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亦是涕泪横流,哭声震天。

于是,就在半城人的哭声里,大行皇帝灵柩被接入了凤凰城。

待京里大皇子得知此事,当下气的掀了自己惯用的一张黄花梨的小炕桌!大皇子暴怒,“他竟敢——他竟敢——”

秦凤仪非但敢,他还派出使者,四下给藩王送信,召诸藩王来凤凰城祭大行皇帝,他要为大行皇帝破土发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收到秦凤仪信件的藩王们: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咱们到底去不去啊?

第399章 帝位之七

秦凤仪直接把大行皇帝灵柩迎入凤凰城,直接把满朝人的下巴惊掉了,大皇子更是给这无耻小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若秦凤仪在他之前,他真能一刀捅死秦凤仪。

大皇子脸色铁青,一番暴怒后,长史官连忙相劝。文长史闻知此事,亦是大怒,道,“镇南王好大的胆子,竟然以大行皇帝灵柩挟天下!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邵长史却是默默无语。

说来,大皇子身边也是两位长史,但,他这两位长史与秦凤仪身边的赵傅二位长史又有不同,秦凤仪是正经藩王,亲王爵位,按制,当是两位长史。大皇子一直未赐爵,不过,皇子之位,等同亲王爵,朝廷也是有规定的。不过,大皇子一直是一位长史,先时是文长史,后来,文长史与秦凤仪相争,叫景安帝打发去修帝陵了,继而换了邵长史服侍大皇子。明显,文长史更得大皇子心意,自景安帝出事,大皇子立刻将文长史召回身畔,从此,邵长史的话便少了。

文长史随着大皇子骂了秦凤仪一通,君臣二人又开始商量如何对付秦凤仪,因大皇子这消息还是自己路子送来的,秦凤仪的奏章尚未到朝廷,所以,大皇子得先有个准备才是。要按文长史的意思,文长史也是平生头一遭见识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能有什么法子啊?他要是有法子,当初自己五品长史,也不能叫七品的秦凤仪坑去修陵。文长史便道,“不知邵兄何意?”问邵长史的意思。

邵长史道,“臣愚钝,不如问一问内阁,大行皇帝之事,毕竟不是小事。”

文长史便道,“咱们也当先有个应对。”

邵长史问他,“文长史有何应对?”

文长史见自己的问题又叫邵长史摔回自己脸上,面儿上不觉有些灰灰的,只得道,“自然是不能叫镇南王狼子野心得逞。”

邵长史便继续问,“想来文兄已有应对之法!”

文长史道,“如此不臣之人,宫里太后娘娘,朝中文武百官,难道会坐视?”

邵长史还以为他有什么高招呢。

不过,邵长史却是叫文长史此言提了醒,邵长史虽则是被大皇子召还文长史的事伤了心,到底在大皇子身边这几年,大皇子也没薄了他,邵长史轻声道,“殿下,大行皇帝灵柩乃大事,太后娘娘却是宗室辈份最长之人,再者,愉王寿王亦是宗室亲王,也是殿下的长辈。如此大事,除了文武百官,还需问宗室意见。”

大皇子心说,除了皇祖母,愉王寿王早叫姓秦的收买透了的!问他们,能有什么好主意!不过,大皇子到底也不是不开窍的,他道,“自是该请皇祖母教我。”心下却并不很是满意。

文长史见明明是自己提的法子,竟叫这姓邵的卖了好,当下气的不轻。只是,此际大皇子却是顾不上他了,大皇子轻声道,“你们说,六皇子是不是故意的?”

这个问题,二人都不好答了。

大皇子便打发二人下去,又召来平四舅商议此事。

秦凤仪的奏章来的也很快,奏章上根本没说请罪啊之类的话,秦凤仪先就六皇子带去的诏书进行了批评,秦凤仪说的很明白,皇帝陛下出这样的事,豫章王身为人子,没有不伤心欲绝的,你们有证据吗?你们就要问豫章王的罪?你们好大的胆子!大行皇帝刚闭眼,你们便要戕害皇子!还有,大行皇帝这事不劳烦你们了,本王以大行皇帝元嫡之子的身份,为大行皇帝破土发丧,你们有空就过来送大行皇帝一场,没空就算了!

之外,秦凤仪还在奏章上写了他此举所依律法,那就是,他是正室之子,断不能让庶子主持大行皇帝丧仪。

内阁接到秦凤仪这奏章,当即傻眼。

他们倒是想过,一旦动了三皇子,秦凤仪与三皇子素有交情,怕是不能罢休!但,无人能料到,秦凤仪竟然连大行皇帝的灵柩都迎到了凤凰城!而且,秦凤仪还说自己是依礼而为,秦凤仪所依之礼便是:他是大行皇帝元嫡之子,他有权利也有义务,为大行皇帝破土发丧。

看吧,看吧!

卢尚书一看到镇南王的奏章便抱怨开了,“当初我就说,不该问罪豫章王,先以迎大行皇帝灵柩回朝为第一要务!”

郑老尚书叹道,“卢尚书,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他们都是积年老臣,一则心伤景安帝之死,其实,谁心里不恨啊,谁心里不想把此事查个清楚明白啊!但,这些老辣政客心里,自是有一杆衡量轻重的秤。大行皇帝在江西崩逝,没有比迎大行皇帝灵柩回京更重要的事了,可大皇子坚持要宣豫章王回朝问询大行皇帝崩逝之事。而且,大皇子说的也很正义,事情毕竟是在江西出的,三皇子当时也身伴御驾,今御驾出事,自然要问三皇子。

大皇子又以孝子之名相压,内阁也无法,只得答应。如此,方给三皇子发的诏书。

行了,倘没有这多此一举,镇南王估计也不会去截大行皇帝的灵柩。眼下,大行皇帝灵柩叫镇南王截去,这可如何是好?

刑部章尚书轻声道,“老相爷,还得您拿个主意哪。”

郑老尚书双眉紧锁,这事难了。他们再怎么想镇南王会因问罪豫章王的事发怒,可也没想过镇南王来这一手啊!

郑老尚书自然不是个没主意的,其实,郑老尚书与邵长史想到了一处,镇南王既以出身说事儿,此时便需皇室大家长裴太后出面调和了。不过,名义之争在这位老相爷心里还是小事,郑老尚书忧心的是,十万禁卫军哪!跟随大行皇帝南巡的十万禁卫军,就这么叫镇南王得手!

哪怕郑老尚书对镇南王并无恶感,但,想到镇南王这一手,便是郑老尚书都有惊心动魄之感!内阁中人都明白,凭大皇子与镇南王的关系,大行皇帝骤然离逝,未留只言片语,两者之间,必有一争。只是,便是郑老尚书也未料到,镇南王竟强势若斯!

要命的是,大皇子的政治手段还这般急功近利,就是卢尚书的话,要不是他当初要问罪豫章王,镇南王也不会直接把大行皇帝灵柩连带豫章王、禁卫军等都弄去了凤凰城。如今,怕是江西也在镇南王之手了!

郑老尚书道,“眼下大殿下监国,此等要务,自当请大殿下做主。”随你怎么折腾去吧,你不听老人言,自己捅的蒌子,你自己想法子吧!郑老尚书也不想管了,只要不动兵戈,随他们争呗,反正都是大行皇帝的龙子。

于是,内阁请求面见大皇子。

不想,大皇子真是个有主意的,而且,大皇子的主意,比世人都大!

在秦凤仪直接把大行皇帝的灵柩迎回凤凰城之后,大皇子直接宣布,秦凤仪并非大行皇帝亲子,而是先帝之子,晋戾王之后!

而且,大皇子不是随口一说,他是有证据的!

大皇子的证据说来还是秦凤仪送到朝廷来的,便是先时自桂地押解入京的数名罪人,经慎刑司审讯之后,这几名罪人供出一天大秘密,那就是:柳王妃与晋戾王有染,而秦凤仪就是这二人之后!至于凤楼宝剑,便是偷情铁证,毕竟,这把宝剑为当年晋戾王之母卓皇后所掌!那便是晋戾王偷给柳王妃的!而秦凤仪,早知自己身世!

那么,大皇子得出一个真理,大行皇帝,便是被秦凤仪所害!

大皇子此话一出,倒是把凤楼剑为何在秦凤仪之手解释清楚了,只是,他这话,不要说内阁诸人听过后一幅要吐血的模样,便是文邵二位长史也是目瞪口呆,唯平琳一幅智珠在握的笃定。

第400章 帝位之八

大家都惊呆了!

是的!

就像先时所有人都没想到镇南王能亲去江西把大行皇帝灵柩劫持到他凤凰城一般,现下,大家才发现,大皇子与镇南王果然是一个爹的种啊,这尼玛的,都是干的这种叫人想破脑壳都想不出的事啊!

只是,镇南王迎大行皇帝灵柩,人家可不是没准备啊,人家是等朝廷问罪三皇子、严大将军一行后去的江西,非但把大行皇帝灵柩这个极具政治意义的象征迎到了凤凰城,还极不客气的接管了十万禁卫军!这简直是赚翻了有没有!

可大殿下你,虽则有慎刑司的证词证言,好吧,咱们也不说大行皇帝刚闭眼,你就给自己亲爹头上戴绿帽,抹黑嫡母的名节,是的,柳王妃虽则一直没有封后,但她在皇室一直是先帝赐给景安帝正室的存在,大皇子自然要称一声嫡母的。就你说的这事儿,退一万步,咱们便是聋子瞎子的不发表反对声色,可你说这些话,除了坏了亲爹嫡母的名声,有什么用?你得有后手啊,殿下!

内阁一干人都不知道什么反应了!

并不是大皇子应对的办法不好,一个人的应对好不好,只看有没有效就够了,至于要不要脸,算了,政治人物就没脸这种奢侈品的存在!

正因如此,大家才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啊!

要是镇南王在京城,在你掌心,你给他扣一屎盆,抹黑他的出身,直接把他从皇子行列中剔除,立刻把镇南王收拾干净,人道毁灭,虽则你这手段有些不讲究,咱们睁只眼闭只眼,哪怕为镇南王可惜,事已至此,也得说你手段够狠。可现下,镇南王远在西南,刚收了朝廷的十万禁军,他西南兵马最少也有十万,而且,西南兵强马壮是出了名的,他又据有大行皇帝灵柩在手,你这个时候说他不是大行皇帝亲生的,还说他亲娘柳王妃与晋厉王有染,你这就是侮辱人家亲娘,镇南王的性子,一旦叫他知晓此事,他定不能罢休的!

殿下啊!还是说你做好了与镇南王开战的准备?粮草、兵械,你都准备好了吗?工部尚书随驾过程中,还不幸跟着大行皇帝一并遇难了!

殿下啊!你急什么啊!镇南王是藩王,他就是柳氏之子,他已是藩王,按约定俗成,藩王不可能继承帝位的啊!

对大皇子冀予期望的大臣们都要哭了,大皇子还一幅假惺惺的惋惜模样,“我刚听闻此事,亦极是震惊,眼下要如何是好,还得你们帮着拿个主意。”

“殿下万万不可轻信小人之言!”卢尚书实在忍不无忍,一声暴喝就站了出来,他那一嗓子,把大皇子吓了一跳,就见卢尚书神色中隐含一丝怒意,大声道,“大行皇帝刚刚过逝,慎刑司便查出如此有辱大行皇帝名誉之事!殿下,大行皇帝继位以来,励精图治,收复陕甘,惜民爱民,便是对殿下,亦极尽宠爱!大行皇帝南巡,令殿下监国,如今,大行皇帝尚未发丧,便有小人诟病大行皇帝名声!老臣断不能忍!”卢尚书一向耿直,他简直气疯了,卢尚书不是没有政治智慧,但想他多年来深受大行皇帝重用,君臣融洽,今大行皇帝还未入土,不过刚闭眼,就有人给大行皇帝戴绿帽子,卢尚书简直忍无可忍,他冲上前,对着慎刑司主官就是劈头一记大耳光,怒道,“你敢诬蔑大行皇帝,我焉能饶你!”这么说着,不待那主官回过神来,反手又是一记大耳光,接着,一脚踹到主官肚子上,硬是把人踹了个趔趄!

说来,卢尚书也是七十来岁的人了,瞧着也就干瘦一老头,由于很懂养生,身子骨硬是不错。这慎刑司主官一时不防,就叫老头儿得了手,揍得他双颊红肿,当下就躺地上了。其实,哪里有那么夸张,卢尚书再好的身子骨也是七十岁的人了,无非就是这慎刑司主官叫卢尚书揍了,又不能再撕打着揍回来,便装个死罢了。

就这样,卢尚书仍是不解气,怒对大皇子道,“如此小人,殿下当立诛之!”

卢尚书既已开了头,郑尚书亦是肃容道,“殿下!事关大行皇帝名声,何况,单慎刑司来审,未经三司,如何就敢确定不是那等罪人胡攀乱咬!倘就此定性,以后史书当如何记载大行皇帝呢?就是殿下与我等,焉能看大行皇帝受些诬蔑,还请殿下治此小人欺上瞒下大不敬之敬!”

便是内阁之外的吏部商尚书都是这个意思,其实,大家嘴上不好直接说,大行皇帝名誉是小,这样侮辱柳王妃名声,镇南王一旦发兵,就事大了!禁卫军里最精锐的十万精兵眼下已落入镇南王之手,城中还有东西大营十万禁卫,直隶亦有屯兵十万,除此之外,重兵都在北疆防卫北蛮人!这个节骨眼上,要紧的不是惹恼镇南王,而是如何让政权平安过度!

大皇子一见内阁竟如此袒护镇南王,脸上当下就不大好看了,平琳更是直接就怼上了内阁,平琳道,“正是因事关大行皇帝名誉,更不能令罪人之子强扣大行皇帝灵枢,更不能令罪人之子藩镇西南!为免朝廷上下受此罪人之子的蒙骗,更为大行皇帝不能枉死,当诏告天下,明示罪人身份,以免他再仗着藩王身份哄骗了世人!”

卢尚书直接暴了,指着平琳怒骂,“我还说你不是你爹生的!要不要我跟平郡王去说一声!”

平琳可是大皇子他四舅,大行皇帝的四小舅子,平郡王嫡子,虽则一向官阶不高,却不似慎刑司,只有挨打装死的份儿。平琳脸也青了,怒怼卢尚书,“你如此袒护罪人之子,是不是受西南收买,做了西南的奸细!”

“我是奸细?我看你才是被镇南王收买,若非尔等小人盅惑,大殿下焉能受此蒙骗!”卢尚书直接吼了出来,“小人!你只管去污蔑镇南王的出身,你还要诏告天下!小人!镇南王据西南之势,兵甲不下十几万众,何况,他刚收拢了南巡十万禁军,眼下兵马至少二十几万!随大行皇帝南巡者,皆禁卫军中一等一的精兵!这些精兵,兵甲器械一应俱全!其中,更有无数京城豪门子弟!你现在去说镇南王不是大行皇帝所出,你说他生母与人有染,他难道会忍气吞声!若不是你等一径要问罪豫章王,镇南王焉能直接将大行皇帝灵柩迎回凤凰城,焉能有机会染指十万禁卫军!皆因尔等小人作祟,令大殿下失大好局势,不然,如今迎回大行皇帝灵柩,大殿下早该灵前登基了!你这个蠢才!镇南王不过是藩王,他就是柳氏之子,大行皇帝早将他隔绝皇位之外!”

卢尚书喷平琳一脸的吐沫星子!

卢尚书给这群小人气的,两眼一阵晕眩,忽地向后仰去,就此人事不知!

秦凤仪还不晓得京里大皇子准备给他再换个爹,他现下正张罗着给大行皇帝出殡呢。至于他着使者去请的藩王们,尚且未到。

不过,秦凤仪相信,他们会有一个明智的选择。

秦凤仪派出的皆是在他这里效力的宗室,这些年,凡留在秦凤仪这里的宗室,秦凤仪看他们只要是用心做事,现下基本上也都有了实缺。这些宗室很有几家藩王的近亲,便派他们去与几家藩王说一说过来凤凰城祭大行皇帝之事。

顺王封地在荆州,康王在潭州,越王在杭州,蜀王则在蓉城,至于闽王就不必提了,这是秦凤仪的老邻居了。除了安王在长安外,其他几个藩王的封在多在南方。这也便宜了秦凤仪搞串连,反正,秦凤仪先在凤凰城为大行皇帝停陵,同时,让冯将军、章颜对于禁卫军从百户到副将进行清理,但凡与大皇子相近的,不好意思,得暂时委屈诸位了。

至于带到凤凰城的六皇子、裴焕、江巡抚一行,裴焕、江巡抚依旧关着,一天三顿猪油拌饭的养着。六皇子到底是皇子身份,爹死了,正是需要儿子守陵的时候,秦凤仪就把他给放出来,叫他老实的在大行皇帝陵前忏悔。六皇子也伤心啊,他爹活着时,他是什么光景啊,倍受亲爹宠爱的皇子,谁敢对他说一句重话,动他一根手指啊。突然之间,爹死了,他那圣人大哥立刻变脸,叫他来绑了三哥进京受审,这明摆着得罪人的活给他干哪,六皇子猴儿精猴儿精的,不敢不应。不过,六皇子到底是六皇子,他一直就没看好过大皇子,除了个长子身份,还有什么啊,半点儿不如镇南王能干。六皇子来了西南就没打算走,他娘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他娘说了,你在西南平平安安的,大殿下不敢怎么着我,若咱们母子都在宫里,才是任人拿捏。

所以,六皇子完全是带着一颗投奔的心来的。

只是,他也不敢与秦凤仪太亲密,毕竟,他娘还在宫中呢。六皇子头一回私下见秦凤仪,就很配合的把京里的情况都说了,当然,说到他爹的事,六皇子是真的伤心啊,眼泪淌着,“不知哪个天打雷霹的害了父皇,叫我知晓,定要将那起子贼人千刀万剐。”还说秦凤仪,“你可千万别回京城,你要一回去,就正中老大奸计了。”

秦凤仪道,“我还以为你现在都跟他一伙了呢。”

“那哪儿能啊,你看我也不像是入他眼的啊!要不,他也不能把押三哥进京的事叫我干。”六皇子抹着眼泪道,“不过,亏得他自发昏招,没拿我当回事,不然,我哪里能来阿凤哥你这里呢。”

“净会说甜言蜜语。”秦凤仪到底是看六皇子长大的,尤其六皇子先时打发人给他送了信,可见并不是真要把三皇子带去京里受审。秦凤仪问他,“裴国公不是你外家么,这个裴焕是怎么回事?”

六皇子说来也是气闷,道,“裴国公虽是我外公,可他老人家,儿子就有五个,闺女也有三个。我母妃我大舅我三舅是嫡出的,裴焕是我二舅,他一直不服我大舅做世子,老大娶的裴侧妃就是裴焕的闺女。”

“豪门这事儿也够乱的啊。”秦凤仪感慨一句。

“现下别说人家了,父皇出事,你心里可得有个主意啊。”六皇子道,“我可是跟着阿凤哥你的。”

六皇子还与秦凤仪说了不少大皇子的事,“近年来,颇是宠爱一位宫人出身的闵庶妃。除此之外,便是个圣人了。当初,传回父皇遇难的消息,我们都懵了,除了伤心,别个哪里还顾得上?原本,内阁的意思是迎回父皇的灵柩便是了,可他非要问罪三哥,还拿出孝子的名头说话,内阁有什么法子呢,方下的这道诏书。我真没想到,他这般心急。”

“大皇子还有其他亲近的人吗?”

“其他的,就是他身边的臣属,长史之类的。这原就是他的属官,另则便是,他是极亲近平琳的。”

秦凤仪颌首,“那就好。”

六皇子不解,“好在哪儿?”

“你傻啊,平琳脑子不够用,大皇子亲近这种人,可见大皇子这些年即便长进也有限。”秦凤仪道,“有平琳在,还怕大皇子不昏头么?”

六皇子好悬没笑出声来,好在,毕竟见死了亲爹,正伤着哪。六皇子抽嗒两声,道,“阿凤哥你别招我笑。”

“我说的都是实话。”

兄弟见过,交谈一番,秦凤仪与六皇子道,“我让你嫂子给你收拾了个院子,就在老三隔壁,你就暂且住着吧。”

六皇子道,“我听哥的。”

六皇子回自己院休息时,突然道,“哥你抽我两巴掌。”

秦凤仪挑眉,“失心疯啦?”

六皇子道,“哥,我虽投奔了你,可我母妃还在宫里呢。你可千万别对我好,在外头更不要给我好脸色,你这里要是有京里的细作,什么时候叫他们来,当他们面儿再臭骂我一通才好。快,给我两下子。”

秦凤仪虽则不是什么好性子,他也不是没打过人,但,这种没来由的就为着作戏就打人,秦凤仪还真有些下不去手,奈何六皇子还一径催他,秦凤仪只好轻轻抽他两下,六皇子道,“你倒是力气大些啊。”

秦凤仪再“啪啪”两下,响倒是响,六皇子自袖中取出个小镜子,一看,脸上啥都看不出来。六皇子直抱怨,“你这样可怎么行啊。”看秦凤仪不大下得了手,六皇子自己啪啪两下子,把脸抽肿,临出门还对着秦凤仪坚贞又愤怒的吼了一嗓子,“你敢这样欺负我,父皇泉下有知,是不会放过你的!”然后,就甩着袖子气吼吼的走了。

秦凤仪:…

第401章 帝位之九

大皇子原以为内阁都叫秦凤仪收买了的,当卢尚书喊出真心话的那一刻,大皇子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啊,卢尚书,卢老师,他,他,他是一心为了我啊!这位忠心耿耿的礼部尚书,大皇子先前的史学先生,依旧是支持自己的。

于是,大皇子愧疚了。

愧疚之下,大皇子连忙令人宣来太医,给卢尚书看身体,卢尚书不过是怒急攻心,再加上上了年纪,一时不支,昏了过去。太医一针就把卢尚书扎醒了,又开了方子,让好生养着,万不能再动怒了。

卢尚书一醒,大皇子便握着卢尚书的手道,“卢师傅你放心,你的苦心,我都晓的。你说的是,只慎刑司一家之言,的确轻率,事关父皇名声,我一定会慎重行事的。”

卢尚书心下此方好受些,强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却又身上发软,没有半点气力,大皇子连忙道,“师傅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只管说就是。”

卢尚书声音很轻,似乎所有的气力都随着先时的一场怒火发泄而去,卢尚书道,“殿下,老臣怕是要歇一歇了。眼下,最要紧的,莫过于为大行皇帝发丧之事。殿下啊,纵是镇南王迎大行皇帝到凤凰城,大行皇帝的陵寝却是修建在郊外皇陵的,总不能不令大行皇帝入土为安。”

卢尚书说完,实在没力气,脸色也不好,待御医端来汤药,大皇子看着宫人服侍着卢尚书服下,让卢尚书好生歇着,出去与内阁议事。

大皇子既相信了卢尚书的忠心,对于内阁反对慎刑司的审问结果也就不那么反感了。大皇子道,“眼下,的确要以迎回父皇灵柩为要,慎刑司这桩事,暂且压一压吧。只是,镇南王如今私劫父皇灵柩,他拒不交还,当如何是好呢?”

郑老尚书见大皇子终于正常了,道,“还得请太后娘娘下一道懿旨,请镇南王护送大行皇帝入京城皇陵,入土为安。”

大皇子皱眉,“我只担心他生就不驯,若是不依皇祖母的懿旨,当如何是好?”

郑老尚书正色道,“太后娘娘为皇家长辈,倘镇南王不依,便是忤逆之罪。介时,太后娘娘便可下旨申斥。”

其实,在大皇子看来,这种申斥真的是不痛不痒的。不过,他也明白,他爹不入土,他这皇位怕是难。总不能他爹尚未发丧,他就提皇位的事。

既内阁这般说,再想一想卢尚书的忠心,大皇子便也应了。只是,还是琢磨着,什么时候跟外公商量商量,是不是调些北疆兵南下,也好震慑西南。

大皇子便去请示裴太后的意思了,裴太后身子仍是病歪歪的,强撑着听大皇子说过让镇南王奉景安帝的灵柩回朝之事,裴太后道,“这是正理。就是老三的事,也与镇南王说一说,朝廷并没有问罪老三的意思,他是你的亲兄弟,哀家的亲孙子,不过是叫他来京说一说皇帝如何遇险,哪里就要问罪了?还有严槿等人,朝廷何时冤枉过谁。”

“是。”大皇子道,“那孙儿这就让内阁拟诏。”

裴太后点点头,“还是让他们都回京城来,老三、小六、镇南王,不都是咱们一家子的骨肉么,是不是?”

大皇子此时才体会到当初内阁让诸藩王来京奔丧的良苦用心,是啊,哪怕他暂不坐那把椅子,把藩王都召到京来,镇南王一入京,还不是随自己拿捏。届时,说他是罪人的儿子,他便是罪人的儿子,哪似如今,倒叫这小子挟父皇以令天下了!

今裴太后再提此事,大皇子连忙应是,“是啊,就是其他几位藩王,也请他们来京,好一并商议给父皇发丧之事才好。”

裴太后颌首,心下却是不由一叹,现下知道错了,只是,时机已逝啊!

内阁拟旨很快,裴太后也很痛快的加盖了自己的凤玺。大皇子便与内阁商量着发了诏书,还有近来的一些朝政的商量。平皇后在裴太后身边抽抽嗒嗒,“母后,那凤楼剑的事,可如何是好?”这些年,她一直以为凤楼剑在婆婆裴太后手里,不想,却是叫柳氏带出了宫去。每每想及此事,平皇后焉能不恨。

“什么凤楼剑不凤楼剑的,那又不是皇后的金册金玺。”裴太后咳了两声,与平皇后道,“大郎正是要紧的时候,你多看顾着些,不比凤楼剑有用。”

裴太后完全没有半分偏向秦凤仪的意思,自从秦凤仪知晓身世,这也十来年了,倘要是能明白的人,早就明白了。秦凤仪不一样,不管裴太后多少示好,秦凤仪自始至终就根本没理会过裴太后。李镜倒是与裴太后关系不差,但,倘秦凤仪上位,说了算的肯定是秦凤仪。裴太后还是觉着,哪怕大皇子笨些,大皇子上位,对她而言,却是最好的选择。

京城诏书到凤凰城的时候,秦凤仪正招待过来凤凰城的各路藩王与藩王世子。藩王里顺王、康王、蜀王都是亲自来了,越王没能过来,说是身上不大好,派了世子过来。闽王安王亦是派了世子过来,闽王的理由与越王一样,闽王上了年纪,八十好几的人了,安王则是以藩王无谕不得擅离封地的由头,着世子前来代他祭大行皇帝。当然,这几位未能过来的藩王,都亲笔写了哀婉动人的悼词。

的确是,景安帝虽则上位的过程不大光彩,但当政的这三十来年,称得上是一代明君,便是对几位藩王亦是极好的,闽王那样的在泉州港挖墙角,景安帝都忍了几十年,没收拾了这个伯王。如今景安帝突然过逝,闽王虽则以往对景安帝意见特别大,觉着景安帝偏心秦凤仪,还有南夷港抢他泉州港的生意啥的,简直能把闽王气死,可景安帝这么突然死了,闽王是真的伤心,在家哭了好几场,再加上上了年纪,身子委实不大成,孩子们也不放心他行远路,便是世子过来了。

安王封地在长安,离京太近,他是不敢得罪大皇子的,故而着世子前去凤凰城,既是祭大行皇帝,也是想打听一下局势。安王早与世子说了,倘西南势好,就别回长安了。

总之,这一场祭礼,也是各有各的心机。

不过,也是人人哭的悲伤。

要说嗓门最大的就是大阳和六皇子了,大阳是天生嗓门高,与祖父感情好,祖父过逝,他伤心啊!六皇子因为一向要在秦凤仪这里摆张受尽委屈的脸,再加上这死的是特疼他的亲爹,也是扯足了嗓门的嚎。另则,便是侧厅里几位随景安帝出巡的几位高官的灵柩,如秦凤仪他岳父景安侯,还有工部李尚书,这位李尚书说来也运道平常,先时的汪尚书因不得景安帝心意,后来,汪尚书死了老娘,正好回家守孝,景安帝便提了李尚书上来,李尚书随御驾南巡,这不,跟着一道遇难了。

秦凤仪也没委屈他们,都是景安帝心腹之人,这一起陪着景安帝到了地下,君臣也能做个伴,便在偏厅给他们停陵。另则,还有死去的上千近卫,虽则已是就地安葬,如今也供一供他们的牌位。待大家祭过景安帝,秦凤仪与诸藩王们商量着给景安帝出殡的事,秦凤仪道,“先时我想着,该令大行皇帝归葬京城,可后来,京城那边很不像话,大行皇帝一出事,便要谋害皇子藩王,索性我也就不做这老好人了。大行皇帝,辜负了我母亲一辈子,如今,就让他们在凤凰城合葬吧。”

三皇子、六皇子、顺王、康王、蜀王、闽王世子、越王世子、安王世子听着,大家都晓得秦凤仪抢了大行皇帝的灵柩,必然不会再归还京城的。康王温声道,“可今日太后娘娘的懿旨,总得有个答复,钦使还等着呢。”

秦凤仪叹道,“这也容易,有大行皇帝的衣物,给他们一箱子带回去吧。我知他们不肯过来祭大行皇帝,这是大行皇帝的贴身衣物,就以此入皇陵,做个衣冠冢吧。毕竟,我的母亲,是不愿意与平氏共葬帝陵的。平氏做了这许多年的皇后,享了这许多年的皇后尊荣,今,大行皇帝去了,皇陵里的位置,依旧是平氏的。但,大行皇帝,得与我的母亲共葬,以后,大行皇帝享用的,也是我的香火供奉。我不能让庶子来供奉大行皇帝,这不合规矩。”

不还大行皇帝,还一箱衣裳,让京城诸人去弄衣冠冢。

秦凤仪这政治应对,真是绝了。

同时,秦凤仪还给内阁写了一封信,信上就一段对话:

在交趾,他说:这里没有外人,朕也想与你说几句心里话。自先帝过逝,朕就有两件事,一直放在心上,第一治理好江山社稷,不使祖宗蒙羞;第二便是为这万里江山,找一个值得托付的储君。凤仪,你可愿意受此托付?

我说:当日,我初初知道我娘的事,心里无比愤怒。郑尚书与卢尚书曾去劝我,我便对他们说,就是你的十二旒天子冠放到我面前,我都不会多看一眼。这些年,也有人劝我,与你修好,谋求帝位。你因帝位,抛弃了她。我因帝位,再忘记她当年苦难。那样,我与你,又有什么分别?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与你,是不一样的人!我永远不会做你当年的选择,我这一生,不与你同!

在贵州,他说:凤仪,你天资出众,远胜于朕。你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事,朕知道,凡事,你自有你的判断。可是,你的眼光就一定是准的吗?你的判断就是一定是对的吗?朕与你说的话,皆是真心。

然后,他走了,半月后,御驾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收到秦凤仪信后,内阁崩溃:这是什么意思啊啊啊啊啊!

第402章 帝位之十

原本刚与内阁缓和关系的大皇子因为秦凤仪的一封信直接气绿了脸,尤其是“郑尚书卢尚书曾劝他云云”,大皇子心下冷笑,原来这两位早烧过秦凤仪这热灶,只是没烧通罢了!现下,大皇子早忘了先时还握着人家卢尚书的手,一口一个“卢师傅”的事儿了。

其实,大皇子还真是误会了郑卢二位尚书,当时那是秦凤仪身世刚刚爆光,俩人身为景安帝的心腹,过去帮着劝劝秦凤仪,也是想缓和一下父子关系。而且,景安帝对此事一清二楚,真心说不上什么烧热灶没烧通啥的。而大皇子这般恼羞成怒,一则是被秦凤仪这封信点破了秘密,是啊,谁能料到呢,对他一向信重的父皇,特意跑到那荒僻的西南去问秦凤仪,可愿托负江山?

这样问,那他算什么?

亲生父亲都如此不是个东西,真不怪大皇子不信任内阁了。

大皇子最是恼怒的是,当初他说要给秦凤仪出身泼一盆脏水,内阁哭着喊着的不同意。结果如何?白装大好时机让给了秦凤仪,秦凤仪此信一出,内阁诸人还不得怀疑…大皇子的唇角抿成一道冷峻的弧度!

真是错失良机!

一想到当初内阁哭着喊着拦着他,大皇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至于内阁,他们看到秦凤仪的信也大都傻眼。

秦凤仪,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最傻眼的就是郑老尚书啦,卢尚书因为回家病休,大概还不晓得此事。郑老尚书却是觉着,自己完全就叫秦凤仪坑完了!他,他当年不过是尽臣子本分,这个时候叫秦凤仪点名,就大皇子那疑心病,还晃得以为自己跟秦凤仪有什么私交啊啊啊啊啊!

郑老尚书真是气死了!他要是与秦凤仪有私交,秦凤仪能这么坑他么!

奈何,大皇子不这样想啊,大皇子直接把先时隐而未泼的那盆脏水,哗的泼向的西南,直接令内阁下诏说秦凤仪生母与晋厉王有染。然后,大皇子令江浙总督出兵南夷,擒杀镇南王。

内阁是拦都拦不住啊!

郑老尚书干脆辞官回家了,正好,郑老尚书不走,大皇子也不打算留他了。郑老尚书一滚,大皇子立刻提了新补的工部汪尚书任内阁首辅。汪尚书绝对是大皇子的铁杆啊,不然,先时也不能在兵械上与秦凤仪做对,叫秦凤仪扒了面皮,失爱于陛下。如今汪尚书翻身了,先时因他守母孝提携的李尚书随驾南巡时一并交待了,大皇子立刻提了汪尚书代工部尚书衔,如今更是郑老尚书辞官,大皇子干脆提他做了首辅。

大皇子此举,颇是不合规矩,因为,内阁是讲究论资排辈。郑老尚书是首辅,次辅便是卢尚书,纵卢尚书有病,大皇子按例也该问过卢尚书,如果卢尚书实在病休难支,内阁排第三的是刑部章尚书,第四户部程尚书,第五是左都御史耿御史,第六是翰林掌院骆掌院,第七才是新补的汪尚书。所以,按理,该是前六部都不成,才轮得到姓汪的。结果,大皇子直接提了汪尚书,卢尚书在病榻上就递了辞呈,言其老迈,不堪使用。大皇子大约是给秦凤仪的信件刺激的,留都没留一句,直接便允了。卢尚书若不是有家人一天六个时辰的宽慰着,真能气死!

汪尚书一上台,对于其他三位在职尚书以及耿御史,当真是一种羞辱。倘是景安帝时如此,大家真能辞职不干。但,大皇子这样做,很奇异的,大家竟是没说什么,甚至谏都未谏一句,都沉默了。

至于大皇子非要往镇南王身上泼的脏水,在镇南王给各地督抚发过那么一封信后还有什么效果,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现下,最想死的就是江浙总督了,他是今年没烧香还是怎地?朝廷是不是疯啦!镇南王这刚说大行皇帝前脚说了传位给他的话,后脚御驾便出事。然后,朝廷给的应对就是,镇南王不是大行皇帝的亲儿子…凤凰城正给大行皇帝出殡哪,你让我带兵去打凤凰城,先不说这打不打得过,打仗啊,粮草哪,军备哪!啥都没有,叫我带着江浙兵就用库里那些个陈年兵甲去打凤凰城!内阁是不是疯啦!

江浙总督又不傻,不要说要啥啥没有,就是有,也断没有立刻就去送死的。江浙总督一面跟朝廷要粮草要甲械,一面与幕僚商量此事如何应对,这明摆着是大皇子与镇南王的帝位之争,他正二品总督,一个站不好队就得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