依旧没有吭声,舒思洋又重复问了一遍,“请皇上正面回答洋儿,是吗?是洋儿说的这样吗?”

她今日第一次出了宜春宫,来找这个男人,她就是要求一个清楚明白。

“是,你说的没错,朕的确是为了苏月才姑且饶了你娘的性命,否则,以她的恶行,朕早已经将她碎尸万段。”

商慕炎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负手而立。

没有人知道,那日在天牢里,他从苏希白那里得知苏月中毒时的心情。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很谨慎的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很谨慎,特别是跟苏月有关的,他更是格外小心。

然而,却终是被苏希白算计了。

苏希白给苏月下药了。

让苏月恢复记忆的药,也就是让苏月记起自己是他母后的女儿的药。

按照苏希白的话说,他的目的就是要挑拨苏月和他的关系,让他彻底失去苏月,另外也可以挟制他,因为当年给苏月喂的失忆药根本没有解药,此解药在让人记起的同时,也是一味毒药,他就是让苏月中毒,来挟制他。

这些是苏希白在天牢里跟他讲的。

他联想到苏月夜里被梦魇所缠,以及小宇百日宴上画着他母后头像的杯盏,他知道,苏希白没有说谎。

他问苏希白如何给苏月下的毒,苏希白不说;他逼苏希白拿出解药,苏希白竟然当着他的面将解药吞食了。

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去天牢见苏希白之前,他五哥商慕毅竟然已经给苏希白下毒。

苏希白中毒身亡,让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

这也是当初他那么生他五哥气的原因,其实,他五哥的用意他何尝不懂,怕他不方便出手,所以自己出手了,是吗?

只是,没有了苏希白,苏月怎么办?

苏月身上的毒怎么办?

他不动声色地检查过苏月的身体,虽然一切表现正常,但从脉象来看,的确是中毒了。

虽然他擅长岐黄,却也根本无能为力。

这时,禁卫在京师西郊的风来客栈发现了瞎婆婆和舒思洋母女的行踪,于是,让他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因为当年是瞎婆婆照顾苏月,苏月失忆和沉睡的那段经历她很清楚,且她也擅用毒,或许她能有办法。

所以他按捺住了千般仇、万般恨将她们母女带进了宫,开始研制苏月的解药。

当然,虽然他承诺了瞎婆婆解药成后给她自由以及荣华富贵,但是,这个妇人的狠毒他不得不防,将舒思洋也带进宫便是这个目的,她或许不在乎自己,但是,她的女儿她一定在乎。

“难道洋儿觉得你娘不该死吗?”收回思绪,他缓缓转眸,斜睇着屋里的女人。

舒思洋脸色早已经白得如同一张纸。

并不仅仅因为这一句,而是因为前面那句,他说,的确是为了苏月才如此作为。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心里准备,她早就知道是这样,可是,人就是这样,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死心,她曾经以为,至少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因为他怕她难过,因为她是她的娘。

却原来,分毫没有。

紧紧地攥住手心里的东西,纤纤素手骨节泛白,她朝男人缓缓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他的边上,站定。

“这个还给你。”

其声幽幽,她朝他伸出手,缓缓摊开掌心。

商慕炎转眸看过去,女子莹白的手心里,一根红绳、一枚天蓝色的半月静陈。

商慕炎眸光微微一敛。

是琥珀。

是他曾经送给苏月的琥珀。

伸手,他将那枚琥珀接过,眉眼低垂,指腹轻轻摩挲上那光洁的珀面。

就是这枚琥珀,才导致了这一场浩劫。

苏希白一直到死都没有说出如何给苏月下的毒,而他每日都给苏月检查身体,他发现苏月的毒每日在深,不是原本的毒侵蚀的那种深,而是每日有新毒素进来,说明一个问题,那个苏希白下的中毒源还在,还在苏月接触得到的地方。

他命人将凤栖宫里的所有物件摆设都检查了一遍,最后,他才想到了那条挂在她脖子上的琥珀项坠。

其实,为了安全,那个琥珀项坠他在送给苏月之前也是仔细检查过的,他是医者,他很确定那枚琥珀是安全的。

而且这是边国进贡的贡品,他没有想到苏希白会无孔不入到如斯程度。

他再次检查后发现,琥珀的确是安全的,狡猾的苏希白却在红绳上做了文章,红绳在药汁里面浸泡过,再晒干、再上色,不带着目的地检查,根本看不出来。

有了这个发现,他还是欣喜的。

因为有了毒源,那配置解药自是就有了方向。

为了防止苏月起疑,他本是想将红绳取下,换上一根新绳,可是这枚琥珀制作的时候,也不知苏希白如何做的,红绳穿过琥珀的眼竟是不能松动的,而就像是长在上面一般,所以,如果想换绳,琥珀必破,或许苏希白当初就是怕被他们将细绳换掉,才如此处心积虑。没有办法,他只能将整个项坠拿走,给了瞎婆婆。

“那日皇上在宜春宫门前说的话,皇上还记得吗?洋儿想知道,那些话,皇上有几分是真心?”

舒思洋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商慕炎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面,突然被打断,没有怎么听清楚,微微蹙了俊眉,徐徐抬眸,“什么?”

“就是皇上说我和说苏月的那些话,皇上说最讨厌苏月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的样子,皇上说苏月从不考虑皇上的处境和为难,甚至为苏希白以及苏希白的家人求情;皇上说,洋儿懂皇上,不需要皇上开口和动手,洋儿便甘愿服下毒药帮皇上,这些话,皇上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舒思洋美眸幽幽,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银发男人。

男人垂眸苦涩地弯了弯唇,复又抬眼看向她,“真想知道吗?”

她当然想知道,她今日来,就是要将这一切都搞清楚,就算痛,就算恨,就算失望,这一切她都要搞清楚,她不想在宜春宫里漫无目的地等。

“说你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舒思洋一震,愕然睁大水眸。

商慕炎再次微拢了眉心,似乎有丝丝的不耐,“难道你不懂朕吗?难道不是朕还没有下手,你已经自己出手给自己下了毒药吗?”

舒思洋心尖一抖,刚刚跌入谷底的一颗心又瞬间踉跄而跳。

他说说她的那些话都是真的,那是不是表示…

欣喜若狂,她还没有问,男人的话还在继续:“可是,洋儿,你想过没有,朕愿意不愿意接受?”

舒思洋刚刚染上一点红霞的脸色又瞬间一白。

“这次是这样,当年也是这样,你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就这样去做了,还让你的姐姐顶替你照顾朕,当然,朕不能谴责你,毕竟你是为了朕好,你为此也差点丢了性命,朕感激你,朕真的感激你,这些年,朕也一直在想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还这份深情,可是,朕真的背负得好累,那种感觉…洋儿,你懂吗?”

商慕炎看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颤抖地摇头,“不懂,洋儿不懂…是因为苏月,都是因为苏月,皇上才这样对洋儿的是吗?”

“不,跟苏月无关,苏月的出现只是让朕明白了一些道理,明白了一些二十年来从不明白的道理。她让朕明白了一个人的情绪原来有那么多种,一个人有时可以失控成那样;她让朕懂得了付出、懂得了珍惜,懂得了人生在世,真正在意的应该是什么?她也让朕明白了什么是恩,什么是情,对你,朕感激的心从来没有变,还记得你刚从石室出来那时朕跟你说过的话吗?只要你想要的,所有荣华富贵,朕都给你。”

“就是不能给洋儿皇上的心,是吗?”舒思洋苦笑。

“所以,皇上说,那日说洋儿的那些话是真的,那说苏月的那些话便是假的,对吗?皇上故意那么讲,是因为皇上那时就做了决定,要牺牲自己救苏月,是吗?”

商慕炎怔了怔,眸光从她脸上掠开,再次看向窗外。

是,那日他正做了这个决定。

原本以为找到了毒源,便可以配置出解药,可是,瞎婆婆说,她也只能识别出其中几种毒,还有一些她也识别不出来,所以,根本无法下手。

而苏月的时间没有多少了,他每日都检查她的身体,他深知,这种毒,要不不发作,就像正常人一样,要不一发作,那就是死。

他已然没有太多时间等,他不能拿她的命赌。

他当夜就去了宰相府,他想,苏希白并不懂医,也不擅毒,既然能用此毒,必定是从别人那里拿到了此毒.的配方。

他在苏希白的书房里,一本一本书地翻,一页一页地找。终于在一本书的夹层里,找到了药的配方,以及解药的配方。

配方上的几味药并不难找,只是那药引…

在人体活血里存活过六个月以上的蛊虫晒干研成粉末。

他身上有蛊,他也想将其弄出来,所以他曾经翻看过大量有关蛊的书卷,蛊虫在人的血液里一个月之内可以以血引出,超过一个月就已经依附在该人的血液里了,再也出不来了,除非培蛊之人有办法,不然,蛊虫会跟着血体终身。

那时,他将苏月身上的蛊虫转移到身上之后,又在六扇门的大牢呆了一个月,等他出来后看到这个,已然错过了时间。

于是,他找到了瞎婆婆,他让她将他身上的蛊虫弄出来。

瞎婆婆震惊了,也就是到此时,她才知道原来蛊虫在他的身上。

她说,她不是早就告诉过他,她也没有办法吗?

他当时就急了,差点将瞎婆婆给撕了,他说,只要有办法,不管什么办法,他只要蛊虫出来。

瞎婆婆说,除非用毒,用一种蛊虫怕的奇毒将蛊虫逼出来,可是,这样,他就会中毒,而且无解。

他说,好,就这么办。

瞎婆婆再次震惊了。

舒思洋死活不同意,说,先用别的方法试试,那日在宜春宫的地下室,她就是想结合两个人的内力将蛊虫逼出来,未果。

他知道,那日苏月肯定误会他们两人怎样了,他也不想解释,反正,他已经做了决定,不是吗。

那日的苏月也知道了他们两人的身份,曾经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啊,那样怕。

而彼时,他却忽然觉得,正好,正好给了一个让她恨他,他疏远她的理由。

他食了毒、逼出了蛊虫,亲手制作了解药,解药的药方上写着:食解药者因为药力的原因会眼盲五日,五日后便可恢复,其他无异常。

眼盲五日是吗?

好,那应该更恨吧。

“皇上方才说洋儿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就这样去做了,那皇上自己呢,皇上不是也不管苏月愿意不愿意就这样去做了吗?皇上跟洋儿有什么区别?”

舒思洋略带质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商慕炎微微一怔,想了想,缓缓回头,“你做了一定会让朕知道,而朕做了,苏月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就是区别。”

舒思洋脸色一白。

“难道不是吗?”商慕炎低低一笑,“曾经你沉睡,舒思倩以你的身份跟朕详详细细地讲了你的献身,并与朕约定,每月十五要看你一次,这一次,其实,朕带去的药没有用,你就中毒了,朕已然知道是你自己服用了毒药,但是,那日,你还是主动告诉了朕,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