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混蛋居然也敢鄙视她的智商,她…她…可是,更要命的是,她这会儿居然还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昨儿晚上怎么就做了这么蠢的事呢?果然是跟敖游在一起久了,所以连智商也被他拉低了么?

她生气地冲着话筒喊,“你本事大了哈,敢朝我吼。你自个儿玩儿去吧,我才不理你呢。”说罢就把电话挂了。才气了半秒钟后又打过去,果然就听到敖游在那头气得直蹦呢,“王培培,你你——”

“别你呀你的了,”王培乐呵呵地冲着话筒道:“你到底什么事儿呀?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我吼你算客气的。今儿太后还问你呢,我奶奶一直夸你长得漂——唔,长得帅。”

敖游果然高兴起来,声音里难掩得意,“那当然,你奶奶眼光才好。唔,等我把这边的事儿弄完了,就回去看彭阿姨。我都想她了。”啧啧,这亲热劲儿,被王教授听到了,还不得找他打架啊。

可他一直都没说到底在忙什么事儿,王培想了想,就没再问。要是能说的,以敖游那张大嘴巴,老早就通通地倒给她听了。看那小子出手大方,气质又出众,十有八九出身豪门。那些豪门的事,报纸上不是老说么,说不定这会儿正是上演着什么豪门争夺战呢。

王培抒情地想着。

她下楼后瞧见太后跟王教授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拳,于是走到旁边瞧着他们俩打完了二十四式,又打四十八式,都等烦了。端着太后的杯子喝了口茶,笑眯眯地道:“太后,敖少爷说他可想你了。”

王教授的动作就停了,慢悠悠地放□段,斜着眼睛朝王培看过来。王培就嘻嘻地笑,太后遥遥地伸出手指朝她点了点,又翻了个白眼。王培又笑眯眯道:“太后,王教授要出国公干,一去大半年,您可得小心看着呀。那韩国的姑娘们,一个个整得鬼斧神工的…”

太后慢条斯理地踱到王教授身边坐下,端起三才碗喝了一口茶,又慢条斯理地道:“我看着呢,”她朝王教授微微地笑,眼神儿立刻变得温和起来,“我也一起去。”

“啊——”王培刚学着太后端了杯茶准备喝呢,一听这话就愣住了,“您也去?”

太后“啪——”地弹了下她的额头,小声地笑骂:“小丫头,还敢糊弄你爸。”

王培抱着太后撒娇,耍赖,“那您也走了,家里头岂不就剩我一个。你们也真狠得下心。我不管,您不准走,我才不要一个人待着。”

“怎么是你一个,你爷爷奶奶都在呢,净瞎说。”王教授拍了拍王培的脑袋瓜子,板着脸,故意装得一脸严肃。可他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呢,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王培才想继续跟他斗嘴来着,手机又响了,接通一听,敖游在那边大惊小怪地吼,“王培培,我想了半天,总算想明白了。你是不是想我了呀!要不怎么——”他话没说完王培又把电话给挂了。

那漂亮男孩子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呢?他要真卷进什么豪门争斗里,以他的智商,能活下来还真的挺不容易的…

后面的几天,王教授都帮着周锡君联系本地的画家们了,也就一个礼拜的功夫,周锡君那画展就基本上筹备起来了,不过他也因此离开了J市去了上海。敖游照旧一天俩电话,每次都能说个老半天,有时候他还给太后打电话,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甜言蜜语,哄得太后眉开眼笑的。这总让王培有一种错觉,仿佛敖游才是太后娘娘亲生的娃儿。

九月初,王教授和太后一起去了韩国,大房子里就剩下王培和两个老人家住着,忽然就冷清了起来。不过学校很快就开学,她也要上班去了。

其实学校里的工作才清闲呢,她们美术系的课可不比旁的系,说是上课,其实也就是换了个地方画画罢了,早上去教室给学生布置个作业,下午的时候再去收,其余的时候都待在画室或者办公室里头,偶尔给学生说会儿课,一天一晃就过去了。

王培上了学校的教务管理系统,下学期的课都排出来了,她的课都排在九月和十月份,每天约莫有六节,周四还有八节课呢。不过过了这两个月,她的工作量就完成了,后边就不必来学校上班,也省得以后天气冷了,还得起个大早。

不过J市离瑶里到底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王培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去市里住两个月,也省得每天奔波劳累,大半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更重要的是,还不安全。

她才跟王老爷子提了提,老爷子立刻赞同,还倍儿体谅地劝道:“工作重要,是得去市里住,要不每天来来回回的多辛苦。”

王培本来还觉得自己抛下两个老人在家里头有些说不过去,结果她前脚才回学校开会来着,后脚老爷子就出门去黄山了,到了黄山还耀武扬威地给王培打电话,“培培呀,我在黄山呀…什么,你奶奶,她就在我边上…哎呀信号不好,挂了哈。”

王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立刻打电话给系主任请了假,准备连夜赶到黄山去,刚上车,就接到田知咏的电话,“培培,我跟师父在一起。”王培立刻就傻了。

她知道她的小叔叔这几天会回来,还老想着她们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见面,阔别十年后,她又该怎么说话才好,可万万没想到,还没照面他就先去了黄山。

“你上班了吧?”田知咏在电话那头轻声问,声音又低沉又温柔,王培几乎可以想象他说话时的样子,微微地笑着,眼睛低垂,目光温和,永远都是那样的淡定从容。

“唔,”王培除了应声,都不会说其他的话了。田知咏温柔地叮嘱了她好一阵,王培就只觉得耳边一阵嗡嗡响,他说的话,一个字儿也没听清,嘴里也是“嗯”“是”“好”的回着,可到底是什么意思,自个儿也说不明白。

田知咏似乎挺了解她的,在电话那头都笑了,罢了又道:“行了,师父这边有我呢,你不必特意赶过来了。过几天我们回去,我再去找你。”

最后一句话她可算听清楚了,赶紧地点头,就好像田知咏就在她眼前看着似的。等挂了电话,王培好一阵子没醒过来,傻愣愣地看着车窗外的女贞树傻笑,然后又开了车,慢悠悠地开到学校去。

开会的时候她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不说话,可总会有同事过来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恭喜啊,听说王教授的新画拍了一百多万。”“什么事儿这么高兴,看看你笑得嘴都咧开了…”

王培赶紧就把嘴给闭上了,可心里头还是高兴,系主任说什么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但也有人不怀好意地瞪她的,王培敏感地发现了,一转头,就见系里的辅导员陈刚正冷冷地瞅着她,眼神十分地不友好。王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些上课的老师跟系里坐班的工作人员接触得并不多,她能认全系里这些老师就算不错了,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陈刚。

不过王培也没把他当回事儿,这个世界上,除了钱,还有什么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所以王培并没有多想,她悄悄地跟坐在一旁的王老教授说话,一会儿会开完了,周柏婷的电话也过来了。

“培培!”周柏婷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会儿又是卯足了劲儿大声吼,王培立刻就把手机拿开了,等她吼得差不多了才重新把手机凑到耳边,小声地问:“出啥事儿了,你?大呼小叫的,要命啊?”

“真出人命了,你赶紧过来!”周柏婷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她这电话一挂不要紧,可把王培的心给提了起来,火急火燎地开车冲回春晖园,又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十楼,敲开门一看,却瞧见周柏婷好好地坐在沙发上吃苹果。

陈夔不在,偌大的客厅里就坐着周柏婷一个人,扁着嘴坐在沙发里,一边咬牙切齿地吃着苹果,一边狠狠地瞪着茶几发呆。

“怎么了?”王培朝屋里看了一圈,没瞧见屋里有打斗过的痕迹,诧异地问。

周柏婷把手里的苹果核一扔,唉声叹气地扑倒在沙发上,狠狠地捶打沙发上的靠枕,“培培,这可怎么办啊,我怀孕了!”

“怀孕了?好事儿啊!”王培高悬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心情顿时明朗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老陈知道不?男孩儿女孩儿?几个月了?”她一开口就噼里啪啦地一大堆问题,周柏婷却不答,偃旗息鼓地靠在沙发上不说话,神情很是黯然。

“干嘛了你?”王培见她这样都急了,“你这不会就得了什么孕前综合症吧,还是说——”她双眼圆睁,长吸了一口气,讶道:“你不会是不想要吧。”

周柏婷和陈夔结婚好几年了,一直拖着没要孩子,还说什么要做什么丁克家庭。周柏婷…她…不会是来真的吧。

“哎呀,你瞎说什么呢。”周柏婷恹恹地把两腿收到沙发上盘腿坐好,两手交错不断地搓来搓去,“这…不是意外么…我们结婚的时候,说了不要孩子的。我怕胖子…不喜欢…”

这姑娘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忽然就犯傻了呢?那陈夔当初说不要孩子,还不是因为周柏婷说要丁克,要真有了孩子,最高兴的保管是孩子他爸。说不定私底下不定怎么偷偷地努力造人呢!

“我打电话让老陈马上回来。”

“培培,他真不会——”

王培转过身就拨了陈夔的号,声音特别地严肃,“陈夔啊,你忙呢?这样啊,能不能赶紧回家一趟…嗯,出了点事儿,赶紧回来…是,是柏婷…哎,你瞎说什么呢,要真有事儿我能让你往家赶?那都直接去医院了!别问了,赶紧回来就是!”她把电话一收,又气又好笑,“我说你们夫妻俩还真配啊,这说话的口气都一模一样!”

王培所料不差,陈夔一回来就被这喜讯给轰傻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末了就一直傻笑,跟保护大熊猫似的把周柏婷给圈起来,嘘寒问暖的,别提多贴心了。周柏婷的调儿立刻就高了,一个劲儿地点他的额头,“你不是说不要孩子的吗?敢情你以前都是在骗人啊你…”

从周柏婷家里出来,王培觉得心情都好了起来,眉梢和眼角怎么也藏不住笑意,一不留神,嘴就咧开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不是吗?

晚上敖游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王培就把这消息说给他听,说着说着,就开始想入非非了,“…你说,周柏婷长那么漂亮,孩子肯定也美。要是生个女儿,那还不跟公主似的。”

“她漂亮,她们家胖子可不帅。”敖游在那头哼哼地反驳,“你要想看漂亮的孩子,以后…等我们一起生…保证比他们家娃儿还漂亮。”

王培都快习惯他这张嘴了,所以这回都没骂人,就“啐”了他一口,又试探性地问道:“那个…你还好吧,忙呢?”

“不忙,”敖游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哎,其实也没我什么事儿,就是过来拉个架。”

“什么?”王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哎呀你那重手重脚的,还去拉什么架呀,别伤着了别人才好。有事儿找警察呀。”

“警察不管这事儿。”

“哪有警察不管的,”王培急道:“就算是兄弟有矛盾,也不能动手。多大的事儿啊,还打架。”

“还能有什么,抢地盘呗。”敖游轻描淡写,“我都习惯了,哎,不跟你说了,又来人了,非拉着我喝酒。”说完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抢…地盘…

敢情还不是一般的豪门争斗,十有八九是黑社会啊。难怪敖游会有那身手,原来都是真刀真枪地训练出来的!

可他脑子怎么就没发育呢?

三十二

开学后半个月,敖游打了三十多个电话,没事儿就抱着手机跟王培煲电话粥,每天晚上都要说到十一点多,比个老头子还啰嗦。更要命的是,他还时不时地自作多情,没事儿就笃定地问王培,“你是不是挺想我的呀?你说一句,只要说一句,我马上就回去。”

王培:“…”

期间王培还跟系里的辅导员陈刚大吵了一架。那天她去办公室要新生名单,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陈刚在里头大声地骂着人,“…妈的,狗仗人势,什么东西,背地里告老子的状,这回要是害得老子编制没弄上,老子非要狠揍她一顿。”

王培还没意识到他是在骂自己,正要推门进屋,又听到另一个辅导员沈心眉劝道:“你别瞎说,王培不是那种人。”

“会咬人的狗不叫!你以为她真的那么清纯老实?妈的,老子算是看清楚了,女人越是装纯就越是个**——”

王培“啪——”地就把门给推开了,狠狠地看着陈刚,冷冷地质问道:“一个大男人,背地里说人长短算什么本事?你有种就直接来质问我,我倒是想弄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要被人这么埋汰。这满嘴脏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垃圾场。”

沈心眉赶紧出来打圆场,强笑着道:“王培你别生气,陈刚就是这张嘴,没别的意思。”

陈刚闭着嘴没说话,目光躲闪,脸色讪讪。

“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王培哪里是能忍气吞声的人,她可是得了王教授亲传的,平时瞧着斯斯文文,老老实实的,可一旦真爆发起来,那可不是三言两句就能消气的。

“他自个儿痛快了,我凭什么就得生受着。不说我没做什么,就算我真说了,他要是自个儿没点儿首尾,能被人抓着小辫子?”

刚刚王培在门口的时候心里头其实就已经清楚了,开学后系里在办公室贴了个处分通知,陈刚被记了大过,原因就是私自给学生改成绩,被人捅到了学校里头。王培立刻就想起暑假时她给主任打的那通电话来,这个陈刚十有**就是因为这件事恨上了她。

王培十分懂得吵架的艺术,声音不一定要高亢,但气势一定要强大,要抓住重点,绝不要说脏话,不然就拉低了自己的档次。她这么冷冷地一瞪眼,再加上若有似无地笑,反而比不分青红皂白地大吵大闹要让人更加心虚。

反正陈刚就开始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王培也不走,慢悠悠地搬了个凳子在门口坐了,偏不让他出门。不一会儿隔壁办公室的同事也开始往这边凑,小声地指指点点,王培面不改色,还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品。

一直等到系主任也得了消息过来调停,王培这才给了她个面子,缓缓起身让开了路。陈刚得了这机会,立刻就低着脑袋冲了出去,一脸涨得通红。系主任板着脸站在门口,连连摇头。

晚上王培跟敖游通电话的时候,就随口跟他提了句这事儿。敖游立刻就在那头吼起来,怒道:“不要命的混账东西,敢骂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王培听得还挺解气的,可第二天她就听说陈刚从学校的楼梯上滚下来摔断了腿——这敖游,什么时候练就了一双乌鸦嘴了。

九月下旬,王家老爷子总算要从黄山回来了,据说收获颇丰,画了副两米多长的瓷板画。田知咏在电话里细细地描述着画上的风景,听得王培心驰神往,恨不得立刻开车回瑶里去迎接。

可偏偏学生社团搞活动,找不到老师当评委,见王培年轻好说话,非缠着让她出席。王培最是面情软,禁不住他们劝说,只得应了。

这晚活动搞到九点来钟才结束,王培是评委老师,被学生们拉着拍照留念,又拖了好几分钟才出来。走到门口,却发现大家伙儿还都吞吞吐吐地不肯走,脑袋都齐齐地朝一个方向看,脸上闪烁着兴奋和激动。

这情形,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呢?

王培心里狐疑着,随着人流缓缓走出门,果然瞧见敖游站在路灯下,高个子,小白脸儿,咧着嘴笑。这样的灯光下,更显得轮廓深邃,眼波流转,怎么看怎么漂亮。

他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呢?真是个漂亮的小白脸!

“王培培——”敖游笑眯眯地朝她挥挥手,并不急着跑过来,而是稳稳地站在原地,嘴角翘得高高的,又高兴又期待的样子。

王培心里头清楚他在想什么,可是她才不会上前去抱他呢,这小子本来就已经自恋了,她要是真上前,他肯定得意得嘴都歪了,回头非得说她陷入情网不可自拔了。

“王老师,那个…是你…男朋友?”身边有女生激动地问。

“什么眼神儿!”王培立刻就打断了她的话,“那是我们家亲戚!”她去看敖游,那小子没听见她说什么,仍是笑眯眯的。不过这会儿已经往前走了,慢悠悠地踱到他跟前,眉目都弯成月牙,“王培培,你想我了没?”

王培培:“…”

春晖园就在学校大门口,王培过来也没开车,跟敖游一道儿往小区里走,边说边笑。过了一会儿王培就觉得不对劲了,他这样子,怎么好像回家了似的,一会儿晚上他睡哪里呢?

她忍不住问他,敖游立刻朝她看过来,眼神儿特别地疑惑,就好像十分不明白王培为什么要问这种白痴问题似的,“当然睡你家,那还用说。”

说完他还白了她一眼,又慢悠悠地问:“你不会是家里还藏了个男人吧?”

王培一巴掌就过去了。

王培的公寓不大,不过幸好有两间房,书房里还有个沙发床,铺上被褥倒是可以暂时应付几个晚上。王培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唠唠叨叨地跟他说话,“你怎么又来了呢?家里事儿都完了吗?你不会就打算在这里不走了吧?有什么打算没…”

敖游都笑了,叼着牛奶吸管瞧着她,眉目都是弯弯的,看起来特别温和。

他以前也好看,可眉目总是带着几分锐利,有时候凝目一收,便有了几分凌厉,让人不敢逼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浑身的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虽然眉还是那样的眉,眼也还是那样的眼,可眼神儿笑容都像打过了柔光,这样的敖游就算再二,也让人生不出气来。

“哎,你怎么不说话呀?”王培转过身,气鼓鼓地瞪着他。

敖游就笑,得意得不得了,“王培培,你还老装着不喜欢我。你听听,你这话问得,都跟老夫老妻似的…”他一高兴,就猖狂起来,腰一插,拍了拍胸,又朝王培打开手臂,“过来让我抱抱。”

王培把床单全甩他身上了。

屋里电话铃响,王培狠狠瞪了敖游一眼,气呼呼地去接电话,瞧见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她就傻眼了。

“培培——”她的小叔叔在电话那头叫她的名字,声音里有淡淡的疲倦,但似乎又有若有还无的笑,“睡了吗?”

王培的声音立刻就变得温柔起来,刚才还气焰嚣张地跟敖游吵着架,这会儿立马就安静了,人往沙发上一蜷,脸上立刻发起烧来,除了叫一声“小叔叔”,她都不知道说话了。

“你跟谁说话呢?”一张俊脸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敖游皱眉瞧着她,眼睛里有些不满。

王培被他这么一惊,总算清醒了些,慌忙捂住话筒,朝敖游瞪了一眼,又作势挥了挥拳,一转身就进了屋,反手还把门给锁上了。屋里顿时安静下来,王培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镇定了心神后,这才重新把话筒放到耳边,颤着声音回道:“小叔叔,我还没睡。你回来了吗?”

“刚把师父师母送回家呢,我现在就在春晖园门口——”

后面田知咏说了什么话王培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她猛地起身开门,冲着敖游大声吼道:“敖游,不行,你得赶紧走!”

屋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很凝重,为了刚才王培把他关在门外的缘故,敖游坐在沙发上正怄着气,咬牙切齿地想着一会儿要怎么报复回来,又想着,她要是愿意亲他一口,他…他就原谅她,可是,她居然——

“王培培,你不要太过分了!”敖游一屁股站起身,三两步冲到她身前,一把抢过她的手机,在王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之前,他就轻飘飘地把手机给扔下楼了。

十楼啊…她刚到手不到一个月的新手机啊…

王培立刻就恶从胆边生了,也不记得敖游那吓死人的本事了,甚至连楼下的田知咏都给忘了,她大叫一声就扑到了敖游身上。这个浑球,她非要废了他,挠破他漂亮的脸,撕破他性感的嘴,打不过就咬一口…

“王培培——”敖游气急败坏地叫,一会儿又啼笑皆非,“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脱我衣服干什么,哇——你咬我!哎哟,哎哟——”

他们俩足足闹了十多分钟,直到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王培这才惊醒过来,低头看身下衣衫不整的敖游,傻了。

三十三

“快…快进屋!”王培总算反应了过来,狠狠将敖游拽起身,不想手里力气太大,硬生生地把他那件华而不实的黑衬衣给撕破了个大口子。

她也顾不上敖游如锅底一般黑沉的脸了,连着破烂衣服全扔他怀里,赶紧推着人进了卧室,罢了又恶狠狠地威胁道:“找件衣服换上!还有,不准出来!”

敖游居然安安静静地任由她推进屋,不说反抗,连句话都没说。这让王培觉得有些怪异地心虚,但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这些了,赶紧把屋里东西收一收,尤其是门口他那双鞋子赶紧藏进了柜子里,又转身朝客厅里迅速地扫了两眼,确定毫无纰漏了,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打开了门。

田知咏提着几个盒子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脸上有醇和的笑意,眉目都是温柔的。他还是老样子,十年的岁月仿佛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没有发福,没有秃头,脸上干干净净的,一如他离开时的模样。

“小叔叔——”王培除了这么叫他外,就什么也不会说了。

“我从黄山给你带了些吃的,天气热,怕不耐放,就连夜给你送了过来。”田知咏笑着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她,换了鞋进屋。

他总还是把她当孩子,很多年以前王培还是小孩的时候,他就喜欢偷偷给她买吃的,夏天的冰棍,冬天的烤红薯,总能哄得她开心。王教授还开玩笑地说让王培给小叔叔做女儿,可是,她才不要。

王培把东西放进厨房,灌了一肚子的冰水后,总算清醒了些,赶紧给田知咏倒茶,“小叔叔,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师父说的。”田知咏环顾四周,打量屋里的陈设。

王培从小就不是个热爱劳动的好姑娘,所以家里并没有一尘不染,沙发上随意地扔着两件衣服,餐桌上还放着几本书,画了一半的瓷瓶就摆在窗口的工作台上,一旁还散放着颜料和画具,凌乱中却透着一股子温馨,仿佛还是多年以前咋咋呼呼的小姑娘。

王培有些尴尬地把沙发上的衣服收起来扔进洗衣机,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小声地问:“小叔叔,你怎么来之前也不给我来个电话,我也好收拾收拾。”要不,也不至于弄得这么手忙脚乱——屋里头,还真藏着个男人呢。

她一想到敖游心就悬了起来,他今天这么乖,这么听话,怎么着都觉得有些反常。按照他的心性,这会儿不是应该气得哇哇大叫吗?她竖起耳朵仔细听,卧室里很安静,仿佛有轻轻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地走,一会儿还似乎还走到了门口——王培舔了舔舌头,猛地灌了一大口凉水。

“…培培,培培!”

王培猛地一个激灵,赶紧朝田知咏看过去。他狐疑地瞧着她,“怎么了,你?”

“没…没什么,我就是…太激动了…”王培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小声地道。

田知咏也笑起来,眼睛里有温和的光。他总是这样的从容又温和,说话的时候很专注地看着人,声音又轻又低,礼貌又关切的样子。这样温文尔雅的男人,总是让人忍不住会喜欢,王培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小叔叔,你打算留在J市了吗?”

“嗯,暂时有这个打算。”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急不慢地回道:“来之前已经请你爸爸帮我联系过了,租了市郊的一个仓库,准备做工作室。”

可王教授却连半点口风也没在王培面前透露过,这个老头子!王培心里默默地咬牙。不过,小叔叔要留在J市,这可真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以前她那么努力地去追赶他,考大学去北京,可他却转身就出了国,一走十年…

“我…”王培刚想说几句恭喜的话,却忽然瞧见卧室的房门开了,敖游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她顿时就懵了。

严格地说,敖游并不能算是衣衫不整。他脱了先前那件撕破了口子的衬衫和牛仔裤,却从王培的衣柜里找了件宽松的丝质白衬衣换上,扣子没扣,半敞半开地露出雪白却结实的胸肌,粉色的两点在薄透的衬衫下若隐若现,□却松垮垮地穿着王培的一条花睡裤,上头还印着小熊维尼的图像…

他就这么穿着她的衣服,慢吞吞地从她的卧室走出来,睡眼惺忪,春光乍泄。

王培觉得,她可以直接去死一死了。

“唔——”敖游揉了揉眼睛,仿佛才刚刚看清客厅里坐着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到王培身边,挤了她一把,紧靠着她一起塞进了单人位的沙发里,嘴一咧,朝田知咏道:“你是小叔叔吧,培培老跟我提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