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炼点头:“大压力,再心甘情愿,也是大压力。所以总想跑步前进,快点,再快点,受再多苦、冒再大险都不怕,早一天解决,就能早一天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再不用背着石头喘气。”

孟千姿略略动容。

江炼老是笑,有时候,那笑近乎懒散,这经常给人以错觉,认为多大的事到了他跟前都不是事儿——原来,他也有压力的。

孟千姿说:“那,想做什么事儿?”

江炼唇角弯起,回她:“就是去过好日子咯。”

说着,顺绳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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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炼确实停在了她的下方、更靠近水面,孟千姿却没法一起下:她得从头开始,一行行看那墙壁上的字。

第一行字是:段文希于此取凤凰翎。

翎,就是鸟身上的羽毛,直白翻译,就是段文希从这儿拿走了凤凰的羽毛。

孟千姿屏住呼吸,一行行地看下去。

段文希也是老派人物,所以措辞文白夹杂,这墙壁上,记叙的恰是她五百弄乡之行时,发生的奇事。

孟千姿飞快研读,再加上适当推测、以及对段文希性情的了解,差不多能够还原出大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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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几日,段文希由山户陪着,在桂西北一带巡山,中途下榻五百弄乡。

某日半夜鸡叫,以段文希行走江湖的经验,一听就知道是有人扮鸡,开门看时,见到门下一张字条,邀她孤身前往村外土路右首数第五座粽子山后见面。

此时已是七十年代,各地不是搞运动就是搞生产,江湖道门早已不再流行,所以,虽然事情诡异,但段文希一见之下,还是心生亲切,有种重温昔日江湖生涯的感觉。

她虽然年已古稀,但豪气不减当年,以她的阅历,也不惧什么霄小,再说了,她本就烦那些山户跟屁虫样跟进跟出的。

于是偷偷避开众人,径直赴会。

粽子山后,得见阎罗。

一叙之下,阎罗曾在湘西为匪,虽说正邪两分,但依然可算武林同路,而且风云变迁,现今是新社会了,什么劫匪、侠客,俱成过往,粽子山后,一已古稀,一已花甲。

所以,段文希并没有太反感这人曾经为匪。

阎罗生性狡诈多疑,估计是暗中偷听了山户的对话,开门见山,说是早年劫道,偶得一个大秘密,其内有宗大富贵,想送于段文希。

原话是:得麒麟晶者成神,得长生。

段文希哪会相信这个,哈哈大笑,哪知阎罗不慌不忙,从兜里掏出一个用湿漉漉手帕包着的物事来,手掌托着,送到段文希跟前。

说来也怪,他原是用手掌托着那手帕包的,但是手掌撤去,手帕包仍悬浮于半空,不坠不落。

段文希笑声陡止。

当着段文希的面,阎罗解开手帕包,手帕一散,旋即往下飘落,但里头的东西,仍然悬于半空。

那是一块看似普通,灰白色,小孩手掌大小的薄薄骨片。

阎罗说,这是龙骨残片,真龙的那个龙,真龙腾雨而飞,龙骨濡湿而悬、干燥而坠,而龙性傲,绝不曝尸荒野,龙骨摊放于地,只一炷香的功夫,遇石没(mo,四声)于石,遇土没于土。

这块残片,是他于镇龙山来风口、花费数年时间,断断续续锉磨崖石才找到的,传说当年,有人携龙骨灰烬,于来风口处抛洒,结果大风吹来,灰烬呈龙形而走,是为风起龙出,蜿蜒半空,许久方落,时至今日,站在来风口上,细观其下苍莽林木,还能隐约辨出似有一条苍龙卧伏其中,那是当地的水土树木受龙骨灰烬的影响所致。

而大风吹不走残片,那块残片在风中孤悬片刻,缓缓落下,最终没于崖石之中。

与镇龙山的“风起龙出”相对应的,是凤凰山的“水显凤眼”。

阎罗住在五百弄乡这十几年间,借着卖货郎的身份,频频造访凤凰山,上下凤凰右眼足有上百次,终于在前不久的一个落雨天,找到了线索。

他直言看中山鬼的通天手段,想借力成事,邀段文希同掘凤凰眼:正如来风崖口有龙骨残片一样,凤凰眼内,藏有凤凰翎。

普通的火是点不燃龙骨的,只有凤凰翎燃起的火,才可以焚化龙骨——手握龙骨残片,再寻得凤凰翎,以凤凰翎点燃龙骨,是寻得麒麟晶的关键,而且,据说龙骨焚烧时的光亮,可以照进来生。

段文希没理由拒绝,她半生都在寻访玄奇异事,怕是以这一件最为离奇,而且,人到暮年,会好奇来生:与其在山桂斋里垂垂老矣,做一个等死的老太婆,不如老马再上鞍、宝刀重出鞘,宁可死在路上,也不老朽床榻。

她写道:凤凰眼,掘地不止,凡三重棺,九铃族人于荒野集怨骨六十有六,三三不尽,六六无穷,以无穷尽之隐晦怨气,压凤凰翎之瑞光。第三重棺为帘门,由此而下,莫响青铜罩,响则土龙至……

刻字就到这里,其它的,都淹在水下了。

看到“土龙”两个字字,孟千姿只觉气都喘不过来了,脚下就是水面,极浑浊,上头漂浮了一些被撞碎的棺木,手电光下探,隐约可见白森森的骨头浸沉其中——这应该是落下来的人骨,再干燥的骨头,比重都比水大,是只沉不浮的。

一瞥眼,恰看到江炼正试探着想下水,孟千姿压低声音,急喝了句:“回来。”

江炼闻声回头,知道她已经看完了:“说是有土龙,土龙,是龙的一种吗?”

孟千姿摇头:“不是,是鳄鱼,段太婆的叫法是老式的,我大嬢嬢受她影响,至今还把鳄鱼叫土龙,或者猪婆龙。”

说话间,她频以手电照向水面,也照向各条甬道深处:鳄鱼若枯木般浮于水面时,手电光能探测到它的眼睛,但若沉在水底,那就不好说了……

她周身发寒,觉得此间说话太过危险,一拉江炼:“升得高点,到高处再说。”

江炼转动腰间绑着的轴承,随着她升到近棺底的地方,孟千姿犹在警惕地瞧向水面各处:“你先别下了,等装备吧,真的,你听过山户的描述,那条土龙的身形太大了,而且,这么诡异的地方,这底下的鳄鱼,绝对跟你在动物园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现在有两个可能,第一是,神棍刚下水,就被那条土龙给吞了,那现在早死了,救也白搭;第二是,神棍运气好,藏起来了,只要他能藏得久一点,等我们的装备来了,还有救援的可能——你是没法救的,凭你这把小匕首,戳在鳄鱼身上,它根本不痛不痒好吗?”

江炼无从反驳,人也奇怪,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时,还有跃跃欲试的勇气,但一旦知道了……

他这一把小匕首撞上巨鳄,大概只有送死的份了。

那至少,先把段文希的留书给看全吧,他清了清嗓子,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又止了声,半晌,才低声问她:“你听到什么了吗?”

孟千姿“嘘”了一声,凝神听了会。

也不知道哪条甬道深处,传来断断续续、咣当咣当的,微弱的敲打声。

江炼精神为之一震:“是人敲的,千姿,绝对是人敲的!我去看一下,很快。”

第100章 【12】

孟千姿这一摔,几乎沉了底, 好在她也算略识水性, 立马撑地翻身, 眼睛看不见,但身体的自然感觉在,敏锐察觉到了那土龙正直扑下来,于是向前急窜以图避开。

哪知窜了没两米,前探的手猛然杵到一物, 像是个圆台,痛得她紧咬后槽牙, 又暗自庆幸是手臂在前而非头在前, 否则当头撞上, 势必头破血流。

身后水流急涌,激起巨大水花, 幸好这环室地方有限, 土龙身形太大,腾挪不是那么方便, 她仗着身姿灵活,急避到圆台另一侧。

还真是个圆台,粗估大概直径在一米多,高也有一米多, 先前没看见, 是因为被水被淹没了。

她这一下后怕非常:幸亏滑轮架设在棺材的破口边,要是再往中心移上那么一两米, 人栽下来,不是落入水中而是正砸在这圆台上,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吧。

正-念头急转,就听哧啦磨挫声,是那土龙一只臂爪从圆台上直扒而下,听那动静,爪尖都已经抓陷进了石中,防水手电早掉进水里,在水下漾开模糊的一圈光晕,借着这光,她看到,光这皮肉褶耷的前臂,就差不多有她的腰粗。

她真个心惊肉跳,直觉上去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有往甬道里跑,希望里头够复杂也够大,这样,找个地方藏好,还能有机会等到六妈七妈的救援。

闭气太久,她实在憋不住了,仰面出水,觑准那土龙方位,身子一个猱纵反向而去,想窜入最近的甬道。

然而,人的速度,哪敢得上水生水长的土龙?才刚游拨了两下,就觉得有巨大的、更深沉的暗影,急窜向着她、甚至是更前方罩下。

孟千姿脑子一激,不得不瞬间入水,被逼得反要向着土龙窜去,果然,才一窜开,土龙的爪掌就已经拍砸下来,砰的一声,那一处的水都被砸拨开,她整个人吃不住力,被水浪带得扬了起来。

眼角余光觑到土龙另一只爪掌又当头击下,不及细想,迅速借水涌之力旋身,但还是被掌缘带到,整个人又翻入水中。

水浪埋没了她的头脸,她猝不及防,猛烈呛咳,生死一瞬间,脑海里竟滑稽似的闪过幼时场景。

那时候喜欢蹲在野地里扑虫子玩,很小的飞虫,比蚊子还纤微,惊惶地左扑右闪,却躲不过她肉乎乎小手掌的一再连击,终于啪一声,再抬手时,掌中粘了只被拍扁的小飞虫。

何其相似,今日她也成了飞虫,在土龙的肉掌间丧魂落魄,苦寻一线生门。

暗影在起伏不定的水面上晃动着压近,就在这个时候,上方忽然传来杂乱而又迫切的大力跺踏声。

怪道段太婆在留书里写“莫响青铜罩”,原来人在地底、而上头的青铜罩又被敲响时,产生的音量是如此之大。

那土龙似有所感,起身仰头,孟千姿趁此机会,猛然出水,待向甬道口扑跃过去时,听清上头传下的声音,眼眶忽的一热。

一定是山户都跳到坑底的青铜盖上了,在上头用尽全力,又敲又砸,她听到貔貅扯着嗓子吼“这里这里”,还听到路三明大叫“用力一点,大家用力敲啊”。

急回头看时,那土龙已经作人立状抬高臂爪,看那情形,是要扒住棺材破口——真要让它扒住了,只需纵身一跃,就可以进到坑底,山户都在底下,直如饿狼和小羊同瓮,到时候,得死多少人啊?

孟千姿心下大急,脑子里嗡嗡的,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拔出匕首,疾冲两步,踩上土龙斜立的背脊。

土龙背脊是湿滑,好在全身披挂鳞甲,鳞甲却是粗糙的,她就以这土龙背当攀梯,一口气提住,直往上蹬了五六步,及至看到土龙那足有碗口大的、水晶球般颤巍巍眼珠,手起刀落,用尽浑身的力气插了进去。

真不知道这土龙眼珠有多大多深,反正匕首是直插至没柄,连自己的手都陷了一半进去,那瘆人的手感几乎麻了她半边身子,而还没等她来得及缩回手,土龙喉口簌簌抖动,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吟声,一个猛甩头,她整个身子都甩了出去,重重撞上墙壁,又摔坠下去。

孟千姿只觉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叫她:“千姿,千姿。”

声音缥缈而又旷远,似是来自天际,她茫然睁开眼睛,觉得好像是躺在谁的怀里,又看到天歪地斜,一片昏暗,一个白亮的小太阳,在眼前忽上忽下。

真是讨厌,她一伸手,就把那个小太阳给打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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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孟千姿这副情形,江炼心头发急,连掌心都挂了一层汗。

避开那土龙之后,他本是想往岔道里再躲的,但又记挂着孟千姿安危,不知道她平安上去没有,于是又泅水出来确认。

才刚赶到环室,就看到水花乱溅,那土龙正在里头狂暴地又拍又打,江炼被扬洒过来的水兜了满头满脸,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上头青铜盖响,再抬眼看时,孟千姿已经纵上土龙头脸处、悍然下刀了。

从下刀到她被甩出去、昏厥,一切发生得太快,江炼也来不及援手,只是趁着那土龙因着剧痛躁狂地四处冲撞、巨尾乱甩的那几秒钟,泅到孟千姿身边,带着她迅速游进了甬道。

而刚进甬道不久,那土龙就跟过来了,其势汹汹,直冲横撞,江炼不敢有丝毫耽搁,知道土龙身形太大、擅长猛进而不便拐弯,于是尽捡迷宫的岔道走,不断进岔道,总之是尽量避免走直线,也不知道在这迷宫内曲曲绕绕了多久,土龙那沉闷的怒吟声,终于听不见了,而江炼也彻底不知道自己把自己带到了哪儿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迷宫的底面并不是平的,而是高高低低,有时候水深齐脖,有时候并无积水,迷宫一般都是二维平面的,搞不好,这是个三维立体的。

谨慎起见,他又往里绕了一阵,在一条窄的、没积水的小夹道里停了下来,静听了一阵,确定周围死一般安静、没什么活物潜在身侧,这才压低声音、尝试着去叫孟千姿。

她一睁眼,目光涣散,神情懵懂,江炼就知道她还不清醒,于是拧亮手电,本想让她眼珠子随着光亮转动、慢慢回神的,哪知她手一抬,就把手电给打落了。

江炼没办法,一手搂着她,另一手去捡那骨碌滚落的手电。

就听孟千姿问了句:“山鬼……被它咬死了吗?”

江炼一愣,顿了会才反应过来,他将手电斜支在一旁打亮,低声回了句:“没有,它没爬上去。”

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那土龙先时没爬上去,谁知道后来有没有呢,这地下迷宫幽深安静,恍如另一个世界,上头发生了什么,他实在不敢说。

孟千姿哦了一声,身体似是松软下来,眼睛直盯住那道细细的手电光,又问:“我撞到头了吗?”

江炼觉得应该没有,他伸手在她后脑轻轻抚了一遍,说:“没有,没有起包。”

孟千姿叹了口气,眸里还是没亮,幽幽说了句:“你不懂,脑子的事很难说,也许里头已经有血块了,过两天,我就要死了。”

江炼哭笑不得,听到她说话还挺有逻辑的,略放了点心:应该没大碍,只是一时间清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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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尽量哄着她:“不会的,睡一觉就好了。”

孟千姿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在那儿喃喃:“死了以后,就要收骨小蒙山了,小蒙山太荒了,得给我多种点花啊。”

这是在安排后事吗,还挺淡定的,江炼不知道该怎么答,只能含糊嗯一声。

她又说:“你跟辛辞讲,我最喜欢戴的那三套首饰,要给我陪葬,不给下一任,我要了。”

连首饰都惦记着……

江炼忽然很想听听,她会不会提到自己。

但是她思绪很乱,一会说这,一会说那,上一句说山桂斋该装修了,下一句又说山户太疏于训练……

然后,没头没脑的,一下子就提到他了。

“江炼这个人,长得挺帅的……”

江炼觉得自己应该谦虚点,听到夸奖要不动声色,但反正四下没人,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原来在她眼里,他还是挺帅的。

“但脑子不行……”

江炼的笑瞬间就垮了。

孟千姿还试图求得他的共鸣:“是吧?”

江炼艰难回了句:“我看他……还行吧。”

孟千姿说:“不不不。”

她叹气:“我都让他别下了,他还是要下,脑子呢?就拿这么长的刀……”

说着,比划了个寸长的距离:“就要去斗土龙,救人不是凭运气的,要靠实力对不对?我都说了不行,就是不听,结果呢?是不是被吃了?”

江炼这才明白过来:他出声示警之后,土龙旋即出现,在她混乱而又混沌的意识里,她以为他被土龙给吃了,认为自己要死了。

她低声重复了句:“结果呢,是不是被吃了?”

说到这儿,又呆呆盯着那道细细的光柱,江炼就这么亲眼看着,看着她眼眶渐渐泛红,眸底慢慢罩上水亮,盈入睫根。

只突然间,她没能忍住,那眼泪就下来了,江炼听到她说:“我都说了别去,要等装备,不是不救人,不能用命换命,就是不听,一口吃了,也不知道咬没咬到,疼不疼……”

她伸手揪住江炼衣襟,将脸深埋向他怀里,难过到肩膀一抽一耸的:“都不听我的话,烦死人了,这么难管,这叫人怎么管……”

说到后来,渐渐没了声音,江炼低头看时,原来又睡着了。

他看了她一会,拿手背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揿灭手电,倚住墙壁,想了想,又不放心似的拿手去轻抚她后脑、寸寸摩挲。

应该没大碍,这种被生生摔晕的人,还是别硬叫醒了,等她休息够了,就好了。

侧耳去听,周遭还是没动静,之前那以为是来自神棍的、零落的敲打声也没了,又也许,是一通慌不择路奔逃之后,离得太远了吧。

他不敢也睡,总得有人守夜,省得一睁眼就看到那头土龙:听说畜生的报复心比人要重多了,土龙在孟千姿手上吃了亏,估计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孟千姿虽然重创了土龙一只眼,但说实在的,江炼不觉得会对它有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这种长期生活在黑暗地底的生物,视力应该早就退化了,本就是个睁眼瞎,有眼没眼都一个样。

他搂住孟千姿,听她安静而又匀长的呼吸,另一只手轻轻绕卷她的头发,在指腹间根根搓摩。

思绪又回到了初下棺时,段文希的那篇留书。

段文希的那次掘挖,似乎没遇到过什么凶险,甚至没有遭遇土龙,因为如果真的照面,势必会有一场恶战,那她的留书里,就会提到力战土龙,而不是什么“莫响青铜罩,响则土龙至”,而且,她连这个设置的用心都说得很清楚,什么“三三不尽,六六无穷”、“九铃族人”、“以隐晦怨气,压凤凰翎之瑞光”。

也就是说,段文希拿到了下这个凤凰眼的正确指引,也顺利拿走了凤凰翎——这指引,只可能来自阎罗。

追根溯源,来自况家。

看来之前的猜测没错,阎罗当初抢到的,除了况家的箱子,也许还有什么密本地图,里头提到了镇龙山的龙骨残片和凤凰山的凤凰翎,只有先拿到这两样东西,才能在昆仑山找到麒麟晶。

没理由把这样的大秘密无私分享给段文希,阎罗拉段文希下水,一定有必须要借助段文希的地方,是什么呢,那年头,信仰和理想为先,山鬼的人力和钱,都不大吃得开……

他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孟千姿曾经说过,在她之前,山鬼王座空悬了三十二年。

孟千姿应该是九几年生人,空悬三十二年……也就是说,从六十年代开始,山鬼无王座。

那么,七十年代时,不管在资历阅历还是能力上,段文希都是当之无愧的山鬼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