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唱歌,唱那个《催眠曲》。”敖游指挥道。

“哪个《催眠曲》,怎么唱的?”

“睡吧——宝贝——睡吧——宝贝——”

王培顿时满头汗,“你自己会唱,干嘛还要我唱?”

“那能一样吗?赶紧的,快唱!”他都急了。

王培只得咬咬牙,小声地,咬牙切齿地跟着他唱:“睡吧,宝贝,睡吧,宝贝——”

“睡吧——宝贝——睡吧——宝贝——”声音又轻又低,柔和而舒心,敖游的眼皮渐渐地往下掉,半闭半开…..

王培自己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有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围,舒适而安心的,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唔…拍拍…”迷迷糊糊间,还有声音轻轻地要求。

她下意识地轻轻拍,那人却不满意,“往下点儿,拍屁股…”

“睡吧…睡吧…”

二十六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培就醒了,然后她就觉得不大对劲。她是睡在自己帐篷里没错,可是身边怎么好像多了一个人,新鲜又热乎的男孩子的气息,毛茸茸的脑袋,干劲而温暖的肌肤触觉。

她一动,身边的人也一动,她整个人都被箍在了他的胸前,下腹部有硬邦邦的大棍子抵着,王培再傻也知道那是什么。

“敖游,你个混蛋!”她气得跳起身,捏着他的耳朵使劲摇摆,“你个不要脸的色胚,你你你…你赶紧给我滚出去!”他是什么时候溜进她的帐篷的,他还敢跟她睡一起,还抱着,还敢起反应。

“你再不走,我就把你给废了!”她一转身就去摸枕头底下的瑞士军刀,敖游一溜烟地就逃出去了,声音还低低地传过来,“哎呀你生什么气,我要是没反应,你才应该生气呢。”

王培“嚎——”了一声,他就再也不敢说话了。

早上吃东西的时候,卢琳开玩笑地道:“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昨晚上我居然做梦梦到我妈妈唱《摇篮曲》了,哎呀唱得可清晰了,跟真的似的。”

王培不说话,“哧溜哧溜”地喝汤。

敖游还一脸惊讶地接过话头,“哎呀原来叫《摇篮曲》呀,我还以为它就叫《催眠曲》呢。”

大家都笑起来,王培的脑袋都快低到碗里去了。

吃完饭之后大家再上路,敖游就一直殷勤地跟在王培身边,做小伏低地讨好她,“王培培你要不要休息一下?”“王培培你吃不吃这个?”“王培培你喝点水吧?”看得卢琳一脸羡慕地大声哀嚎,“怎么我家里就没这么一只啊!”

其实走了没多久王培就没那么生气了,一方面她都快习惯这个家伙的二了,另一方面,她的脑子里一直有个小人在义正言辞地指责她呢,“王培你矫情个啥呀?人家长得比你漂亮,皮肤比你光滑,身材比你好,陪你睡一晚上,你都占了大便宜了。”

她仔细想想也对,昨晚上她睡得可真舒服啊。那么地温暖又舒心,二货真是个好“床伴”。于是过了一会儿她的脸就板不起来了,不说话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笑,敖游就讨好地看着她。她可真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有九子带路,他们走得很顺利,半路上不时地停下来观赏美景。那些未经雕琢的山和水,罕见的高大的各种植物,都美得好像不是真的。有时候还有怪模怪样的鸟儿飞过——这个时候王培难免就会想起那天卢琳说的怪鸟的事儿。

她真的见过会说人话的怪鸟吗?怎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

不过王培是个豁达的姑娘,很小的时候太后就教她不要死心眼儿,所以她虽然觉得奇怪,但不会钻牛角尖地非要去逼问什么。既然大家都不说,那肯定有不说的道理,要是她非要去问,到时候弄得不清不楚的,自己反而难过。

于是她索性就把这件事儿给抛脑后了。

第二天中午九子逮到的是一只鹿,天晓得他是怎么弄到手的,扛着到营地的时候鹿还没死呢,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王培,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要准备出声替它讨饶,就看见它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泽,然后就缓缓闭上了。

说不清楚到底是拨动了王培的哪一根心弦,反正那天中午她一口肉都没吃,光吃馒头,喝汤,可心里头还是堵得慌,脑子里总是小鹿那双湿漉漉的无害的眼睛。同样是动物,昨天她吃那两只肥兔子的时候可半点愧疚之心也没有,怎么这会儿就这么矫情呢?

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结果晚上她就病倒了,头痛,还发低烧,脑袋沉得给砖头似的,光听见大家在身边说话,可一个字也听不清。

人生病的时候就容易脆弱,一脆弱就容易胡思乱想容易掉眼泪,晚上周锡君过来看她的时候,她就泪眼婆娑地朝他道歉,“对不起,呜呜,我特别没用,老是拖你们后腿…”

“你别啊,”周锡君手忙脚乱地劝她,“大家可一点也不怪你,挺担心你是真的。你别哭啊,再哭我都得跟着一起哭了。”他是个特别好的男人,又温柔又贴心,还很有责任感,这样的男人,以后不知道会便宜哪家的姑娘去。一想到这里,王培又酸了一场。生病可真是不好。

敖游一直陪着她,柔声细语地跟她说话,温温柔柔的样子,又认真地给她喂药,笑着鼓励她,“你好好睡,明儿早上起来就好了。”尽会骗人,又不是仙药,哪里会这么快。她扁扁嘴,小声地问:“敖游,我老是吼你,骂你,还打你,你生我的气不?”

敖游不说话,“呜呜”了两声。

这个小气鬼,他还真生气了!王培一边在心里骂他,一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梦里头那只小鹿又出来的,湿漉漉的无害的大眼睛,一会儿跟敖游的眼睛重合起来,干净纯净的,好像一丛清澈的小溪流。

早上醒来,王培就好了。精神特别好,一伸手就捏住了敖游的胳膊肉,得意地“哈哈”笑,“小气鬼,你还真生我气,啊?”

敖游痛得呲牙咧嘴地叫,“王培培,你是不傻吧。嗷嗷——”他好不容易挣开王培的禄山之爪,反手过去揪她的耳朵,“你看我不…”他还没揪到王培就跑远了,朝他得意地笑。

一下子就这么精神了,真好!

两人很快就和好了。

他们爬上山巅的时候手机忽然有了信号,王培赶紧给太后打电话,一会儿就接通了,太后那头很是热闹,王培一听就晓得她老人家在忙着码长城,不由得恼道:“太后,您老人家好歹有点儿追求行不行?王教授在遥远的新疆追求真善美,您女儿在神秘的湘西领略祖国大好河山,您的思想觉悟怎么就这么低呢?”

太后“啐——”了她一口,没理她,急急忙忙地叫了一声,“哎,幺鸡我要碰,听糊了。”旁边有老太太的声音不满地抱怨,“你怎么什么都能吃一嘴。”

太后不理它,又转过头对着话筒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别回来得太迟,要不然就来不及见你爸的面了。”

王培一听这话心都乱了,“妈呀您说什么呀?我爸他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太后被她问得莫名其妙的,回道:“你爸受韩国一个大学的邀请,要去那边做访问学者,得去大半年呢。九月份就去,中间不回来。”

“您早说清楚呀。”害得她吓了一大跳,现在心还在砰砰地使劲儿跳呢。

“哎呀我不跟你说了,险些忘了摸牌。”太后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就剩王培握着话筒还在发愣呢。

“太过分了!”她赶紧给王教授打电话告状,依旧是永远的接不通,一下子就蔫了。

她见敖游笑嘻嘻地站在身边,心里头就有气,问:“你怎么不给家里打电话呢?你爸妈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孝顺?”

敖游得意地笑,“我早上就跟他们联系过了。”

骗人!早上手机根本没信号好不好。

下山的时候王培又接了一电话,不过这时候信号已经不大好了,断断续续就听见那边有学生在抱怨,“王老师…挂肖敏…伍玲…凭什么没挂…”

王培觉得自己理解力真好,冲着话筒大声吼,“伍玲哪里没挂了,我才给了她二十分,她期末作业都没交呢。”

“…人家…八十多…炫耀…”

“这可就怪了!”王培把电话一挂,半天想不明白。她可记得清楚,大三那个班她就挂了俩学生,都是平时不大来上课的,叫肖敏的那个还强点儿,一学期来了五六次,还交了期末作业,伍玲连作业都没交呢。

她赶紧给她班上辅导员打电话,接不通,又打给系里主管教学的主任,把这事儿说给她听,“我记得清楚,成绩直接通过电脑送交给辅导员和教务处的,自己手里还存着底呢,成绩怎么会变了。”

她打这电话的时候纯粹只以为是哪里交接出了差错,可没想到后来的事情会演变得那么严重。不过这时候,只是个普通的电话罢了。

这是他们行程的第三天,依照先前的计划,今天下午要在一个叫做沃康的小村逗留。艾东让九子先去村里探探路,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去村里。

在等候九子回来的时候,他们在河滩上休息。

河滩的对面是一片悬崖,山巅上有小路,艾东说可以从那里岔到前山,比山脚下近了一大半,但只有山里人才会走那里,因为太陡峭太危险。

王培远远地瞧了一眼脑袋就开始发晕了。

“那里…山腰上…是不是有人?”卢琳忽然问。

王培闻言也赶紧眯起眼睛朝山腰上看过去。她们画画的人眼力都不错,仔细一看,果然可以瞧见有人影在那里微微地动。周锡君赶紧从包里掏出望远镜来,看了几眼,脸色就变了,“有人挂树上了,危险。”

“活该!”敖游不以为然地瞥了那边一眼,幸灾乐祸的样子,“要不是他们得罪了人,我们这会儿都进村里了。”

是耿爽他们一行?敖游的眼神居然这么好,离得这么远,也能认出他们来?王培自以为眼神好使,可也只能模糊地看到一片人影,根本看不清面目。

“怎么办?”卢琳问。

“救人呐!”周锡君从包里翻出一把绳索,问了艾东从哪里上山,然后,连想都没想一下,直接就朝山上冲过去了。

“我也去吧。”卢琳道,就要动身,被敖游给拽住了,不高兴的样子,气鼓鼓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上去。”说着,又小声嘟囔了几句,不轻不愿地跟在了周锡君身后。

二十七

九子比敖游他们先回来,样子挺高兴,一问,果然是跟寨子里说好了,一会儿就能进寨休息。但一会儿他就高兴不起来了,敖游和周锡君回来了,跟在他们身后的,是狼狈的耿爽一行。周锡君样子比较凄惨,被敖游大大咧咧地背在身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点点冷汗。

敖游说他右脚脱臼,已经彻底不能动了。

他说话的时候很不高兴地瞪着那四个人,耿爽的脸上讪讪的,很愧疚的样子,张茂林仍是一贯地板着脸,好像大家伙儿欠他的钱不还似的,那两个女孩子咬着唇,不言不语,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

九子人单纯,完全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一瞧见他们,就一脸不悦地道:“他们怎么来了,我好不容易才说服穆大叔让我们进寨,他们一来,我们可就进不去了。”说着,又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敖游一听这话,立刻扎毛,把周锡君往地上一放,转过身插腰大喝道:“你们没听到么,赶紧走,别跟着我们。讨厌死了。”

“走就走,了不起啊。”张茂林看来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一听敖游赶他们走,脸上立刻就显出又愤怒又不平的神色,转身就朝来路走去。他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却只见几个同伴还脚底生根似的站在原地,顿时脸都涨红了。

“你们——”

“张茂林,你别赌气了。我们现在连食物都不多了,再这样下去,肯定走不出去的。”徐洁小声地道:“再说,人家刚刚还救了咱们,你一句道谢的话不说,现在还这个态度,真把自己当大少爷啊。你是大少爷,我可不是你丫鬟,没必要跟着你。要走,你就叫别人跟你走吧。”她说话时淡淡地瞟了陈琪竹一眼,若有所指。

耿爽这个老好人也赶紧朝敖游道歉,一脸诚恳地道:“实在对不起,是我们连累大伙儿了。可现在实在是…大家带的食物都快耗尽了,精神又疲惫,所以——”他见敖游的脸上还是板着,声音也渐渐越来越低,脸上强撑着的笑意也快要撑不住。

王培虽然不喜欢那几个人,但对耿爽并不排斥,现在见他为了别人低声下气的求人,就觉得特别地抱不平。不过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儿,王培也晓得没必要插嘴,尤其是,眼下敖游大爷正发着火呢,要再惹恼了他,人家随手扔一个,怕不是要出人命。

反正这事儿到底怎么办,还是敖游和周锡君说了算,她一来插不上话,二来也不打算插话。索性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去包里找药和绷带,想给周锡君处理伤口。

卷起他的裤脚,王培顿时被他肿得发亮的脚踝给吓住了,“这…这是怎么搞的?那个——”她转身朝一直默不作声的艾东问:“艾东,你会接骨吗?”

“敖游刚刚已经帮我接过了,”周锡君苍白着脸,小声道。他居然还强撑着在笑,小声地安慰王培道:“就是看着吓人,并不痛。”

不痛才怪!这个男人可真是逞强,要是换做敖游,这会儿早就大叫着又闹又撒娇了,一定还会趁机提一大堆要求,不答应就扁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一直看到她心软为止。

“敖游,你有跌打损伤的药吗?”王培起身问他。敖游身上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神奇的东西,上次她的脚受伤,敖游给她擦的药效果就好得吓人。

见是王培跟他说话,敖游立刻就换了一副神情,先前的厉色迅速散去,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在我包里,有个黄色的小瓶子,唔,要不,还是我来吧。”他瞧了瞧地上的周锡君,也顾不上跟那群人吵架的事儿了,赶紧去翻包找药。

不一会儿,他就从包里翻出了个小瓷瓶,除了颜色不同外,款式和大小都跟上次他给王培擦脚的药水一般无二。“你让让,我来给他揉。”

“那你动作轻点儿!”

他们三个正在处理周锡君的伤,那四个人一时不知该找谁说话,都尴尬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张茂林几次要走,又被耿爽给拉住了,小声地劝说了一阵,才静下来。看来他们的行囊里真的快空了,要不然,态度不会这么低。

卢琳也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索性凑到周锡君这边来,小声地道:“要不给他们点儿东西打发走得了,不然老跟着咱们。他们路上要是真的倒了,我们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大家一想也是这个理,现在大家伙儿对着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要真见了他们遇到险境或是不支晕倒了,肯定还是会帮忙的。现在的周锡君可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与其到后来给他们添麻烦,倒不如现在给点东西让他们自己走出去。

只有敖游还挺不高兴,他却也没大声说,就凑到王培耳边,咬牙切齿地小声地道:“这几个人可真讨厌,还给什么吃的,赶他们走是真的。你们怕他们晕倒,回头我…我就去把他们给吞了…”

他遇到讨厌的人总喜欢这么威胁别人,说得跟真的似的,上回他生气,还说要吞了她呢。不过对敖游,不能以寻常的方法来应对,所以王培还一脸认真地劝道:“你别傻了,要真吞了他们,该多恶心,肯定消化不良。”

敖游特别严肃地考虑了一会儿,点头道:“你说得是。”王培肚子都快笑痛了。

卢琳让艾东从大家的行囊里找了些食物出来分给了耿爽一行,除了耿爽道了声谢谢外,其余几个脸色还很不忿,陈琪竹还一个劲儿地想冲过来,大声地要求同行,被艾东给拽走了——他可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

等那四个人走了,大家这才舒了一口气。九子格外高兴,手舞足蹈地道:“我们进寨子,穆大叔早备了好酒等着我们。回头走的时候,周大哥就骑上他们家的小马驹,也不用走路,也不用敖大哥背着走。”

王培顿时就来了兴趣,满脸好奇地问:“马也能走山路吗?怎么这山里也会养马?那马都大了…”她兴致盎然地问,九子也高高兴兴地回她的话,一旁的敖游看着,就忍不住赶紧过来插话,很显摆的样子,“培培,我会骑马,我们家有大马,以后我教你骑。嗯,你得先骑脾气温和的小母马…”

一旁的卢琳听着都忍不住笑了,一边笑还一边捂着肚子道:“哎哟培培,敖游怎么这么可爱啊。”

敖游一听卢琳说他可爱,要是有尾巴,估计都翘起来了,一脸得意地瞧着王培,嘿嘿地直笑。他还真以为可爱是个好词儿了!

他们一进寨子,九子所说的穆大叔就出来迎接。说是大叔,其实年纪并不大,约莫就三十来岁,却留着把大胡子,个子也不高,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看起来特别的和蔼可亲。

他家里酿的酒很香,除了周锡君因为脚伤不能喝之外,其余的几个,包括王培在内都狠狠喝了好几碗,结果一会儿就上头,脑袋晕晕乎乎,居然全部都给躺下了。这一觉下去,醒来的时候外头天都黑了,大家伙儿你看我,我看你,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晚上他们留在寨子里住,村民们听说来了客人,也都过来看热闹。瞧见敖游,一个个的眼睛亮得直放光。不过九子用方言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们就不敢再用虎视眈眈的眼神看他了,变得又恭敬又畏惧。

王培偷偷地问他,“你到底有什么地方让大家这么敬畏,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

敖游就贱贱地笑,用胳膊肘悄悄撞她,神神秘秘的样子,“王培培,你要不要…嗯…亲自检查检查…我保证不反抗。”

经过这么久的历练,王培都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发出的惊人之语了,所以这次只是白了他一眼,都没发飙,然后就转移话题地问:“周锡君怎么样了?他的脚还肿着吗?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敖游一听就不乐意了,不高兴地问:“你怎么老是想着他呢?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你怎么脑子就全是这些不纯洁的想法呢?我们一个队伍的人,他又那么认真负责,我问问他怎么了?”王培忍不住就挠了挠他的脑袋,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作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男人,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喜欢不喜欢这么幼稚的话放在嘴边。”

敖游张张嘴,就不说话了。敢情除了喜欢不喜欢,他就没别的话说了。

“对了,他怎么受伤的?”王培老早就想问了,“救人的时候吧,那个掉树上的到底是谁?”

敖游顿时激动起来,“还不就是那个小白脸,讨厌鬼,救了他一句谢谢都没有。他没教养!我当时就生气了,拎着他的衣领就要把他扔到悬崖底下去——”

“——”王培都傻了,她知道敖游脾气,上山那会儿早就该拦着。就算上山,也比敖游跟上去强。“那后来呢?”他怎么就这么“好心”地…唔…大发善心地把他给放了呢。

“周锡君过来拦——”敖游的声音忽然低下来,头悄悄地越来越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心虚。

“不对啊,周锡君这会儿不是应该脱臼——靠!”王培顿时明白了,原来周锡君脱臼是拜敖游所赐来着。

难怪他亲自背他下山,他还给他擦药揉脚,亏王培还以为他忽然间变得成熟稳重了呢。

敖游小声地辩解,“我…又不是故意的…”他的手重得很,岂是一般人受得住的。周锡君只是脱了臼,他已经…很小心了好不好…

二十八

晚上他们就住在穆大叔家,卢琳和王培和穆大叔的妻子住一起,其余的男士们则全住在堂屋里,穆大叔开了个大地铺,把所有人一骨碌全安排好了。

敖游起先还觉得很新奇,在地铺上蹦来蹦去地大声玩闹,等到了睡觉的时候就不习惯了。他偷偷地给王培打电话,“王培培,我可不要跟他们住一起,他们可臭了…”

王培问他,“那你洗澡没?”

他立刻激动起来,“我当然洗澡了,周锡君也洗澡了,他们不洗。”说罢,又压低了嗓门小声地求,“培培,我去你那里睡好不好,我保证——”他还没说完,王培就把电话挂了。她现在不骂他了,是不是已经进步了很多?敖游握着手机想。

过了几秒钟,敖游就听到手机的短信声,打开一看,是王培发过来的,“你要是实在忍不了,就支个帐篷去外头睡。要是有人问,就说受不了他们打鼾。可千万别说人家臭。”敖游顿时高兴起来,一骨碌跳起身,就去找帐篷。

第二天大早,穆大婶最先起床,刚打开门就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叫声。王培和卢琳赶紧冲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瞧见门口的帐篷,顿时扶额苦笑。

与此同时,帐篷拉链“嗖”地一下拉开,敖游乱糟糟的脑袋探了出来,迷迷糊糊的傻样子,看着大家伙儿还一直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怎么睡这里了?”卢琳忍俊不禁地问,又朝穆大婶笑着解释道:“没事儿了,小孩子好玩儿呢。”穆大婶也笑笑,摇着头走了。

敖游还没醒呢,眼睛都还半闭着,想也没想就老老实实地回道:“他们臭死了,我要和王培培一起睡,她不让——”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昨晚上王培叮嘱的事情来,顿时惊醒,眨了眨眼睛赶紧朝她看过去,就见她一边痛苦地扶着额头一边往屋里走。敖游立刻紧张起来,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跟着她追过来,“王培培,你别走啊,你是不是头疼啊,我这里有药——”

敖游的药果然神效,才过了一个晚上,周锡君的脚伤就已经好了一大半,最起码从外观上已经不大能看得出来了。但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还是坚持不让他下地。穆大叔果如九子所说,把他们家里的小马驹借给了大家,所以这次走的时候,队伍里就多了一头小马驹。

王培对这头小马驹特别地有兴趣,她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花,周锡君骑马,她就牵着,自得其乐的样子。敖游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吹嘘自己家有很多马,比如有叫做闪点的黑马跑得特别快,还有叫做小娜的母马温顺又漂亮…

后来卢琳都忍不住问了,“敖游,你们家住蒙古吗?”

敖游头也不回地道:“我才不住那里,我住——”

密林里忽然传出一声高亢又怪异的叫声,惊得附近丛林里的鸟儿们全都飞起来,扑棱扑棱地居然全冲着大家伙儿飞过来。敖游一愣,尔后猛地捂住嘴,眨巴眨巴眼,一副后怕的样子。

大家也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有些失神,卢琳甚至还不停地问九子,“这是什么?怎么回事,刚刚是什么东西在叫。”

九子却不答她,伏倒在地上不断地磕头,神情虔诚而敬畏,嘴里甚至还在不停地默念着什么大家都听不懂的话。艾东则呆呆地看着他发愣,过了许久,他也学着九子一样跪倒在地,深深地拜了三拜才起身。

卢琳悄悄地拉王培的衣襟,小声地问:“你说,是不是出事了?”

王培心里也乱得很,哪里晓得怎么回话,只得求助地朝周锡君看去,希望他见多识广,能从九子和艾东的举动中看出些端倪来。

“凤凰——”周锡君小声地喃喃,一脸地不敢置信,他缓缓抬头,看着王培和卢琳,一字字地道:“他们在用侗语说,凤凰。”

凤凰?刚刚发出怪叫——唔,发出声音的就是凤凰?这也太传奇了吧!王培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传说中的凤凰,不是应该有着五彩的羽毛,锐利的眼神,还有明亮又优美的声音吗。刚才那个怪叫声——实在是听得人心里头慎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