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希萨闻声迅速朝她双手看了一眼。

那两只手已经被毒液侵染得一片抹黑,连指甲盖也透出层暗紫色。手指全部佝偻着,完全失去了控制似的微微抖动,任凭薇拉怎么使劲它们始终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看来极乐藤已经不会有什么用处了。”片刻后他道。

“…那我是不是要死了?”虽然早有这个预料,但真的直面死亡的时候,人怎能不怕,尤其是当发觉自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身体某些部位的时候。这种恐惧简直无法用语言区形容,薇拉不由的全身抖了起来,以致再次朝马背下滑去,刚想坐稳,却无比惊恐地意识到,不但两手的感觉已经失去,她竟然连自己腰部及以下的知觉也没有了。

当下眼睁睁就看着自己一头跌了下去,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起来,却根本无济于事。一时心跳快得要蹦出喉咙似的,她心慌意乱敲着自己的腿,可是手完全感觉不到腿,腿也感觉不到手敲打上来的分量,登时紧张地全身燥热起来,急促流动的血液像团火似的流窜在上身每个部分,可是到达腰际的时候却突然变得冰似的寒冷,仿佛那下面的血都已经凝固了,冻得坚硬无比,令血液完全无法从中渗透过去。

这让薇拉的上身变得更加燥热:“希萨!!我好热!!好热!!”

希萨似乎愣住了,因为他坐在马背上一定不动看着她,蔚蓝色的瞳孔里看不到任何情绪。直到突然间一团火从薇拉乌黑的手指尖猛地窜出来,他才一跃从‘骏’上跳了下来,蹲到薇拉身边,将她那只燃烧着的手一把扣住。

“火!!”薇拉尖叫,被她吓到了的阿呜也团团转地尖叫。一时乱作一团,她失去理智地胡乱挣扎起来,希萨皱了皱眉,抬头朝人犬阿卡丢了个眼色,它立刻跳了过来伸手一把压住薇拉的身体,而这同时希萨抓着薇拉那只燃烧的手用力朝前一抖,只听轰的声闷响,一团灼热的火球倏然间从她手上窜起,朝着前方弹出炸开,这情形把薇拉惊呆了,一时停了挣扎,她呆看着前方那片被火球炸出来的坑,艰难无比地咽了口唾沫。

那坑好大,足足有莎丽妈妈家房子的客厅那么大。可是一直以来她手里冒出来的火甚至连蜡烛都是点不亮的,此时竟然将地面炸出那么大一个坑,见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见鬼…

而更见鬼的是,就在薇拉对着那只还在冒烟的大坑发着呆的时候,她听见自己身下有什么声音在吱吱作响。

当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那声音已变成了琉璃碎裂时的咔擦声。

随即见到原本一直不停在自己身边扑腾着翅膀的阿呜突然不动了,一声不吭倒在了地上,因为它全身都被冻住了,只剩两只眼睛眨巴着,惊恐又欲言又止般迅速转动,一边死死盯着已经被惊傻了的薇拉。

她确实是被惊得完全不知所错了。

因为她身下那片雪地自她两条腿的位置开始,结了厚厚一层冰,冰裹住了她的双脚并朝四周蔓延,仿佛有生命般冻结着周围一切所能被它碰触到的物体。

“有意思…”

就在即将被那层冰碰到的时候,希萨一跃而起朝后退了两步,随即以一种相当奇特的神情望着薇拉,低低说了句什么。

然后一伸手,他朝着半空啪的声弹了个响指。

周围的树丛间突然一阵晃动。

随即一些人影从晃动着的树丛里走了出来,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这片无比寂静的树林里竟然潜伏着上百个人,他们默不作声朝着希萨和薇拉的方向走了过来,夜色中身上琅琅作响的铠甲闪着暗幽幽金属的银光。

“见鬼…”目睹这一切薇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颤抖着身体看着那些越来越近得人影,然后近乎绝望地望向身边的希萨:“帝国军…”

××× ×××

晚宴设在女神花园附近的光之神殿。

这是希露亚第一次见到除了自己国家水之神殿外的其它神殿。据说这些神殿在维恩帝创世之初便有了,一共七座,是为了供奉七位在创世最初将生机带给大地的女神。

绿之女神克莉维娜,光之女神希罗狄,暗之女神尼勒莎洛娅,月之女神罗缇菲尔,风之女神亚丝莱绮儿,火之女神贝露达尼亚,水之女神艾伊蒂。

据说这七位女神掌管着创世神所赐予的七件神器,分别用以守护维恩帝七块大陆上的种族不受创世之初那些藏匿在大陆上的妖兽恶鬼的侵害。尤记当年它们被用来封印七恶神时的辉煌,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七件神器在圣战之后突然消失,而众女神也随着光之女神希罗狄的死而不知所踪。

现今,世界各地所供奉的神殿已经只剩下女神的雕像伴着空空的躯壳,甚至年轻些的人早已忘了这世上曾有真神存在,以为那不过是老一辈虚构的传说。

想到这一点总不免令人唏嘘,希露亚记得母亲曾说过,没有信仰的一代是即将毁灭这世界的一代,因为他们完全不知何为敬仰,何为因敬仰而生的畏惧。是以,他们能不顾一切过度开采祖先所留下的元素能量,以供自己扩张军力或者私下挥霍,直到那些珍稀的原料面临被消耗殆尽的危机。

全世界各地所出现的种种异相,难道不正是神所给予那些肆无忌惮的人类的一种严厉警告么。

“她很美是么。”正对着希罗狄的石像出神的时候,希露亚听见娜塔丽雅问自己。

她点点头。“是的,真美。她是唯一一个成为人类新娘的女神,这一点让人无比羡慕光之大陆的荣耀。”

“是的,所以先王因为她的早逝而无比悲痛。”

“据说罗德里安同他母亲长的非常相似。”

“是的,非常相似,尤其是眼睛。”说罢,娜塔丽雅拿起酒杯,朝希露亚敬了敬:“为我们的王。”

“为我们的王。”轻啜了口酒,希露亚目光停留在大厅正面的画像上,那是先王撒罗伽的肖像。相对来说,这座皇宫内悬挂的画像更多都是这位帝王的,他对于奥尔都来说不仅是王,亦是精神上的领袖,史诗英雄般的存在。

当然,年轻时的他的确是这样一个伟大的人,即便他年老后做了那些事残酷的事,比如,灭了一个非常强大,但与世无争地生活在自己小天地中的种族。也不可否认他过去对这国家以及整个维恩帝所做出过的贡献,因为他曾令这片充满了战火的世界得到过前所未有的和平与均衡。

“恕我冒昧,你今年多大了,殿下?”这时听见娜塔丽雅再次问自己。

希露亚道:“马上就要十九了。”

“十九岁,多迷人的年纪,我在你这样的年纪还生活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

“什么样的地方?”她对这位能看到过去和未来的女祭司总有着一种非常强烈的好奇心。

但娜塔丽雅却似乎并不想对此多谈,只话锋一转,淡淡道:“听说圣帝维亚的水源受到了污染。”

“不仅是圣帝维亚,沿海那一代的水源都被污染了。”

“有查过是什么原因么。”

“查过,但查不出多少东西来,有人说是因为气候异变的关系。”

“又是异变。”

“如果真是提亚母树出了状况的关系,那就麻烦了,但那地方自上次的地震爆发之后至今没有通路,已经有人开始传言,守护提亚母树的那些火山矮人可能在那场灾难后全都死了。”

“如果真是提亚母树出了状况,对于整个维恩帝来说是灭顶之灾,我觉得还是不要对它多做假设的好。”

“我听说大祭司能知晓过去和未来,不知道关于这些东西,你能看出些什么来。”

希露亚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令娜塔丽雅微微怔了怔,片刻后轻轻啜了口酒,她笑笑:“除了罗德王,我不会给任何人预测些什么。”

“即使是这样攸关整个维恩帝生死的事?”

“那不过是传言,我没必要为了一点传言而去浪费我的时间。不过,”忽然顿了顿,她看了看希露亚那双清澈如海水般的眼睛:“我倒是从你身上看出一点东西,殿下。”

“是什么?”

“我看到你有一个哥哥,和你很相似的一个蓝头发的男孩。”

希露亚手指不由微微一抖,借着举杯喝酒,她轻轻搓了下自己的手:“是的,我是曾有过一个哥哥。”

“很可惜他死于一场疾病。”

“是的。”

“而那场疾病是因你而起,所以你至今仍在内疚那件事。因为为了你,你母亲失去了一个美丽可爱的儿子,你的父亲失去了一位年轻睿智的王位继承人。”

这句话令希露亚慢慢深吸了口气。

也许她刚才确实不应该用话去招惹这位大祭司,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盯着自己,让人有种全身都被看穿似的感觉。

“而现在你母亲又孕育了一个孩子。”

“…是的。”

“说说你希望它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希露亚不语。

娜塔丽雅微微一笑:“你一定希望它是个弟弟,好抹去你长久以来的愧疚。”

“我觉得你不应该随便猜测别人的想法。”希露亚皱了皱眉。那种第一次见到娜塔丽雅时并不太好受的压力感又袭了过来,她的明媚和她的夺目,都太张扬。

“是的,确实不应该随便猜测别人的想法,”娜塔丽雅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这种压力,不动声色又看了她好一阵,然后道:“你刚才说想知道我能看出些什么来,现在我这是实话实说,你母亲正孕育着一个妹妹,一个和你一样,蓝头发蓝眼睛,温柔而迷人的妹妹。”

“祭司大人。”没等她话音落,希露亚将手里的杯子重重放到桌子上:“我知道这个国家的人很尊重你,但你至少应该知道尊重你未来的主人。”

话音不大,怒气不轻。整个大厅里因此而寂静下来,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一名侍卫匆匆走入,在娜塔丽雅耳边低低一阵耳语。

“是么,他们又来了。看来早上的警告完全无效。”听完后娜塔丽雅神色凝了下来,目光依旧停留在脸色苍白的希露亚身上,她轻轻一弹手中的杯子,起身道:“跟西尔说我马上就过去。”

“是,祭司大人。”

“出什么事了。”目送那名侍卫匆匆离开,希露亚问。

“西城门有暴民在闹事,我的主人。”

娜塔丽雅故意用的敬语似乎是在暗示希露亚那番怒气的宣泄对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希露亚再次皱了皱眉,但很快平静了下来,她亦站起身道:“是为了什么,很严重么?”

“司空见惯,每个国家总不缺一些容易引起争端的人,只要有任何事情能触发他们这样的行为,他们就会不惜一切地把所有矛盾扩张化。我想对此您是了解的。”

“…是的。”

“所以恕我不能继续奉陪殿下,由于王不在成内,我必须去那里替他做一些必要的决定。”

“大人请随意。”

娜塔丽雅微一施礼转身朝门外走去。

走都门口处忽然停了停,她回头望向依旧站立着目送着自己的希露亚:“或者,殿下是不是也想亲自去看一下您未来的子民,以对这个国家的一些东西有更深邃些的了解。”

这个邀请正合希露亚所期望,虽然她不知这令人莫测的女人突然间对自己提出这样的邀请,背后究竟藏着些怎样的目的。

没有任何犹豫,她朝娜塔丽雅的方向走了过去,这次每一步似乎比初来时走得要实在,因为这是她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度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即将要碰触到一些它真实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凌厉的北风把拾荒者酒吧的牌子吹得嘎嘎作响,红鼻子罗恩探头朝窗外看了一眼,随即被冻得一缩脖子。路上行人很少,眼看暴风雪似乎又要来临,不禁让人咒骂这鬼天气几乎已经下了一年的雪,连带生意越来越差,再这样下去只怕整座城都要被雪埋住了。

“老板脸色不太好呢。”用力关上窗时,吧台边一个男人喝了口酒对他道。

他朝这男人打量了一眼,随即眼睛眯成一条缝:“喔,原来是莱因老爷,没瞧见您在这里,失礼啦。”

莱因算是拾荒者酒吧的常客,自从前两天他为那个带着条丑龙的小丫头出了次头以后,那些横着走的兵老爷就再也没来过,所以每回红鼻子罗恩见着他,总是特别客气一点,斟的酒也格外多点。“天气这么差,老爷仍有闲情过来喝一杯么?”

“在家闷得很,出来凑个热闹。”

“凑热闹,小心不要被热闹进监狱去,最近外头又开始到处抓人,指不定就被‘请’进去了。”

“抓人?为了什么?”莱因饶有兴趣地问。

红鼻子罗恩瞥了他一眼,瘪瘪嘴:“老爷您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么,乱党奸细啊。记得挂在广场那具尸体吗,被处死的塞坦尼亚公国王子的尸体,三天前被人盗走了,就为这事前天晚上军队整整搜了一天呐,听说昨晚在塞尔维防线附近被发现了。”

“哦?他们偷一具尸体做什么?”

“肯定是塞坦尼亚国那边的人干的咯,听说他们还在那里偷袭了帝国的军队,但是反而被帝国军给剿灭了,所以眼下戒严得更紧,瞧瞧外头,每隔个十来分钟就能见到一批巡逻队,比上次阿隆瓦将军反叛时查得更紧呐,”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他压低了嗓门故作神秘道:“不过,据我所知,最近城里之所以查得那么紧,更大的原因是听说…二王子他真的回来了…”

“二王子?”

“是啊,就是罗德王的弟弟赛伊昂斯啊…”说到这里,也许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他翻翻眼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老爷还要些什么吗?”

“再来杯龙舌兰。”轻轻把一枚银币推到桌上,莱因循着窗外想起的一阵整齐的步伐声朝那方向看了过去:“啧,果然是十来分钟一拨。”

“是啊,别说城里,城外现在更加闹腾。”边上有人忍不住醉醺醺插嘴道。

“城外又怎么了?”

“你不知道?”那人咧开一嘴黄牙笑笑:“运河又他妈的管制了。不能进也不能出,就因为那个女人的胡说八道,搞得大家都快饿死了。”

“你在说谁啊琼斯,哪个女人胡说八道。”老板抹着酒杯好奇问。

“还能是谁,那个胸脯很大的巫婆呗!说什么铁血运河上有不祥之兆,结果整条河都封了!”

“你疯了你,当心隔墙有耳。”

“那又怎么样,索性都是死,船进不了港,卸不了货,陆路又被封死,说什么排查可疑分子,要进来得一关关地查,要出去你想也别想,你说是不是老子们都要饿死了。”边说边仰起脖子咕嘟嘟一阵闷灌,然后趴在桌子上呼哧哧直喘气。

老板不屑,斜了他一眼:“你有种,你敢骂我还怕他们为这个抄了我的店。”

“哈,有种,有种的都他妈去闹了,我没种,他妈没种的在你这里喝闷酒…”

嘀嘀咕咕间,门铃一响,一道身影闪了进来。众人于是不约而同闭嘴,目光一起看向来者,见是个旅者模样的,一身被雪打得湿透的皮斗篷,裹得连个眼角缝都看不见,径自走到莱因身边朝桌上拍了枚金基尼,他道:“最烈的,来两瓶。”

说话声沙哑低沉,陌生得紧。老板不由朝他多看了两眼,虽说有些戒备这样的生客,终是抵挡不住金子闪闪发光的诱惑,匆匆收进兜里,取了两瓶烈性白酒摆到了他的面前。

“有房么。”接过酒那生客问。

没等老板回答,突然嘭的声巨响,一队士兵破门而入,迅速将酒吧内众人包围了起来。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把众人惊得一阵混乱,有胆小的试图逃,被发现一鞭挥去扯了回来,于是原本的混乱变成了一片死寂,众人惶惶然不知所以,只呆立在原地一动不赶动。

“各位兵大爷是来喝酒的么?”半晌回过神,红鼻子罗恩陪着笑走出吧台恭敬地对为首那名士官道。

士官低头扫了他一眼,随后拽起他衣领将到一把甩到了边上,抬头冷声道:“所有人摘了帽子斗篷。”

这一声发话没有人敢不遵从,当下帽子斗篷丢了一地,那些清醒的或者喝得半醉的,俱战战兢兢垂手而立,一声不吭等着那些士兵鹰狼般的目光从自己脸上一一扫过。

“兵老爷们这是要找谁么?”虽然被摔得眼冒金星,没过多会儿老板已爬了起来,抖掉身上的灰,堆着笑问。

“有没有见过这些人。”这次没有把老板丢出去,士官斜了他一眼,将几张纸卷扔到吧台上。

翻开纸卷,上面画着几幅人的肖像,有年轻的有年老的,有俊的有丑的,有些则连人样都谈不上,费了半天劲看了会儿,老板摇了摇头:“店小,每天来来去去统共就那么几个人,没见过…没见过…”

话还没说完,士官突然转身一把将他推开,随即冷眼看向他身边那个正低头一口口喝着酒的男人,他身上仍裹着他厚重的斗篷,仿佛对刚才他所下达的命令置若罔闻。“为什么不脱。”于是他问他,随后也没等他回答,一伸手抓住那斗篷猛地一扯,一乱蓬蓬的灰发便从帽檐下露了出来。

头发下一双白蒙蒙的眼睛,几乎看不见瞳孔,在眼眶里随着光线转动着,显见他什么也看不见。见状士官低低咒骂了一声,一边又对比着桌上的画仔细朝那张脸看了几眼,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大叫声:“西城门着火了!西城门有人在放火啊!”

“走!”当即松开那瞎子,士官带着手下头也不回便往外跑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酒吧里那些被吓傻了的人这才长出一口气,腿软的一屁股跌坐了下来,稍胆大的拍着胸脯低声咒骂:“他娘的,说抓人就抓人,个个把人当逃犯,还有没有王法了…”

“老哥,他们就是王法。”老板嘀咕道,一边给那瞎子斟了杯酒:“来,压压惊。”

“谢谢。”瞎子接过轻轻呷了一口。

“刚才你问房间,楼上有,”顺手朝那隐在墙壁内侧的楼梯口指了指:“但只能让你住两晚,两天后罗德王大婚,奥尔都所有没有居住证的一律不能留在城内。”

“是么。”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两晚么,两晚也够了。”说着提起喝剩的酒,他接过老板递来的钥匙慢腾腾朝楼梯处走去,似乎完全没留意到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似的。

直到上了楼梯,忽然停下脚步,他回头轻声道:“莱因大人么。”

“殿下好记性。”没有跟着上去,莱因在楼梯口微笑道。“假发不错,能赏了微臣么。”

瞎子亦笑了笑,一把扯下那把乱糟糟的灰发,露出里头银白一片丝绸般顺滑的长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殿下的召唤,无论怎样臣必然是要来的。”

“我早就不是什么殿下,”边说边低头在眼睛上抹了把,再抬起头,一双紫色瞳孔微微闪烁着望向莱因:“叫我名字就好。”

“好吧,赛伊。不管怎么样,看到你活得挺好总是件好事。但为什么要找这种时候冒险进城,知不知道近来对你的搜查很严。”

“我听说西尔回来了。”

“西尔?”眉梢微挑,莱因点了点头:“没错,那个可怕的家伙又回来了。”

“我希望你能在两天内替我安排一次同他的会面。”

“你疯了,他会杀了你。”

“不。他是唯一能证明我清白的人。”

“你确定?”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