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琳带着肯肯气势汹汹想杀到剧场后台找老板理论,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肯肯正打算用点小法术,带着玛德琳闯进去,忽然,他看到上次遇见的那个马休和一个中年男子正从里面向外走来。

马休的胳肢窝下夹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那个中年男子遗憾地对他说:“真的很抱歉,马休先生,你可以去别家剧院试一下。”

马休转头看见了他们,愣了愣。玛德琳惊讶地问:“咦?是你?你来剧院找工作吗?”

马休的神情有些闪烁。咳了一声:“出去再说吧。”

玛德琳拉拉肯肯的衣袖,示意他放弃进去抗议,两人跟着马休一起,走到街边的小酒馆中。

玛德琳要了三杯饮料,马休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玛德琳试探着问:“喂,你找工作被剧院拒绝了吗?看你的样子,不像缺钱用啊。唉,那种在亚士比莎的剧里都夹广告的剧院,不去也罢。”

马休放下杯子:“我不是去找工作的。”他将牛皮纸袋抛到桌上,“我是去推销我的剧本。”

他再狠狠灌了一大杯饮料:“知道么?全王都的剧院都拒绝了我的剧本。我是不是很失败?”

她恍然:“原来,你也是剧作家啊。”怪不得那天他对《幽禁城堡》如此尖酸刻薄地品头论足,文人相轻,外加嫉妒,可以理解。

她不由得好奇地盯着那个牛皮纸袋,想看看这个人到底写了什么烂剧本,能被全部剧院退稿这么惨。

马休把牛皮纸袋向她面前推了推:“你要是愿意看,就送给你看吧。你可能是它唯一的一个读者。”

她接过那个纸袋,郑重地说:“我会认真地读它。”

马休苦涩地笑了笑:“你耻笑它也没关系,我知道自己很失败。知道吗,我和我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我们都很热爱戏剧,看过同样的书,还讨论彼此的剧情。可是,他写的剧每一部都很受欢迎,我就只是被退稿。”他嘲讽地抽抽嘴角,“这就叫差距,这就是天分不同。”

“呃…”她忽然很同情他,“没关系的,听说亚士比莎当年也被退过很多稿,有人就是大器晚成,你的朋友…”

有些搜刮来的秘密资料突然浮出她脑海,她敏锐地抓住。

朋友…马休…约伯宁。

她的脑中电光一闪:“你!你是那个马休!对的,总被退稿的马休!鹿琴的朋友!”

马休的瞳孔猛地缩紧,紧张地看向她。

她捂住嘴,压抑住自己的惊呼,天啊!这不可能!

神啊!为什么她没早点想到!

马休…鹿琴男爵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去投稿,马休的被退了,鹿琴却中选,传说鹿琴被驱逐还是因为马休的嫉妒。

那天在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

她不配称为鹿琴的忠实读者!

那么那个约伯宁就是…她倒抽一口冷气,抓住自己的喉咙,眼前有好多小星星在飞。

肯肯紧张地扶住她的手臂:“玛德琳你没事吧。”

马休木着脸将冰水递到她面前:“喂喂,小姐,清醒一下,别太夸张。”

她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鹿琴,鹿琴曾经在她眼前,她居然没看出来,还和他说了那么一大堆话。

啊啊啊,丢人死了!她好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啊啊啊,为什么鹿琴会是那样啊,他一点都不像安东尼,像那个罗杰克还差不多。马休都比他像一点。

就算不像,那是真的鹿琴鹿琴鹿琴啊!神啊,我为什么要对鹿琴说那么蠢的话,我为什么没看出他是鹿琴!

马休无奈地低声说:“别再挠桌子了小姐,你知道他的身份,你也不想害他被抓吧。”

她勉强清醒了一下,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如果西罗?斯坦那个虚伪的男人真的翘了,她变成了寡妇,卡蒙女大公,是不是她就可以撤销鹿琴的禁令,封他为王室作家,让他住到王宫里,想写喜剧写喜剧,想写悲剧写悲剧,想写悬疑剧就写悬疑剧,她想要多少签名就有多少签名…

不,不,这样不对,这样想会遭天谴的。

马休的嘴角抽了抽:“你想到了什么要遭天谴?”

她一把捂住嘴,糟糕,太兴奋了,情不自禁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还好没有说出包养…

马休挑起眉:“包养?”

她打个哆嗦,再把嘴捂得紧一些:“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扑上前,一把抓住马休的手:“马休先生!恩人!弟兄!你能不能让我再见见他!就算见不到,你能不能帮我要个签名!”

她从衣袋里翻翻找找,掏出一条手绢,“签在这上面,就是这上面!如果能…能再写个亲爱的读者什么的,画个桃心…那就更好了!恩公!”

马休看着那条手绢,整张脸都青了。

她注意到他的表情,微微凛了一下。对了,马休他刚刚被退稿,他貌似还嫉妒鹿琴…她这样做是不是…

她局促地想收回手绢,马休却把手绢接了下来,简短地说:“好吧。”

她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真的?”

马休面无表情地收起手绢:“真的。放心,虽然我写剧本不如鹿琴,但这些事我绝对守信办到。还有,就当你愿意做我剧本读者的谢礼吧。”

她将牛皮纸袋抱到胸前,认真地保证:“我一定好好读它。”

马休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谢谢你为了鹿琴这么做。”

她一时有些呐呐,她想安慰一下马休,其实你也很棒,只是,还没看过他写的东西,这样说比较虚伪。

肯肯被暂时忽略在了一旁,他默默地在角落地喝饮料,忽然,心中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触动,他不禁站起身,看见酒馆的内门处走出了一个人。

呵呵,再贴一章,各位大人周末愉快^^

☆、05. 神秘的占卜(下)

那人依然穿着朴素的麻色长袍,熟悉的绿眼睛中含着笑意,肯肯手腕上的金环颤动了一下。

酒馆中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了过去,老板向大家介绍:“这是小店新请的占星师,可以替各位客人占卜运…”

肯肯已喊出了声:“格兰蒂纳!”迫不及待地跳出座位,向那个身影冲去。

马休皱起眉:“这个小鬼认识那个占星师?”

白丝绮呆呆地看着那个人,摇摇头:“不清楚,可能他是那小鬼的饲主吧。”

她注意到,占星师的手腕上,有一个和肯肯同样的金环,她胸前的链坠更加灼热起来,那个占星师,更让她有一种吸引感,与肯肯的那种不同,更强烈,更直接,但不带着熟悉的亲切,只是牵引着她想要直接向那人奔去。

占星师绿色的眼睛对上了她的视线,她感到一阵眩晕,占星师已径直向她走来。

“美丽的小姐。”占星师的声音温和并含着魔力,像牵引着她站在盛开的玫瑰花丛中,“你好像有些麻烦。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阴影。”

她心中一紧,不禁捂住了胸口,点了点头。

占星师的话语中带着平静的抚慰:“不过,没有关系,阴霾会过去,你只是欠缺一点帮助。”

她攥紧了拳头:“你,你知道怎样帮助我?”马休噌地站起身,挡在她面前,生硬地回望着占星师:“这位小姐不需要什么帮助,她也没什么钱,请你走开。”

占星师淡然地笑了笑:“你不了解内情,而且,你也有个心结需要解开。”

马休僵硬地顿了顿,白丝绮推开他:“占星师说得很准,你不了解内情。如果他不帮我,我可能会万劫不复。”

马休抓住她的手臂:“是你涉世未深,这种人在王都很常见。他肯定是个骗子,是个神棍。你别一看谁长得好就什么都信。”

她推开他的手:“谢谢你,是不是骗子,我自己能判断。”她深吸一口气,用最低的声音飞快地向占星师说,“到底解决的方法是什么?“

她所有的伪装,仿佛都在占星师的视线中被看穿了,占星师俯视着她,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头等待被拯救的羔羊。

占星师没有说什么高深的话,他只是说:“我会去揭下榜文,你的阴霾会很快解除。不过,到时,我会收下一点点报酬。”

她愣愣地站着,占星师已向肯肯转过身:“你是继续和这位小姐留下,还是和我一起去旅馆?”

肯肯犹豫地看看她,闷声说:“我们,先去旅馆吧。”

她怔怔地看着这两人离开的身影,手一直不由自主地按在胸前链坠的位置。马休喊伙计过来结了账,拉着她离开酒馆。

“你真的相信那个神棍的话?”

她用力摇摇头:“他不是神棍。”这个人,竟然能看透一切,就像幽禁城堡中那位隐士一样。

马休冷笑:“怎么不是神棍,他说到榜文很正常,那小鬼告诉他你的事情而已。这样恰好证明他们是串通起来的骗子。”

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喂,你该不会被那个小白脸的外貌迷住,所以…”

她甩开马休的双手,有些恼怒:“你并不了解内情,为什么要自以为是地判断对错?你相不相信,有些…有些戏剧中的事情,是真实的?真的会发生。比如…”

比如诅咒。

她不能再说下去了,吸了吸气,抱住怀中的纸袋:“好了,我要走了,我会,会好好看你的剧本。”

如果我能顺利活到看完它。

“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一定要带给我鹿琴的签名。”

我一定会拿到鹿琴的签名的,我还会见到他,和他说很多话,跟他讲…幽禁城堡的故事,果然是真的。

如果真有那个机会。

她的眼中有些酸涩,对着马休挥了挥手,回过身,匆匆走向王宫的方向。

什么都是真的,只除了,安东尼。

再贴一点^^

☆、06. 暗流(上)

「你觉不觉得宫廷很像坟墓?每一个人都是活动的棺材,心中封存着秘密的尸体。

——《幽禁城堡》第五幕第四节」

有人揭下了求医的榜文,这件事在半天之内传遍了王都。

揭下榜文的,是一个绿眼睛的青年和一个黑衣少年,这两人夸下海口,一定会在三天内让大公无病无痛活蹦乱跳。

这两个人,王都里都有人见过,那个黑衣少年在城里游荡了几天,他很显眼,小贩们都记得他。另外的那个青年则在酒馆里当过占星师,他的脸很好看,让见过他的太太小姐印象深刻。王都的大部分爷们儿一致认为,这厮明显是个靠脸欺诈的骗子。

大公妃就被这两个各具特色的小白脸迷得神魂颠倒了,不顾大臣们的反对,答应他们治疗大公。

“反正大公妃巴不得大公死快点,这两个小白脸治死大公之后,正好可以长期侍奉大公妃左右。”

“听说大公妃恐吓议院,如果他们反对,她就让奥修皇帝派舰队过来。”

“议院的那群软蛋!应该直接告诉那个娘们,我们卡蒙绝不怕什么奥修军队!”

“卡蒙就是亡在他们的手里!”

“总之。”她坐在王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阶下,“我尽了最大努力,才让大臣们同意你们治疗大公,希望你们言而有信。”

格兰蒂纳微笑注视着她:“当然,我之前就承诺过,阴霾可以消除,请放心。”

她的手不由自主抓紧了羽扇。这个人,果然看出了她的身份。那么诅咒,真的可以解除?

她站起身:“先去大公那里吧。”

肯肯一直保持沉默,他没心情想格兰蒂纳到底想做什么,他正沉浸在悲伤中。

玛德琳,为什么玛德琳会是大公的媳妇。

她不叫玛德琳,她叫白丝绮。

母亲,为什么我总是遇见别人的媳妇,这是诅咒吗?

格兰蒂纳仔细看了看大公,转过身,神色有些凝重。

医官们紧张地盯着他,白丝绮按捺住心中的忐忑,故作平静地问:“怎么样,要如何治疗?”

格兰蒂纳沉吟了一下:“大公妃,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单独谈一谈?”

白丝绮让格兰蒂纳和肯肯跟着她到了一间静室中,屏退左右。

格兰蒂纳开门见山地问:“那条项链,从什么时候起取不下来的?”

她呆了呆。从在酒馆见到这两人,直到现在,她一直穿着高领的衣服,将项链隐藏起来。连她从奥修带来的侍女们都以为,她是思念故乡和姐姐,才一直戴着项链,没有人知道摘不下来的秘密。

她迎视格兰蒂纳的目光:“大概,几个月前,大公病倒之前。这和大公的病有什么关系吗?大公的病情到底怎样了?”

格兰蒂纳接着问:“项链是因为什么取不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做了那个噩梦,醒来时,项链突然挂在我的脖子上,怎么也拿不掉。”

格兰蒂纳再问:“做噩梦,或者说你以为自己中了诅咒之前,你做过什么?”

肯肯凛起精神。诅咒?她中了诅咒吗?为什么他没发现。

白丝绮颤抖的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在…在噩梦之前的一天,我去了,那个石堡…”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高起来:“是我的错,这件事算是我自找的,都是我太好奇了。会不会连大公的病也是因为…诅咒?”

格兰蒂纳的声音带着抚慰:“这件事也许和你的想象有些出入,你再告诉我,这条项链,是谁给你的?”

她咬着嘴唇沉默片刻,艰难地说:“我的姐姐。”

一切归根结底,起源于她的好奇心,或者说,那条项链。

自从第一次在剧院中看了《幽禁城堡》之后,她就变成了鹿琴忠实的支持者,她深深沉迷在那个离奇的故事中,尤其听说,这个故事是因卡蒙的真实秘史改编时,她更加好奇。

她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遇见安东尼那样的男子,她更想知道,这些诅咒和秘密是否和传闻是一样的。

可能是命运安排吧,就在这时,皇帝出于政治的考虑,要将她嫁给卡蒙大公。

她本不想变成政治博弈的棋子,嫁给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但《幽禁城堡》的那些传奇在吸引着她,她有种强烈的愿望,想到卡蒙一探究竟。

尤其,当姐姐把那条项链送给她时。

那条有着红蔷薇吊坠的项链。姐姐说,这是奥修王室世代相传的宝物,能够保护拥有它的人不被伤害。

她却一下子想到了《幽禁城堡》中的那条项链。

那条附着了一代王妃的怨灵,会诅咒和操控后来的王妃们的红色蔷薇项链。

在《幽禁城堡》的最后,项链被隐士和修士们合力用圣器制住,但准备带它回到教会的圣地销毁时,搭载它的船遇到了风浪。装着项链的箱子沉入水底。

也许,总有一天,她会和这条项链一起,重回人间。

仿佛被那项链操纵一般,她答应嫁给西罗?斯坦大公。当她来到卡蒙,梦一般的婚礼过后,立刻是西罗大公有个旧相好,根本不理她的现实。

和传说中的诅咒内容一样。她开始了历代大公妃相似的命运。被丈夫冷落,寂寞地生活在宫中。

并且,卡蒙的所有人,都在用行动告诉她,她不受欢迎。

看清这些之后,她竟然还有些惊喜。她原本就不喜欢西罗大公,她梦想中的丈夫是像安东尼那样的人,实际她来到卡蒙也没按好心,她打算查清所有秘密,挖掘出鹿琴所有的资料之后,就找个借口跟大公离婚,回到奥修去。

于是,她借口自己要派遣寂寞,先翻阅了王室的秘密记录,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幽禁城堡》的故事真实存在。

卡蒙的一代大公妃玫兰妮的记录非常模糊,但从各方面的打探她得知,这位大公妃死于非命,王宫中传说,她临死前曾经诅咒,卡蒙王室的婚姻将永远得不到好结局。

正如诅咒那样,历代大公妃几乎都和大公感情不好,比如《幽禁城堡》中艾米拉王妃的原型,三代大公妃索菲亚。

幽禁城堡本身,更是真的存在。就在王宫最深处的角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