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刚想开口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手忙脚乱地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打开一看,陌生的号码。狐疑地接通,王教授慈祥又和蔼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的眼睛一热,都快要哭了。

“爸,我可想你了,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啊。”王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使劲吸进去。以前她都叫他王教授,生气的时候叫他王老头子,可这么久不见他,还是觉得“爸爸”这个词最适合他。

王教授笑呵呵的,“培培啊,听你妈妈说你去湘西了,现在在哪儿呢?还习惯不?路上要小心…”他啰啰嗦嗦地叮嘱着,王培觉得他声音可真好听,听得特别地安心。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呀,我特别想你。”

“过几天,唔,你从湘西回来大概就能看到我了。”他顿了顿,又小声道:“明天我们要去新疆,估计后边电话还是打不通。回头我打电话给你哈。哦,对了——”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道:“你小叔叔快回来了。”

小叔叔…他…要回来了。

有那么几秒钟,王培握着手机傻乎乎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小叔叔,要回来了!他怎么就回来了,他怎么现在才回来呢?

“培培,培培——”王教授问:“你还记得你小叔叔不?”

“我当然记得!”王培猛地反应过来,大声地回道。可能是她的表情太严肃,声音又特别地高亢,引得敖游狐疑地朝她看过来。

“小叔叔,他…什么时候回来?”王培觉得,她自己可真是冷静,她等了十年的那个人要回来了,她还能这样沉着地问话,声音没有发抖,也没有语无伦次。

“可能是九月份,也许十月,说不好。”说罢王教授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又叮嘱王培路上小心,吃好喝好之类。父女俩说了十几分钟才挂了电话。

然后王培就沉静下来,她现在的心情,可真是奇怪。明明应该是兴奋又激动的,可是她却缓缓地安下心来,拿起画笔,缓缓地,一点一点地给纸上的吊脚楼上色。

一会儿她抬头,敖游正看着她,眼眸很黑,居然又有了那种深不可测的意味——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敖游就那样,可惜装了没一会儿就全露馅儿了。

“敖游——”王培高兴地看着他,“你给我做模特儿吧。”

敖游看也不看她,一转身就进客栈了。

王培“切——”了一声,继续画画。

悠悠的沱江,古老的吊脚楼,还有江畔捣衣的女子…多美。

她才不要敖游来破坏她的画面呢,不管他长得多漂亮!

二十一

晚上王培做噩梦了,梦里有一条白色的龙,绕着她身边飞来飞去,一会儿又变成了敖游的面孔,恶狠狠地瞪着她,呲牙咧嘴地骂:“王培培,你这个没良心的,看我不一口吞了你。”说完,摇身一变,又恢复了龙的样子,张开血盆大口朝她扑过来…

王培顿时就吓醒了,抹了把脸,满头满脸全是汗。

她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王培狠狠地想,她做牛做马的给他做饭、弄红烧肉,低声下气地求人帮忙带他出来,他喝醉酒的时候还去看他…就跟伺候祖宗似的,没有良心的是他那个小鬼!

混蛋小子,做梦了还不放过她!王培躺回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索性起床,开了窗去看夜景。

天上有一弯新月,如眉弯般秀美,淡淡的清辉洒在窗台,远处有灯,并不亮,清清冷冷的样子。夜风过的时候,灯笼在轻轻摇曳。

王培的脑子里又浮现出那条龙的样子,白色的身体,上面有细细的鳞片,头上有角,眼睛很亮,呲牙咧嘴的,表情跟敖游可真像。敖游那个不讲道理的小混蛋,好像晚上真的有些不高兴,他都没出来吃饭。周锡君说不到八点他就睡了。

天晓得又是谁得罪了他。

天刚刚亮的时候王培就起了,她裹了件披肩在清晨的薄雾里散步。路上人不多,有小贩装着早餐沿街叫卖,王培买了两个豆包边走边吃,才吃了一个就塞不下去了。

她沿着沱江走,步履不急不缓,走得累了就坐在江边的台阶上休息。一会儿身边有人坐下,靠她靠得很近,王培有些不习惯,狠狠地瞪过去,结果看到的是敖游的脸。

王培从来没有见过敖游的脸上有这样又复杂又深邃的表情,恍惚间总觉得面前这个人好像有些陌生,不由得缓缓伸出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试探地小声叫他的名字,“敖游?”

敖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样子。这个熟悉的神情让王培松了一口气,小声地问:“敖游,你是不是不高兴?”

他不说话,沉着脸,眼睛看着水面,一眨也不眨,好像那里有着无双的美景。

王培多少明白了一些,可思来想去,也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于是又问:“是不是…我让你不高兴的?”

敖游白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可是——我到底说什么了?”王培觉得很委屈,这孩子,怎么跟个别扭的小姑娘似的,气性儿又大,怎么还动不动就闹别扭。他不会背地里还偷偷地哭吧——王培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他更有可能像她的梦境里那样,一生气就咬人。

敖游不回她的话,反而正色朝她看过来,眼睛很亮,眼神很认真,“王培培,你喜欢我吗?我和你小叔叔,你更喜欢谁?”

“我小叔叔?”王培诧异地看着他,不解的样子,“你从哪里听到我小叔叔的名字的?”哦,对了,昨天王教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就在身边。原来是——吃醋了?这混蛋小子,独占欲还真强。

敖游的脸都鼓起来了,瞪着她看,又继续追问:“他长得帅吗?有我这么好看?”

王培可为难了,眉头皱起来,想了想,摇头,“不知道,我都有十年没见过他了。也许他发福了,长胖了,哎呀,说不清楚。不过男人长得好看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成熟稳重,还要体贴。哎呀,你小孩子不懂。”

敖游的脸都绿了,气鼓鼓地把长腿一伸,踩了一脚的水,又气鼓鼓地转过头来看王培,“我才不是小孩子,我成熟…比你成熟多了。我比你大!”

王培嗤之以鼻,“得了吧,瞧瞧你这德行,还动不动就闹别扭生气,说不定还偷偷哭鼻子呢。男人才不会这样,你就是个没长大的男孩子。你…你看看,人家周锡君…人家周锡君说话做事,那才叫成熟稳重,又有风度。女孩子都喜欢那样的,嫁人也要嫁那样的。你…你长得漂亮有屁用!”

“你喜欢他?”他气得都站起身来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睛里冒火,“你原来喜欢他!哼,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看吧,又耍小孩子脾气了。”王培无奈地耸肩,歪着脑袋看他,“敖游,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成熟吗?女孩子为什么会喜欢成熟的男人呢,因为他们说话做事都不冲动,顶天立地,让人觉得踏实安心。可是你,你还要人照顾呢。谁愿意嫁过去做保姆呀?”

敖游咬咬牙,想反驳,可却想不出话,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跑了。

雾气又从水面升起,一会儿就把小镇笼罩起来,几乎看不清十米之外的景象。

回来的时候王培走得特别慢,等到客栈的时候,大家伙儿都在楼下吃早餐了。瞧见她回来,周锡君赶紧招呼她,“坐这里。”说话时,又起身去帮她盛粥。

一旁的敖游瞧着,眉头微微皱起来,赶紧拿了只鸡蛋在手里剥,才几秒钟的功夫就剥得干干净净的。他笑眯眯地把鸡蛋往她面前的小碟子里一放,又麻利地从隔壁桌把辣椒油碟端过来,道:“你吃。”

“哟,敖游怎么这么懂事了。”卢琳笑着表扬他。

敖游立刻高兴起来,眼睛都笑弯了。但他很快又意识到什么,赶紧又把脸板回来,微微的笑,淡然的样子。

王培忽然觉得棘手了。

也许这样是好事?王培可真说不准。

吃完早饭,老张宣布这两天大家自由行动,吃饭也自便,后天大家再一起动身去德夯。

董倩过来招呼敖游一起去沱江划船,敖游不高兴地挥手,“我才不去呢,那水才多深,满江都是船,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弯起眼睛看王培,笑眯眯的样子,“我陪王培培画画。唔,王培培,我听说这里的姜糖可好吃了,一会儿我去买点儿?”

他这样的殷勤让王培觉得压力很大,这孩子,不会是来真的吧。

结果他还真的一直陪在她身边,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扇风,一会儿又问她热不热,饿不饿…王培根本就没法画画了。

“要不,你去四周逛逛?”王培放下画笔,叹了口气,小声地打着商量。

“我喜欢在这里。”他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

可是——王培朝左右看了看,往来不断有游人在附近驻足,假装在看风景,其实是在偷偷看敖游,还有人悄悄举着照相机给他拍照,敖游居然也不生气。

“那…我就去走走吧。”敖游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唉声叹气地敲了敲后背,“我去找周锡君,看他在干嘛。”

等他走了,王培的心总算清净下来,可不知怎么的,面前的这幅画却怎么也继续不下去。索性换了张画纸,随心所欲地涂起鸦来。不一会儿,画纸上就跳出一条小白龙来,细细的鳞片,长而嫩的角,还有呲牙咧嘴的样子,仿佛就是敖游在生气。

王培画着画着,心情就好了起来。

晚上她把这幅画拿给卢琳看,卢琳都笑得都快倒地上了,笑罢了抱着肚子道:“培培,你可真逗。哈哈,这小龙,可别说,跟敖游的感觉还真像。”

王培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就想着把敖游给拟龙化了。

她珍重地把画纸收起来,准备等敖游走的时候再送给他——想象着他到时候的表情,肯定特别精彩。

晚上她们俩躺在床上小声地说话,卢琳忍不住问她,“培培,那个敖游,你亲戚家的小孩,是不是喜欢你?”

王培险些没岔过气,被自己口水给呛到了,咳得惊天动地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抚着胸口道:“这笑话可真不好笑,敖游他…他还是个小孩子呢。而且——”而且他还是个坏孩子,脾气又坏,又爱撒娇,爱告状,还无耻没有节操,他还色迷迷的…

哎呀他怎么就那么坏呢!

“我跟你说,别看他看起来挺单纯的,其实敖游他可色了。”王培皱着眉头小声道:“估计没少祸害人家小姑娘,而且,而且——他还不觉的自己做错了。”她记得可清楚了,上回他的朋友仲恒认真找了个女朋友打算结婚,他还大惊小怪的,一副不认同的样子

“就算…就算他真的有那种心思,那也是因为…”王培认真地想了想,肯定地道:“那是因为我不搭理他的缘故。别扭又自大的人,都这样。”越是送上门,越是不珍惜,越是不搭理,他反而越是来劲儿。

卢琳安安静静的听着,脸上有淡淡的疑惑。“我总觉得,敖游…他并不坏。”

坏或是不坏,又岂是一两个字可以说得清楚的。

“唔,”王培闭上眼睛,如梦呓一眼小声地应了一句,“他是个好孩子,除了有点二。”

可是,只是个男孩子而已。

二十二

车队在凤凰待了两天后出发去德夯。

敖游愈加地开始有些不大对劲了。他小心翼翼地学习着周锡君的一举一动,说话的神态,表情,语气,几乎都拿捏得一模一样。他开始体贴地照顾车里的两位女士,又热情又绅士。如果王培不是了解他的底细,几乎真的会觉得他成熟了。可是现在,她只觉得,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她宁愿敖游还像以前那样又撒娇又不讲道理,起码那样,感觉要真实。

到德夯后大家只聚在一起吃了顿饭,之后老张就宣布自由活动。他们在这里有十天的时间,可以去感受这里特殊的民族风情,也可以去领略此地美丽的自然风景。

饭后他们一车四个人开了个短会,商量这几天的行程。毕竟王培和卢琳两个人写生,一画就是一整天,实在不好意思因此而束缚周锡君和敖游的行动。

“要不,你们可以开车去附近看看。过几天再来接我们?”卢琳征询式地问。

周锡君还没说话,敖游就已经插嘴了,“我不去,我在这里陪王培培。”他一着急,装了两天的周锡君腔立刻就不见了,恢复了惯常的又霸道又不讲道理的样子。王培立刻笑起来,敖游难得地脸都红了。

周锡君也微微地笑,附和道:“你们顾着自己就是,我和敖游自会自己安排。这里景色美,风土人情也别是一番风味。你们可不是要赶我们走吧。”

瞧瞧人家说的这话,听得人心里多熨帖,要不怎么说人家成熟呢,跟敖游那种毛头小子就是不一样。

“王培培——”敖游紧紧地跟在王培身边,神情紧张地看着她,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如果你赶我走,我就跟你没完”的意思。王培可不敢真把他惹恼了,这个家伙要是真不讲道理起来,那可是很吓人的。王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初勇站劫匪时的英姿。

于是,四人行还是四人行。

只不过,就算是写生,王培和卢琳也会找不同的地方。或者是去看初升的太阳,或是薄雾间隐约的村庄,穿着鲜艳民族服装的美丽少女…敖游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王培身旁。

有时候王培会想,敖游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呢?是依赖还是喜欢?又是哪一种喜欢?男女之情?可王培自己都还没搞懂什么是爱情呢。

她想着想着脑袋就开始发晕,索性不去想这个找不出答案的命题。转过脸看一眼敖游,大声地喊他的名字,“敖游!”

他立刻颠颠儿地大声回应:“女王陛下有何吩咐?”

王培朝山上一指,“开路!”

“得令!”

他们在山顶上看风景,这里有连绵的山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葱绿的树,潺潺的流水,还有清新得让人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的新鲜空气,让人觉得从头到脚的毛孔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要画画吗?”敖游问,说话时放下背上的画架作势欲帮她支起来。

王培赶紧拦住他,“不用了,我就看看。”把这样的美景记在心里,而不是纸上。胸中有丘壑,下笔方能锦绣。他们在山顶坐了有半个多小时,偶尔说两句话,大部分的时间王培都看着远远近近的景致在发呆。敖游就在一旁陪着,安安静静的样子。

“喂——”远处有人在高声喊着什么,余音拖得长长的,在山谷间回荡。

敖游也顿时来了兴致,拍拍屁股站起身,朝山巅走了几步,冲着对面的山峦也高声地喊道:“喂——”他的声音还要高亢些,回音又远又长,在这辽阔的山间也具有意想不到的穿透力。

对面的人立刻高兴起来,接连着又喊了好几声,都是什么“你好吗,你好啊”之类毫无实际意义的句子。敖游吼了两声后就犯懒了,依旧回来靠着王培身边坐下,小声地道:“你怎么不去叫两声,可痛快了。”

王培道:“我嗓子痛。”

他们在山脚下遇到了另一群队伍,两男两女,都是年轻人,瞧见敖游,那两个女孩子的眼睛都亮了,一边交头接耳一边朝他们偷看。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还笑哈哈地蹦过来问:“刚才在山顶上是你们吗?”

原来他们就是刚才对面山上鬼哭狼嚎的人,也许是有共同对歌的友谊,大家忽然觉得亲近起来,就连敖游也都没有不高兴地出声赶他们走。

男孩子问:“你们也是游客吧?唔,艺术家!”他看见敖游手里的画架,作出夸张的惊讶表情。“我们是驴友,一起来这里探险。”他热情地介绍队里的成员,高个的女孩子叫徐洁,个头稍矮的漂亮女孩叫陈琪竹,另一个瘦瘦的看起来有些冷漠的男生叫张茂林,他叫耿爽。

敖游就“哦”了一声,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耿爽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问王培,“美女你怎么称呼?”

“王培,”王培又指着敖游道:“我朋友敖游。”

“哈——”耿爽立刻就被这个名字逗得笑出了声,那几个年轻人都挤眉弄眼地直笑。漂亮的陈琪竹还主动上前跟敖游打招呼,“你们住哪儿?一会儿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我们还有别的朋友。”王培委婉地拒绝道。可陈琪竹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装作听不懂,更是高兴起来,“那一起啊,人多更热闹些。对了,我们明天去原始森林探险,你们去不去?”她说话的时候都走到敖游身边了,手一伸,居然拉住了他的胳膊。

敖游立刻皱起眉头,但这次没有莽撞地使劲甩开,而是朝王培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挣开了陈琪竹的手。

王培注意到徐洁的脸上显过一丝嘲讽的笑,而张茂林的脸色却更加僵硬了。

这队伍里四个人关系可真复杂,王培才不想跟他们搅到一起呢,就算耿爽再怎么热情也没用。

可她的心思却被勾了起来,什么徒步啊,穿越啊,原始森林什么的,怎么听都觉得特别的神秘又刺激。回到村子里她跟卢琳一说,卢琳也立刻拍手应和,“等咱们写完生了就去,反正离集合的时间还远着呢。”

周锡君也举手同意,敖游更是高兴得眉飞色舞,真奇怪,之前陈琪竹邀请他一起徒步的时候,他脸色可不好看。

徒步穿越原始森林可不比逛公园,周锡君和卢琳都有经验,说得头头是道,穿的衣服鞋子,带的行李都有讲究。于是周锡君就主动承担起采购的任务,第二天大早,就开着车去了城里。敖游眼巴巴地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跟着去,依旧寸步不离地跟在王培身后。

对于徒步,王培充满了期望,尤其是在湘西这边神秘的土地——她甚至还想着会不会遇到传说中的赶尸和苗蛊。然后又不免有些兴致勃勃的害怕,结果被卢琳好好地嘲笑了一通。

周锡君果然神通广大,在这么偏远的小地方,居然也能在两天的时间里把所需的东西采购完全。专业的户外防水服和鞋子,还有小帐篷。他向王培和敖游展示搭帐篷的方法,一分钟就将帐篷支了起来,中椎立得很稳。

王培看着眼热,非要自己试,按照他教的步骤一步一步地做,一会儿,帐篷搭起来了是没错,可瞧着摇摇欲坠的,仿佛一摇就会散架。王培特别地郁闷。

“没关系,”周锡君笑着安慰道:“有我在呢,还轮不到你们女孩子动手干这活儿。这个…需要力气。”他举手弯了弯胳膊,看玩笑地像我们展示他强健的臂膀,又温和又可爱。这可真是个好男人,不是吗。

敖游在一旁不动声色的,也拆了个帐篷包,手脚麻利地也跟着立了个帐篷。男孩子就是聪明,周锡君才演示了一遍而已,他就学得似模似样,力气又大,几个支架扎得特别深,帐篷立得也特别地结实。

“敖游也真棒!”王培赶紧不吝夸奖地使劲表扬他,又大声哄道:“回头就由你替我搭帐篷吧。”

敖游立刻高兴起来,眼睛亮亮地高声应了“是”,又道:“我还帮你背着,它重,你背不动。”可真是个好孩子——还是不装模作样的时候可爱。

可临走的时候还是出了点问题,他们雇不到向导。

一听说要去原始森林,村里的小伙子都摇头不肯去,神情闪躲,说话支支吾吾的。问得急了,他们就“叽里咕噜”地说一段当地方言,王培一句也听不懂,可周锡君的脸上却渐渐凝重起来。

“怎么了?”卢琳问。

周锡君眉头紧锁,轻轻摇头,“他们对那片林子有些敬畏,恐怕山里不大安全。”

“不用怕,”敖游一脸傲气地看着他,“有我保护你们,不用怕!”他这话说得,可真是气吞山河一般,卢琳当时就笑了。

王培却莫名地安心起来,上前拍了拍敖游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那我们的安全可就全托付给你了。”

敖游顿时就得意了。

二十三

最后周锡君还是高价请了个本地汉子艾东做向导,虽说敖游武力值高,可好歹得找个人带路不是,要是一伙人迷失在山林中,本事再大也无济于事。

听说他们要去原始森林,艾东一脸的不解,用生涩的普通话道:“你们城里人…真是奇怪…花钱买罪受。那里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唔…红苗…”然后又是一大段的叽里咕噜。

他说了一个敏感的词,王培立刻就注意到了,偷偷看一眼卢琳和周锡君,他们俩的脸色都沉沉的,只有敖游一个人的神情轻松愉快,好像面对的只是一次普通的远足。

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上了路,行程已经定下,不至于因为艾东一句话就改变,更何况,他们之前,不是还有耿爽他们四个做先锋么?王培觉得,有敖游在,他们四个人的综合实力比耿爽那一队要强多了。

于是这一天大早就出发,临出发前艾东把行程安排说给大家听。先前他把行程说得那么可怕,可等大家伙儿听完了安排又都释然了。五天的行程中他们要在三个村寨逗留,于是,再怎么原始的森林,有了人,有了村寨,就不算太原始了。

他们把车一直开到森林外的一个侗族小村,艾东跟村长打了招呼,问村里买了些干粮后,就把车寄停在此。热情的侗族姑娘甚至还送了个小香囊给敖游。敖游闻了一下就扔给了王培,说香料熏得他头晕。

然后他们就背着行囊进了林子。

刚开始还只是普通的树林,林子里有路,有高高的树,擎天一般地长着,以至于遮挡了阳光,底下的植物就生得不算浓密了。

说来也怪,按理说,夏天正是一年中蚊虫最多的季节,可他们一路走来,却极少有蚊虫惊扰,这使得原本一直把心提到嗓子眼儿的王培有种无处放心的感觉,就连艾东也一直迷惑不解,路上唠唠叨叨地说了好几次。

“可能是什么原因?”王培小声地跟卢琳议论,声音里难言疑惑和不解。卢琳也蹙眉作茫然状,“我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也许是——有什么驱虫的植物…”她也说不上来,只能胡猜。

“我以前在网上看到的,说是红苗,唔,不,会种蛊的苗人家里,就特别干净,没有蚊虫…”王培偷偷地瞄艾东,心里有些乱七八糟的猜想。这个人…唔,是周锡君特意请过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