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见帝霄一副冷心冷肺爱答不理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恼怒:“你倒还不算太傻,哀兵之计都用上了。”

帝霄皱眉:“我不知父皇在说什么。”

诛邪似笑非笑的侧目:“是吗?尊主强行冲断心脉,让自己身受重伤,又是所谓何事呢?”

帝霄挑眉:“这不过是前段时候的旧伤罢了,劳父皇挂心了。”

诛邪坐到了帝霄对面:“不管你是旧伤还是新伤,总算达到了目的,不是吗?”

帝霄眸中有几分不耐:“父皇到底在暗示什么?”

诛邪拉了拉衣袖,悠哉的说道:“前不久,紫凰大闹了琼山祭祀大典。其中内情,你该是比我还清楚。但后来她强行掳去了道人夙和,困在了小仙山之事,你又可知?”

帝霄抿唇:“不须父皇提醒,霄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紫凰与闵然有七日之约,你可知道?”诛邪顿了顿,对上帝霄疑惑的目光,不紧不慢的说道,“紫凰掠走夙和后,曾像闵然许诺,若夙和七日内不回心转意,从此后与他——恩断义绝。”

诛邪侧目看向帝霄若有所思的模样,轻声道:“那七日,夙和画地为牢,自己将自己囚在屋内。不肯见紫凰一面,不肯听他说一句话,却不离去,你也知道吗?”

帝霄皱眉冷哼:“父皇说笑了,那道人便是道法再深,又怎能突破闵然的所设的结界。”

诛邪道:“可笑之处便在此处,紫凰根本没有打开过结界。也就是说,从紫凰将人带去后,夙和随时可以离去,可最后却从未试图离开过。便是后来离开,也在紫凰走后。你说,当时他心中是不是,还有祈盼呢?他原本是不是打算和紫凰困在小仙山,百年、千年、万年呢?如此,便可以给自己一个和紫凰走下去的理由,当真是天真的可爱呐。”

帝霄侧目,不动声色:“父皇到底再说什么?”

诛邪道:“父皇并没有要说什么,只是嘲笑他的愚昧啊!明明不想走,明明有所依恋,铭心刻骨,却要画地为牢,将自己禁锢在自己的固执中。他以为他守护的、他坚持的、他追求的、都是自己最想要的,却连心底最深的祈盼,都想不明白。活该错过了这一段良缘。”

帝霄沉思许久:“父皇到底要说什么?”

诛邪却冷笑一声,撇了帝霄一眼:“本来是有些什么要说,可看尊主的态度,似乎不是那么想听。如此,不说也罢了。”

帝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从床上站起身来,拱手沉声道:“霄,恳请父皇指点。”

诛邪挑了挑眉:“这会倒是学乖了,知道我是你父皇了,方才怎不见你见礼?”

帝霄抬眸眯眼望向诛邪:“霄,知错了。”

诛邪不想同帝霄僵持下去,轻哼道:“若你一直如此,我和你母后,又怎会不帮你?但你可想清楚了,自己到底要得是什么?此时彭冲带领天兵尚围在熙元府邸,你觉得如此便可以逼得了紫凰吗?”

帝霄双手攥成了拳:“父皇以为如何?……她的性格,父皇也是知道的,若非有些牵制,东天的结界如何能困住她?”

诛邪哼道,“你既然如此在乎她!那时她说提亲,你为何要一口否决!她自来又是宁可玉碎的性格,你却如此强迫,你这蠢猪!哪里有半点我当年聪慧神武!”

帝霄慢慢的敛下眉眼,长长的睫羽遮住了全部情绪。此时,他如何能承认,当时一听她要走,根本来不及思考,发狠的话便脱口而出来了。这几日帝霄又何尝不迷茫,不茫然?本该好好的,可不知何时,自己与她却已闹僵成这样。

那夜美好的让他的心都醉了,可醒来后,却对上那小妖的翻脸无情。这口恶气,让帝霄如何能咽得下。实然,那日的自己也太过鲁莽、口不择言。可此时,便是后悔,也不知该如何挽回。甚至试图挽回,只让情况变得越加的糟糕。这几日,悔恨与懊恼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他的心,那种不知如何,无能为力感,让他整个人暴躁又混乱。

诛邪已有百年未曾见过帝霄乖巧无助的模样了,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怀念。虽有意要刁难他一会,怎奈百年来他的喜怒无常与暴戾可怖,已让诛邪心生无限恐惧,再不敢下狠手刺激他了。诛邪想让帝霄有所改变,故而帝霄若真愿意为紫凰改变,想来该是有得救了。

诛邪深吸一口气,缓声道:“你莫要胡思乱想,事情并未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你要知道,她如今最在乎的,莫过于闵然夫妇了。”

帝霄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眸:“那……那现在、现在妖神定然很生气了,他、他会如何?”

诛邪想起闵然的态度,一阵气怒,恨恨的瞪向帝霄道:“你倒是还敢说!不说你现在还围着熙元府邸,单说紫凰失了妖丹,闵然夫妇岂会善罢甘休!你可知那日我去熙元府邸,闵然夫妇猜出你便是那行凶者,是如何恨怒的!若非我为你周旋,莫说你想娶人家府君,他们便是拼掉整个熙元府邸,定也饶不了你!”

帝霄蹙眉垂眸,小声道:“可此时该当如何?闵然若真不愿,紫凰定会听他爹爹的。我与紫凰情意本就不够深重,万万不想再被她厌弃,父皇我到底该当如何?”

诛邪咬牙道:“说什么情意不够深重!只怕在紫凰心中,你此时得所作所为,都是在消磨当日你们两小的情谊!你不是自诩聪慧吗?这点小事,怎会想不明白?你既那么愿意,那日一早为何又要矫情!你简直是……简直是蠢钝如猪!”

“她说要走,我以为……我怎知道她会说提亲!若早知那样,我又怎会……”帝霄眼巴巴的看着诛邪,心虚的说道,“父皇……此番帮帮我可好?”

诛邪已许久没有听到帝霄如此温软的腔调,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虽还是气怒帝霄的所作所为,可到底亏欠之心更重一些,说来说去还是怪自己和冉羲多一些。

诛邪心中百转千回,长叹一声,“我和闵然到底几百年的情谊,这些你更是多番为了你伏低做小。他虽恨怒交加,还是被我糊弄过去了,暂时相信了我的说辞。他们那里你大可不必担心,毕竟以他们父亲对紫凰的疼爱来看,只紫凰愿意,他们也是决计不会阻拦的。紫凰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吃软不吃硬。是以,你现在告诉父皇,你到底是要三界一统,还是要紫凰?”

帝霄缓缓的垂下眼眸,本闪闪发亮的眼眸逐渐的蒙上了一层尘雾,让人看不清楚内里。他犹豫不决的模样,落在诛邪眼里,说不出的寒心和气怒。

诛邪冷笑连连:“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你若放不下世间三界,拿什么与她两厢厮守!你需知道,她性格散漫又爱自由,是绝不会万年如一日的守着东天,更不会每日和你那些莺莺燕燕争争夺夺的!”

帝霄急声道:“父皇!我绝无此意!”

“罢,有些事,我也不指望你一时能想通。”诛邪叹了口气道:“你既想和她好好的,便该知道,一味的强逼是没有用的。你想想,当初没有神力时,是如何做的?她是如何回应你?如今你以如此姿态强逼她,以她的倔强,怕你们只会弄巧成拙!”

帝霄闭目定了定心思,沉思了片刻。年少时的种种,犹如烙在脑海般清晰显现,一幕幕如昨日般显现眼前。那时,每次争执,紫凰看似胜利,最后得了实惠的都是自己。便是前些时候两人缠绵厮磨,也与当时自己的心慌示弱有着莫大的关系。帝霄不自主地勾起了唇角,狭长的眼眸水光粼粼。

诛邪将帝霄的神色看在眼中,轻声道:“你需知道,若继续对付妖界,以闵然的烈性子,定然反抗到底,到时便真得再无转圜的余地。”

帝霄抿唇,沉声道:“若紫凰愿意与我长相厮守,我愿舍弃妖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花开花落几番晴(3)

冉羲听到此话,压在心多年的巨石轰然崩塌,长舒一口气。当初本就是小儿女间的事,只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绕了这般大的圈子,经历了这般多的波折。如今帝霄一如当年自己心中所期盼的那般,身负移山倒海之力。可自己却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的,幺儿也再不复往日的天真和孝顺。一想到只因是自己从中作梗,才有今时今日,冉羲总是忍不住地自责心痛,后悔得无以复加。冉羲望着此时的帝霄,眼中总有些了欣慰,毕竟虽是历尽了磨难,可能得到这般的结果,也已不错了。

冉羲坐在原处,想了又想,方才开口道:“那日紫凰能说提亲,可见心中并没有抗拒过你。只是后来听说你将迎娶旁家神女,才临时变了挂。女子越是在乎你,便越是在意你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当今之计,霄儿应当先将三位神家的婚约退了,将你与紫凰的关系先坐实了。”

帝霄不自觉的点着头,眼中已迸射出喜悦之色:“母后当真这般以为?”

冉羲点头连连:“以我看不如将此事先昭告天地三界,再去熙元府邸给闵然夫妇赔礼道歉。此番作态虽有些不算厚道,但你当初做下的那些,若想让闵然夫妇一时半会便原谅你,也并无良方。倒不如先把名分占了,你们的婚事可再徐徐图之。”

诛邪瞥了眼自主聪明的冉羲,又看了眼已掩不住狂喜的帝霄,沉声道:“你们母子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可闵然岂是你们想得那般容易对付,还有云莲仙子,更是心有七窍,如此这般作为,与欺辱他家女儿有何区别!”

冉羲也知此番作为十分不厚道,心虚的呐呐道:“那夫君,有何良方?”

诛邪凤眸闪过亮光:“攻打妖界之事,断不能做了……”

帝霄急声道:“不做!自然不会再做!可若是我毫无征兆的退兵,紫凰一时半会也不会信了我!到时候不知该如何胡思乱想、猜忌我了!”

诛邪道:“以你往日所作所为,她便是如何猜忌你,也属应该。”

帝霄心虚:”我自是不怪她的,可却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再信了我……”

诛邪长叹:“罢了,往事莫要再提,谁还没有做错事的时候。你能重新喜欢她,可见你们命中牵绊很深,上天定会给你们机会再续前缘的。但在此之前,你最好还是先去熙元府邸,负荆请罪来得好些。虽然紫凰将那夜之事一力承当了去,可若让闵然相信你一个男子是被动……只怕很难。此事不管谁对谁错,到底是女儿家吃亏些,你不声不响地将人家宝贝女儿拆之入腹,合该给人家交代交代才是。”

帝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三位神女的婚约之事,便交给父皇母后了。我现在便去熙元府邸负荆请罪顺便提亲,还请母后给孩儿备上文定所需之物,婚事若不成,我绝不回来!只是紫凰此时还在东天,并未回熙元府邸,孩儿又该如何?”

“你放心先去便是,一应物件我都会备齐全的,稍后便会让宫女与仙仆送到雀池山去。”冉羲轻声笑了起来,“真是拿你们没办法,昨日还喊打喊杀的,今日却又是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当真不知道你们两个孩子在想什么。”

帝霄疑惑的望着冉羲:“母后怎知道,昨日我们喊打喊杀的?”

诛邪瞪了眼不知所措的冉羲,轻咳一声:“紫凰此时不在熙元府邸,岂不是更好?”

帝霄被这句话拉回了目光:“父皇,此话怎讲?”

诛邪道:“她不在熙元府邸,万事黑白由你来说,闵然夫妻即便是再怪你,你们却已有了夫妻之实,他们也莫可奈何了。实在不成,你便将她腹中不知有还没有的骨肉一并说上一说,他们又怎会不想抱孙儿。你本就是带着诚意而去,若真心悔改,立下天地为媒的毒誓,他们安能对你不放心。前日父皇去熙元府邸时,见云莲金仙的意思,虽是知道你对紫凰动了手,心中还是喜欢你得很,定不会太过为难你的。”

帝霄一双星眸闪闪发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是彻底放下心来。可片刻后又侧目思索了片刻,慢慢跪下身来,俯身叩首,起身望向诛邪夫妇,郑重地开口道:“十年来,儿子整日浑浑噩噩不知所谓,多次忤逆了父皇母后,实在是罪无可恕。直至今日才知爹娘苦心一片均是为我筹谋着想,帝霄……帝霄悔恨万分,不敢求父皇母后原谅,只求父母日后千年万载喜乐安泰,定要活得长长久久,给予帝霄忏悔孝顺你们的机会。”

冉羲瞬时红了眼,想起百年前小儿子的温言软语撒娇卖乖,竟如是恍如隔世。这种种起因,均是因自己起了贪心,这才被天道所厌,让自己过了上百年的担惊受怕战战兢兢的日子。冉羲心中如何也怪怨不起来,她红着眼眶,抿了抿嘴,轻声道:“霄儿,母后能见到今日,便再无什么怨言了。当初之事,哪里是你的错,都怪母后执念太深,若非是我一意孤行,阻止你与紫凰之事,怎会让你们蹉跎了百年之久。”

诛邪半仰着头,深呼吸才压下了心中酸涩和疼痛,他上前两步拍了拍帝霄的肩膀:“父子间能有什么隔夜仇,你若不执意在歪路上走到黑,我帮扶你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怪你。对父皇和母后及凤凰族来说,天地三界所有一切都是虚的。唯有你才是父皇母后与凤族全部的依仗与指望,如何不为你着想?此时你能悔过尚来得及,不用多说什么,快起来吧。”

帝霄听到这些话,一时间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只觉胸口闷疼闷疼的,却一时理不清楚,垂着头低声道:“三个月后的登基与納后之事就此作罢了,从此以后孩儿定不会再胡作非为,再不惹父皇母后生气了。等我便找到办法,便将父王母后的神力还回去。”

“修为既给你了,便不要再还了,省得用错了办法,再伤了你的魂灵。”诛邪慢慢地蹲下身来,轻声道,“你不登基也是好事,你已做错了许多事,此时你放权,父皇还能帮你补救补救,若再执迷不悟,当真是不可救药了。”

帝霄愕然,微挑了挑眉头,冷声道:“父皇这是何意?我一统三界本就是天地所乐见的,有什么可补救的?魔族屡屡犯我天界,我只收了他们并未赶尽杀绝,已是仁至义尽,何来有错一说!父皇想收回权柄收便是,为何还要这般地诋毁我!”

诛邪听见了帝霄的想法,倒是有些不以为然。若帝霄真是一时间性情变得犹如菩萨般慈悲,倒是不可信得多了。不怪诛邪多心,实在是百年来帝霄反复无常且恶行累累,实在是不堪信任了。

“帝霄,你还记得攻打魔界前,父皇曾说过的天道轮回吗?”诛邪微挑了挑眉头,极轻声地、一字一句说道,“你越是不怕,天惩越是不会找你,它只会从你最在乎的地方下手,你心中若真有喜欢放不下的神女,便是为了她,也万不可随意开战杀戮。”

帝霄骤然抬首,怔怔然地望向诛邪,哑声道:“父皇所言,皆是不可论证之言,我断不会为这莫须有的事担忧。”

诛邪慢慢站起身来,不冷不热地道:“帝霄啊帝霄,你让父皇说你什么好呢?方才为了紫凰愿意同我与你母后虚与委蛇,可直至此时你还心有防备,猜测来去的……呵,你觉得自己身负回山转海之力,便无可顾忌了,是吗?你可还记得,自己当年为何会给彩蝶补翅粉吗?你自小便比谁都知道,最重的报应——从来都不是自身,不是吗?”

帝霄脑海闪过魔界征战的种种杀戮与血腥,俊美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许久许久,猝然跪行向前,失声道:“父皇父皇!帝霄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求父皇救救孩儿……”

诛邪冷撇着帝霄煞白的脸,冷声道:“当初我是如何告诫你的?你可有听入耳半分?你往日不计后果的所作所为,早让三界心生不满。你可知道,有多少神家前去灵山,求佛祖为其主持公道?你以为佛祖不敢动你,所以才越发地肆无忌惮。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佛祖只是早知如此,不肯出手点化你罢了。佛不收你,天才会收你!那时你无畏惧时,天自然动不了你,但此时你还无畏惧吗?”

帝霄攥住诛邪衣角的手,微微颤动着,哑声道:“父皇,儿臣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求父皇救救儿臣,赐儿躲开天道之法!”

诛邪心有不忍,可到底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唯有继续道:“父皇方才让你放权,便是一心想为你补救一二。可你却依然心生猜忌与恶念,当真是让为父寒心至极!你即是不思悔改,我还替你操心这些作甚!”

冉羲上前一步拽住了诛邪的衣袖,心急万分地说道:“夫君勿恼,霄儿已然知错了,也绝无违背你的意思,事已至此,你不帮忙补救,还待谁能帮他!”

诛邪一把甩开母子,转过身去冷哼:“慈母多败儿!”

帝霄满眸的不知所措,思绪纷乱一片,再次拽住了诛邪的衣角,哀声道:“儿臣求父皇赐儿解救之法……”

诛邪侧目,帝霄的眉宇间已溢满了哀求之色,目光焦急而慌乱,并不像作伪。诛邪微闭了眼眸,长叹一声:“罢了!当真是前世欠了你这孽子!你先莫要想那么多,天地三界的事也非一朝一夕的事。不过——从今以后三界之事,你都不可再插手了。此番你前去雀池山,必须先将闵然夫妇的心给挽回来,至于佛祖那里,待为父同闵然商议后,再做定夺。”

帝霄想了想,颤声道:“若……若闵然伯伯,执意不愿呢?”

诛邪蹲下身来,轻声道:“我儿莫要忘了,你是雀池山的常客,此事对你来说,并非难事。我儿需好好回想以往,当年是如何收买云莲金仙之心的?再想想紫凰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退让于你?有时候强大,并非所向披靡的利器,知道示弱和迂回,才能百战不殆。”

冉羲点头连连:“云莲金仙三界出了名的面慈心软,待母后给你备些贵重的礼物,你此番前去只需讨巧卖乖,认打认罚便是。”

诛邪瞥了眼还在发愣的帝霄,朝冉羲赞同地点了点头:“以你如今的修为,便是没有这天地三界做陪衬,也已所向披靡。礼物再贵重也只是陪衬,只要此时你心甘情愿俯首做小认打认罚,会比手无缚鸡之力时讨巧卖乖,强上百倍千倍。以往哄骗她们母女的办法,你尽管用便是,剩下的琐事,父皇和母后会给你办好的。”

帝霄思索了片刻,只觉拨开云雾豁然开朗,再次望向冉羲与诛邪,眉宇间已泛出喜色,星眸中溢满了感激之色:“帝霄谢父皇母后指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花开花落几番晴(4)

东天宝库外。

紫凰不动声色将从东天宝库寻来丹果装入了乾坤袋,双手抱胸的的望着拦着去路的两位神女——丹蝉、鸢夕。

丹蝉本是帝俊宫中一棵牡丹王,得帝俊鲜血滋养长成。天生神根,两百四十天时年,落地化形,天赋异禀。又因得帝俊血脉,被帝俊视为亲妹,成了风挚宫的公主。

鸢夕是朵长在丹蝉身旁极为普通的鸢尾花,只因与丹蝉盘根而生,得了些帝俊之血与丹蝉的滋养,从而得了神根。因天资受限,五百天时年方才化作人形。

两位神女,自小相伴长大,感情颇好。鸢夕虽并未得帝俊认可,却与丹蝉同生同长,极得丹蝉的照顾,这些年也算有些修为。天界之神,很有几个两姐妹不愿分开,共嫁一神之事。是以丹蝉、鸢夕结伴嫁予帝霄,让紫凰并不意外。

丹蝉艳丽,耀眼四射。鸢夕婉约,娇艳欲滴。两个都是天界公认的好容貌。

丹蝉微仰着下巴,睥睨得将紫凰打量几个来回,掩唇而笑,柔声道:“几百年不见,紫凰府君一如既往的灰头土脸,吾心甚悦。”

紫凰撇了撇嘴,不冷不热的哼道:“别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好吗?说什么几百年不见,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神女过的还是天时年,若换成我过的日子,早已万把岁了。你还装什么少女姿态,真真没羞!”

“你!”丹蝉指着紫凰哆嗦了半晌,被鸢夕拉了拉衣袖,这才放下手来,“哼!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惹神讨厌!”

紫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还是不够讨厌啊!我若真那么讨厌,你又何必巴巴的来截了我的去路。”

丹蝉咬牙切齿,怒气冲天:“你别得意!现在那小鸡崽子可是我未来的夫君,我看他以后怎么帮你!”

紫凰得意的一笑:“你的你的,自然是你的。帝小鸡和丹小花,极为相配啊!都说缘分天注定,我看果真不假。”

丹蝉喝道:“你你你一个黑蛇妖!有什么资格笑话我俩的原形!你你你!岂有此理!”

紫凰悠哉的扇了扇衣袖:“你又吵不过我,干嘛每次都来找不自在,识相得快点让开!否则,哼哼……气死神可是不用偿命的。”

鸢夕拉了拉气得发抖的丹蝉,上前一步,轻声道:“紫凰府君,莫要同我姐姐稚气,今日我姐妹前来,着实是有事相求。”

紫凰倒是不好给鸢夕甩脸色,她胆小怯懦,自幼不敢说话,今日能张嘴说出恳求的话来,着实难得的很:“你们能有什么事,用得着求我一个小妖。”

鸢夕垂了垂眼:“此番与帝霄尊主的婚事……非我姐妹所愿,只因帝霄尊主,强行将聘礼送到我家府上,又擅自宣布了婚事。紫凰府君需知,自从我家帝君沉睡后,府内只有姐姐一位女神苦苦支撑。虽说家中旧臣,依然忠心耿耿。可到底凤族势大,帝霄尊主这些年又极为霸道,我们实在是不敢招惹,这才不得不虚与委蛇答应了婚事。”

鸢夕见紫凰不语,脸色不禁更加的苍白:“鸢夕求府君,同帝霄尊主说说,婚事就此作罢……可好?”

丹蝉脸色十分难看,伸手将垂着头欲跪的鸢夕拉到身后:“求都求完了,谁要你下跪的!”

风挚宫帝俊本是上古的神帝,因历劫转世,从而放弃神帝之位。因曾执掌天地三界数万年之久,故帝俊本身在天界颇有地位。当初与诛邪、闵然都算有些交情。百年前,帝俊不知为何陷入了沉睡。自此,风挚宫日渐没落,在天界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虽说如此,紫凰也想不到风挚宫已到了能被凤族随意逼婚的地步。

紫凰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不是我不帮你们,凤族婚事乃三界的大事,绝非我熙元府邸能插手的。不过,你们既不愿,为何不去求求诛邪神君?”

丹蝉抿唇道:“现在天地三界谁不知道,东天鸾凤宫唯一能做主的,便是帝霄尊主。他又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诛邪神君与凰后冉羲,根本插不上话。”

紫凰哼道:“他们都插不上话,你们来指望我,不是笑话吗?婚事本就是你情我愿之失,若你们执意不从,帝霄如何强迫得了你们?”

鸢夕忙道:“府君许久不曾来过天界,怕是还不知道帝霄尊主自多年前,便行事极为霸道。若是我姐妹不肯依他,到时不说我风挚宫能不能保住,便是跟随我们的家臣,也会遭殃的。”

紫凰自然知道帝霄的变化,此时自身尚且难保,如何保住她们姐妹:“既然如此,你们都惹不了,我如何敢惹他。若你们实在不愿,便去西山求佛祖便是,求我一个小妖有什么用!”

丹蝉怒道:“佛祖若是肯管,我何必还来找你!哼!你拿这些敷衍的话,骗骗别家还成,休想骗我姐妹!那小鸡崽子自小便是个糠心萝卜,内里坏透了!平日里最听你的话!当年若非是他暗地里下黑手,那颗七彩珍珠肯定是我的!”

紫凰不自在的嘟囔道:“几百年前的事,你倒记得清楚。不管你怎么说,我熙元府邸自身难保,如何能保你们。”

丹蝉勃然大怒:“你蛇妖,端是歹毒叵测!你明明知道他一颗心都在你身上,却还要我姐妹嫁给他白白受苦!不知按了什么心思!当真是可恶至极!”

紫凰气道:“什么他一颗心都在我身上!你们只是要嫁给他便如此委屈!那他派彭冲取我性命,派大军围攻我熙元府邸,我又该找谁哭!”

丹蝉道:“说什么取你性命,你不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围你熙元府邸,不是也没有动手吗?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两个生气,才牵扯我们!别以为我不知道,前些时日,他在你八宝楼过夜,昨夜又是!”

紫凰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我和他生什么气!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丹蝉却笑了起来:“那谁知道!你们俩自来狼狈为奸,此番逼婚的事故说不得就有你的份!虽不知这次打了什么主意,但你们竟敢欺到我风挚宫头上,待我哥哥醒来,定然饶不了你们!”

紫凰喝道:“他的所作所为,为何要怪在我的头上!你既如此有办法,那怎么不去把帝俊叫醒!作甚来求我!”

丹蝉与鸢夕眼睁睁的看着紫凰甩袖而去。丹蝉挑眉而笑,鸢夕脸色却越发苍白,她拉着丹蝉的衣袖摇摇头。

丹蝉浅笑嫣嫣得捏了捏鸢夕的脸:“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有她在,咱们与凤族的婚事铁定成不了!”

鸢夕小声道:“那你又何必气她,看她的样子,恨不得吃了我们,哪里会给我们周旋婚事。”

“傻,谁让她帮忙周旋!你真以为我是来找她帮忙的啊?”丹蝉胸有成竹的笑道,“我就让要气死她!他帝霄敢欺负我家,我断不能让他好过了!”

鸢夕皱眉:“她在你这受了委屈,肯定会找帝霄的,到时候还不是我们遭殃。姐姐此番太过冲动了些。”

丹蝉点点鸢夕的额头,抿唇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傻瓜,昨日你没看见吗?那小鸡看见她时,眼都直了,再也容不得旁家了。也就婉华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仙,才看不清情况,一味的找她麻烦。也不看那小鸡崽子患得患失的德行,哪里会同我们成亲。”

鸢夕道:“是吗?可是……如果她回去对帝霄说我们的堵了她,恐怕不会让我们好过吧!”

丹蝉笑道:“她自然会去说!不过可是你说的那般告状。咱们和他们两个认识多久了!岂会不知道他俩的脾性,那帝小鸡就等着回去挨踹吧!哼!欺负我家无神!我岂能让他好过了!且给我们等着吧!”

五百年前,天河边上搁浅了一个百年的河蚌,它内里包裹着一颗七彩珍珠。每每夜里七彩光芒,便会照亮整片河岸。河蚌虽未能化作人形,却还是有些法力。自然不会有上神为了一颗七色珍珠巴巴杀生,小仙想要宝物却又破不了河蚌的坚硬的蚌壳,故而让这河蚌好好的活了些时日。

紫凰自来最爱这些晶晶发亮的东西,听说以后,自然不愿放过这颗十分少见的七彩珍珠。帝霄又历来以紫凰马首是瞻,步步紧随。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紫凰、帝霄遭遇了另一伙小贼——丹蝉、鸢夕。

丹蝉与鸢夕比紫凰大了好几千岁,自然不惧紫凰一个小小的蛇妖。帝霄又是天界出名的病秧子,无甚法力,也根本不用怕。丹蝉无视紫凰、帝霄十分得意的撬开了蚌壳,弄死了河蚌,掏出了珍珠。期间十分得意的看了几眼,不敢轻举妄动的紫凰与帝霄。

紫凰与帝霄站在五步远的地方,面上贪婪又怯懦的偷看着丹蝉的一举一动。不想,待到丹蝉掏出来珍珠的瞬间紫凰与帝霄对视一眼,联手而上,齐齐放出了符咒与法宝,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夺走了珍珠,将丹蝉与鸢夕困了法宝之中。

紫凰站在火圈外,把玩着七彩珍珠,得意洋洋的看了眼丹蝉与鸢夕:“知道什么叫示敌以弱攻其不备吗?三十六计都没有学过,还傻得意!啧啧!”

丹蝉怒火中烧,却毫无办法。她一个守法守礼的谦谦女神,如何能想到这一神一妖,小小年纪,不但卑鄙下流无耻,还歹毒成这般,弑神的法宝说放就放:“你们等着!待我出去,一定不会饶过你们!”

紫凰捧着珍珠放在心口,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帝霄,她居然威胁咱们耶,这可怎么好啊!”

帝霄垂眸想了想:“我这里有雪域瓶,可以收了她们,十二个时辰后,便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只要咱们收拾干净这里,不会有神知道,此事是咱们干的。”

丹蝉压住心中的惧怕,咬牙喝道:“你们亦然抢去了珍珠!作甚还要赶尽杀绝!你真以为你们走得掉吗?我风挚宫可有孔明镜,可回放二十四时辰内关于本公主的一切琐事!”

紫凰挑了挑眉:“世间竟还有这般好的法宝?”

帝霄面色严肃,点头称是:“虽是如此,但我有三十种办法,让风挚宫中的神八十四个时辰内发现不了她失踪的事。孔明镜是个死物,不以为惧。”

紫凰抿唇而笑:“你办事,我自然放心。不过……这么两个娇滴滴的神女,杀了到底有些可惜啊。”

丹蝉安抚的拍了拍身后的鸢夕,咬牙道:“少吓唬我们,你们这两个无耻匪徒到底还要什么,直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