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窒息了一般,我回过神来只得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伸手抓着他的背脊,一边艰难地喊疼喊着他的名字。

景枫的声音也沙哑,他道:“我晓得,我也很疼。遇儿,忍一忍,忍一忍便会过去。”说着,他便一下一下律动起来,逐渐变快,逐渐变剧烈。

我想我有片刻是失去了精神,可待我再反应过来时,□尖锐的疼痛早已退去,取而代之的却是灼热的激扬,我瞧见他的双眼迷离,而我亦如堕云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发出来的h有点突兀,所以我又来修了一次。

说一下最近的更新计划,每天的更新顺序是:公子无色→龙凤→一色春

一色春还有两章完结(周末写完),龙凤还有两三章,公子无色日更。

如果我某天有哪篇文没更,一定是没能写过来去睡了。

今天下午有课,晚上有事,来得及的话,我回来就更新龙凤,来不及的话,我明天来更~

新坑求支持:【点图穿越】:

75

75、第74章 ...

逢秋,槿柳花开得极盛极盛了,可北荒却起了战事。景枫前些日子做了副将军,忙得不落脚,但隔三岔五,他总会回家来瞧瞧我。

可可这半年连下几窝小崽子。它平素里自个儿窝着,倒也温顺,偶尔犯抽便要爬树。上了树下不来,只得叫唤,有好几次,是景枫使了轻功将它从树上逮下来。

我觉得日子这般就好,大红嫁衣也要绣齐全了,景枫说,他娶我那日要穿将军服,等日后,他要给我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可自战事起后,我却以为,这天底下最好的,其实是两个人在一起过长长久久,安安稳稳的日子。

我自然没有把这个想法与他说,因他是北伐军的副将军,带着万千将士要保家卫国。我的想法不过是份私心,怕拖累了他。

我只是不晓得自己何时这般在乎他了。后来景枫说,这是因我觉察出了他的真心。他说我是个实心眼的姑娘,别人对我有几分真心,我便对那人付出几分真心。他满腹身心地喜欢着我,我自然格外在乎他。

我没搭理他,因觉得他说的全是歪理。我对可可也倾心,可它趁我不注意,还是爬树气我。

秋更深些的时候,我接过嫁衣的绣活。裙摆只剩一对鸳鸯,我想要亲自绣上去。

彼时北荒的战事已吃紧,北伐军明显兵力不够,可景枫和将军还是率了士兵在硬拼。我好安稳,觉得这样下去,景枫的安危堪忧,便寻了个时机劝景枫,问他能不能先退兵驻守,熬到朝廷的莫老将军率兵来资源。

那一日,景枫的神色有几许黯淡。听了我的建议,他沉默良久后,只问我:“小遇,是不是无论发生何事,你都相信我?”

这问题来得突然,令我心中隐生不安,可我还是点着头,与他说:“我现如今亲近的只你一人,便是不信你,又能信谁呢?”

不久后,我才晓得,有句话叫做一语成谶。

那天,香合镇蜚短流长,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有了异色。我愣神地回到家,将街头恍恍惚惚听到的流言一字一句凑齐:北伐军副将军景枫叛变,向窝阔国投诚。

我原是不信他会叛变的,纵使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扑朔迷离,但香合镇确是他的故乡,他不会毫无因由地放弃守卫这里的草木,这片水土。

可我在家等了他五日,十日,却再不见他归来。

北荒的战事日渐吃紧。我每天去镇口守着,等北伐军的消息,可等来的却是因景枫叛变,北伐军节节败退。

烽火终有一日燃在香合山头。我已近一月。

镇子上的人能走的都走了,大多数却留了下来,想来是要守着这片故土。我不知道自己的故土在哪里,可是曾有一度,我以为自己会在这里,与景枫长相厮守下去。

他的故乡会变成我的故乡,他的往事,会成为我的回忆。

槿柳花开败了。我独自扛了锄头,去挖我们拜天地时,埋在树下的那壶酒。

那一日,我在山头看见烽火连天,战场残酷,每一刻都有生离死别。我想也许北伐军没能将这片山守住,我,连带着香合镇人,亦要葬身于此。

可我又觉得,自己既想不起往事,唯余一个亲近之人,便是他叛国投敌,我也应当在最后去见见他才是。

我回屋抱了他送我的那把琴,在无尽烽火中四处找寻。待寻到景枫时,身上已然开了几个血口子。他果然穿着窝阔国的战袍,见了我,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却一如往常般,唤了句:“小遇…”

我隔着烽烟看他的脸,点了点头,说:“景枫,你一月没回家,我来瞧瞧你。”

我瞧见景枫的眼有一刹那的失神。下一刻,他忽地将眉头拧紧,大步上前来,一手拉着我,一手挥剑将围来的士兵挡开。我从旁侧,看见他的唇线绷得很紧,像是十分难过。可我就这么跟着他,一路跌跌绊绊随他去了后山头。

景枫的衣衫染了血,他的唇角已有些干裂,张了张口,好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我抱着琴站在原地,有许多话憋在心里,却没能问出一句。须臾,我又径自点点头,垂眸道:“我就是来瞧瞧你,见你还好,我就回家去了。”

说着,我退了一步,方要转身,却见景枫也跟着上前一步,双眼定定地看着我,哑着声道:“那你…还等我回家吗?”

我心底猛然一疼,我想说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等。我虽不哭不闹,不催也不怨,可我终究还是喜欢与他在一起的日子。

然而,当我抬头瞧见我们曾相许一生的香合山已沦为沙场,便不禁摇头说:“不等了,我可能要自个儿去沄州了。哪里的槿柳花和绿柳堤,我还未曾瞧过。我失忆以来,便一直想要看看这天大地大。”

身后的十里芳草变作无尽烽火,他在身后沙哑地唤我的名。我再没回头,他却低低地苦涩地笑问:“万水千山,岁月久长?”

谁说万水千山,岁月久长?

我抱着琴,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舍不得。

精舍外的篱笆该翻修了,大红嫁衣缝了一半,衣摆上的一对鸳鸯还少了一只,屋外的母猫可可打了肚子要生产,也不知他今后一人,能否照料好可可和它的子子孙。

我回过身,唤道:“景枫。”

他立在原地的身子一僵,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我。

“可可要生小猫崽了,它大了肚子,夜里不喜欢进食,你白日里,要记得多喂它吃东西。”

他的眼有一霎时的迷离,嘴唇张了张,又唤我的名:“小遇。”

“我的大红嫁衣…还少了一只鸳鸯没绣好,可是现在穿不成了。隔壁的尹姑一直很喜欢,你我帮送给她吧。”

他的神情一伤,却又百般固执地扬起嘴角:“我不送。”

我心里有点微微的疼,但是我又说:“精舍太小了,我原本还想再讨半亩地,种些槿柳树。这样一来,日后我们若想摘花来绕篱笆,也不必翻几个山头。可是,我现在明白,这样的嫁妆,你其实是…瞧不上的吧。”

我垂眸看了看他染了血的剑尖和衣摆,初时的淡淡桂花香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尽的烽火硝烟味。

远天的天幕被黄昏染红,我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我说:“景枫,我走了。”

夕阳下,有马匹渐近,有人在唤他将军。

可他没有回应,他只是悠悠地看着我“嗯”了一声,问道:“还回来吗?”

他往前一步,声音更加沙哑:“因为、因为你的可可,我一直照顾不好。”

我看着他的样子,我想,纵是隐瞒欺骗,纵是事与愿违,我还是十分地喜欢他的。

不然我也不会光是站在这里,光是这样看着他,便觉得圆圆满满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声音也轻轻地:“那嫁衣,我也为你留着可好?”

我怔了好半晌,忽然想对他说,那句我早想好的誓言,忽然想对他说,若他实在无法照顾可可,我其实可以,再留一段日子。

可我终是未来得及。

一如槿柳花朝开暮谢,所谓缘分,亦不过是朝华一瞬。

前方有百骑奔腾而来,我听得有北伐军的将领在叫嚣,说:“景枫将军,窝阔狗贼果然中了我们的圈套。”

景枫卸去窝阔战袍,露出皇子才穿的水龙服时,窝阔军震怒,不远处有流箭铺天盖地而来。北伐军纷纷被围起来,我听得有人在喊:“拼死一战。”

可我前方草地上,景枫一人身着皇子袍,持着剑,孤立无援地站着。

那一刻,我忽地很难过。我想起初遇时,他跑来找我,傲然的神色里透着几许紧张。自那后,他时时便来。我曾问过他:“你日日来瞧我,也不去瞧你别的朋友么?”

那是头一回,景枫在我眼前露出黯淡的神色。他说:“我在北荒也呆得不久,跟别人都不熟。我姐又时常说教我,说我脾气大。我见你平日里闲着没事,性情也过得去,便时时来找你了。”

我失了忆,偶尔顾影自怜,觉得天底下旁人都有亲人相伴相随,可我却孤身一人。如今看来,景枫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再抱紧了前,掉转头跑去他身边,与他一起站在烽火之中。

远天有残阳血色,可青草如初,来年定又是一片绿涛如海浪。

身上的伤不知添了几道,我听得自己努力把持着呼吸,对景枫说:“我与你一起。”

我说:“我想好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叛变也好,谋权为好。你若为龙,我便成凤。可你若做了阶下囚,要被株连九族,也可以将我算进去。”

我一边说,一边大口地喘着气。双目染了血,恍恍惚惚地瞧不见什么了,我努力攀住他的手,对他再笑一笑:“景枫,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仿佛有怀抱如初,将我揽入怀里,仿佛有人在一声一声沙哑地心疼地唤我的名。

我闭上眼,又见北荒碧草如浪,垂柳绿荫,有那么好看的一个男子跑来身边,如初的眉眼,如初的紧张。

“原来你不是被闫三两掳来做老婆的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从前的事情我忘了,你就叫我柳遇吧。”

柳遇,柳下相遇。

当生命成为一场空白,与你在柳下的相遇,是我这一生最无法割舍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们这两天居然没怎么催文,真乖~~

今天搞定公子无色和龙凤了,现在居然还有时间,先去吃个饭,吃完饭跳到一色春的坑上面,洒一把土~~~

下更,2011/01/16

76

76、尾声 ...

永京城东开了个琴艺馆子,我闲来无事便去瞧一瞧。

我现如今走得慢,腿脚落下毛病后,便有些跛。

我爹娘说,每每看着我自个儿走去城东,心里都十分难过。

可我却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我日后也不打算再嫁人,跛着就跛着吧,反正腿上的伤是景枫划的,这样我也能惦记他一辈子。

我落崖后,运气十分好,山间伸出的树桠将我拦了拦,使我落得在山间一颗岩石上,并未能毙命。可饶是如此,我还是在姬州昏睡了一月。

睡过了一场冬雪。

大夫说我睡了这么久,大抵是自个儿不愿醒来,因我的身子已大好了,就连从前脑中的淤血也似渐渐散了。只不知为何,我腿上的伤却一直血流不止,最终也没能痊愈。

我昏睡醒来后,北荒的战事已近完毕,窝阔国最终大败在莫子谦手中。

可对这些,我却不大关心。我后来又去了几次我与景枫跌下的山头,却没能找到他的尸骨。他们许多人跟我说,从前的景枫将军已经死了,他的尸首也早已被窝阔狗贼带走了。

我起初不愿意相信,后来渐渐冷静了,便想,死了就死了吧,幸而我已经将从前的事忆起来了。

从前,他以为我死了,一个人独自惦念了好些年,可我却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原来世事真有因果报应,如今换我来惦记他,一惦记,就是五年,十年,一生一世。

他只念了我三五年,可我却要念他一辈子。我虽是个贪小便宜的性子,然而这桩交易,我却并不觉得很吃亏。

想通这一点,莫子谦再次劝我回永京时,我便应了。临行前,我又自个儿揣了好些小银票,给驻扎在北荒的将士,给住在北荒的人,挨个挨个地送去。我托他们帮我找找景枫的尸骨,等找着了,便知会我一声。

景枫是皇亲国戚,他的尸骨若能寻到,我也留不得的。可我最近起了个念头。我打算等他们将景枫的尸骨从北荒带回来,我便去讨一缕他的发。如此一来,我日后去了沄州,可以将我们的发丝结在一起,埋在自家后院立个碑。

这样我会觉得,我们仍旧还在一起。

我近来十分懊悔。我与景枫相识六年。可在他离开后,我挖空心思想要琢磨出些他喜欢的,爱好的事物,却什么也琢磨不出来。我这才晓得,原来这些年来,我对他的在乎,半点也及不上他对我的。

后来有一夜,我从梦里惊醒。我在梦中瞧见自己又回到十七岁,回到那年的北荒。

香合镇来了商队,景枫为我讨来一把七弦琴。我置琴于膝上,抚了一曲龙凤谣。当时人群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景枫脸上有十足十的骄傲。

我抚完琴后,他去为我讨琴不得,十分懊恼。我便笑他:“抚琴的人又不是你,奇怪将将才骄傲的是你,这会儿买不到琴沮丧的也是你。”

我在梦里听得自己当时的话语,当时的念头,心里十分难过。

我觉得自己真是错了。我现如今明白,那年间,景枫的骄傲与沮丧,欢喜与烦忧,皆皆是因情到浓时,皆皆是为了我。

可是后来,我再忆起这桩事,却又十分开心。

我在心里悉数这六年来,景枫每一次的喜怒哀乐,我才发现原来他最骄傲最威风凛凛的一刻,就是我在北荒乡人面前抚琴,琴音惊四座的那次。我记得,就连他身着国师袍对簿于朝堂,抑或驰骋于马上征战千里时,也不曾那般骄傲过。

我想,我总算寻到了一桩可以令他欢喜的事情。

这些日子,我去城东的琴馆跟着老师傅学做琴。我始知做琴是个忒细致的活,切木拉弦都十分讲究。做琴时不小心,我的指尖便添几道血口子,每添一道,我心里就有些窃喜,因我记得曾经景枫为我做琴时,手上也有血口子,我如今做了与他一模一样的事,我觉得我离他挺近的。

我估摸着待春更暖些的时候,我的琴便也做好了,到那时,我会揣着我与景枫的结发去江南沄州。我会寻一处木槿如华,绿柳如涛的地方,在景枫的墓前抚几首曲子给他听。

嗯,以后的日子,最安宁也不过如此了。每每思及,我便十分欣慰。

天下已太平。

浓春落雨时,莫子谦娶了史云鹜。

莫子谦如今是一品镇国将军,可我听说他的亲事却办得不铺张。

他成亲那天,我没有去凑热闹。我现在不大愿意瞧见别人的繁华与欢喜,因景枫在世的时候,我并没能够为他守住这份原应属于他的长长久久。

莫子谦娶了史云鹜后,史丞相就辞官搬去了将军府陪孙女住着。丞相位置悬空没多久,就由前任宰相张三合顶上了。

我爹与我说这桩事时,我反应了好半天,才忆起那张三合便是小喜鹊。好些年前的北荒之战,他因保举景枫,所以被贬去了司天监。

张三合做回宰相的第一日,便跪在乾坤殿上,说了句与五年多前一般无二的话,求皇上为景枫正名。昭和帝叹了一声后,便也应了。

追封仪式的那日,春晖很浓,百花争艳。这一日我十分开心,赶早便起了身,梳妆打扮后,挑了一身最好看的衣裳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