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川侯想到秦凤仪那嚎啕大哭的惨样,总算出了口恶气!

第43章 景川侯的女婿

秦凤仪绝对是给景川侯吓住了, 他在家里养眼睛养嗓子的养了三天才好,这养好了,也不敢再去景川侯府。但, 这不去景川侯府就娶不到媳妇啊。

秦凤仪思量半日, 想出个主意来, 悄悄吩咐管事去打听郦家,尤其是那位郦悠郦大人,打听清楚是什么来历, 居何官职,住在哪里。这些都是比较浅显的内容, 秦老爷既然命大管事随儿子一道来京城, 这位大管事自然有些本领。不过出去半日便回来了,同自家大爷道, “郦家也是京城名门, 这位郦悠郦大人,出身郦国公府, 是郦国公的小儿子,现下在礼部任郎中。”又把郦国公府的大致情形与自家大爷说了说。

秦凤仪便带着管事, 出去置办了几样礼物, 然后,打发揽月去郦国公府递帖子。揽月是个机伶人,不过,他比较担心这事能不能成,“大爷, 侯府都这么难进,国公府能叫咱们进么?”

“笨,侯府难进是因为景川那老头是个瞎子,你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啊。放心,我都在帖子上写明白了,这事一准儿好办。去吧。”秦凤仪道,“多带银子,宰相门房七品官,把门房打点到了,咱们这帖子就好进。”

揽月连忙应了,捧着拜匣就去了郦国公府。

大管事不放心,道,“揽月也是头一遭来京城,我陪他一道吧。”

揽月果然露出个放松的模样,秦凤仪想着揽月初来京城,怕是些胆小,点头,“一并去吧。”

俩人出门,先偷着瞧了他家大爷这帖子上写得啥。一张帖子,秦凤仪能写啥,无非就是写着想拜会郦悠郦叔叔,只是落款比较独特,落款写得是:景川侯之婿扬州秦凤仪。

大管事唇角直抽,揽月悄声笑,“别说,咱大爷还真灵光。”

“行了,这就去吧,你也跟着长长见识。下回再送东西,就你自己来了。”其实,孙渔也没跟公门侯府这等门第来往过啊,倘不是秦凤仪有主意,而且,一幅极有把握的模样,一行人在这京城就得六神无主了。说到这个,大管事倒觉着,自家大爷不愧是自家大爷,很有做主子的主心骨。

俩人往郦国公府去,先给郦国公府比侯府更胜一筹的气派震得不轻,而后,定定心神,方挺胸抬头的去门房送拜匣。由于秦家舍得拿银子打点,门房倒也好说话,再一听是景川侯家的女婿,扬州秦家送来的拜匣,更是不敢小瞧。

当然,门房不大晓得扬州秦家是哪家,但,景川侯他们知道啊,这,倒是没听说景川侯府上办喜事。大管事孙渔硬着头皮,“亲事刚定,四天前,我家大爷刚到京城,颇得贵府三老爷相助。故而,想过来拜谢。”

门房主要是不敢怠慢景川侯三字,道,“您里头喝茶,我进去回一声。”

孙渔与揽月便坐在门房里等信,门房里有人还给他俩端来热茶,俩人心里七上八下,只怕郦国公府说他们是骗子,哪里有心情吃茶。坐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有小厮跑出来回信,说这帖子府里大少奶奶收下了,让秦家公子明儿个只管过来就是。

二人心下大定,连忙起身谢过传话的小厮,揽月又给了跑腿银子,如此,二人方告辞回府。

路上揽月就忍不住了,笑道,“别说,咱大爷这法子还真成!”

大管事孙渔不愧忠仆,借机给大爷刷威望,道,“瞧见没,咱大爷不凡哪。别看他往日间不大管事,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这样的公府侯门,说一声不让进,怕是老爷都进不来,咱们大爷,尽管受了些惊吓,但,想进哪家,就有法子进去。”

揽月点点头,心下对自家大爷也是佩服的,道,“就是一样,在侯府已是那般凶险了,我就担心大爷到这公府来,是不是不大安全?”

“你傻啊,在侯府,那是上门提亲,他家现下还没看到咱大爷的好处,故而,有些不愿意,吓一吓大爷。这公府,咱们是做客的,反是比侯府更安全。”孙渔年纪与秦老爷相仿,人情世故上较揽月这样的小厮自然强得多。

俩人一路说着话,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秦凤仪听说这事成了,顿时喜上眉梢,再让琼花包了份礼,打算明天一并带去。又细问了大管事,递帖子时的情形,这帖子好不好递,公府下人说话,和不和气。

孙渔道,“别说,景川侯府的名头还真好用,门房里那些人客客气气的,还端茶给咱们吃。我看,有许多别家送帖子的,无非就是收了帖子打发你回去。我与揽月是坐在门房里现等了信儿,这才回来的。”

秦凤仪点头,“明天就去郦国公府。”

其实,秦家人不晓得,人郦家接了这帖子,上下都奇怪着呢。现下在府里管事的郦大奶奶在郦老夫人那里说话时,还提了一嘴,“说是景川侯府的姑爷,没听说景川侯府的大姑娘定亲哪。先时不是说,往扬州去了么。不过,这帖子上秦公子,还就是扬州人。既是景川侯府的姑爷,不好慢怠,我就让他明天过来了。”

郦大奶奶的婆婆郦大太太道,“不晓得谁家公子这样有福气,阿镜可是个好姑娘。不过,对了,先时说景川侯府与平郡王府有意么?”

“就是啊,媳妇就是想不通这个。”郦大奶奶笑与郦三太太道,“帖子上说,三叔先时帮助过他,特意过来道谢的。”

郦三太太大致是知道一些的,因为丈夫回家与她说过这事,只是,说得也不大明白。郦三太太道,“是有这么件事,不过,听得我们老爷说,这秦公子与景川侯还闹出些个误会来。具体如何,我就不大清楚了。”

郦老夫人道,“既是人家好意来道谢,就见一见。”

郦大奶奶应了。

郦三太太晚上还与丈夫提了一嘴,郦悠“嘿!”了一声,笑道,“这小子,钻营到咱家来了。”

“怎么说?”

郦悠道,“别提了,我那天是看他在兵部门口站着怪可怜的,就多了句嘴,问他几句,就带他进了兵部。景川侯不乐意这桩亲事,这几天,我见一回挨一回景川的冷脸。”

“不乐意,如何就定了亲的?”

“亲事还没定。”郦悠悄声道,“你莫往外乱说,我看,约摸是阿镜相中了这小子。你想想,景川侯府的门第,景川侯的嫡长女,就这出身,世间哪个男人不愿意?”

郦三太太道,“那阿镜眼光向来不俗,再者,先时都听说平世子家的平岚相中了她。她要是连平家都搁脑后头,这秦家公子难道比平岚更好?”

郦悠一笑,“甭说,秦家小子什么出身不晓得,但那相貌就甭提了。我与你说,先时城里人都说李钊与平岚一文一武,皆帝都美玉。那是他们没见着这秦家小子,唉哟,那个相貌,我包你开眼界!”

“这么俊?”郦三太太都不大信,“李钊与平岚就是生得极出挑的了,难道比他们还俊?”

“俊!”郦悠斩钉截铁的一个字,委实勾起郦三太太的好奇心,郦三太太笑,“那我明天可得开开眼。”

“先把咱闺女藏起来。”郦悠道,“那小子长得太勾人。”

郦三太太笑斥,“别胡说,咱闺女才几岁。”

“不只咱闺女,侄女们都别叫她们出来。”

郦三太太更是笑得不成。

郦三太太第二天在老夫人跟前一说,郦家女眷都好奇不成,别个不说,单论比李钊与平岚更好相貌的小公子,她们就不能信。且郦老夫人这把年纪,都做太婆婆的人了,正是喜欢出挑孩子的时候,笑道,“既如此,咱们与景川侯府也不是外处,就请秦公子进来一见,咱们都见见。”

女人们都说好,郦大奶奶笑,“正好,咱们都开开眼。”这话,其实带了几分打趣,但,秦凤仪进得郦府,直接从门房到引路的婆子,以及进府里这一路见到的侍女小厮等,没有不看呆了去的。那婆子更是左一眼右一眼的总是偷瞄秦凤仪,只觉不像凡人,还险些撞树上。秦凤仪就这么一路自带光芒的进了郦家二门,到了郦老夫人的院里。秦凤仪这自小到大,喜欢他的女人绝对比喜欢他的男人要多的多,故而,他非常擅长与女人们打交道。

原本想着那日在侯府已是大开眼界,不料,这公府规制比侯府更多了一重轩峻壮丽,这一重一重的院落,这飞角高檐,这富贵风流,更是扬州城再没有的。秦凤仪大大方方的欣赏了一番,待得郦老夫人院内,便是一切的富贵荣华集大成者。好在,秦家暴发之家,别个没有,银子是尽有的。秦凤仪自小也见过几样好东西,何况,他生来胆大,并不怯弱。待看呆了他的小丫环羞红了脸跑进去通禀后,秦凤仪随丫环进去,就见满屋子珠玉生辉、大小美人或坐或立,已令人眼花缭乱,正中一方宝榻上坐了位头发花白的半老妇人,那半老妇人更有说不出的富贵雍容,眉眼含笑的看着秦凤仪。秦凤仪就是去别家做客,也是先拜见长辈的,这公府自然也没什么不同。他稍理一理衣裳,上前磕了个头,道,“晚辈秦凤仪,给老寿星请安了。”

他这人,要是胡言乱语起来,那简直能把人气晕。可要说装个乖样,那也是一把好手。

郦老夫人连忙道,“好孩子,快快起来。咱们不是外人,可不兴这个。”人景川侯府在京城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景川侯的女婿,虽说是晚辈,但,过来作个揖问个好,就不算失礼了。人家直接磕头,郦家也没料着,不然,就准备拜垫了。再者,李家的女婿,何必让人家行此大礼。

不过,秦凤仪如此客气,郦家人个个脸上带笑,想着这李家女婿秦公子,非但生了个神仙样貌,为人也很懂礼么。

第44章 郦府行

先时, 郦悠郦三叔说秦凤仪相貌如何不得了,较平岚李钊都在其上,起码, 郦家的女人们是不信的。李钊斯文俊雅, 平岚剑眉星目, 已是京城难得的俊俏孩子,这世上还有比他二人更俊的?

人都不能信!

结果,秦凤仪进屋的那一刻, 便是见多识广的郦家女眷们都各自于心下赞叹了一回:当真是个极俊俏的孩子啊!

及至秦凤仪给郦老夫人磕了头,景川侯的女婿行此大礼, 郦老夫人一迭声叫起, 连忙有大丫环上前扶了秦凤仪起身。郦老夫人忙拉他在自己榻上坐了,给了表礼, 秦凤仪道谢接了。刚刚, 远看秦凤仪那相貌已是俊的耀眼,近看更是不了得, 那一张脸,唇红齿白自不消说, 竟是寻不出半分瑕疵。郦老太太握住秦凤仪的手, 笑赞,“可真是个俊俏孩子。”

郦大奶奶素爱说笑,笑道,“的确是,要、倘不是眼见, 我都不能信。要不说南面儿水土养人呢,唉哟,秦公子这通身的气派,可是不半点儿不比咱们京城的公子们逊色。”

秦凤仪笑,“姐姐,您过奖了,我初来京城,什么都不懂,可是开了眼界。”

郦大奶奶笑道,“叫什么姐姐,你该叫我大嫂子。”带着秦凤仪认了认屋里的女眷,秦凤仪一一见过礼,当然,这个就不磕头了,一揖作可。老夫人都给了表礼,这里人人自然少不得这一道的。然后,秦凤仪说说起郦悠郦三叔相助之事,秦凤仪道,“我到兵部衙门寻岳父,因着初来帝都,也不大懂衙门的规矩,便被挡在门口进不去了。亏得遇到了郦叔叔,带我进去见了岳父。我早想过来拜谢,只是前几天初天京城,有些水土不服,在家歇了几日,拖到这会儿方过来道谢,委实是失礼了。”

郦老夫人笑道,“一点儿小事罢了。况我家与你岳家几辈子的交情,你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套。”

“由小及大。那日我在衙门外站了许久,也只有郦叔叔出言相询,帮了我。虽是小事,却见大节,可知府上真正宽厚仁善,乃大善之家。”秦凤仪颇会说几句好话,哄得郦老夫人乐呵乐呵的。老人家原就偏疼幼子,且是自家孩子做了善事,人家上门感谢 ,郦老夫人这做亲娘的自然欢喜。

大家说了几句客套话,郦大奶奶笑道,“要不是你递帖子,我们也不晓得景川侯府大姑娘的亲事将定,什么时候办喜事?日子定了没?”

秦凤仪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向岳家提亲,待好日子定了,一定过来跟老太太、太太、奶奶们报喜。”

郦大太太与郦老夫人笑,“老太太,咱们可得准备贺礼了。”

郦老夫人笑,“这样的喜事,越多越好。”

大家笑一回,郦大奶奶与秦凤仪半是打趣半是说笑,“先时李家大姑娘未至及茾,就半城的人家打听她。后来,听说她与李公子去了扬州,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秦公子与大姑娘的亲事,不知是谁做的媒人?”

秦凤仪笑,“是方阁老和平珍舅舅。”

这一说,郦家女眷更是惊讶,连郦老夫人都说,“果然好姻缘。”这两位媒人就不简单。

郦大太太道,“远哥儿在家温书,诶,那书也不急于一时,秦公子到了,让远哥儿过来见一见。”吩咐丫环去请人,又和颜悦色的与秦凤仪道,“我们远哥儿大你几岁,你们都是年轻公子,年岁相仿,以后在一起玩儿才好。”

秦凤仪心机灵动,笑道,“阿远哥在温书,莫不是在准备明年春闱。”

郦大太太笑得那叫一个欣慰,“正是。”

一时,郦远到了,秦凤仪以为会是个斯文公子,不想却是一身大花锦袍,从头到脚写着“我是贵公子”的嚣张气焰。说实在的,要是秦凤仪与郦远站一处,叫人猜谁出身暴发,那一准儿是郦远胜出。郦大太太笑道,“快过来见过你秦兄弟。”

郦远一见秦凤仪就乐了,大笑三声,过去挨着秦凤仪坐了,一把揽住秦凤仪的肩,笑道,“可是乐死我了,我听说家里来了个比李钊俊八百倍的人,我连忙过来。果然不是丫头说大话,好兄弟,你生得可真好,真真替哥哥出了一口气!”

秦大太太嗔道,“你这孩子,又说呆话。”与秦凤仪道,“阿远与你大舅兄自小一道长大,惯爱玩笑的。”与儿子介绍秦凤仪,“这是阿镜的女婿,秦凤仪,秦公子。”

郦远再细看秦凤仪一回,再三赞道,“果然是阿镜妹妹的眼光,她眼光一向不俗的。兄弟定不是京城来的,你要是京城人,我一早就去结交你了。”

秦凤仪也是个直性子,对郦远很有好感,笑道,“阿镜妹妹时常说起京城人物风流,更胜他处,我初到京城,先得郦叔叔相助,又认识了阿远哥,真是缘分。”

“谁说不是哪。”郦远一看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他道,“诶,先时不是说李家与平家有意联姻,你和阿镜妹妹是怎么走到一处的?”

与阿镜妹妹定情之事,秦凤仪得说八百回了,不过,八百回他都没说厌啊!因说的次数多,他都说出感情与技巧来了,他道,“说来,怕阿远哥和老太太、太太、奶奶们不信。”

郦大奶奶笑道,“方阁老和珍公子都为你们做媒,这有什么不信的。你说我们就信。”

“倒不是怕你们疑我的话,只是,此事颇多奇妙之处。”秦凤仪说得绘声绘色,“那还是二月间,我生辰刚过,午间在房里午歇,我就突然做了个梦。说来不怕你们笑我,我梦到娶媳妇了。”

果然,秦老夫人与诸女眷皆笑了起来,秦凤仪也适时的露出个羞样,郦远笑得最欢,他拍腿大笑,“兄弟你可真实诚。这有什么好羞的,这种梦谁没做过啊。”

郦大奶奶打趣,“看来,二弟也做过了。”

“做过,做过好几个哪,回回娶的媳妇都不一样。”郦远哈哈直乐。

秦凤仪正色道,“我当时也以为就是个梦,因为,梦里的媳妇并不认得,我还以为是自己想像出来的。可谁晓得,三月中,我去茶楼吃茶,就遇到了阿镜。我一见她的样貌,当时吓得我险没从茶楼上摔下去,因为,阿镜与我梦中娶的媳妇一模一样。”

“竟然有这样的事?”郦老夫人问。

“可不是么。我当时吓得,跑出茶楼,连马都没骑,一路跑回家,我都不敢跟我娘说,怕吓着她!”秦凤仪道,“我回家左思右想,都想不通到底是什么缘故。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看错了。待后来,方阁老致仕还乡,我想着,去古玩铺子挑一样给阁老大人的礼物,结果,我一去古玩铺子,又把我给吓出来了,因为,我又遇着阿镜和我大舅兄了!我吓得要命,可一回看错,总不能第二回也看错。”

郦远急道,“你胆子可真小,这有什么可怕的?遇到了梦里的媳妇,这说明你们有缘哪。”

“你要真遇着我这事,就不会这样想了。我好些日子都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我还跟我娘去庙里,拜了菩萨,问了问栖灵寺的高僧,高僧说这是我命中注定的一桩缘法。”秦凤仪道,“可我两次见他们,都是吓得转身就跑,也不认得他们。谁晓得,没过多久,就在方阁老府上,我们再一次遇见。”

连郦大太太都说,“这可真是缘分。”

“是啊。”秦凤仪道,“你们不晓得那感觉,我见阿镜,如同认识她许久。只是,我梦到了她,她未梦到过我。可我们在一处,举凡说话做事,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投缘默契。唉,可说起来,她是侯府贵女,我不过是平民小子,如何配得上阿镜妹妹?我虽心喜于她,却也晓得配她不上,心里又很想照顾她,我就与阿镜妹妹结拜了兄妹。”

郦远都听傻了,问秦凤仪,“那你怎么又来提亲啊?”

郦大奶奶正听得入神,道,“二弟,你莫打岔,听秦公子说。”

秦凤仪道,“待我们结拜了兄妹,我觉着挺好的,一则,不会耽误了阿镜妹妹的将来,她这样的人,理当嫁入豪门,才不算委屈了她。二则,她在扬州时,我也能照顾她,好尽一尽我的心。可有一天,去御史府的时候,珍舅舅现在在我们扬州做御史,我过去时,听小郡主与珍舅舅说话,他们提到平家与李家的事,我不晓得为何,只觉着晴天霹雳一般,当时也不晓得如何回的家,在家住了几日,我心里既酸楚又难过,哭了几日,只觉着心中一股伤心无可寄托,我在家,我爹我娘见我伤心,他们也跟着担心,我不欲父母伤心,便去了庙里,想着庙中清净,若出了家,便也再无烦恼了。后来,阿镜妹妹听说我出家,去庙里看我,我才晓得,他们两家根本没有议过亲。我当时,没听明白小郡主和珍舅舅的话,一时误会了。我只顾着伤心,也没问清楚,险些出了家。”秦凤仪说到动情处,当真是眼圈泛红,似是忆及当时伤心。话到最后,自己又笑了。

郦家这一干女眷,也跟着他一时伤感一时欢笑。不得不说,秦凤仪可能自己也没发现,他除了这张脸不错外,也颇具说书才能。

郦大太太感慨,“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稀奇事。”

郦远摸摸下巴,盯着秦凤仪的脸道,“我看兄弟你长得就不似凡人,你这相貌,天地造化方能有的,你有些奇遇,倒也不甚稀奇。”

这说话间,就到了晌午,郦家自然留饭,有郦远陪着,这餐饭自然宾主尽欢。就这么着,秦凤仪这么个盐商子弟,竟然就在郦国公府登堂入室了!

第45章 鸿雁传书之一

骊远与秦凤仪中午吃酒时, 特意打听了回秦凤仪这奇异的梦。这事,秦凤仪亲身经历的,那些与李镜过日子的话不好说, 秦凤仪捡着能说的与骊远说了。骊远再三道, “真乃奇事。”

骊远问, “你与阿镜妹妹的亲事也近了吧?”

秦凤仪叹道,“我恨不能立刻成亲才好。只是,阿镜妹妹乃岳父掌珠, 我一无出身,二无功名, 岳父不大喜欢我。”

骊远道, “你长得比李钊还好呢。”

“这有什么用。”秦凤仪道,“我以前从未想过姻缘在京城, 我要晓得, 我一早就上进了,倘今能有个功名, 岳父那里,总还好说一些。”

骊远问, “你家不是做官的吗?”

秦凤仪道, “要是做官的,就好了。我爹倒是捐了个官,只是,哪里能入岳父的眼。”举杯,“来, 今能认识阿远哥你也值了,咱们干一杯。”

骊远出身公府,自有其眼力见识,就秦凤仪这一身穿戴,且举止说话,并不似寒门。他一想便知,秦凤仪这个,家里不是士绅财主,就是商贾富户。骊远倒没觉着什么,主要是,秦凤仪生得好模样,再者,秦凤仪举止大方,极易令人心生好感,他还挺愿意同秦凤仪说话的。骊远还怪八卦的,问他,“你有没有去过景川侯府?”

“去了。”

“景川侯回绝你了?”

“倒也没有。”

“那就说明,这事有门儿!”骊远鼓励秦凤仪一回,看他说到景川侯就闷闷的,给他倒满酒,举起杯来,俩人又碰一杯。看秦凤仪长吁短叹,骊远打听,“是不是景川侯为难你了?”

“不算为难吧。”秦凤仪一脸坦白,“岳父就是让我回家照照镜子。”

骊远一口酒喷出老远。

秦凤仪给骊远递了块帕子,道,“这可怎么了,想娶媳妇,哪里有这么容易的。岳父不过说几句难听话,我听着就是。”

依骊远所见,这秦凤仪非但生得好,脸皮也十分不一般啊。骊远擦擦唇边酒渍,令侍女另换一席酒水来,这席被他喷完了。骊远问秦凤仪,“你家到底做什么的?”

“我家是扬州盐商。”秦凤仪没有半点隐瞒。

骊远一听便道,“那你这事难了。”与秦凤仪细说景川侯府之事,“你不晓得,京城礼法还是比较讲究的,阿镜妹妹,是景川侯元配夫人所出,景川侯府再加上李氏家族所有的女孩,属她最为贵重。何况,她自小便十分聪明,景川侯很是宠爱她。她与平郡王府的小郡主,是京城有名的京城双姝。你想想,阿镜妹妹论出身,还是不及小郡主的。其实,论相貌,她也略有不如,但她能与小郡主并立,可见她的才干。先时她年岁小,景川侯十分舍不得她,所以,及笄前虽有人打听,景川侯府都回绝了。当然,你与阿镜妹妹也是梦里的缘法。可景川侯不这样想啊,人家亲闺女,宝贝这么多年。你这亲事,难哪。”

侍女重摆上酒菜,换了酒盏,秦凤仪道,“来前,我去请教方阁老,方阁老教我八个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骊远好奇,“你怎么请动方阁老和平小叔给你做媒的?”

“心诚,感动了他们。”

骊远琢磨片刻,道,“平小叔还好,他是个除了丹青,啥都不理的人。方阁老可是德高望众的长辈,他既然都肯为你做媒,可见你这事倒也不是没有转寰之地。”

“是。我是下定了决心,不把阿镜妹妹娶回家,我就不走了。”

“来,为你这诚心,干一杯!”

骊远把秦凤仪的底细都打听出来了,郦家女人们知道后,郦大奶奶私下与丈夫道,“有缘是有缘,秦公子人物也是出挑,就是,这出身有些低了。”

郦家大爷道,“这又不干咱家的事。想来,亦不是这么秦公子一头热,难保不是李大姑娘动了凡心。”

“八|九不离十是这么回事,你今儿不在家,没瞧见那位秦公子,生得真是神仙人物。”郦大奶奶服侍着丈夫去了官服,报了家常衣裳,想到秦凤仪那神仙一流的相貌,抿嘴一笑道,“说不得,这秦公子当真有这运道。”

就是郦大奶奶的话,说不得秦公子就有这运道呢?

故而,郦家虽处半观望的态度,倒也并不小瞧秦凤仪。

秦凤仪自骊家告辞后,也是把自家管事小厮吓了一跳。前几天去了趟侯府,自家大爷是哭回家的。今天去公府,自家大爷出来时满面带笑不说,后面还有两个骊公府的小厮,抱着一些尺头之类的东西。孙管事一瞧,连忙令揽月辰星接了去,秦凤仪笑,“有劳这两位小哥儿送我出来。”孙管事一人一角银子赏了去。

两个小厮谢过赏,送秦家人出了府门,这才回了。

孙管事见秦凤仪身上带着酒气,道,“大爷,我还是给大爷租个轿子吧。”

“不用,没多吃。”秦凤仪上了马,揽月抱着一怀东西,笑道,“大爷,如何得了这许多东西?”

秦凤仪头一遭进得公府,还得人家宴席款待。秦凤仪正是年少,难免带出三分意气风发,笑道,“今儿个去的巧,见着骊家老太太、太太、奶奶们,这不是头一回见么,给我的见面礼。”

揽月尽管抱得胳膊酸,但一听这话,抱得越发起劲了,赞道,“大爷,你可真有本事!”这头一回往公府去,就能得人家的东西,这岂是容易的?像这些大户人家,他们商贾过来走礼,往常都是只见送礼,不见回礼的!

其实,秦凤仪带给骊家的礼物也不薄的,既有扬州的一些茶叶丝绸,还有几样玩器,说来也值上百两银子了。

只是,骊家国公府门第,就不能计较礼物轻重了。这样的高门大户,想送礼的人多了,如秦凤仪这样的盐商子弟,非但把礼送进去,还留着吃了中午饭,还得了见面礼,皆是托了“景川侯”三字的福啊!

当然,秦凤仪自己有眼色,与女人打交道很有一手,这也是重要原因。

秦凤仪去了一趟骊家,也算是明白“景川侯女婿”的名头还挺好用,但,这名头,却是不好一用再用的。便是再用,也得选好地界儿。不然,就景川侯那心黑手狠的老头子,秦凤仪还真有些怕他。秦凤仪回家,喝了两碗醒酒汤,继续想主意,招了揽月到近前道,“咱们这只从外围下功夫,见效就慢。况且,这都来京城好几天了,侯府的门咱们纵是进去,岳父不叫我见阿镜妹妹,也是枉然。”

揽月道,“大爷,李大姑娘是女眷,人家不让见,咱也没法子。李家大公子好不好见的?要是能见着李大公子,先给李大姑娘送个信,大爷也能少些记挂。”

“要是好见,纵岳父不喜我,大哥对我是很好的。大哥这几日也不见,可见是被岳父拘了起来。”秦凤仪道,“这么着,先前在扬州,我常过去大舅兄那里。你与大舅兄的几个小厮也是熟的,这自来大户人家,便是下人住在府外,多是住在侯府附近的。你拿上银子,置办几样过得去的礼物,过去打听,打听出大哥小厮家住何处。打听时不要明面儿的提咱家,就跟人说是朋友。打听出他们谁家的住处,你带着东西去,他们一见你自然就明白了,他们定能知晓大舅兄的境况。明白不?”

揽月笑,“小的明白。”

“去吧。”

揽月领命去了,这到下人家去,倒不必大户人家这些讲究,什么一定要上午拜访什么的。小户人家,没这许多事。

揽月一向机伶能干,当初秦凤仪大纨绔时,他是合格的狗腿子,现下秦凤仪要娶媳妇,他打听起消息来也颇有一手。当天下晌就回来了,因着刚进六月,天气正热,揽月热得一脑袋汗,秦凤仪道,“琼花赶紧给揽月扇扇,桃花倒盏凉茶给他。”

揽月连吃三盏凉茶,才算消了些暑气,他道,“哎,大爷,李大公子的情况可是不大好。”

“怎么说?”

“我的天哪,要不是李大公子的小厮亲口说的,我都不能信。”揽月道,“说是刚回来那天,团圆酒都没吃成,李大公子就挨了打,连带他们几个跟着大公子出门的小子,都挨了板子。李大公子现下还起不得身哪,他们几个小厮,挨得比李大公子更重,眼下都在家里养伤。我们认识一场,我都去瞧了瞧,给他们每家留了十两银子,虽是不多,也是大爷的心意。”揽月说来颇是唏嘘,道,“这侯府规矩可真大啊。”像他家大爷,再怎么折腾,老爷太太如何舍得动过大爷一根手根。如李大公子那样的斯文人,一件事不合亲爹心事,千里迢迢的刚回家,水都没喝一口,先挨上一顿。

揽月正感慨呢,就听他家大爷急急追问,“那阿镜呢?她没挨打吧?”

“没有,李大公子的小厮书香说,当时李大姑娘请了她家老太太过去,李大公子这才逃了一条命。”

秦凤仪此方放下心来,还说大舅子,“大舅兄就是太不机伶了,景川侯要打,他也是,还不赶紧跑,难不成情站着等挨捧。哎,太不机伶了。”反正大舅兄是男人,给亲爹打几下,又不会打坏,秦凤仪如是想。

揽月道,“我还想着能不能去服侍李大姑娘的丫环家里瞧瞧,结果,听说丫环们都是住在府里,一月也可能不出来一趟。不过,服侍李大姑娘到扬州的几个丫环,都被罚了半年月钱。那些丫环,有几个是他们府里家生子的,我过去看了看,把月银子给她们补上,只叫她们各家不要声张。有的是买进去的,在外头也没个家,我就把银子给了李大公子身边的书香,他在小厮里是个头,托他好了,进府时,把这银子给人家。”

“这事办得好。”秦凤仪赞了揽月一句,只是,大哥的小厮都伤了,皆在府外养伤,一时半会儿进不得府,这要怎么才能给大哥送信进去呢?不能给大哥送信,要如何给媳妇传信哪?他这好几日没见媳妇,委实想得慌。

秦凤仪千方百计的想打听出媳妇的信,殊不知,这时,他媳妇也在打听他呢。只是,李镜听到的不是好消息,而且,是滞后的消息。侍女阿圆道,“听说就前几天咱们府上来了一位,就是扬州城的秦公子。只是,奴婢要说了,姑娘你可别急。”

李镜倚着榻,合上手中书卷,看向侍女,“只管说就是。”

“奴婢听说,秦公子走的时候脑袋上包了一脑袋的纱布,说是伤了脸,容貌已是毁了的。”

李镜一惊,腾的自榻上站起来,连忙问,“谁敢坏阿凤哥的容貌?”

阿圆小声道,“这府里,除非侯爷下令,谁敢啊。”

李镜立刻放下心来,“那就不可能了,父亲不喜阿凤哥是一定的,哪里会毁人容貌。父亲断不会做这样的事。”

“可奴婢听说,那位公子走时,裹的可严实了,整个脑袋,就剩下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在外头。这要不是伤了,如何会裹成这般。”

知父莫若女,李镜忍不住唇角一翘,“说不得父亲是吓唬阿凤哥。”

过来看闺女凑巧听壁角的景川侯听到这话,愈发认为:那不学无术的混账盐商小子,凭哪儿配得上自家冰雪聪明的闺女啊!

此时,景川侯却是不晓得,不学无术的混账盐商小子秦凤仪已经寻到了跟他闺女鸿雁传书的法子。

骊远也委实没想到,他就同秦凤仪吃了一回酒,就被秦凤仪打起过路媒人的主意来。

第46章 鸿雁传书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