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爷秦太太坐在喜堂上首,一左一右,父母双全。两夫妻多么的欣慰啊,眼睛都快笑没了,就剩一道线啦,圆润润的脸上满是喜悦,当下就有人心下暗想,秦家以往虽是商户出身,可看秦老爷秦太太这相貌,还真是一脸的福相,怪道人家儿子有出自哪。

此时此刻,喜堂最上面悬的是陛下所赐的那幅百年好合,有懂行的,一见这匾,顿生敬仰之意。想着秦探花真不是一般的功力啊,这才入翰林几天,皇帝老爷就亲给赐字了!

最荣耀的,除了秦家父母,就是方阁老了。老头儿是真正欣慰啊,临老的关门弟子,就得有这种风采方不堕师门名声啊!

秦凤仪把新娘子领进门,接着就是按习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步入洞房了。秦凤仪那一脸的欢欣喜悦,在揭盖头的时候达到了高潮,因为,他,他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是的,新娘子没哭,新郎官哭了。

秦凤仪握着媳妇的手,眼泪就滚出来了,方大太太都说,“看把阿凤欢喜的,眼泪都出来了。”

秦凤仪抽抽哒哒地,“真是太不容易了!”

一屋子女人都笑抽了,程太太笑道,“都知道阿凤你媳妇娶的艰难,大喜的日子,快别哭了。”

秦凤仪点点头,抬袖子就要擦眼泪,李镜忙把自己的帕子给他,秦凤仪擦了擦眼泪,问,“媳妇,你饿不?”

方悦都受不了他这想啥就来啥的样儿了,方悦道,“满屋子吃的,还能饿着阿镜了。走走走,咱们这就要去敬酒了。”

秦凤仪道,“我再跟媳妇说几句话。”

“有一辈子功夫一道说话呢,先去敬酒吧你。”方悦与郦远一左一右就把秦凤仪架出去了,秦凤仪到门口还朝屋里喊呢,“媳妇你等我回来啊!”把人笑得不成了都。

秦凤仪出去敬酒,他有八个送亲使,都是帮他挡酒的。

大喜的日子,秦凤仪敬酒敬的也爽快,尤其他师傅、珍舅舅那里,秦凤仪道,“当初我不过扬州城的一纨绔,师傅和珍舅舅就愿意为我和阿镜保媒,我敬师傅和珍舅舅。”平家人里,秦凤仪最喜欢的就是平珍了。

方阁老饮了一盏,欣慰笑道,“佳儿佳妇,好生过日子。”

平珍也饮了,抽空与秦凤仪道,“阿凤你有空可得再穿上喜服,给我画一回。”

“没问题,连我媳妇一道画上,算是珍舅舅你送我们的成亲礼啦。”秦凤仪笑嘻嘻地,平珍不大愿意画李镜,不过想想秦凤仪这主意也不错,便点头应了。

秦凤仪又给程尚书敬酒,程尚书这里的关系自不必言,秦凤仪虽是个爱张扬的,但从来不张扬与程家的关系。但当年,景川侯许诺,秦凤仪找的见证人之一就是程尚书。再有,郦悠,这也是被秦凤仪拉来秦家吃酒的人。

郦家与景川侯府自然交情更好,但,郦悠当年给秦凤仪做过见证啊,就给秦凤仪请到了秦家来吃酒。

秦凤仪一路敬酒,翰林院的庶吉士基本上都来了,就是与秦凤仪一向别别扭扭的范正也来了,又瞧了一回花枝招展的秦凤仪,范正越发堵心了。不过,秦家的酒倒是不错,于是,多吃几盏,还险些吃醉。再有翰林院一些翰林,闻知秦家这次开的都是二十年的状元红,熟不熟的,反正大家都在翰林院嘛,也一道过来吃酒了。

另外就是淮商这一批人,秦凤仪商贾之人,可能有些官员看不起商贾,秦凤仪却不会看不起他们的。就是成亲的喜帖,秦凤仪也是抽空亲自送的。淮商们见着秦凤仪也高兴啊,咱们淮商出身的小伙子,探花郎,翰林老爷,多么的出众啊。秦家毕竟宾客不多,秦凤仪一圈酒敬下来,他就装个醉样,准备回去洞房了。

郦远方悦也挺好,见秦凤仪装醉,也就没闹他洞房,秦凤仪睁开半只眼见他们走了。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叫丫环婆子的都出去,他跑过去,啪的就把门从里面给插好了。

插好房门,秦凤仪一阵奸笑,跑回去看媳妇。

李镜只是薄施脂粉,与寻常差别不大,不过,这样大喜的日子,李镜也是满面喜色,更添了几分诱人。其实啊,李镜的相貌,也只是中上,与秦凤仪这等绝顶美貌那是没法比的。就是秦凤仪当初死活要娶李镜,就秦凤仪的相貌,其实许多人都认为这盐商小子好钻营,用相貌哄骗了李大姑娘。便是景川侯,先时也不是没有如此想过,认为自己闺女年纪小,上了这小子的鬼当。但,随着秦凤仪慢慢的科举、为官,现下还得了皇帝陛下的青眼,但他对李大姑娘的情分,完全没有变。人们就相信了,秦探花当真是钟情于李姑娘了啊。

于是,李镜也由最初人们想像中的“受骗或者眼瞎、失心疯的侯府大姑娘,成为了备受京城许多人羡慕的眼光一流的侯府大姑娘”。

李镜是真的喜欢秦凤仪的美貌,她是先相中了貌,才相中了人。此时,秦凤仪因微薰,玉一般的脸颊染上几抹胭脂红晕,李镜问他,“吃过醒酒汤没?”

“还吃什么醒酒汤啊!洞房要紧啊媳妇!”

李镜嗔他,“先吃醒酒汤,咱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秦凤仪一向很听媳妇的,不过,他现在有条件,“你拿给我,我才吃。”

李镜便笑着递给他了,秦凤仪不接,只将脸凑上前,轻声道,“喂我嘴里。”

李镜便举手送他唇畔,秦凤仪道,“用嘴喂——”他这一张嘴,直接叫李镜给灌下去了。李镜道,“越发无礼了。”

秦凤仪喝了一盏醒酒汤,不满道,“都是我媳妇了,还正经个啥哟。”

李镜取了合卺酒,这是一对葫芦样的一剖两半的酒器,夫妻二人各持一半,一并饮了。之后,李镜扔床底下,一上一下为大喜。李镜扔完,叫秦凤仪去瞧,秦凤仪喜道,“大吉大吉!”

李镜微微一笑,心下十分欢喜。

俩人想成亲都想四年了,要不是有景川侯这位王母娘娘一定要秦凤仪科举,估计现在儿子都满地跑了。这个时候,虽则李镜还很有些羞涩,秦凤仪却是欢快的很,他三下两除二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还向媳妇展示自己的玉体,曲起胳膊大腿问,“媳妇,我好看不?”

李镜很忠实的回答了秦凤仪的问题,因为,她,她,她流鼻血了。

秦凤仪大叫,“唉哟,媳妇,你鼻子流血了,怎么办怎么办?”

李镜忙去捂他嘴,“小声点,不嫌丢人啊。”

秦凤仪忙拿帕子给媳妇擦鼻血,外头就传来一阵大笑,李镜的脸腾的就红了,秦凤仪大叫,“不好!有人听壁角!”就要出去撵人,李镜气地,“给我回来!”没穿衣裳呢,这被人看去如何是好!岂不叫人占了大便宜!

秦凤仪很有些一根筋,道,“媳妇,我把他们撵走,不然咱们如何洞房啊!”

李镜气的捶床,“衣裳衣裳!”光着哪!

秦凤仪不介意,“没事,我是男人!”

“那也不许去,回来!”

秦凤仪只好回到床边,然后,李镜指挥着他,先去端来清水,李镜把鼻血洗了,自己还给自己解释,“秋高天燥,有点上火。”

秦凤仪笑道,“你就别解释啦,我知道你是看我看的。”那一幅得意样,简直把李镜气死。

李镜收拾好了,才让秦凤仪去喊外头的丫环,叫丫环把听壁角的都撵走。

郦远最可恨,走的时候还喊一嗓子,“阿凤阿镜妹妹,安心洞房吧,哥哥走了啊!”

秦凤仪在屋里回道,“赶紧滚赶紧滚!”

待外头听壁角的都走了,秦凤仪去屋里箱子里寻出个红木匣子搬床上去了,李镜看还挺沉,以为是秦凤仪私房还是什么呢。觉着阿凤哥一成亲就交私房,这习惯不错。结果,秦凤仪打开匣子,一匣子的书,秦凤仪取出最上头的一本,搁到床头,李镜只瞅一眼那册子封面脸便红了,别开脸道,“还不拿开去!”竟然是春宫秘戏图!

秦凤仪开始给媳妇脱了身上的喜服,拔下头上的簪环。秦凤仪其实于梦中之事越发记不清了,他记得梦中娶亲掀盖头的时候,却没有梦到过洞房之事。八月已是有些冷了,俩人脱了衣裳,先裹被窝里,秦凤仪一只手搂着媳妇的细腻的肌肤,道,“媳妇,你先挑个喜欢的吧。”

李镜可没做过什么梦,她,她眼睛都是闭着的,道,“你少说这些下流话挑逗我。”

“你不挑,那我就做主啦。”

其实吧,甭看秦凤仪十六岁就想给自己开苞了,但,第一次的经历,不论是对于京城第一童子鸡的秦凤仪还是李镜,都不怎么舒服。

秦凤仪还说呢,“梦里我记得咱俩是水乳交融啊。媳妇你还疼不,好些没?”

这种疼不是不能忍受,但李镜就是觉着非常累。秦凤仪虽然经验不是很丰富,但多试几次就好了,他道,“这是一开始,其实多试几次就好了。其实,我也有点儿疼。”

“你疼什么呀?”

秦凤仪悄悄在媳妇耳际嘀咕几句,李镜完全不想跟他说话了。俩人相拥着,秦凤仪紧紧的将人抱在怀里,轻轻的吻,有些痒,有时秦凤仪又有些微微的疼…不得不说,秦凤仪在这上头颇有天分,除开第一次的急迫,第二次时,秦凤仪的表现就很不错了。

于是,洞房之夜,整整憋了四年的秦探花梅开二度,京城第一童子鸡的封号,从今之后,就是易予他人啦!

第125章 桂花师娘

以往, 李镜也知道阿凤哥在家里是个受宠的, 可如今嫁过来才算知道,秦家的规矩就是,没规矩啊。或者说, 他阿凤哥高兴了就是规矩。

李镜新媳妇嫁进来,第二天还醒的挺早, 就是想着早些起床去给公婆敬茶。结果,她醒了, 秦凤仪还睡得死猪一样。李镜便又眯了一会儿,李镜其实也累, 昨儿那样闹腾一整天, 甭看她不用跑不用说话的, 心里既兴奋又紧张,也累。故而, 这一眯, 又给睡过去了。结果, 这一睡, 天就亮了。李家是习惯性五更天起床吃饭的人家, 李镜一见天亮,连忙把秦凤仪给推醒了。

秦凤仪摸到身边一个热乎乎暖乎乎的身子, 高兴的闭着眼睛就嘿嘿笑了两声, 继续摸了两把, 把人抱怀里, 就要继续睡。李镜急道, “天都亮了!”

“嗯,亮就亮呗,今天又不用去衙门。”秦凤仪嘟囔着,拍拍媳妇的背,“再睡会儿再睡会儿。”

李镜道,“不得给公婆敬茶啊。”

“起来再敬。”秦凤仪道,“爹娘也累,定也没起呢。”

李镜其实受不了这种天大亮都不起床的,容他再睡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把人给揪起来了。秦凤仪死活不想起啊,李镜自己先起来,就要迈过秦凤仪先下床,她看着秦凤仪那幅死猪样,要不是这人生得肌肤如玉,枕在大红鸳鸯枕上的脸庞俊美不凡,李镜真想给他一脚。结果,她这要下床,却冷不防被秦凤仪突袭,秦凤仪突然跳起来,一抱李镜的腰就把人又压床上了。秦凤仪多么的赤条条啊,李镜哪怕不若昨日那般激动,也险没再飙回鼻血。

秦凤仪压住她蹭了两蹭,“媳妇,这么早起来干嘛啊。”

“不干嘛,天亮了就得起床。”李镜原想严厉一些,可他这蹭来蹭去的,蹭得李镜最后变了音,连忙把这家伙推来,道,“大白天的,老实点。”

秦凤仪理所当然,“男人长大了,都这样。这不是老实不老实的问题,太监老实,那能行吗?”

李镜笑道,“你少给我胡搅蛮缠,既醒了,就快起来吧。”

秦凤仪枕着双臂,整个身体越发拉伸,显得宽肩细腰大长腿,矫健有力,李镜多看两眼便鼻头发热发酸,她别开眼,道,“你说,你这大醒了,这么赤条条的晾着,你不冷啊。”

“媳妇看我一眼,我就炽热了。”秦凤仪发了一回骚,结果,人家不理他,秦凤仪感慨,“真个喜新厌旧的,昨儿还看我流鼻血呢,今天就没反应了。”

李镜笑道,“不许再提这事,知道不?”

“为何不能提?”秦凤仪觉着太有面子了,他媳妇诶,这么冷静自持的人,结果,看到他的美貌,都要飙鼻血的!

“你要是再提,我就把你不穿衣裳光屁股的事说出去。”

“谁家夫妻洞房还穿衣裳啊!”秦凤仪理所当然,他披件袍子也下床了,见李镜对镜梳着头发,就取了李镜手里的梳子给她梳头。李镜看他就披了件袍子,这都八月了,问他,“你不冷啊。”

“冷,媳妇不给我找衣裳,我就冷呢。”

秦凤仪简直是个天生爱撒娇的,李镜则有些大女人的性子,李镜问他,“你衣裳在哪儿呢?”

秦凤仪一指,哪怕柜子哪个箱子。李镜叫他坐了,去给他找衣裳。秦凤仪还叫李镜服侍他穿,李镜一向是自己穿衣,服侍人还是头一回,尤其里衣里裤,羞的很,李镜不肯惯着他,“自己穿。”

秦凤仪感叹,“到手就不珍惜了。”

“你少说这怪话。”李镜给他递一递衣裳,帮着系系扣子,腰带束起来。俩人都收拾好了,这才唤丫环进来,打水服侍梳洗。

待全都收拾妥当,李镜都觉着有些迟了,因为,过去主院见公婆都神采弈弈的等着他们呢。秦凤仪道,“一大早上,媳妇就把我叫起来了,心里记挂着敬茶呢。”

秦太太笑与李镜道,“无妨无妨,阿凤不上工时,都是要多睡一会儿的,我们起的也没那么早。”

秦老爷纠正,“当差当差。”

“对对对,不当差时,你们正年轻,多睡会儿才好,正长身子哪。”秦太太望着佳儿佳妇,心下十分喜悦。

秦老爷亦是如此。

一时,丫环端上茶,摆上拜垫。

李镜给公婆敬茶,拿出给公婆做的针线,公婆很高兴的接了,秦太太给了李镜一套东珠首饰,这套首饰,便是小的珠子都莲子大小,而且,个个滚圆,宝光莹莹,极是珍贵。李镜连忙谢过,亲手接了,又交给丫环捧着。

敬过茶,便是用早饭了。

李家的早饭一向是扬州风味,不过,如今娶了媳妇,也有几样京城风味的早点。李镜出身大家,想着成亲第一天,要站着给婆婆布菜的,秦太太忙道,“不必如此,咱家没那么些规矩,坐下一起吃。”

李镜便大大方方的坐了,她娘家继母其实也不用站着布菜的,只是在老太太屋里吃饭时,继母还是要站着布一筷子菜,老太太让她坐方能坐的。想着婆家规矩,倒比自家更省事些。

非但省事,还是公公儿媳一个桌子上吃饭的。

实在是家里人口太少,要是分男席女席,就是男席二人,女席二人了。而且,看公婆的意思,是绝对没有分开用的倾向,李镜便心下有数了。一时,丫环们端来早饭,也是满满当当的一桌子,不过,各碟盘里都不多,并不会浪费。

李镜仍是先给婆婆布了一筷菜,秦太太十分喜悦,秦凤仪则是先给他媳妇布了一筷子菜,秦太太心说,我阿凤果然是个会疼媳妇的样。秦太太这样一想,秦老爷也给妻子夹了个素爱吃的翡翠烧麦,圆润润的脸还朝妻子眨眨眼。

秦太太瞥丈夫一眼,有媳妇在呢,叫丈母庄重些,这都做公爹啦!

秦家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秦凤仪就说起昨天成亲的事来,秦凤仪道,“先时爹咱们算着,有上十五桌,人就很多了,昨儿我看,来了二十桌不止。”

秦老爷道,“是啊,咱家的一些旧交,有的在京城做生意的,都过来了。再有他们子弟也在这边的,也都带过来走动一二。人一下子就多了。”

秦太太想到一事,“媳妇,昨儿还有公主娘娘的女官过来送了一份贺喜哪。”

李镜笑,“那是永寿公主打发人送来的,我与永寿公主自小一道长大,我出阁时,她还去我家送我了。原来是把贺礼送来咱家来了。”

“是啊,吓我一跳,可真是荣光。”秦太太十分欢喜。

秦凤仪舀了半碗鸡汤慢慢吃着,问,“就是与你坐榻上的,穿宫装的那个女人吧?”

“是啊,公主非但相貌过人,为人也是极好的。”

“不如你。”秦凤仪道。

李镜一笑,给秦凤仪夹个三丁包子,道,“等明儿或者什么时候吧,你与我一道去公主府坐一坐,我与她交好,以后咱们两家也是少不了来往的。”

“成。”秦凤仪应下了。

秦太太道,“咱们在京城也没什么亲戚,最亲的就是方阁老家了。一会儿拜过祖宗,阿凤你带着阿镜去方阁老那里坐一坐。他老人家那么大的年岁了,昨儿天一早就过来了,晚上也呆到散了宴才走。”

“嗯,我也说要带着媳妇去给师傅请安的,还有两位师嫂,也跟着忙着还好几天。去了方家,再去程叔叔家走一走。”

秦老爷道,“去了不要吃饭,回来吃。”

说着话,就把早饭吃好了。

用过早饭,秦老爷带着儿子媳妇去祠堂给祖宗烧了香。秦家小户人家,像秦凤仪说的,秦老爷少时父母双亡,出来讨生活,能有今日,当真不易。秦家这祠堂也颇是简单,就五块牌位,两块是秦老爷父母的牌位,父母的名字,秦老爷还记得,上面写着长辈的大名,待到祖父母那一辈,当初秦老爷离家时年纪尚小,哪里晓得祖父母名讳,于是,就写了个秦富祖父之灵位、秦母祖母之灵位。再往上曾祖辈就更不晓得的,也没有单立牌位,秦老爷很简单的立了个大牌位,上面一行字:秦家列祖列宗之灵。

李镜也是无语了,想着阿凤哥当真是家族最出众之人哪。

跟着丈夫给祖母敬过香,秦老爷拿出族谱,添上李镜的名字,从此,李镜便是秦家妇了。

做好这个,秦凤仪便带着媳妇出去拜见长辈去了。

方阁老看他们男的俊美女的端庄,很是高兴,待见过礼后,李镜献上针线,方老阁一人一方玉牌。秦凤仪谢过就收了,李镜看阿凤哥收了,也谢过方阁老收了。

说一回话,秦凤仪又过去亲自谢过两位师嫂,方大太太笑道,“这还不是应当的么。”

师兄们都去当差了,师嫂了都有见面礼,只是不及方阁老的贵重,但也是精心准备的东西,方大太太给了一对红宝石的步摇金钗。方四太太给的是一对翡翠玉镯,水头很是不错。

如方悦师侄辈,都过来见过小师叔小婶子。

方悦也去了翰林,不过,给方悦的见面礼,李镜也都备好了的,他虽不在家,也有他的一份。

方家这里略坐过,二人就辞了方家两位师嫂,又往方阁老那里说了一声,往程家去了。程家程尚书亦不在家,程太太一向喜欢秦凤仪,给了李镜一套羊脂玉的首饰,件数并不多,只有八件,但却极是上乘玉料。程家孩子都是念书的年纪,皆去了学里,只有两个女孩儿在家,不过,程家几个孩子的见面礼,李镜也都预备好的。

程太太问他们走动的如何了,秦凤仪道,“也差不多了,我家在京城就婶婶家还有我师傅家要走动,再有,昨儿我们掌院没过来吃酒,我给他送两坛子酒去。”

程太太瞧着时辰,道,“那我就不留你们了,趁着这时辰,赶紧去吧。”

秦凤仪便带着李镜辞了程太太还有两位小妹妹,往骆家去了。

骆掌院自然不在家,骆太太却是在家的。

骆太太是一位年约四旬的和善妇人,圆团团的脸,很是柔和,与那位爱训人的骆掌院形成鲜明对比。骆太太见着秦凤仪很是高兴,收下秦凤仪送来的酒,笑道,“要不是凤仪你这个模样,我还真有些不敢认。”

秦凤仪摸摸自己的脸,道,“掌院大人跟嫂子提过我。”

一个“嫂子”把骆太太叫的噎了一下,骆太太想想,秦凤仪现下做了方阁老的弟子,这么叫也没差。骆太太笑道,“时久了,你定是不记得的,那时你也小,不过,你如今比小时候越发生得好了,小时候你在我家私塾念书,我家有棵大玉兰树…”

不待骆太太说完,秦凤仪就一声怪叫,跳了起来,盯着骆太太看了许久,方恍然道,“你是桂花师娘啊!”

骆太太笑道,“这么大了,还这样顽皮。”

“唉哟,师娘你家不但有棵大玉兰树,还有两棵桂花树,每年秋天那叫一个香啊,你年年做桂花糖桂花糕,唉哟,我现在想想都要流口水的。”秦凤仪道,“自你与先生走了,我就再没吃过那样好吃的桂花糕了。”

这么说着,秦凤仪心下却是暗暗叫苦,想着,怪道骆掌院总是看他不顺眼,原来是小时候就常寻他麻烦,敲他手板的酸生先生啊!

唉呀,这回可不好办了!

第126章 秦老爷的人生哲学

秦凤仪与桂花师娘的话就多了, “我说怎么看都觉着掌院大人面善, 我还跟阿悦说呢,以前也没见过掌院大人哪,就是觉着眼熟, 可偏生就想不起来!哎,我那会儿才刚上学吧, 我记得您家的糕好吃的不得了,我还常常爬树, 您家那株玉兰树,我比先生还熟呢, 一天爬好几回。”

骆太太笑道, “爬上去了还胆子小, 不敢下来,都是你们先生再上去把你抱下来的。”

秦凤仪直拍大腿, 笑道, “唉呀, 师娘, 你说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哪, 掌院大人训我的模样,真是十好几年都不带变的, 还是那么威风霸气啊!我记得小时候, 有一回先生留了课业, 我回家忘写了, 结果他一查, 我没有啊,他就要敲我手板,你说把吓得,跑出课堂,一溜烟我就爬树上去了。”

要说这办教育的人家,对两样学生记忆最深,一种就是学习特别好的,一种就是特淘气的,秦凤仪显然是第二种。故而,骆太太记忆深刻,骆太太笑,“你还坐在树上,你们先生喊一句,‘你给我下来!’,你就在上头回一句‘你有本事给我上来!’,是不是?”

秦凤仪直乐,“说实在的,先生爬树的本领,那也不能小瞧啊。他一撩衣摆要爬树上来捉我,我还怕他捉到,时常找师娘你求情。”

骆太太想到旧事,亦是忍俊不禁,“就会说好听的,什么‘师娘你劝劝师傅,别冲动啊’,有时真不知你那些词打哪儿学来的。”

“我小时候,最怕先生。我早上不起床,我娘都拿先生吓唬我,说,迟到就要打手板了,我刷就起来了。”

“你娘那时候,只要你挨了手板,就来我这里哭诉送礼。”

秦凤仪笑道,“我家就我一个,我爹我娘就是太宠爱我。说真的,要不是先生那时管得严,我都不能学些蒙学,后来先生走了,换了私塾,我就没怎么学了。要不是有先生教我的那些基础,我后来哪里还能重拾四书五经啊!”

骆太太道,“你打小就聪明,就是太淘气了,你们先生常说,要不好生管一管,就浪费了你这天资。”

“唉哟,原来先生还夸过我这些好话哪!”秦凤仪眉眼弯弯,笑,“在翰林院,他也跟小时候一样,成天训我。”

李镜道,“那是对你有所期冀,要是不相干的,谁肯理你!”

“我知道,骆先生打早就这样,越是看重谁,就越发管得严。”秦凤仪起身道,“唉哟,我这都在翰林院好几个月了,也没认出先生来,怪道先生要生气呢。师娘,我得郑重的给你介绍一回,这是我媳妇,阿镜。”

然后,俩人又正式给骆太太见过礼,骆太太连忙道,“彼时不过启蒙罢了,可莫要如此。”

秦凤仪正色道,“启蒙也是先生啊。要是先生不走,我说不得还要早些中探花哪。”

骆太太也有见面礼给李镜,秦凤仪还打听,“我记得,师娘你还有个小囡囡的啊。”说着,秦凤仪恍然大悟,“不会是给阿悦做了媳妇吧?”

骆太太笑,“所以,你开始叫我嫂子也没差。”

秦凤仪连忙道,“那可不行,一码归一码,咱们各论各的就成了。”他又偷笑,“我在学里,还给先生叫了好几回大哥,怪道我一叫大哥,先生脸就怪怪的。”他自己就大笑起来。

骆太太命叫了两个女儿出来相见,与秦凤仪、李镜小夫妻道,“还有两个师弟,都念书去了。”彼此见过,李镜庆幸多备了几份见面礼,令丫环取了四份,两份给两个小师妹,两份是给两位小师弟的。

秦凤仪想到小时候,其实,他那时也还小,不过,他记性很好,虽然认是认不出来了,但看着骆大姑娘道,“我记得,小时候囡囡常拿桂花糕给我吃。”

“你们念书,一个时辰休息一盏茶的时候,囡囡那时也小,拿着桂花糕在院子里玩儿,没一会儿功夫就哭着跑回去找我,说阿凤哥抢了她的糕。”

骆大姑娘笑着看向秦凤仪,道,“我都不记得了。”

“就怪师娘你做的糕太好吃。”秦凤仪又道,“囡囡,小时候阿凤哥还买糖给你吃呐。”

骆太太含笑望着秦凤仪,很有几分欣慰模样。

不过眼瞅已是晌午,秦凤仪起身告辞,骆太太道,“今儿不能留你们用饭,你们有空只管过来说话。”

秦凤仪道,“先生也是,早认出我来了,偏生不说,不然,我早过来了。师娘你放心,以后我必要常过来的。”

骆太太送他们出门,秦凤仪忙叫师娘师妹的止步了,还与师娘道,“我那酒都有年头了,师娘你收着,让先生慢慢喝,别给他一次喝太多。”

骆太太笑应了。

秦凤仪一上车就叫惨,那模样,要是车子宽敞,他都能在车里打个滚了。李镜也说他,“你可真是,自己个儿的启蒙先生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什么呀。”闹出这样的乌龙来~

秦凤仪道,“我小时候,见天挨骆先生的揍,关于他的事,我都恨不能失忆,哪里还能记得。再说,我那会儿也就五六岁,没两年他就走了。唉呀,你不知道,咱爹还找过骆先生麻烦哪!”

“这又是怎么回事?”

“骆先生教书可严了,每每拿戒尺敲我,爹娘心疼啊,我都叫咱爹去给我报仇。”

李镜都不相评判婆家这是什么行为,别人家孩子念书,家长只怕学里先生管得不严,小孩子淘气。到公婆这里倒好,人家先生略管一管,他们自己个儿先不干了。

李镜一向聪明,道,“我看着骆师娘,倒是个好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