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凑近了,低声道,“我觉着,咱们翰林院有奸细。”

骆掌院险没给呛着,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要紧事,正色问,“怎么说?”

“我昨儿写了张请假条,打发小厮送来,结果,那请假条竟然到了我岳父手里。先生您说,这不是有奸细是什么?定是奸细把那请假条送给我岳父的。”他倒想看看,谁这么多嘴把事情告诉他岳父的啊!

要不是秦凤仪一脸郑重,骆掌院得吐他一脸茶水,这混账小子!

秦凤仪见骆掌院不说话,还一径道,“先生,你可得好生查一查啊。”

“行了,你去吧。”

“先生,你要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就是。”秦凤仪还自动请缨了。

骆掌院木着脸,咬牙道,“我真谢谢你了,告诉你,那请假条就是我打发人给景川侯送去的!”

秦凤仪见骆掌院额角青筋一蹦一蹦,根本不必骆掌院再撵他,他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第129章 点评上

饶是秦凤仪也得感慨一句老话: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啊。

就像骆先生, 早先教他蒙学时就爱跟他爹娘告状, 如今这都成掌院大人了, 还是老样子。不同的是, 骆先生变狡猾了啊, 知道他爹娘管不住他, 改找他岳父告状啦~唉呀,不愧是做了掌院大人呐, 人都变机伶啦~

秦凤仪原本想跟骆先生套套近乎的, 结果, 近乎没套成,反是弄巧成拙了。

就骆先生那性子,短期内是甭想着近乎这事儿了。秦凤仪只得暂把此事搁下,想着不是有空了多去桂花师娘那里走动一二,桂花师娘比骆先生好说话多啦。

秦凤仪干脆就关心起他们庶吉士给陛下准备的寿礼来, 秦凤仪还说呢, “我不在这几天, 你们挺快啊。”

方悦打趣他, “洞房一日,世间千年。”

秦凤仪笑嘻嘻地,“你一光棍, 羡慕我就直接说呗。”

方悦懒得理他。

待庶吉士们把寿礼准备好, 也是快中秋的时节了,秦凤仪让方悦过去跟骆掌院说这献寿礼的事, 方悦倒是挺痛快的去了,跟骆岳父一说,也很顺利。

大家都挺高兴。

这过中秋,朝廷还有月饼发,而且,各衙门,非但有月饼,还有银子。像秦凤仪他们这些庶吉士,还有百两纹银呢。秦凤仪还问方悦,“这是过节费么。”

方悦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啊?”

“哪个衙门都有,这是外地官孝敬的。”

这么一说,秦凤仪就明白了,他们三鼎甲其实比普通的庶吉士还多五十两,秦凤仪得了一百五十两,虽则一百五十两不多,也顶他一年俸禄啦。

秦凤仪带着月饼带着银子回家,跟家里显摆一回,“衙门里发的过节费,一百五十两呐!”

秦老爷秦太太都觉着体面的了不得,打发小厮拿着银票去兑换了银锭来,然后,这银子不能动,先供祖宗。

李镜发现,甭看婆家祖上不大显赫,但对祖宗的敬重,那真是寻常人家比不得的,秦凤仪不论从衙门得了什么东西,拿回来都是先供祖宗。

连那月饼,大家都不能吃,带着一百五十两银子,都拿去供祖宗。

好吧,那月饼一看也不是太好吃。

而且,就中秋发点过节费发点月饼,公婆便张罗着,“阿凤去祠堂,把得的这体面跟祖宗说一说。”

秦凤仪便高高兴兴的去了,拈香对着祖宗絮叨一回。

秦凤仪这回来一遭,也不得闲,得去送中秋礼,岳家、方阁老家、程大人家、新增的还有骆掌院家,另则,媳妇的朋友永寿公主那里,好吧,永寿公主那里的中秋礼是媳妇自己去送的。再者,现在给庶吉士们讲课的几位先生那里,也得一家一份。还有庶吉士同僚这里,同僚这里并不必走动,只是各家彼此递个帖子则罢。因为有些同僚家条件不是很好,有些进士虽则不穷,但京城样样花钱,手头也不宽裕就是了,故而,便是大家递个帖子,上面写两句中秋祝词,也便了事。

结果,秦凤仪正忙呢,他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下回休就是中秋了,景安帝又着人来宣他进宫。

皇帝老爷找他,这也不能耽搁。

秦凤仪正在程尚书家与程尚书说他们庶吉士准备给陛下万寿献礼的事呢,家下人就找他来了,让他赶紧回去,陛下宣他进宫。程尚书起身道,“那这就回吧,陛下找你,定是有事的。”

秦凤仪这不懂行的,还说呢,“今儿不是休沐么。”

程尚书道,“陛下相召,还要看日子不成。快去吧。”

秦凤仪还有骆掌院家的中秋礼没送呢,他拉都拉出来了,秦凤仪真是个神人,要搁别人,还不得赶紧进宫啊,他简直十万火急的把中秋礼送到骆掌院这里,骆掌院在书房看书,秦凤仪跑进去,抱了抱骆掌院,就一句,“先生,我给你送中秋礼来啦。那啥,我现在有事,陛下召我进宫,我得赶紧去了。下午我再过来陪先生说话。”说完他就跑回家,换衣裳进宫去了。

骆掌院有心说,陛下寻你,你还送哪门子中秋礼啊,换一天送还不一样~结果,不待他说,秦凤仪跑没影儿了。经年不见,虽则当初的顽童中了探花叫他吃惊,可看秦凤仪为人行事,唉哟,真是也没啥长进啊~

秦凤仪还以为景安帝寻他何事,原来是寻他评字来了。

今日休沐,景安帝也不必上朝,心情大好,就把儿子们召到跟前,共叙天伦。当然,皇家的天伦,与寻常家的不一样,别人家共叙天伦定是摆一大桌好吃的,一家子高高兴兴的说话吃东西游戏玩耍什么的。景安帝这个,他心情一好,出题考较起皇子来。

考较皇子就考较皇子吧,也不知哪根筋搭牢了,想起秦探花来,就把秦探花召来,让秦探花帮着一道评判诸皇子写的文章啊字体啊啥的。

要搁别人,皇子们的文章大字,除了皇子们的爹,皇子们的师傅,或者是内阁相辅,陛下近臣,谁敢评判好坏啊。秦凤仪不一样,这是个二愣子,根本没多想,景安帝让他看,他还说呢,“臣得先喘口气,可是累死小臣了。陛下您着人召我时,我没在家,这一路把我急的,生怕来迟了。”

景安帝一笑,吩咐内侍,“没眼力的,给秦探花上茶。”

秦凤仪接了茶一闻,就知是陛下吃的极品蒙顶茶,秦凤仪悄悄朝景安帝眨眨眼,吃口茶,与景安帝一道看诸皇子的文章。秦凤仪自己做文章就是个飞快的,看文章也快,他立刻就挑出来了,“论文章,这篇最好。”

景安帝笑着颌首,“朕也是看大郎的文章最佳。”

大皇子微微一笑,想着这秦探花到底眼力不错。不过,秦凤仪接着说了,“但论字嘛,臣更喜欢这篇字。这篇字,锋芒毕露,有峥嵘之意。”

景安帝笑,“你说的是,啊,三郎的字。朕倒觉着,不如大郎的字更加气势圆融。”

秦凤仪嘿嘿一笑,道,“陛下知道我为什么说三皇子的字好过大皇子不?”

非但景安帝看着秦凤仪,几位皇子也等着听秦凤仪的高见,自来他们的文章课业,谁也没能强过大哥去的啊。就听秦凤仪道,“因为我要说大皇子的字最好,就让陛下太得意了。大皇子这一看就是学的陛下的字啊,我偏生不那样说,我就说三皇子的字好。”

景安帝看秦凤仪那一幅“陛下您可猜错了吧”的得意样,不由大笑。

几位皇子也纷纷笑了。

秦凤仪这会进宫,眼瞅就是晌午了,一时,有内侍过来说,“太后娘娘听说陛下在考较几位殿下的功课,让陛下考较好,带着几位殿下过去慈恩宫用膳。娘娘说,今儿有上好的大螃蟹。”

景安帝笑道,“可不是么,一转眼中秋了,又是食蟹的季节了。”

几位皇子纷纷附和,秦凤仪没附和,他简直两眼放光,他也好喜欢吃螃蟹好不好!他那么两眼放光的盯着景安帝,景安帝好笑,“朕今儿要不让秦探花一道吃螃蟹,秦探花肯定得失望而归啊。”

六皇子年纪小,偏还爱笑话个人,在一边道,“我看,秦探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父皇,您就赏秦探花两个螃蟹吃吧。”

秦凤仪摸摸唇角,根本没口水好不好!秦凤仪见个小屁孩都敢笑话他,倘是别人,人家毕竟得想,六皇子便是年纪小,也是皇子啊。秦凤仪不一样,秦凤仪自小也是娇惯着长大的啊,况,他这性子,说上来就上来的,秦凤仪当即道,“谁说我口水流出来啦!我刚没说,就你那字写得最差,看写得,跟螃蟹爬似的。肯定是小时候吃螃蟹吃多了。”

六皇子气的,“你才小时候螃蟹吃多了哪!在父皇面前你敢这样说我,我看你是属螃蟹的吧!”

“笨,十二生肖,哪里有螃蟹啊,我属牛的!”

六皇子气,“你听不出我在讽刺你吗?”

秦凤仪挽挽袖子,想了想,又把袖子放下了,道,“看你这个年纪,又当着你爹的面儿,我不与你计较。”

六皇子的爹表示:…你这是想揍我儿子么?

大皇子看这位秦探花不像什么懂事的人,年纪且轻,生怕真与六皇子打起来,便岔开话,“秦探花比我还小一岁。”

比起六皇子这种小屁孩儿,秦凤仪当然更愿意与大皇子这样的同龄人说话,当即不理六皇子,与大皇子道,“那回在琼林宴里见到殿下,我就觉着,我与殿下年纪差不多。”

大皇子早听闻过这位秦探花如何得他爹青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皇子问,“秦探花的字是什么?”

秦凤仪一下子叫人问愣了,他想了想,他没字啊,不过,他一向机伶,立刻给自己取了一个,“我字大善。”

六皇子“扑哧”就乐了,觉着秦凤仪这字特可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立志做一大善人,就字大善了。”然后,秦凤仪一脸得意,与六皇子道,“你一小孩儿,哪里懂得字不字的,这都是大人的事啦。”

六皇子又给他气个好歹,他爹的臣子们没一个像这姓秦的一般放肆,不尊重他的。

秦凤仪就这么厚脸皮的一路跟着人皇家父子一行,往慈恩宫去了。他都跟来了,也不能不叫他吃啊,于是,秦凤仪又在太后宫里吃了回螃蟹。

作者有话要说:

六皇子:当朝最嚣张的人,就是这个姓秦的,敢笑话我字像螃蟹!哼!

第130章 品评中

秦凤仪跟过去一看, 倒也不只是皇帝老爷这一家子, 还有寿王、永寿公主也在。

大家彼此一番见礼后,裴太后笑道,“秦探花也过来了。”

秦凤仪笑道,“陛下召小臣过来欣赏几位殿下的文章,也是小臣今日有运道,赶上了娘娘这里的螃蟹宴。”

寿王道, “这好容易休沐一日,皇兄也不让侄儿们略歇上一歇。”

景安帝笑道, “不过游戏之作罢了。”

裴太后笑道, “不知是谁做的更好些?”

永寿公主笑道, “这不必猜, 定是大皇兄拔了头筹。”

景安帝笑道,“文章是大郎的最好,字嘛, 朕觉着大郎的最佳,凤仪倒是认为,三郎的更好。”

裴太后笑道, “这我倒是要看看。”

内侍捧上几位皇子的文章, 裴太后显然是内行道, “三郎的字,锋芒太露, 若不能敛锋, 终难成大家。大郎的字, 则是内藏锋芒,外具圆融,很有些样子了。”

裴太后说字,大家就听着呗,三皇子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没有过多表示。大皇子笑道,“孙儿的字,终是气势不足。”

裴太后笑道,“你才多大,现在已是不错了。”

六皇子道,“刚刚都听秦探花说咱们的字,不知道秦探花的字如何?”

秦凤仪道,“人都说,字如其人。其实,不必看小臣的字,就是看小臣这一表人才,也当知道小臣的字如何的。”

六皇子又给秦凤仪噎了个好歹,稚声稚气地,“你可真会吹牛。”

秦凤仪不理他。

景安帝笑道,“行了,再不开宴,朕肚子都要咕咕叫了。”

慈恩宫的螃蟹宴,那自不消提。

原本,这将八月中,虽则有蟹可食,其实尚未到食蟹的最佳时节。但,慈恩宫的螃蟹已是个个肥厚,那满满的蟹黄,秦凤仪不禁赞道,“果然是娘娘这里的好吃食,在外头,小臣还没见有吃蟹的呢。”

裴太后笑道,“看来探花郎也是喜食蟹的。”

“以前在老家,每年中秋开始,一直要吃到十月,重前阳吃团脐的,重阳后就要吃尖脐的了。”秦凤仪也不必侍女服侍,自己掰来吃。只看他那剥蟹的手艺,那用蟹八件的纯练度,就知道这是吃蟹的老手了。秦凤仪还有个习惯,他吃蟹从来不是只吃蟹黄还是怎地,他是一只蟹完完整整的吃完后,还会一面吃一面就随手把剥净的蟹壳蟹脚规规矩矩的再摆成一只蟹的模样,这手艺,六皇子都看直了眼。

裴太后笑道,“秦探花一看就是吃蟹的行家。”

“行家不敢说,是太后娘娘这蟹好吃,这么大的蟹,肉也生得饱满,剥起来真好剥。”秦凤仪吃的眉开眼笑。

永寿公主也说这蟹好,道,“今年是食蟹的年头,我倒觉着较去岁要更肥美些。”

裴太后笑道,“是,今年的第一拨蟹,也比往年要早几天的。”

寿王道,“我记得,小时候随皇兄去靖江办差,就吃蟹黄汤包,还闹了回笑话。”

景安帝笑道,“你还记着哪。”

“把臣弟烫个好歹,这岂能忘。”

大皇子道,“王叔,是什么笑话?”

寿王正色道,“我可是做叔叔辈的,这岂能与你们小辈说。”

秦凤仪略一想就猜到了,偷笑不已。永寿公主与几位皇子都不晓得,永寿公主道,“看王叔,你要不说,就不要提嘛,这提个头儿,又不说了,干叫人着急。”

景安帝早看到秦凤仪在一面大口吃螃蟹,一面偷笑,便道,“凤仪是南人,定是猜到了。”

秦凤仪剥出一壳子蟹肉,浇上姜醋,笑道,“小臣倒不是猜到,就是寿王殿下出的那笑话,小臣也出过。”

秦凤仪就坐六皇子下首,六皇子催他,“快说快说。”

秦凤仪与寿王道,“殿下,那小臣就说啦。”

寿王只是笑,秦凤仪道,“几位殿下肯定也吃过蟹黄汤包的,靖江的蟹黄包是大个儿,这么大,有我大半个巴掌大小。”秦凤仪比划着,“他们当地的汤包,做的皮薄多汁。吃这个汤包是有讲究的,得,轻轻提,快快移,先开窗,后喝汤。我头一回去靖江,是小时候跟我爹一道去,那会儿还小,吃东西急,一见包子上来了,我提起来就吃啊。结果,噗一下,溅我一脸汤汁。当时把我烫的,当时就把那包子扔老远。”

寿王笑道,“看来,闹这笑话的也不只我一人。”

“头一回吃靖江那大蟹黄包的,多会如此。”秦凤仪话说的很公道,“后来才知道,他们上这种大汤包,边儿上还会一并上根秸秆,用秸秆往包子中间一插,先喝里面的汤,鲜的了不得。”

永寿公主道,“我总觉着蟹黄包太腥了。”

“那是公主吃不惯,你要吃惯了,秋天要是不吃俩蟹黄包子,简直过不了秋啊。”

秦凤仪说话,一向风趣。

六皇子瞅瞅秦凤仪那张漂亮的脸,再想想他被烫的惨样,心下偷笑好几声。秦凤仪看六皇子那小模小样的偷乐,心说,小样儿我还不知道你看我笑话呢。秦凤仪便一脸关切道,“六殿下你年纪小,这蟹虽好吃,却是寒性的,这么大螃蟹,一个得有半斤,你吃半个就不少,这都吃一个了,可不敢吃了。喝点小米粥暖一暖吧。”

小孩子,最不喜别人说他小了。六皇子一听这话,哪里乐意。不过,裴太后道,“秦探花这话是,哀家也正想说呢,可不敢给小六多吃螃蟹。”

然后,秦凤仪就守着六皇子吧唧个没完,六皇子人小,心眼儿却多,虽吃不成螃蟹,心下却是给秦凤仪数着哪。待事后,跟他娘裴贵妃道,“那个秦探花,八辈子没吃过螃蟹,在皇祖母那里,足足吃了十二只大螃蟹!”

裴贵妃笑道,“咱家还嫌臣子吃得多不成,你这话要传出去,成什么了?”

“我倒不是嫌他吃得多,母妃不知他那样儿,还说我写的字像螃蟹!”六皇子是在这上头不服哪!

“人家好端端的,就说你字像螃蟹。”

“那也不是,我是看他那馋样,就说了几句。”

“那你就别嫌人家也说你。”

六皇子寻思着,早晚他得寻个招,把这姓秦的给治了。

此时,姓秦的更高兴呢。

他特喜欢吃螃蟹,在家还没吃过哪,结果,在太后宫里吃到了。秦凤仪心情很好,出宫后先去了骆掌院那里,继续上午送中秋礼的事,骆掌院看他脸颊微红,问他,“吃酒了?”

“吃了几杯黄酒,没多吃。”

骆掌院命下人上了盏酽茶,秦凤仪吃了,说,“我上午说给先生送中秋礼,这着急忙慌的走了,先生你定记挂着我的吧。”

还是这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骆掌院道,“没记挂。”

“看,先生还是这样口是心非。”秦凤仪笑嘻嘻地,他本就面赛桃花,这般一笑,更是艳色倾城。骆先生暗道,一个男孩子,也不知怎生地这般好。

秦凤仪笑嘻嘻的望着骆先生,口气却是哀怨的,“我中了探花,先生怎么不肯认我呢?”

骆掌院给他哀怨的一身鸡皮疙瘩,干脆撵人,“你赶紧回去吧,你媳妇肯定在家等着你哪。”

“我想跟先生说会儿话,我可想你了。”

“你给我甜言蜜语。”你想我,你想我也没见你认出我来呀。

骆掌院为人严肃,最受不了的就是秦凤仪这种好话不要钱,一说一箩筐的。要是别人的好话,骆掌院还受得,他独受不了秦凤仪这一套。这小子,小小年纪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时候念书,当着他面儿就“先生长、先生短”的,要是念不好书,敲他一下,立刻翻脸,就是“姓骆的如何如何”。他妻子给块糕,就又是“师娘如何如何好”,贿赂他不成,还买花送他妻子。骆掌院也曾教书数年,此等顽童却是罕见。

这不,如今他做了掌院,这小子又在他手下讨生活,好话又不要钱的开说了。秦凤仪也不全是拍马屁的话,秦凤仪道,“小时候我真是被你打怕了,我是见天的盼着见不着你才好。后来我爹给我转了学,别的先生跟你没的比,我一收买就把他们收买住了,他们也不管我。我那会儿还挺乐,见天的出去街上关扑。可后来我可是遭了大难了啊,先生。你可是不知道,我遇着我岳父,中不了进士就娶上媳妇,你说我真是想你啊。要是我打小一路跟着你学,我估计早就是探花了。娶媳妇也不能犯这种难啊。”

“先生,等我有了儿子,我就叫我儿子过来跟你念书。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真是良师啊!”

骆先生真心实意地,“你可放过我吧。”先生那会儿没钱,为五斗米折腰,收你这等顽童为徒。现在先生日子还可以,可是再不遭那罪了。

“不行!我是赖上你啦~”秦凤仪与骆先生都是互知底细的人,他还拉着骆先生问了不少“先生,我是不是比小时候长得更好啦?先生,我是不是很出众啊?先生,你是不是以我为荣啊?先生,这么些年,你有没有想我啊?”类似的问题,直到骆掌院实在受不了他,亲自把他送出门去,还吩咐揽月,“吃多了酒,回去好生给他吃两碗醒酒汤!”把人打发走了。

如果世间真的还有人十多年不带变的,骆先生想,就是秦凤仪啦~这种娘胎里带出的臭美、没有根由的自信、脸大,简直是十多年不带改一改的。

天哪,世上竟有这种人。

自己竟还做了这种人的蒙学先生。

骆先生摇摇头,直觉人生在世,不可思议之事太多啊。

秦凤仪回家后,秦老爷秦太太听说今天是在太后宫里吃的午饭,脸上再添荣光,觉着儿子忒能干。

如今秦凤仪成亲了,秦太太便道,“回房叫你媳妇服侍你吧。”

秦凤仪就高高兴兴的回房去了,李镜正一面看书一面等着他呢。见秦凤仪回来了,李镜一看他那脸色就知道是吃过酒了,李镜道,“怎么,在宫里还吃酒啊?”

秦凤仪道,“今天在太后那里吃的螃蟹,蟹是寒性的,得喝些黄酒才好,就喝了几杯,没多喝。”

李镜摸摸他的脸,只是有些热而已,看秦凤仪神智并不是喝多的,便未让丫环上醒酒茶,而是叫兑些梅子露来。李镜就问了,“陛下召你进宫做什么?”

“陛下给几个皇子出题做文章。让我一道过去瞧。”秦凤仪喝着梅子露,随口道。

李镜是何等政治嗅觉,先打发了丫环,与秦凤仪道,“你不过翰林院的一个庶吉士,皇子们的文章,自有师傅教导,就是指点,也不该你指点啊。”

“不是指点,就是叫我看看,哪个好,哪个一般?”

李镜夺了他的梅子露,问,“你怎么说的?”

秦凤仪笑嘻嘻的把事情跟媳妇学了一回,李镜松口气,道,“你这也太冒失了,就是内阁相臣品评皇子文章也得慎重哪。一个说不好,就把人全得罪了。”

秦凤仪道,“我也想到了,可我去都去了,陛下叫我说,我能不说?”

李镜小声道,“陛下也是,怎么这样的事也叫你啊。”

“陛下可能是觉着我眼光好吧。”秦凤仪不怪得意地。

李镜叮嘱他道,“以后有这种叫你分好坏的事,你可一定得慎重。”

“我知道。”秦凤仪道,“唉哟,太后宫里的大螃蟹可真好吃,外头还没的卖的吧。宫里的大螃蟹,一个得有半斤。可惜是在太后那里,要是就我跟陛下吃这个,我还能要些回来给你和爹娘尝尝。”

李镜道,“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在陛下那里,还是要恭敬些的好。不然,此时你得陛下眼缘时不觉着,倘有哪日,一朝失宠,今日种种,便是把柄。”

秦凤仪无所谓道,“要有那一日,咱们就回扬州老家过日子。哎,京城虽好,不若老家自在。”

李镜又把梅子露递他喝,问他,“你怎么说三皇子的字比大皇子的好啊?”

“别人都说大皇子的好,要我也那么说,陛下不就觉着我与别人都一样了吗?他们那些凡人,哪里能与我比。”秦凤仪道,“这做官啊,跟做生意道理差不多。像我爹做生意,就得跟巡盐御史,各路官员搞好关系。这做官哪,最重要的,就是跟陛下搞好关系。不说怎么让陛下喜欢你,先说,怎么让人记住你。这第一要领,就是不能人云亦云,知道不?”

李镜看他说的有模有样,笑道,“你也别总弄这异样事,大皇子的字,自幼是陛下教的,很得陛下的三分精髓。”

“那我能看不出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秦凤仪与李镜道,“可我实跟你说了吧,大皇子那字,不过学了个皮毛,他跟陛下差的远哪。我今虽是玩话说三皇子的字好,其实大皇子的字真不如三皇子。三皇子的字,有真意,欠的是火侯。他的字,不过是模仿陛下而已。你以为别人说他字好是夸他哪,那是拍陛下马屁。就跟以前我家掌柜见我总拍我马屁一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