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秦凤仪眼睛怎么长的吧,反正,小秀儿这篇是完完全全的揭过去了。秦凤仪把这些官方活动参加完毕后,就带着俩小舅子拜访了赵才子。赵才子说什么也要秦凤仪再给他画一张,秦凤仪郁闷的,“我带着东西来瞧你,你也不说好生招待我,又要我干苦力。”

赵才子笑道,“哪里能不好生招待你,看这满桌子好吃的,都是狮子楼的手艺,中午咱们叫明月楼的席面儿。好阿凤,你以后去京城,我不知多少年画不成了。”

看赵才子千万央求,秦凤仪只得应了,让俩小舅子自己玩儿,江南园林最是出众,赵胖子这辞官回乡的才子,没事儿就是折腾园子,故而,他家这园子也颇多可赏玩之处。赵才子安排管事相陪,让秦凤仪安心的给他作画。

秦凤仪这一面给赵才子画,还说起赵泰来,秦凤仪道,“阿泰哥当年不是进了翰林做庶吉士么,我听说,想做大官儿,最好从庶吉士出来就在京城做官,不要外放。阿泰哥怎么外放了?”

赵才子笑道,“阿凤啊,你说的这个是京官儿的升迁,一辈子就在六部,不怕熬不到中枢。便是外放,也是在六部站稳脚根,再出去外放几年,看一看民生民风民情,待调回朝中,便是六部九卿的正印官努力了。倘能入阁为相,也是一代名臣。”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秦凤仪道,“这个还是我这回春闱听来的,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你既知道,如何让阿泰哥外放了?”

赵才子问秦凤仪,“做官是为了什么?”

秦凤仪道,“娶媳妇。”

赵才子险一笔画劈了,赵才子无奈,问他,“娶媳妇之后呢?”

“生儿子。”

“我不是问你传宗接代的事,在官场上,你就不想有所作为?”

秦凤仪道,“能没想过吗?我想着,若能为一地父母官,像章知府这样,做个好官,就行了。不过,我这样一说,别人看我眼光都怪怪的。”

赵才子笑,“这是他们怪,不是你怪。阿泰也是如此,他没有封侯拜相的野心,就想着能为政一方,造福一方,也就是了。他既是这个心意,也便由他了。待他经一经官场,若心志未改,能为政一方,哪怕只是个小地方,也不枉这一世。”

秦凤仪深觉赵才子这话有理,秦凤仪道,“我在京城见了好多人,可他们说话,都不如你明白。”

“那是,要不,我怎么是赵才子呢。”

秦凤仪道,“老赵,说实在的,我认识的人,你是拔尖儿的。老赵,你还有这样的才学,当初怎么从京城回来,不做官了呢。”

赵才子笑问,“我先问你,做官好不?”

秦凤仪是个实诚人,点头,“自然是好的。”

“说说好在哪里。”

“我要是没中进士,就娶不了媳妇啊。”先说完这桩大事,秦凤仪道,“但这几年,随着我考取功名,许多人待我的态度也不一样了。我刚中秀才那会儿,我爹我娘多高兴我就不说了,就是外头的人,有先时说我纨绔的,那会儿也酸溜溜的夸我有出息了。还有我到京城,先时头一回去,全仗脸皮厚,才敢在我岳父跟前说话。待我中秀才时再去京城,我觉着腰杆子都直了。待我中了举人,以前酸溜溜的,也不酸了,都夸我是少年俊才。现在就更不必说了,我要是不中探花,何有今日荣光。”

秦凤仪道,“做生意,是很有钱,你看我家,也是扬州城数得着的富户。可我家里真正得到城中士绅敬重,是我得了举人之后。我爹以前,哪年不出银子修桥铺路啊,我娘每天也舍钱施粥舍药的,这样做善事,可见了士绅家的太太,见了官太太们,就像矮人家一头似的,现在不一样了,我爹娘出门,都把胸膛挺直了。这些,都是有功名的好处。要以后我做了官,做了大官,这些人,怕就要如当初我爹娘奉承他们一样,转头来奉承我爹娘了。”

“这还只是一家一族的好处。”赵才子问,“你说,为什么当官的就比做生意的地位高呢?”

秦凤仪不假思索,“当然是因为当官的有权啊。你要不把当官儿的奉承好,万一他给你出什么坏水儿,那可就惨啦。”

赵才子笑,“阿凤你虽看着天真,却是个明白人。”

“那是!”这不禁夸的,人家夸他一句,得意病就犯了,秦凤仪道,“我不但明白,还聪明呢。老赵我跟你说,自从我中了探花,那些不知底理的,都夸我是才子哪。”

“别说,你这探花,必有奇遇。”

“那是!”秦凤仪中探花的缘故,在扬州也只与赵才子说啦,待秦凤仪说完,赵才子不禁道,“这可真是难得的大机缘!”

“可不是么。”秦凤仪道,“老赵,我看陛下绝对是一明君啊,你这样有才华的人,如何就辞官了呢。”

赵才子笑笑,“觉着没劲,就回来了。”

“哎,虽然咱们扬州也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可我觉着,京城也不赖,繁华的紧,也很热闹啊。哎,老赵,你说,我这一走,你以后找谁画画呢。”

赵才子笑,“找得着像你这样的就画,要是找不着,就不画了。”

“那你可难了。”秦凤仪道,“就是在京城,我也没见过比我更好的了。你知道不?连太后娘娘听说我的美貌,都特意召见我哪。我在太后宫里还吃了狮子头,唉哟,可好吃了,比狮子楼的还要好吃。”

“唉哟,那你现在可算名动京城了。”

“何止啊!”秦凤仪眉开眼笑,“比名动京城还要名动京城。”

赵才子也不由一乐。

秦凤仪一向与赵才子说得来,虽然给赵才子画比较辛苦,好在有丫环帮着揉肩捶腿,中午赵才子还请他吃了大餐,秦凤仪一直呆到掌灯时才告辞离去。

待他带俩小舅子回家时,秦家晚饭已是吃过了。秦太太还说呢,“这个赵才子,定是一见就发了痴病,要你留下给他画。”

“是啊,哎,一想到我要走了,老赵可到哪儿再找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去。”秦凤仪问爹娘可用过饭了。

秦太太又问儿子和小舅爷在赵府吃的什么,秦凤仪道,“是午是从明月楼叫的席面儿,晚上是赵太太张罗的饭食,都很好吃。”

李镜又问两个弟弟吃的可好,李钦李锋都很高兴,秦凤仪道,“老赵还一人送他们一幅画哪。”

李钦大大方方地,“这位赵才子的丹青当真不错,说是酬谢姐夫给他画这一天的辛劳,让我和三弟每人挑了一幅,我们推辞不过,就各挑了一幅,真真是好画。”

秦凤仪道,“那是。我与你们说,老赵的画,就是珍舅舅也说好的。珍舅舅在扬州的时候,都要请教老赵来着。你们好生收着吧,说不得过个千八百年,又是一幅吴道子哪。”

李钦道,“那怎么赵才子说要送你,你还不要?”

秦凤仪道,“你看他画的那些美人图,有哪一幅比我还好看?”

对于这种话,李钦唯有翻个白眼不理会了。

秦凤仪与赵才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得了的交情,但秦凤仪这种一向懒散怕苦的性子,竟然还愿意在走前再给赵才子画一天,把赵才子喜的,险没给秦父秦母送个教子有方的牌匾过去。

李镜都说,“你与赵才子挺好的呀。”

“还行吧。”秦凤仪腰酸背痛的趴榻上让丫环和他揉肩按背,一面道,“当初人们都说我纨绔时,我跟老赵就很好了。可见老赵眼光不俗啊,那么早他就看出我以后必有大出息来啦。”

秦家来扬州不过半月,待秦老爷处理好生意,把银钱都存了票号,家里要紧的家什细软一并带走,留下看守屋舍的管事下仆,秦凤仪很是不舍的看了回自己院里的琼花树,再次带着一家子,还有方灏一家子,登上北去行般。

这一次,来送秦家人的,除了扬州女娘,还多了不少士绅学子。

只有两人未来,一人便是赵才子,赵才子说了,画了秦凤仪许多画,有这些画在,只当小凤凰还在扬州了。另一人便是刚刚脱离家族的罗朋,据揽月说,罗朋这回为了分家单过,跟他爹翻脸,罗老爷气得把人揍了一顿,托揽月带了不少东西给秦凤仪,就不来相送了。

此时的秦凤仪,正站在船头与方灏叽叽喳喳的说着京城的繁华,待船行远,他都没有再回头看远去的扬州城一眼。他现在尚不明白,有许多地方,就像许多人一样,一旦离开,将难再来。

第二卷:京城风云

第110章 真昏头也

秦凤仪一向热诚, 想着方家一行头一遭去京城,与方灏说了不少京城的风景啊人情啊啥的。不过,看方灏满腹心事的模样, 秦凤仪问, “怎么啦, 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儿。”

方灏先时还不说,一径,“没事没事。”

“切, 咱俩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你有事没事, 我还不知道。这不都要去京城了, 你还愁什么呀。”

方灏左右扫一眼,看没人, 才与秦凤仪说的, “哎,我前头问你表兄在京城有没有事, 你还说没事。他来信都说了,让我舅也一道去, 说让我舅把我舅妈带回老家。我娘说, 这定是我舅妈作妖哪。”

秦凤仪皱眉想了又想,道,“没什么事啊,要是有事,我能没听说, 我常到师傅那里去。再说,还有阿悦呢,你舅妈在方家住着,还不全靠你家的面子,她能闹什么妖。”

方灏叹,“谁晓得,还不如让我表兄一个人来呢。要是我表兄,他做不出什么对不住阿洙的事。”

秦凤仪道,“不能吧,不看别人,就说我与阿悦,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当初还是我们给阿洙妹妹送嫁的。我们与他家来往,难道是看你舅妈,还不是看得你。”

“谁晓得她做什么呢,表兄信上说,让我们连带我舅,赶紧去京城。”

秦凤仪拍他肩一下,“你也别太担心,你表兄又不是傻子,我看,他比你舅妈精。他一个大男人,只要不是他自己心了什么心思,你舅妈能奈他何啊。再者,要是什么天塌地陷的事,他哪里还沉得住气等我回来时才托我带信,他早就托别人送信回了。再说,要是你舅妈实在不像话,阿悦他娘方大嫂子为人非常好的。还有阿悦呢,就算我粗心,阿悦可是个细心人。”

方灏道,“这也是。”又道,“我得去安慰安慰我娘跟阿洙,表兄也是,不把信写明白,更叫人着急。”

秦凤仪跟着道,“我与你一道去。”

方大太太现在见着秦凤仪就后悔,后悔当初秦太太打听亲事时,自己没慧眼识珠的把闺女嫁给秦凤仪。不然瞧瞧,秦凤仪多好啊,长得好,功名名次也好,探花郎哪。如今自己那内侄,勉勉强强中个同进士,该死的亲家母兼嫂子又在京城作妖,方大太太早说了,“要是有半点儿对不住我阿洙的地方,我立与那婆娘同归于烬。”

阿洙道,“你倒不用同舅妈同归于烬,赶紧把她弄回老家吧。当初她死活不叫我陪着表兄去京城,还说我不会照顾人。她倒好,净是添乱了,要不是她这么闹腾,表兄至于只考个同进士吗?”

“可不是!”方大太太道,“我们老孙家的运道全叫他给折腾坏了!”

秦凤仪一看这母女俩,觉着根本不用劝啊。

不过,方家母女一见秦凤仪,立刻拉住他问了不少孙耀祖在京城的事,秦凤仪又不与孙耀祖在一道住,他一到京城,为了功课还在庙时住了一个多月,接着就是会试殿试,其实,他知道的也有限,不过是将与方灏知道的又这母女俩说了一遍罢了。

待秦凤仪找李镜说话时,说起孙家这事,秦凤仪道,“这一个搞不拎清的娘,就祸害一家子。”

李镜道,“孙进士这还算明白的,知道叫家里去把他娘弄回老家。倘遇着个愚孝的儿子,再有个糊涂娘,那才叫祸害呢。”

秦凤仪摇摇头,问,“小舅子们呢?”

李镜道,“念书呢,出来时父亲给他们规定了课业进度,前几天都跟你在一起玩儿了,也没认真念书,这会儿就得赶一赶了。”

秦凤仪道,“念什么书啊,他们又不急着娶媳妇,也不用考功名,干嘛跟大哥似的那么想不开,爹都是侯爵了,还非要去考传胪,你说,这叫我们这些寒门学子可怎么活?”

“真真谬论,要按你说,你以后做了官,咱们孩子也不用念书了?”

“都说外甥像舅,要是像大舅兄那样,死活想不开非要念,也只好由着孩子了。要是不想念,就不用念,外公都是侯爵了,还念什么书啊!”

这个惫赖货,他这一句话,远在京城的景川侯似是心有所感,当下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长随还想着,这已是入夏,侯爷怎么着凉了,连忙给侯爷换了姜茶。

一路上到京城不过半月,方家连带孙大舅因是与秦家同道,秦家一到码头就有李家管事过来接了,李镜先让管事派车把方家一行送到阁老府去,之后再着人慢慢卸下行礼,他们一行先回家。

李镜便没有与秦凤仪到秦家去,她带着两个弟弟先回家了。

李老夫人、景川侯夫人、崔氏、李家二姑娘李家三姑娘见着姐弟三人回家,再没有不欢喜的。姐弟三人给长辈请了安,李老夫人把孙女孙子叫到跟前,挨个儿的看了又看,笑道,“阿镜还是老样子,倒是阿钦阿锋,都胖了。”

李钦有些不好意思,李锋笑,“姐夫总带我们吃好吃的,我们到时,扬州虽是暮秦,好吃的也有很多,还有一路上,但凡停靠的码头,也有当地特色的美食,不留心就胖了。我肚子都圆了。”

李老夫人笑,“胖些好,胖些有福气。”

李锋笑眯眯地,景川侯夫人道,“我跟你们祖母在家里,没一天不记挂你们的。”

李钦道,“娘你就是瞎操心,我都这么大了,出门一趟,又不是一个人出门,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李二姑娘一向温柔少言,只是一笑,李三姑娘道,“一大早上起床就念叨你们,怕你们吃不好又睡不好,我早说了,扬州是有了名的好地方,这要是再吃不好睡不好,可就不晓得哪里能吃得好睡得好了。要知道这么好,我也跟大姐姐一道去了。”

李钦逗三妹妹,道,“也不是特别好,就是比特别好再好一些罢了。”

李三姑娘气地,“就知道馋人,你也算出了趟远门,有没有给我带些好东西回来?”

李钦道,“我要不给你带礼物,哪里还敢回来。”逗得大家都笑了。

景川侯夫人也很高兴,看向长女的眼神中也颇是欢喜,笑与李老夫人道,“有阿镜在,我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李老夫人问了长孙女一些扬州的事,李镜大致说了说,李老夫人知道一切顺利,也便放心了。李镜道,“阿凤哥说,明天过来给祖母、太太请安。”

李老夫人笑道,“这些天不见阿凤,我真是想他。”

崔氏笑道,“大姑爷天天来时不觉什么,他突然不来了,就觉着家里像少了多少口子人似的。”

李锋道,“唉哟,姐夫这次回乡,可是出大风头了。一回扬州,知府衙门就备了花车,大姐夫大姐姐秦叔叔秦婶婶站在花车里,就像天官夸街一样,在扬州城里走了一圈。还有府学请大姐夫去讲演,大姐夫讲演的可好了,一直讲了两个时辰,好多学子还舍不得他走哪。”

李老夫人笑道,“还有这事。”

“是啊。”李锋就跟大家说了一通,他是个乖巧的孩子,并不似秦凤仪一张嘴就没了边儿的性子,但也因此,李锋的话格外可靠啊。李锋一边说,李钦忍不住暗自翻白眼,那就是个爱出风头的家伙呗!

秦家一家子回了家,自然也有一番休整。

秦太太还说呢,“原还想着阿凤考完春闱咱们就回乡呢,这下子,倒是举家搬京城来了。”

秦老爷笑,“京城有京城的好处。咱阿凤既要在京城做官,咱们自然也要在京城来。说来,先时没打算久住,这宅子也未好生收拾,如今阿凤成亲也得在京城了,咱们这宅子,尤其阿凤成亲的院子,可是得好生收拾一二。”

秦太太深以为然,还道,“家里生意都转手了,田产也在扬州,咱家田产也有限,京城这里没个庄子,吃用都不便宜,倒是托牙人打听着,周围要是有好些的庄子,咱们也置上一两个,米面瓜果的,自己便宜不说,也是个进项。”

老两口就商量起以后的日子来,秦凤仪不爱听这个,他叫揽月寻出给方家的那两箱子土仪,便道,“爹、娘,我去我师傅那里给我师傅请安了啊。”不待爹娘应一声,他就走了。

秦太太直叹道,“这个阿凤,眼瞅就是官儿老爷也,还这么没定性。这可急什么,明儿咱们一家子过去岂不好。”

知子莫若父,秦老爷笑,“定是去打听孙家的事去了。”

说到孙家的事,秦太太却是不同情方大太太的,秦太太提起旧事,道,“当初啊,咱阿凤到了说亲的年纪,我并没有要跟他家做亲的意思,只是瞧着阿洙那姑娘也不小了,顺嘴儿一打听,她就跟什么似的,生怕咱家攀了她家的亲,忙与我说阿洙的亲事定了,定了娘家表侄。我当定了个什么好人家,孙举人还罢了,好几回来咱家,是个懂礼的孩子,你瞧瞧她那个亲家母,一脸的势力,满肚子心机,这回就不跟我夸她给阿洙定的亲事了。”

“行啦,谁家过日子还没个沟沟坎坎的。孙进士为人可比咱阿凤上进的多,只要孙进士心正,还是得过日子的。”

反正秦太太现在儿子出息,说什么都是底气足的不得了滴。

秦凤仪到了方家才晓得孙家这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别看秦凤仪一直瞧孙耀祖不大顺眼,但,这回的事还多亏孙耀祖挺住了。事情都出在孙太太身上,当初榜下捉婿,孙耀祖一年轻进士,也给人捉去的。不过,孙耀祖这么明白的人,自来京城,他住的是阁老府,交往的方悦与秦凤仪,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就像秦凤仪同方灏说的那些话,就是看他俩的面子,孙耀祖也不能昏了头的悔了与姑妈家的亲事,然后去攀那个捉了他去的官家小姐啊。

孙耀祖虽是个阮敬那样的人,但他是个会权衡厉害的,男人嘛,哪怕已成亲,这被官宦人家榜下捉婿的捉去,心下也有几分暗爽的。待孙耀祖说明自己已有妻室,按京城规矩,孙舅妈带着几样料子过来给了女家,便可把儿子领回去了。结果,孙舅妈这昏头的,她听说人家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她就动心了。

这来京城有些日子,孙舅妈时常去方大太太那里奉承,跟着长了不少见识。吏部是啥地方,不就正管着官员分派吗?孙耀祖这回中了同进士,下一步就是谋官了,孙舅妈当下动了大心思,她没带料子过去,她带了一对金钗,给人家姑娘簪头上了。

说来,这就是榜下捉婿带来的一些不好的恶果,有许多成亲的进士,也会被人捉,就像当初秦凤仪,只要秦凤仪退了景川侯府的亲事,严家就愿意与他结亲的。孙舅妈此举,就是想为儿子另谋亲事!

真昏头啊!

得知此事前因后果,秦凤仪如是道。

第111章 京城双笨

秦凤仪这些年, 随着年纪的增长,其实做事比较有条理了。要搁以前,过来看热闹就是看热闹, 但现在, 他知道要打着给师傅送礼请安的名头了。

秦凤仪带着东西过来, 先去见过师傅,奉上礼物。方阁老笑道,“还跟我来这一套。”

秦凤仪正色道,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咱们扬州的土仪。”说着, 他道, “离开时我还不觉什么,这来了京城, 我才想起来, 师傅,我这以后在京城做官, 一时半会儿的就回不了家了啊。”

方阁老哭笑不得,“你爹你娘你媳妇、还有你岳家、还有我, 都在京城, 怎么,这京城还不是你的家啊。”

秦凤仪道,“不一样啊,自小在扬州长大,我还挺喜欢扬州的。”

方阁老知他性子纯真, 笑与他道,“以后什么时候闲了,还是可以回去的呀。”

“这倒也是。”秦凤仪正当年轻,何况,他也很喜欢京城,也便将这丝对家乡的怅然抛到脑后去了,欢欢喜喜的同师傅说着在扬州的事,至于什么露脸啊、出风头啊、受欢迎啊的一些事,更是拿出来大说特说,秦凤仪道,“真是可惜,阿悦不与我一道回去,章知府可好了,还说要在我家巷子外头给我建一道牌坊,就叫探花牌坊,也说给阿悦在你家巷子外头也立一个牌坊,叫状元牌坊,不过,你家巷子外头已经有一座您老人家当年中状元时的牌坊了,要是再立牌坊,还得寻合适的地方。我跟章知府说了,要是您家外头没地方,就建我家外头去也是一样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方阁老给他逗得一乐,秦凤仪说半天话才问呢,“怎么没见阿悦师侄?”

方阁老笑,“去他岳家了。”

秦凤仪点点头,道,“阿悦这家伙,嘴可紧了,先时我不论怎么问,都不说亲事定的是哪家,后来春闱后才告诉我是骆掌院家。那天在琼林宴,我还见着骆掌院了,相貌很不错,一般闺女像爹的多。虽未见过侄媳妇,想来定是一位佳人哪。”

方阁老笑道,“你这性子啊,往好里说叫洒脱,往不好里说,就叫随性。骆掌院可是个肃穆的人,你到翰林院可得收敛些才好。”

“真的?”秦凤仪瞪圆了眼,“哪啥,咱们可是不外人啊,师傅。就凭咱们几家的关系,我是阿悦的亲师叔,他是阿悦的亲岳父,他还不得照顾着我些。”

“你这小子,甭成天想着钻营,老老实实的,不论在哪个衙门,就要记着,认真当差,知道不?”

“知道知道。”秦凤仪道,“你看我哪天不认真了。”

方阁老问,“自中了探花,可有看过书?”

“看啦!”

方阁老狐疑地,“真看了?看什么书了。”

秦凤仪坏笑,“您老人家珍藏的春宫图。”

方阁老直接把他给骂了出去,秦凤仪这才跑去打听孙家的事。他也很会寻人打听,不是别人,就是一向待他极好的师嫂。秦凤仪是这样说的,“我与阿灏、阿洙妹妹都自小一道长大的,可不是外人。当初来京城春闱,阿灏还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们多与孙兄扶持呢。这一下子,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可不是懵了么。”

方大太太叹道,“当初就是看你一门心思的张罗定亲的事,我才没让阿悦与你说。”

待方大太太说了,秦凤仪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秦凤仪直接就说了,“那婆娘疯了吧。”

“孙舅太太说是一时记错了京城的风俗,可纪家拿住了孙舅太太给她家闺女插金钗的事。”方大太太摆摆手,“这事,咱们都是外人,还是让他们自家商量出个章程的好。”方大太太又不是傻子,这种是给金钗还是给尺头的事还能忘?插戴插戴,定亲时,婆家认下媳妇,就要婆婆亲自取一对金钗给媳妇簪在发间。记错了!要是孙舅妈说了实话,没准儿方大太太兴许帮着想想法子,她一径说自己是冤枉的,方大太太根本不稀罕理会这一家子了。

秦凤仪道,“这刁婆娘,就知道祸祸事。”

“不必为这起子糊涂人生气。”方大太太笑道,“这眼瞅着就要去翰林院念书了,庶吉士可是要住翰林院的。师弟被褥寝具可准备好了?”

“啥?要住翰林院?”

“是啊,庶吉士得在翰林住一年呢。”

秦凤仪那叫个不情愿,“不能住家里么,师嫂,我这老爹老娘在家没人照料,可不行啊。”

方大太太给他逗的笑个不停,安慰他不少话。秦凤仪还道,“我倒没啥,我还小呢。你说,阿悦师侄,他这要是住翰林,耽搁传宗接代啊。”

方大太太笑,“也就一年,能耽搁到哪儿去。你们这些庶吉士,既是同科,就是难得的缘法。正好在翰林院好生熟悉一二。”

秦凤仪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他自小享受惯了的,就是这几年念书辛苦些,他爹他娘也是把他生活打理的妥妥当当的。一想到要住翰林院去,秦凤仪就苦兮兮的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不过,自方家告辞时,秦凤仪还是找了方灏,与方灏道,“事已至此,你也别急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打发人与我说。”

方灏叹口气,点点头,亲自送了秦凤仪出门。

孙家的事还有的折腾,秦凤仪眼下事多,也没功夫去瞧热闹。

第二天,秦凤仪打发管事给阮敬把小秀儿托他带来的东西送去,就到岳家去请安了。结果,以往秦凤仪过来,一家子都欢欢喜喜的,今日来请安,连李老夫人都有些憔悴。不过,李老夫人面色还好,拉着秦凤仪说了许多话,就让他们小儿女自去说话了。秦凤仪原是想跟媳妇商量下这能不能不去翰林院住宿的事,结果,觉着岳家气氛有些不大好。秦凤仪一向体贴,把自己的事搁心里,就问起媳妇来。

李镜道,“也没别个事。”

“行了,我又不瞎。况屋里又没别人,到底怎么了,我看祖母脸色也不大好。”

李镜叹口气,“按理,事关长辈,不好与你说。”

“快说吧,别叫我着急。”

秦凤仪有事素来不瞒李镜,李镜想着阿凤哥也不是外人,就与阿凤哥说了,李镜道,“说是大皇子要选侧妃。”

“不会是要你去给大皇子做侧室吧?”秦凤仪一下子就急眼了,腾的站了起来。

“不是!你想哪儿去了!”李镜忙拉他坐下,低声道,“要知道你这样,我再不与你说了。”

“不是你就好。”秦凤仪吓坏了,当初严大奶奶就拿这话糊弄过他,秦凤仪原是不信的,没想到他媳妇竟然提起来,可不是把他吓一跳。秦凤仪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镜叹道,“我们太太,真是个耳根子软的。她与皇后娘娘原是嫡亲的姐妹,小郡主三年前就嫁给了大皇子做正妃,可这都三年了,仍未见有妊。这要是寻常人家,再等无年也无碍,可在皇室,三年未见嫡子,必然要纳侧室的。皇后娘娘是相中二妹妹了。“

秦凤仪一挑眉,“二妹妹不是有亲事了么,定的是什么国公家还是。”

“是啊。”李镜道,“两家早就说好了的,先时因着咱们亲事未定,二妹妹自然不好先咱们定亲,便放了下来。如今,太太进宫,也不知皇后娘娘与她说了些什么,她竟是动了让二妹妹进宫为侧室的念头。”

秦凤仪掰手指算了算,道,“二妹妹跟小郡主这是正经姑舅表姐妹啊,二妹妹同大皇子这算起来又是两姨表兄妹,不成不成,民间可没有让嫡亲的表妹给表兄做小的。虽然侧室相当于四品官儿,侧室可是小老婆啊。”

李镜道,“不止于此,二妹妹也是堂堂侯府嫡女,焉能为人侧室!”

“这事儿没成吧?”

“没有。父亲气坏了,太太哭着跑到老太太屋里去,今儿就病了。”

“我说怎么祖母的模样也不大好呢。”

秦凤仪想到自己后丈母娘办的这事,不由感慨道,“说来,后丈母娘与孙舅妈倒是像一家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