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子上前剥脱着她的外衫时,她才明白过来,这个女人是想要将两人的衣服对换。

不为钱财、不为其他,就换一套衣服?她快速思忖着女人的动机或目的。

不思不得其解,却有一点可以肯定,定然没有好事,不然,论价值来说,她身上的这套男衫也并不比女人的锦袍贵重。

女子将她的衣服穿上,又将自己脱下来的华袍帮她穿在身上,还扯了她头顶的发带,让她满头的青丝披散了下来,末了,又自袖中取了一方轻纱,替她遮挽在脸上。

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苏月瞪着她,想要她说话,她却在堂而皇之地做完这一切之后,一声不吭,扬长而去。

动也动不了,叫也叫不出声,苏月心里急死。

也不知道张安在外面等急了会不会进来寻她?肯定不会。

那现在怎么办?

怕是只能等着身上的药力散去才行。

直到几个男人骂骂咧咧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了过来,女子跟她换装的目的,一时大骇。

张安双手各牵着一匹马的缰绳,静静地等在那里。

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日头,他微微拢了眉心,那个女人进去很久了,还没有出来,按道理来说,就算是大的,也应该解决了,他有些担心,可是这种事情,他又不好催,又不好寻,没有办法,他只得等。

又是过了好久,树林里才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的一颗心才慢慢安定,终于回来了,心跳得有些快,他不好意思回头,就依旧站在那里等着她走过来。

可是,没有等来她,却蓦地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呼,然后,就是调头就跑的声音,虽然只是短暂的一声“啊”,但是,他却很确定不是苏月,心中一惊,他连忙回头朝林子里面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女子仓皇逃跑的身影。

身影是苏月的,声音却不是苏月的。

他瞳孔一敛,脸色巨变,也顾不上将马的缰绳系在哪里,脚尖一点,就飞身朝女子的方向而去。

甜蜜:结尽百年月【009】

他瞳孔一敛,脸色巨变,也顾不上将马的缰绳系在哪里,脚尖一点,就飞身朝女子的方向而去。

女子边跑边紧张地回头看。

果然不是苏月的脸。

踏风而行中,张安瞳孔一缩,随手摘了身边划过的一片树叶,瞬间朝女子的腿上射去轹。

女子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上,显然不会武功。

张安落在女子的前面,沉声问道:“你是谁?为何穿着我主子的衣衫?”

女子痛得龇牙咧嘴,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听到主子二字,抬起头,朝着张安嬉皮笑脸一乐:“那个女子是你主子?簌”

张安哪有心情跟她打诨,伸手抄起她的衣领,直接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快说,她的衣服为何在你的身上?她人呢?”

女子见他来真格的,遂变了脸色,伸手指了指前边:“她在那里。”

“哪里?”张安回头瞅了瞅,并不见人。

睨着张安阴沉的脸色,女子怯怯道:“前面。”

张安冷瞥了她一眼,直接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她拧起,步履如风,急急往前找去。

女子就在他的手下挣扎着:“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我有手有脚,自己走就行…”

张安就像没听到一样,微拢着眉心,眸色紧张地快速搜寻着周围。

行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女子叫着:“停,停,就在这里。”

张安大手一松,骤然失了支撑,女子重重跌坐在地上。

“人呢?”张安咬牙,空寂的树林,只有风吹枝叶的声音。

一种深深的恐惧瞬间包围了过来,将他裹得死紧,透不过气来。

如果她有事,如果她有事…

“我走的时候,她还在这里的,肯定是被他们带走了。”女子一边揉着摔痛的屁股,一边不知死活地说着。

他们?!

张安心里咯噔一声,下一瞬,已是弯腰再次将她提了起来,“他们是谁?你为何要跟她换衣衫?快说!”

女子被他眸子里吞吐的杀气吓得怔住,张安瞳孔一敛,大手掐上她的咽喉,女子瞬间脸色煞白:“好好好,你轻点,我说,我说......”

头顶是蓝天白云,两侧是不断后退的郁郁青山,耳边水声哗哗,背脊冰寒刺骨,苏月试着动了动,发现那毒香的药力似乎渐渐散了,不过,也只是头能动,身子依旧不能动,因为此时,她正四肢摊开,五花大绑在一个随水漂流而下的竹筏上。

方才被那几个男人扛在肩上的时候,她吓死了,以为他们起了色心要对她怎么样,结果几人并没有动她,而是将她绑在了竹筏上,随水而下。

不过,从他们骂骂咧咧的话中,以及将她推下水时的虔诚祈祷中,她大概了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在祭河神。

方才那个跟她换衣服的女人就是祭河神的祭品。

那个女人先用毒香迷住了那几个送她上路的人,然后逃去了林子里,正好看到了她,怕那几人药力散去追过来,就将自己的衣袍跟她交换,让那几人以为她是她。

只是,现在该怎么办?

捆绑手脚的都是拇指那么粗的绳子,毒香的药力又刚刚才散,她想用内力将绳索震断,根本不行。

也不知道这竹筏会飘到哪里,会不会撞到礁石山藤之类的翻掉,就算不翻掉,一直这样飘着,她不冻死也会饿死。

不知张安那个迂腐脑袋是不是还在原地死等,有没有发现她失踪?如果发现她失踪,知不知道她被当做了祭品,会不会想办法救她?

“张安,张安…有人吗?有人吗?”

她试着大喊了几声,可是,回答她的除了哗哗的水流和山涧之中自己的回音,什么都没有。

水流不是特别湍急,却也绝不缓慢,这样下去,张安就算发现了,想追上都难。

她快速思忖着对策。

“你说得都是真的?”张安沉声,森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女子点头,一副要哭的可怜兮兮模样:“我的小命都在你的手上,我敢撒谎吗?”

张安眸光一敛:“走!”

话音未落,已是再次拧着她飞身往林子那边的山涧而去。

“喂,能不能让我自己走?”

“喂喂,那你能不能换个姿势?”

“你这样拧着我真的好难受啊…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

张安猛一侧首,冷喝:“信不信我杀了你?”

女子立即噤了声。

张安冷抿了唇,踏风而行。

如果不是怕她说谎,他早一掌劈死了这个女人。

如果苏月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也定会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河边

女子看着张安空手劈断一棵一人都抱不住的粗壮大树,惊得下颚都差点掉下来。

“哇,大侠啊!”女子惊叹,这辈子她还没见过这么强悍的男人,顿时又觉得他的形象高大了不少。

“喂,我叫雪燕,你叫什么名字?”

张安没有理她,紧紧抿着唇,面色沉冷,双手快速去着大树的枝杈。

女子撇了撇嘴,又似猛地想起什么,眯眼一笑:“看你那么紧张,该不会那个女人是你的心上人吧?”

张安的大手一顿,眼梢轻抬,冷睇了她一眼,“我说过,她是我的主子。”

“主子?”女子手中把玩着一株树叶,依旧嬉皮笑脸,“主子也可以是心上人啊。”

张安眸光如刀,再次冷冷剜了她一眼,没有理她,加快了手中动作。

将大树的枝杈去掉后,又将头尾截断,就留了中间最粗重的那截,张安将它抛在水中,大手拧了女子就跃了上去。

女子惊呼,不意他会突然有此举措,双脚落在圆滚滚的树干上时,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来,她连忙伸手抱住面前的男人。

张安身子一僵,眉心微微一拧,冷声道:“站好!”

女子惊魂未定,才不听他的,依旧死死抱着他不放。

张安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放手!”

女子心神稍稍安定,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脚下,这时她才发现,此时他们两人都站在一截圆木上,圆木正顺水漂流而下。

看着急速流过的水,她眼前一阵眩晕,不仅没有放手,反而更紧地贴住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倾压在他的身上,脸靠在他的胸口,她不悦地撅嘴:“除非你放我回岸,不然,打死我也不放手。”

“放你回岸?”张安冷嗤:“你以为我想要将你带在身边啊?要不是怕你撒谎…”

“那就乖乖让我抱着!”女子嘿嘿一笑,当即将他的话打断。

张安气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奈何发作不得,不是发作不得,是发作也无用,对如此恬不知耻的女人来说,那也是对牛弹琴。

圆木顺流而下。

河风拂拂,女子略带清香的发丝轻轻撩在脸上,张安略略别过头,原本青白交替的脸色又多了一抹可疑的微红。

一道低沉冷魅的男声自他们刚刚离开的岸边骤然传来。

如此清晰,显然是用了内力的。

张安一惊,回头,待看清来人,又想起怀中女子的装扮,猛然意识到什么,顿时呼吸一滞,惊惧不堪中,脚下就猛地一滑,身子失去平衡,连带着怀中女子,双双跌入水中,“噗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甜蜜:结尽百年月【010】

漂流而下中,苏月一直环视着左右,希望能碰到一个藤蔓什么的,让竹筏停下来,可是,没有,碧水清澈,啥也没有,竹筏畅通无阻,连个拐弯的地方都没有。爱睍莼璩

颈脖酸痛,她干脆不看了,背上被冰冷的河水冲刷着,刺骨的寒意侵蚀着四肢百骸,所幸头顶还有太阳,她就想着,这白日还能忍受,若是在夜里怎么办?趁还有阳光,赶紧休息一下,养精蓄锐,指不定这绳索经过河水一泡,她可以用内力震断。

轻轻阖上眸子,她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又是不知过了多久,骤然“咚”的一声巨响,竹筏一晃,她一惊,还以为撞到什么了,立即睁开眼睛,可无奈自己是平躺在竹筏上,视线所及之处有限,根本看不到什么,不过,她很快发现,竹筏在横着走。

横着走?那不就是往岸边走?!

这个认知让她一震,本能地侧首,朝竹筏行走的方向望过去,赫然有一根绳子,一头连着自己的竹筏,另一头…轹…

心中大喜,她朝岸边望过去,果然就看到岸边有两个男人正在将绳索往回收,难怪在如此急的水流中,竹筏能横着走,原来,刚才那一声巨响,是他们甩出的铁钩钩挂在竹筏上的声音。

有人救她了。

所谓欣喜若狂也不过如此羯。

正激动地想要喊他们,却骤然听到其中一人跟另一人说:“也不知这次那些愚蠢的村民送过来的祭品是什么样的货色?”

苏月一惊,连忙噤了声。

另一人冷嗤了一声:“你管她什么货色,国色天香也好,大王玩不了几日也会腻掉,丑陋无比也罢,大王不上,也轮不到你来上的。”

“我这不是好奇,随便说说嘛。”

“好奇也得分事情,对大王的女人好奇,你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大王的女人?

难道大王就是河神?他们是小妖?

鬼才相信。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当然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所谓的大王,是打着河神的旗号,在招摇撞骗、装神弄鬼,欺骗此地老百姓,定期以祭品之名掳走女人。

刚刚还激动万分的心情瞬间沉到了谷底。

只能见机行事、找机会逃脱了,毕竟在岸上不像是在水里,希望总归是大一些。

竹筏撞得一晃,终于是到了岸边,两个男人一人将竹筏固定住,一人开始解她身上的绳索,不时,拿眼瞧她。

她的脸上此时还挽着轻纱,只露出一双眉眼,虽仅是如此,却已是难掩倾城之姿,见男人看她,她也不惧,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就也静静地看着男人,一声不吭。

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男人怔了怔,对着另一个男人说道:“不会是个哑巴吧?”

另一个男人没有吭声,苏月却是倏地弯起唇角朝他璀然一笑,虽然被轻纱掩去了下半张脸,但是,那眉眼弯弯的模样还是让男人浑身一震。

也不知道是心虚了,还是不好意思了,男人失神了片刻后,竟别过眼去,再也不敢多看她,只双手麻利地解着她身上的绳索。

苏月唇角笑容愈发明艳,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想趁他们不备,而自己手脚恢复自由的那一瞬,能出手给他们一击,然后逃走。

可是,这个计划也终是落空,因为下一瞬,另一个男人已经出手朝她肩颈处一劈,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似乎听到男人说:“你怎么老规矩都忘了,任何外人进谷都不能是醒着的?”

似乎是在梦中,全身被温暖包裹着,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被那柔柔的温暖覆盖,好舒服,那感觉,那感觉就像那日在天瑶池的温泉里。

天瑶池,她回到宫里了吗?

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白雾弥漫、水汽袅袅,一个人的影子在眼前晃动。

是商慕炎吗?

那日在天瑶池,她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他,今日也是他吗?

难道真的已经回宫了?

难掩心中激动,她吃力地睁着眼睛,袅袅雾气中,视线渐渐清明,那人的眉眼也逐渐清晰。

不是商慕炎。

是个女的。

她一惊,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左右,才发现是在一个陌生的厢房里,而此时,她正赤身***地坐在浴桶中,眼前的这个女的,正给她洗着身子。

意识逐渐回笼,她快速梳理着记忆,她想起了,这里应该是那个什么谷里,那个冒充河神的什么大王的谷里。

那她岂不是......

大骇,她垂眸看向自己身下,并没有感觉什么不适,应该还没有被…

现在沐浴,是不是沐浴完就要被那啥?

刚刚有些安定的心再一次被高高提起,她一边快速思忖着对策,一边拿眼细细打量着面前给她擦身的女子。

女子面无表情,她记得,刚刚见她醒来时,此女也只是眼波微微动了动,就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请问这是哪里?”苏月略带试探性地轻声问向女子。

女子冷冷瞟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这里真的是河神的府邸吗?”她又不死心地继续。

女子这次连看她都不看她了,更别说回答她。

苏月怔了怔,莫非是个哑巴?

“让我自己来吧!”她欲抬手将女子手中的锦巾接过,却蓦地发现手臂绵软无力,也不是不能动,只是使不上力气,抬起来很困难。

心中一惊,她又试着抬了抬手中的腿,亦是如此。

很快,她就有了认知,她下药了。

是为了方便等会儿那个什么大王办事吗?

一颗心狂跳,怎么办?

原本还想趁着女子不备,点她穴道,然后借着武功逃走的,现在怎么办?手指根本使不上力气,还如何点穴?

女子将她从水里面扶起,换了一块干锦巾替她的身子揩干,又一件一件替她穿上衣服。

衣服从里到外,都是崭新的,料子和做工也都是上乘。

苏月环顾了一下屋内,见她原本身上穿的衣服被丢在一旁的地上,外袍是树林里遇见的那个女子的,中衣和里衣则是她自己的,眸光微微一闪,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划过,她又将视线收回。

穿戴完毕,女子就扶着她坐到桌案边梳妆,先是给她满头的青丝擦上发油,然后又给她的脸上轻扑上香粉…

苏月忽然觉得一股燥热从小腹处慢慢升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