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窗子一开,“嗖嗖”两道暗器射出,凤宁险险射过一个,却被另一个擦过肩膀,火辣辣的痛,她强忍着痛,扑到窗边,窗外月光明亮,照着湖面异常美丽,凤宁再忍不住,“啊”的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流浪逃命的龙三夫人

凤宁这一倒下,倒把那三人吓了一跳,不知她演的是哪一出。他们这么一愣神,楼下又有两个护卫冲了上来,刺客们返身与护卫动起手来,凤宁得此间隙喘了口气。

她强撑着爬了起来,先一把把小盒往怀里塞,那黑衣人见状急急一剑袭来,凤宁咬牙闪过,眼角瞥见龙家一护卫中剑倒地不起,另一人也被逼到楼梯口。此时一个黑衣人从楼下冲了上来,龙家护卫只得转身抵挡,凤宁这边的局势瞬间变成了以一敌三。

凤宁此时身体僵硬,信心全无,她前有劲敌,后无退路,一时间只觉身处绝境。她一步一步后退,背抵上了窗台。面前三个黑衣人举剑拦在她的面前,凤宁瞪着他们,心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把东西交出来。”那个认识的声音冷冷的对凤宁说。

凤宁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旁边另一位黑衣人有些紧张的看了窗外的大湖,他们没再往前逼是生怕凤宁情急之下跳进湖里,东西若是沉了下去,那就是件大麻烦事。

凤宁面无表情,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她努力不去想窗外的风景,她想着龙三对她说:“我相信你”时的表情,他那时候的目光是那样诚恳。

黑衣人微眯了眼,再耐不住,闪电般的出手向凤宁刺去,岂料就这一瞬间,凤宁大喝一声,抡刀扫向这三人,黑衣人赶忙退了半步欲躲,凤宁趁机把刀一丢,翻身就朝窗外跳去,大声喊着:“我死也不给你们。”

凤宁这一跃,不但让那三个黑衣人吓一大跳,她自己的心跳也停了几拍。她一跳出窗外就紧闭双眼,两眼再看不到,仅能凭着感知和直觉行事,她落下窗台,双手险险在窗框上一拍,借这力身体向上直冲,跃上了屋顶。

她眼不能视,双手施力位置不对,差点没撞上屋檐,指尖被蹭伤,手指也扭了劲,生疼生疼的,可她如今顾不得这些,脚一碰着屋顶便睁开双眼。她脚下未稳,身体晃了几晃,差点没往下摔去,她努力定了定神,稳住平衡,不禁庆幸自己命大。

身后便是湖,凤宁僵着身体,是断不敢再回头看的,于是拔腿便向前跑,正欲往下跃与别的人汇合,却见楼底下两个黑衣人抬剑指着她哇哇叫,想来是发现她的踪迹正大声向其他人示警。这时身后那三个黑衣人也追了上来,凤宁没时间再犹豫,只得换了方向,向一旁的一棵大树顶上跃去。

黑衣人紧追不舍,凤宁手无兵器,后无援兵,一路跑一路害怕,她盼着能遇到帮手,又怕要是碰着那些武艺不好的龙家人,反累人被杀了可如何是好。

急奔之下,前方便是龙府那高高的围墙,凤宁回头一望,竟是六七个黑衣人都追在身后,想来他们舍下一切,就为了她怀里的小盒。凤宁一咬牙,足尖一点跳了出去。

黑洞洞的街道冷冷清清,凤宁跑错了方向,与前来龙府支援的官差和皇家锦卫军是正相反的路子,她没有遇着任何帮手,偌大的城她也无处可去,后头的黑衣人紧咬着她不放,她只有拼命狂奔,左拐右闪,在城中不住的绕着圈子,后躲进一废宅的草堆里面,这才得以喘上几口气。

凤宁想着,天就要亮了,那几个黑衣人这般打扮,断不能在白日里见人的,他们定得散开换装,她有机会把东西安全送回去。可再一细琢磨,这东西送回去要怎么办呢?铁总管不在,龙二龙三也不在,护卫们这一夜伤亡不少,这刺客们在皇城里天子脚下都敢夜袭将军府,若不是有些势力门道,怎敢妄为?

他们的目标明确,对小盒藏匿的位置如此清楚,又知道余嬷嬷的身份地位,对龙府布局也熟,要说没有内应奸细,凤宁是打死也不信的。她想到了夏儿,夏儿怕就是内应之一吧?可被她误打误撞的给撵出府了,如今这府里怕是还藏着些心怀不轨之人,她这样再把东西送回去,要是被抢走了可怎么办?

凤宁窝在臭哄哄的草堆里想着,她最好能藏起来,等龙二龙三回来了,亲手交到他们手里才算好。

她盘算又盘算,决定先不回府了,打算偷偷潜出城去,在城郊呆个两天,待龙三他们回来再说。

天色拖拖拉拉的终于大亮,凤宁侧耳倾听,再听不到有人搜巡的足音,便悄悄地爬了出来。这偏僻之所,四下无人,凤宁看看自己身上,又是血又是泥,昨夜里头发没梳,衣冠不整,袜也没穿,这副样子怕比穿着夜行黑衣好不了多少。

于是凤宁决定先把自己打理打理。她偷摸进一家农宅,里头没人,想是都出农活去了。在桌上找到面镜子,好好照了照,这下把她自己吓了一跳,这脸脏得,这头发乱得,真是惨不忍睹。

她就着农家屋旁小水缸的水,净了脸洗了手,翻了人家女儿家的衣服出来,把头发梳了,又找了根宽腰带,把小盒细细裹了绑在身上,外头穿上衣裳,看着象个正常人家的姑娘,凤宁满意了。

她对着空屋子说:“我偷你衣裳真是迫不得已,来日定当十倍奉还,多谢多谢!”转身欲走,刚迈出门口觉得肚子饿得不行,想了想,又转回来对屋子里的空气道:“那什么,要不再借我点钱银吧?”

说借就借,凤宁动手翻了翻人家里的小柜小箱,终在个小土罐里摸出两串铜板来。凤宁心道自己真是太适合做贼了,藏得这么好都能翻出来。她冲罐子合掌道声谢,准备走了,一转身又想,那人家也会饿肚子吧,她全拿走了,人家怎么办?想想内疚了,又回头,把一串铜板放了回去,又想想,这家子人比较多,她只有一个人,她犹豫了,数了又数,一串铜板够买几个包子呢?最后一咬牙,又把半串放回去了。

她把小土罐放回原处,道:“等龙三回来了,我问他要银子,一定十倍还给你们,莫怪我啊。”说完,终是小心捧着半串铜板走了。

凤宁穿着粗布衣,一副村姑模样,没什么钱,肉包子是吃不起的,只得买了几个素包子填肚子,一边啃着一边往人多的地方走,打算混在人堆里出城去。

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时,她在心里嘀咕着:“龙三,我挨饿了,你回来一定要请我吃顿好的。”刚嘀咕完,就看到城门边有两个青衣男子很可疑,他们不出城却站在门边,四下打量。那眼神那神态,但不是什么善类。

凤宁一慌,稳住心神,走快两步走到一挑担子的汉子身边。一个孩子紧跟在那汉子身旁,手握着担绳,想来是汉子的孩子。凤宁挨着孩子,低头对他笑,那小孩倒也不怕生,见个漂亮姑娘笑,也回了一笑,凤宁一边挨着他走,一边温柔的抚他的头,这远远望过去,就象是一家三口。

凤宁就这样堂而皇之在青衣人身边走过,顺利出了城门。她刚要舒口气,结果一村妇在城门外等着,大声对她身边的汉子道:“孩子他爹,你们终于来了。咦,她是谁?”

这村妇嗓门奇大,惹来周围众人侧目,凤宁心里暗道要糟,果然那两个青衣人闻讯望了过来,凤宁对上他们的眼睛,扭头就跑,那青衣人果然就是昨夜里的刺客,拔腿便追了上来。

凤宁不识路,只得奋力向前奔,偶尔回头一看,追来的竟不止两个人,她心里甚恼,可除了逃也没别的办法。

凤宁被一路追到了邻镇,还没能歇歇脚,又被一路追杀到了下一城。凤宁打一打,跑一跑,身上早没了钱,只得偷衣服穿,偷饭食吃,她怕河怕湖怕井,好几日不得梳洗,只寻了机会找了个农家借宿时用盆子擦洗擦洗。她这样一路饥餐露宿,好不凄凉。

一日她窜到一家酒楼厨房偷饭吃,听得一厨子与一跑堂的聊天,说某某家的什么疑难之症,在百桥城给治好了,这百桥城是如何的厉害,如何的威风。凤宁猛地想起来龙三说过,那城主聂承岩是他的至交好友。

凤宁那天一琢磨,不如先去投靠聂承岩,把这盒子交给他,自己把那些追杀她的人引开,这样就不必担心盒子落到他们的手里,而聂承岩也一定有办法通知到龙三,那龙三就能来接盒子顺便接接她。

凤宁这段流浪的时日,其实想了许多,她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余嬷嬷猜疑的眼神,众护卫丫环仆役看到她会武时的惊讶表情,还有在书楼上她拼死一战,龙家护卫却问她是否与那帮恶徒认识,当时她没细想不觉得什么,这会子仔细一琢磨顿时觉得委屈得不行。龙家人肯定又以为她是在做戏,以为她联合了外人来偷东西。

想想也是,东西是她拿走了,可她没往龙家送,却带着东西逃之夭夭,加上她没记忆的那一段做下的好事,想来要人家往好处想很难吧。

凤宁越想越难过,只得安慰自己,事情很快便会过去,只要她把东西安全交回给龙家,一切真相就会大白。她管不得别人如何想,却是能努力多做些好事。况且龙三不会不管她的,龙三一定会相信她,会来寻她的。

她蜷在大树下,靠着火堆取暖,一边祈祷着那些恶人能让她休息休息,别再追了,一边想着明天去哪里找吃的。

在睡着之前,她喃喃的自言自语:“龙三,我饿肚子了,我没衣裳换,又脏又臭,没人陪我说话,没人理我……龙三……我想你了……”

夫妻重逢的龙三夫人

凤宁想的其实没有错,龙家因为她带着小盒消失一事已经炸了锅,凤宁在这一事上留下的疑点很多,光余嬷嬷能点出来的就好几件,加上那个受重伤的护卫作证,凤宁确是对黑衣人说了一句:“果然是你。”显然双方是认识的。

赶回家的龙二龙三并没有急怒攻心,他们遇着大事反而是冷静的。只是大家每点出一件,龙三就反驳一件,他道:“若是凤宁有心盗物,以你们见到的她的身手,我与二哥一出门她便能动手了,何必要等外头的人来一起做场戏?”

龙二想想也觉得这事不通,若是凤宁有心行恶,她把余嬷嬷拿在手里便是得逞,不必这么冒险相搏。

“可她为什么拿了东西就不回来了?”龙二觉得里应外合可能性不大,但趁乱夺宝倒是很有可能。

龙三望了他一眼:“家里明显有内应,凤宁自然知道大家不信任她,这时候拿着东西回来,被隐在暗处的人夺了去,她更是有理说不清吧。”

龙二道:“你倒是对她明白。”

龙三应道:“别把她往坏处想,自然就明白了。”

龙二被噎了下,只得道:“看来你是不打算用江湖令去搜寻她了,那你打算如何办?”

“家里交给你。”龙三回道:“我自己找她去,她若是平安,该是会想办法让我找到她的。”

就这样,龙三安排妥当,出发了。他一路搜寻,不依着凤宁的外貌找,却是找古怪失窃的,被人追杀的,离水路远的,就这样竟也被他找着了蛛丝蚂迹。

话说凤宁这边,她打定了主意去百桥城,于是便在青峰城处先落了脚,这青峰城离百桥城尚有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凤宁都打探好了,此城乃周边各地的交通中转,四通八达,比较容易甩开追杀她的人。这样她能争取多些时间,悄悄地把东西交到聂承岩的手里,然后再转回来,把那些黑衣人引往别处。聂承岩定会通知龙三来取盒子,到时她再赶回去,跟着龙三一起走,便是安全了。

如此一想,她设了一个计,在东城门处闹了一场,显示她已从那离开,但黑衣人被她耍了一路,果然以为那是她的障眼法,她定是又潜回城里呆着或是寻了别的路子走,于是他们还守着各城门,并在城里搜寻打听。可凤宁确是已从东城门堂而皇之的跑掉了。

她一路急奔,快到百桥城时停了下来,她想她去找龙三的好友,又是顶着龙三夫人的身份,可不能给他丢人,这一身脏兮兮臭哄哄地怎么可以?

于是她找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明明身无分文,却是昂首挺胸,财大气粗的,又是要最好的上房,又是要小二去买衣裳,又点了酒菜进屋,要了热水洗澡,她这般模样,掌柜小二一点没怀疑她是穷鬼,倒忽略她那一身不合宜的打扮了。

凤宁吃了顿久违的饱饭,又从上到下到自己好好洗了洗,打扮妥当,看着象个华贵妇人了,这才对着镜子满意的道:“龙三,你看,我对你多好,可没给你在外头丢脸哦。”当天夜里,凤宁从窗户跃上屋顶,逃离了客栈,往百桥城的方向而去。

她不眠不休,紧赶慢赶,终是到了百桥城聂府。聂承岩与她想象的不一样,她原先以为既是至交,那该与龙三一样,也是翩翩风流公子型,可结果聂承岩竟是个严厉又冷冰冰的瘸腿男人。

他坐在轮椅上,一副高傲的样子,皱着眉冷声问她:“你是凤宁?”

“是吧。”凤宁答道,心想难道这聂承岩也要与她道你以为你是龙家三夫人?

结果聂承岩该是没见过凤宁真面貌,他仍在疑虑:“你如何证明?”

证明?凤宁不高兴了,她冒着生命危险跑来,又是没得睡又是挨饿,怎么到哪都没人信任她呢?她理直气壮地回着:“不知道,要证明干嘛?”

聂承岩的眼神里是凤宁极不欢喜的探究,龙家是她的夫家,家人她就忍了,这外人她干嘛还要看脸色,她把小盒子掏出来往聂承岩面前一递,横声说道:“龙家三兄弟不在府,龙府被劫,他们想抢这个盒子,我偷了出来,也不知该给谁保管。曾听说百桥城主是龙三爷的至交,所以才来此。”

聂承岩听了大吃一惊,但他拒绝了凤宁离开聂府去青峰城再返回的要求,他承诺他会派人处理此事,让凤宁就在聂府住下。

凤宁一想这也好,反正事情交给有本事的去办就好,象她这般没本事的,去了那除了逃命还真做不了什么了。虽然聂承岩的这意思里包含着对她警惕和不信任,以及扣留下来监视的意味,但凤宁确认人家会管饭,也就不在意了。反正是龙三的朋友,她就吃吃喝喝等着龙三来接她就好。

凤宁在聂府呆了三天,这三天她过得颇滋润,虽然聂承岩有试探打听她的动机和身份真假,但凤宁没做坏事,自然坦坦荡荡。在这里她好吃好住,还有几个仆人的孩子能陪着她玩,甚至比在龙府里还开心。

不过凤宁最羡慕的,却是一个叫韩笑的姑娘。她是聂承岩的贴身丫头,侍候聂承岩喝药治疗和生活起居的,在这医城里,管这样的叫医仆。凤宁倒不是觉得人家为奴为仆有什么好,而是羡慕聂承岩对韩笑的那份心。

韩笑虽只是他的医仆,但他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当然了,要忽略他发脾气的时候,总之,凤宁觉得,不管是什么身份,这辈子若是得一人如此全心全意的对待,便是足矣。

那韩笑是学医的,对凤宁也甚是客气,一听说她失了记忆,赶紧为她把脉,想为她疗治,不过这病古怪,韩笑当然也是没办法。凤宁觉得这个当丫头的,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甚是让人喜欢,只可惜怎么配了聂承岩这么个坏脾气的瘸子。

龙三来得比凤宁想象得要快许多,她并不知道龙三一路追到了青峰城,正好与聂承岩的手下碰着了,所以仅三天,他便赶到了聂府。

龙三寻来的时候,凤宁正在跟孩子们玩“蒙脸捉贼”,她蒙着眼睛,要去捉东躲西藏的孩子们。她笑得开心,大老远的便能听到她的声音,龙三走过去,看着她东蹦西跳地高兴玩闹,心里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一个孩子“咚咚呼”地朝龙三的方向跑来,凤宁听得声音在后头紧追,孩子“哇哇”尖叫往龙三身后躲,凤宁一边大喝:“看你往哪里逃?”一边便扑了过来。

这一扑,把龙三给抱住了,凤宁大惊,赶紧松了手退了一步:“哎呀,抓错了。”她扯开了蒙着眼睛的布巾,一看居然是龙三,“哇哇”尖叫得比孩子的声音还响亮,她复又扑过来,兴奋地把龙三紧紧抱住:“没抓错,没抓错,是我家的龙三,我家龙三来接我了,哈哈哈……”

几个孩子好奇地围着这两个搂在一起的大人转,只有韩笑的弟弟韩乐小大人似的“哎呀”了一声,捂着自己眼睛装模作样的嚷:“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凤宁一点没介意,还在那兴奋的蹦:“龙三,龙三,你来了,你怎么动作这么快,真是太快了……”

“好了,好了。”龙三被她惹得也忍不住笑了,可被一群孩子围着看,他是万分不自在,只得推开凤宁:“别贪玩了,快去梳洗梳洗,我在阿岩的书房那等你。”

凤宁没介意龙三怎么不陪她,自己乐颠颠的跑回房去了,韩乐也颠颠地跑了,他是往书房去的,有热闹看,他可不想错过。

龙三与聂承岩先聊过了,他证实这凤宁确是他的那个凤宁,盒子也确是贵重之物:“一言难尽。”他与聂承岩道:“总之我的麻烦事如今可不比你的少。”两人对视一眼,均是一叹。

没从久,凤宁跑来了,一进门便是问:“龙三,龙三,你们家里是不是以为我与那群人是一伙的,联手抢你家东西呢?”这事她可是琢磨过好几回,心里很是介意。

“对。”龙三叹气。

“那你回去要替我申冤,不然余嬷嬷又该罚我了。”凤宁去扯龙三的袖子,这天大地大,她这没记忆的人,只有龙三一人可以依靠。

一旁的韩乐听得余嬷嬷的名字,嚷道:“那个凶凶的大娘。”

“咦,你们也见过?”凤宁奇了。

韩乐使劲点头:“那会她抢我姐姐,嫁给他作妾。”韩乐手指一指龙三,聂承岩和龙三两人脸色一黑,心里都恨不得把他扔出去。

“哎呀。”凤宁围着韩笑转:“原来我们是姐妹啊,那你如何流落到此处?”

聂承岩脸色难看到极点,喝道:“笑笑不是你相公的妾。”

龙三抿了抿嘴,跟她说:“这个是当初余嬷嬷看我伤重,信了冲喜之说,不作准的。”凤宁同情地看了龙三一眼。

“既然总是引起误会,还是保险些写个休书的好。”聂承岩似是怒不可抑,咬着牙说的。

说写就写,两个男人极有默契,准备好了纸墨笔砚,龙三飞快的写了个“休书”出来。凤宁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羡慕不已,怎么人家要休书就这么容易,她就不行呢?果然是有靠山好办事啊,她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道:“龙三,要不,你也给我写一张吧?”

龙三手一抖,差点没把字写歪了,所幸最后一个字已写完,他按上手印,装没听见。凤宁转到他另一边,又道:“很简单的,你照着这抄一份,把她的名字改成我的便好。”

龙三没理她,把休书交了,推她往外走:“去收拾你的行李,大家都在等我们回去。”

“我没行李,趁这会纸笔都有,再顺手写一张吧,不是说我七出之条全犯了吗?很好休的。”

龙三这时是个聋子,什么也听不见。他只跟聂承岩道:“我家里有事,大漠那边暂时没人手帮你了,探子那头,你派人接手过去。”

聂承岩点头,两人低语几句,龙三回头看了看凤宁,又与聂承岩说了几句,终于告辞。凤宁有些不高兴。龙三偏心,对别人好,对她就不好。

别人要休书,他痛快的很,她要休书,他就装傻。她一想着龙家人只会把她往坏了想她心里就不舒服,如果有休书在手,她就能昂首挺胸了。可都是龙三这个坏人不成全。

龙三回头看她嘟着嘴闹脾气,便道:“我得走了,你走不走?”凤宁没了办法,无精打采的跟韩笑姐弟挥手告别,跟着龙三屁股后头出发了。

“龙三,我们回去路上,不会饿肚子吧?你带够银子了没?”出门在外的难处有千百样,她凤宁最怕这一样。

“不会再饿着你了。”龙三承诺,这让凤宁开心了。

“咦,龙三,为什么没护卫?”

“你不就是吗?保镖兼杀手。”

这回答让凤宁咯咯笑。

又过了一会,凤宁又闲不住了:“龙三,我们怎么走?这方向是回家的路吗?”

“先不回去,我有事要办。”

凤宁想问那盒子怎么办?想想管它呢,反正她交给龙三了,他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关她事。反正她就跟着龙三,他去哪她就去哪。

龙三转头看她一眼,看她明亮亮的大眼睛直瞅着他,笑道:“怎么,没话要问了?”

凤宁一直瞅他一直瞅他,忽认真问道:“龙三,你缺女人吗?”

患得患失的龙三夫人

龙三正潇洒骑着马轻快前行,这问题一出,吓得他差点没一头栽下马去。他是逗她问有无问题,可没让她问这么有震憾力的。

“什么?”他大声嚷。

“我是问你,你缺……”凤宁当真打算再问一遍,龙三赶紧把她拦住:“停,停,我刚才听到了。”

“听到了你还问?”凤宁不满的瞥他,紧接着道:“那到底是缺还是不缺?”

“还问?”龙三恼羞成怒:“你自己想想,这是妇道人家该问的问题吗?能乱问吗?虽然你不是未出阁的姑娘了,可也不能这么没羞没遮的。你也不想想,要是被别人听到,该怎么想你,这简直是伤风败俗,就算是江湖儿女百无禁忌,也不能这般问的……”

他噼噼啪啪说个没完,让凤宁一下也恼了,她打断他的话,大声道:“你怎么知道别人什么江湖儿女没这般问的?你打听过?你调查过?你就这么确定?”

龙三一下噎住了,好一会答:“这哪里用打听,正常人自然不会这般问?”

“那我就是问了,我不正常?”要比无赖凤宁比谁都不差:“我问我相公问题,哪里不正常?当然了,我相公不认我,这才不正常。你没打听过,就想当然的以为别人家不会问,你才不正常。你以为别人家不会问,你就说我不正常,你才不正常。”

凤宁一口气绕口令似的说完,一夹马肚子超前走了,留下个龙三目瞪口呆,这疯女人,又乱闹脾气!

凤宁也不知为何,竟是气得不轻,她一路都赌着气不与龙三说话,龙三心里纳闷,弄不明白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可她这般,他心里也不痛快,反正他定不会是那个先低头讨好说话的人。

两人到达一家客栈,互不吭气却极有默契的一起把马匹交给小二拉到后院马棚喂草。凤宁其实早就觉得饿了,她一路奔进客栈堂厅里一坐,打算狠狠吃一顿。哪知龙三后脚刚一进来,就听得有人喊:“三爷……”

龙三一看,笑了,竟是三位相识好友。他走过去一一打招呼,对方一个是络腮胡大汉,一个年轻剑客,还有一个劲装打扮的年轻女子。三人一看就是跑江湖的侠客模样。

凤宁已经坐下,却见得龙三跑人家桌坐去了,心里头甚是憋屈。她盯着龙三,见他与那几人说话,目光柔和,笑意盎然,想着他对着别人均是温温柔柔,潇洒倜傥模样,对着自己却总是锁眉生气,她不禁难过起来,低了头盯着自己的指尖看。

小二过来给凤宁倒了茶,招呼着:“姑娘,吃点什么?”

凤宁闷头不说话,她没有钱,明明有个人保证过一定不让她挨饿的,现在却丢下她不理。小二见她不语,又问:“姑娘吃点什么?”

他话没说完,就听得一旁有人道:“她与我一道的。”凤宁抬头一看,原是龙三过了来,她心里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听龙三道:“偶遇几个好友,你一道过来坐吧。”

凤宁看看自己面前空荡荡的桌面,再看看人家那正上了两盘热腾腾的菜,她咽咽口水,对自己说为了吃食挪个位不算低头。

过了去,那三人主动自我介绍了一番,原来是掌剑门的三位弟子,女的叫柴悦,大胡子叫彭荣涛,年轻男子叫刘桦,当初龙三曾在掌剑门落难之时出手相助,故与该派结缘。

凤宁听了,微微一笑,点头招呼后,很镇定的要了米饭,彭荣涛见状哈哈一笑,摆手道:“对对,我们就不互相客气了,先吃饭,先吃饭。”

凤宁一听这个,终是笑开了颜,老实不客气的吃了起来。柴悦忽的问:“三爷,这位姑娘不知是哪里的朋友?”龙三一向独来独往,如此带着一姑娘家上路,确是鲜见。

凤宁一边瞄了龙三一眼,一边往嘴里趴了口饭,她家这龙三爷是怎么回事,怎么招了这么多的粉蝶小花的,人人见她都得问上一问她是干嘛的。话说回来,她是干嘛的关她们什么事。

凤宁认真吃饭,这回她可不多嘴了,龙三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是她万没料到,龙三竟然回道:“哦,她啊,是我家养的杀手。”说完还转头对她一笑。

凤宁一口饭堵在嘴里,看了看听了此话初初呆愣,随后开始笑的那三人,她用力嚼着嘴里的米粒。那柴悦笑得止不住,接着问:“杀手?三爷需要带杀手?敢问是打算杀谁?”

龙三这次不回了,他故意笑着瞅了瞅凤宁,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意思。果然柴悦的注意力一下子全转到凤宁身上,那眼神都变得凌厉了。

凤宁确认龙三是在报复她,她不过问了一个他不喜欢的问题,他就这样给她难堪。凤宁瞥了一眼龙三,面无表情的再夹一口菜,咽了,然后转向柴悦冷静说道:“杀食。”

她答完,接着吃了一口菜,继续杀食。在座的其他四人呆了呆,看着凤宁的动作,终是明白过来。这次连龙三都忍不住笑了,真亏她答得出来。这不是说自己饭桶吗?

龙三真是觉得再遇不到比凤宁更有趣的人了,他笑着应:“对,你的强项还真是杀食。”而且还确是他家养的。

“嗯。”凤宁脸板板地看看他们,又道:“三爷不是夸过我,以一敌三吗?”几个人闻言又哈哈大乐,龙三看着凤宁,对上了她的双眼,忽然笑不出来了。

她竟然是在难过吗?

之后他们的话题,凤宁再没有参与,她不认识他们,她也不记得自己的经历,除了吃,她实在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她认真的吃,一言不发,沉默地把自己的肚子填得饱饱的。

席将毕,龙三很大方的结了账,那三人似是知道龙三的作派,坦然谢过。小二过来问是否打尖,龙三要了两间上房,那三人忙道他们也是住这,若有何事可招呼照应。几个人又聊起当初一起对付魔派的事,聊得兴起,彭荣涛竟又叫了酒继续喝。

凤宁干坐着实在难受,便找了小二带路,回房去了。反正龙三那样也不跟她一屋,在外头,他怎么也不会认她是娘子的。况且此时又有朋友在,他自然是撇清楚摘干净的把她甩一边。凤宁情绪低落,回头抱着被子早早躺下了。

窗外明月早悬,凤宁盯着看,想着楼下龙三有家有业,上哪都有朋友。可她呢,她什么都没有。她今日是昏了头,她问龙三缺不缺女人,是想着若他并无意中人,那她是不是可以努力一下下,反正他们是拜过堂的现成夫妻,她如今跟以前也不一样了,他们能不能从头开始,试着好好相处?若是能处得好,彼此欢喜,她便跟他过了,行不行?

可她没好意思直接问他,脑子一热却迸出了这么傻的问题。龙三看不起她,他的朋友也看不起她,她就是个饭桶,除了吃还能做什么?

凤宁越想越难过,对着月亮份外的伤感,脸上一阵冰凉,一摸,竟是眼泪。

她忽地跳起来,飞快地穿好衣裳梳好头。盒子她已经交给龙三,若是从前她有错,现在算不算已经将功赎罪了?反正他们也打算把她送回娘家,她虽然不想走,可她也不愿这样讨人嫌,呆在一个没人喜欢她的地方,比做恶梦还可怕。她有手有脚的,还有功夫,她可以养活照顾好自己。

凤宁走到门边正要开门,想想又折返窗边,从窗子跳了出去,跃上了屋顶。她从一个屋顶跃上另一个屋顶,潇洒飞奔。

看,她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为什么要留在那里不讨人喜欢。天大地大,总会有喜欢她的地方吧。

她不一会便跑出了老远,忽地一想,她不能这般傻,明明有马可以骑,她辛苦靠两条腿跑做甚?这么一琢磨,她赶紧回头向客栈奔去。她不但要骑马,她还要把龙三的马也牵走,气气他。对了,随便去厨房偷点点心包着走,免得明早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