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桌上两个大盆里是两样菜,一个清汤鱼头,一个红烧鱼尾,那木桶里装的是饭。

公孙接过小四子,跟赵普道,“刚才宫里送来了好几尾大鱼,厨房大娘给做的。”

欧阳拿着筷子敲碗,“看着好像军营的饭!”

众人坐下接过饭碗准备开吃,五爷瞧着脸盆和木桶,叹气。

展昭瞄他,“不要嫌弃食物!”

白玉堂望天,“我不是嫌弃食物。”

展昭等他下文。

五爷摇摇头,看着盆和桶,“我是嫌弃餐具嘶。”

白玉堂话没说完,突然一摸头。

展昭端着饭碗咬着鱼尾往后一瞧,就见天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就站在白玉堂身后,手里拽着白玉堂一把头发。

其他人都好奇地瞧着,老爷子脸色那个臭!

展昭放下饭碗帮白玉堂抢头发,边跟天尊说,“别拽啊老爷子,这么帅拽秃了就完啦!”

小四子跑来拉走天尊吃饭,算是救了白玉堂。

五爷揉了揉头。

天尊一屁股坐下,端着茶杯瞪白玉堂。

白玉堂倒是知道自己惹他生气了,想着怎么补救下。

殷候像是想起了什么,将那个放着戒指的盒子拿出来,递过去给展昭。

展昭打开,只见里面一枚红玉的戒指,形状像一截鱼尾。

“又是鱼尾!”展昭皱眉。

“什么鱼尾?”

众人听到声音回头,就见包大人走了进来。

展昭等人招呼他过去一起吃饭。

包延也好奇,“爹,你怎么穿着官袍?进宫去啦?”

包大人叹了口气,“别提了,也是邪门。”

说着,包大人将皇宫库房失窃的事情说了一遍。

“鱼尾戒?”众人面面相觑,展昭捧着那枚戒指问包大人,“是这个么?”

包大人则是摇头,“贡品记录上的并不是红玉。”

“还有很多款式不成?”

“是有一套吧。”殷候说,“估计也是崔海的作品,没准红玉、碧玉、白玉、黄玉、翡翠什么的都有。”

天尊一脸嫌弃地瞧了瞧那枚戒指,“拿回来干嘛!”

殷候望天,“不是你给我得么?”

天尊不满,“那是因为看起来像鱼尾而已!”

“说到鱼尾!”包延和庞煜就把刚才在太学翻书,林夫子说的五年前宫女自杀的案子说了一下。

展昭皱着眉头,“宫女自杀还画了个鱼尾阵?”

“根据那鱼尾渡的传说。”公孙想了想,“那宫女会不会因为情人对她不好才自尽的?”

“一个人自尽的理由也不是太多吧。”展昭摇头,“除了突遭大的打击之外,多半是感情问题。”

“这么巧,孔雀湖边死了两个宫女?”白玉堂觉得事情蹊跷。

众人低头继续吃饭,厨房大娘手艺贼好,皇上给的鱼也是肥美鲜嫩最近真是跟鱼尾各种杠上。

吃完了饭,展昭端了杯茶,拿了那两本太师给的出入宫人员明细,和白玉堂一人一本就开始翻,两人找什么?找姓崔的人。

别说,在展昭喝完了一杯茶之后五爷将看到的一页按住,递过去给他看。

展昭就见白玉堂指着一个名字——崔鑫,入宫时间是四年半以前,石雕工匠,进宫是去修缮宫殿的石壁。

两人对视了一眼——好巧!职业时间都符合呢!

展昭进了趟皇宫,找了负责宫中修缮事务的官员询问此事。幸好宫中每次修缮都有明确记录,而能进宫的工匠也是调查的很清楚,因此展昭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崔鑫”的线索。

崔鑫今年应该是二十七八岁,不到三十,四年半以前的确是进宫修石壁,之后他的名字就没再出现过。名册上只有崔鑫的一个住址,在开封北城近郊,沈家村。

当晚,展昭、白玉堂,约上了公孙和赵普,四人一起,前往沈家村寻找这位崔鑫。

四人的心情都有点矛盾,一方面想找到崔鑫,那么就能证明那无名尸不是崔鑫,毕竟,二十多岁就死了太可惜了。可另一方面,如果找不到崔鑫,那么他就是那具无名尸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沈家村并不远,没多久,众人来到了村口。

从半山坡上往下望,沈家村还是相当富有的感觉,良田鱼塘,房舍也建造得很好,绿柳成荫。这会儿虽然夜了,但村里不少人都在外边,喝茶乘凉聊天,小孩儿们追追跑跑,甚是热闹。

展昭等人顺着村里的主路走了进去。

就有几个正在路旁下棋的老人家望过来。

村里人交头接耳

“这是不是开封府的展大人?”

“哎呀!怎么来村里了。”

“谁犯事儿了啊?”

很快,小小的村庄因为展昭等人的到来而“沸腾”了起来,吃饱了饭正“闲着”的住户们都跑出来围观。

等展昭等人到了地址上记录的,崔鑫的小屋门口,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聚拢了不少人。

展昭等人一到崔鑫家门前就觉得可能找错了!因为小院里养着狗还种着花,有几尊没做完的石雕,房中也亮着灯。

赵普抱着胳膊,“是不是弄错人啦?”

展昭心情也矛盾,伸手拍了拍院门。

没一会儿,就见房门打开,一个七八岁的胖娃娃手里拿着个饭碗,开门探头看,“谁啊?”

展昭问,“崔鑫在么?”

小孩儿回头,“阿爹!”

“啊?”

房里传来了人答应的声音,听着似乎正吃饭呢。

“有人找你!”小孩儿说完,回去继续吃饭了。

随后,就见房门打开,一个年轻人擦着手往外跑,“谁啊?订东西的这个月没空了要等到下个月”

展昭等人仔细观察,只见跑出来的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一身利落的打扮,衣服上不少灰白色的土,样子跟那小胖娃还有几分像。

“你是崔鑫?”展昭问。

“呃是啊。”崔鑫点头,显然认识展昭,知道是官差,应该不是来谈买卖的,就走到门口,问,“展大人?”

展昭点点头。

“呃找我有事?”崔鑫一脸的疑惑。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

五爷一挑眉——看来八成是找错了。

赵普和公孙也叹了口气。

展昭想了想,问,“能进去聊么?”

“哦!”崔鑫赶紧往里让人,边嚷嚷,“家里的,泡茶,有贵客到了。”

展昭等人一听屋内有女眷,就也不进去了,在院子里坐。

没一会儿,崔鑫的媳妇儿和刚才那个胖乎乎的儿子一人端着个托盘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个四五岁的女娃,包括媳妇儿在内,一家人都是胖乎乎圆滚脸,长得甚有福气。

崔鑫样子挺紧张,虽然知道展昭不会是坏人,但无缘无故官府找上门,应该不会是好事吧

展昭微微一笑,让他不用紧张,问他,“崔兄四年多前,是不是进宫修过石壁?”

“呃”崔鑫微微一愣,“四年多啊!”

展昭等人见他反应挺大,也有些费解。

崔鑫一脸紧张,“是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还是闯了什么祸了?”

展昭不解,“什么?”

崔鑫哭丧着脸,道,“那什么展大人,这事情是不是很大?我不会要吃官司吧?”

展昭等人一头雾水。

公孙好奇问,“你在说什么?”

崔鑫看着众人,似乎也不解,“你们不是来查那件事的?”

“哪件事?”白玉堂也听不明白。

“呃”崔鑫看了看众人,就问,“我请人替我进宫那件事?”

展昭等人一惊,瞬间沉下去的心又提起来了,问,“那天进宫修缮墙壁的不是你?”

崔鑫点点头,紧张,“我本来挺高兴能进宫修石壁的,可是这么巧,那天我娘子正好生第二胎,但这是宫里的差事又不能不去,所以找了个朋友替我。用得还是我得名字,不过工钱都归他,皇宫里的活儿一次赚得可不少。”

“你找人顶替你,所以之后你就再不接宫中差事了,是怕被人认出来?”公孙问。

“可不是么!”崔鑫一脸无奈,“那叫什么来着是不是欺君之罪啊?我无心的啊。”

展昭示意他不用紧张,接着问,“那个顶替你进宫的是什么人啊?”

“我一个朋友。”崔鑫道,“我以前在城里一家玉器铺做点玉雕,他也在那里帮忙,很聊得来,人也好。”

“所以那次进宫的其实是他?”展昭问,“他人呢?”

崔鑫无奈,“没再见过!”

展昭皱眉,“没见过?”

“嗯!”崔鑫无奈,“我媳妇儿生完娃之后我过了两天才去铺子里找他,但是掌柜得说他两天没来上工了,之后找了很久都见他踪影,当时我也挺担心。但时间久了之后还是没见他露面,我就想,会不会是他有什么急事走了?又或者拿了钱之后跑了躲债?最开始那半年我也是提心吊胆,但是一转眼很多年过去了,也没什么事发生,差不多就忘了这事情了。”

展昭点了点头,看看白玉堂。

白玉堂和赵普、公孙都挺有默契,觉得——怎么听怎么就是那人。

展昭问崔鑫,“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他跟我同姓,叫崔诚,大概五百年前是一家所以聊的来吧!”崔鑫说着,又看众人,不太确定地问,“那个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展昭反问,“你直觉,他会出事?”

崔鑫轻轻“啧”了一声,“其实之后我想过很多关于他的可能性,总觉得他不像是那么没交代的人,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展昭终于是从袖兜里拿出了那张画影图形,在给他看之前,展昭还问,“崔兄最近没有去城里么?”

崔鑫摇头,“我过完年忙到现在。”边说,边指了指一旁几尊石雕,“生意特别好。”

展昭看了看公孙。

公孙托着下巴打量崔鑫好一会儿了,最后对展昭点头,那意思——据他观察,崔鑫的确也可能是崔家的后人,下巴有共同的特征。

众人又欣赏了一下崔鑫的手艺,忍不住感慨,果然崔家人天生就会雕东西啊

展昭将那张画影图形铺开,放到了崔鑫的眼前,问,“你说的崔诚,是不是他?”

崔鑫低头一看画像,愣了,随后点头,“没错!他稍微再瘦一点,然后左脸有颗痣这什么?!”崔鑫看到了旁边写着“来开封府认领尸体”什么的,张大了嘴,“他”

展昭道,“你朋友应该已经过世了。”

崔鑫拿着画像傻愣在那里,良久,问,“他那天就死了么?因为我让他替班所以死的么?”

展昭等也有些不忍告诉他人的确是死在皇宫里的,而且在枯井下一待就是五年。

“你详细回忆一下你那位朋友。”展昭道,“比如他的住处、经历等等。”

“他住哪儿我也不知道,只是在帮工的铺子见面而已。”崔鑫放下画像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就转过头,让他儿子去把他藏在枕头底下的箱子拿来。

没一会儿,那小胖娃就从屋里拿出来了一个木头匣子。

崔鑫将箱子放到桌上,道,“我是做石雕为主的,喜欢雕大件的东西,而他则是擅长精细活儿。我女儿出生那天,是他主动提出要替我去皇宫里的,我答应之后觉得他帮了大忙,很想谢谢他。可他反过来谢我,还送了一样东西给我做礼物,说是给孩子留个纪念,多亏她这天出生,帮了他的大忙。”

边说,崔鑫边打开匣子,取出了一样东西——一枚小小的,鱼尾枕玉坠。

展昭等人一看,就见是一枚小小的玉坠,一看这玉坠,众人都有些无语——鱼尾枕的形状!

“又是鱼尾枕”赵普皱眉接过来,“跟宫里那个枕头,还有那个玉佩一样。”

“感觉是一套。”白玉堂也点头。

“他给你这个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公孙问。

崔鑫摇了摇头,“他就说,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白玉堂伸手拿过来看了一眼,摇头,“玉是好玉,虽然很小,但也不便宜。”

崔鑫搔搔头,“他怎么会死了?是惹上麻烦了还是怎么的?”

“他有提过自己惹了麻烦么?”展昭问。

崔鑫想不起来,只说崔诚人很随和友善,的确是很少说起他自己的事情,只知道是西北人,来开封讨生活,爹娘早亡什么的。

“他有没有家室?”公孙问,“或者心上人?”

崔鑫被公孙提醒之后想起了什么,“他好像提过,说有个心上人。”

“具体没说是谁?”展昭问。

崔鑫摇了摇头,“我问他是哪家的姑娘,他也不说。”

白玉堂轻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展昭留意他神色,觉得他应该是想到了些线索。

众人跟崔鑫聊了很久,但除去查清了死者身份之外,其他线索是少的可怜。

别过崔鑫,展昭等起身回开封。

出了沈家村,公孙问,“他可能是崔家人哦,不告诉他黄石玉铺里可能有他本家亲戚的事情么?”

赵普和白玉堂也看展昭。

“他现在过得也挺好么不是。”展昭说着,神情复杂地看三人,“你们觉得,那黄石玉铺真的没问题?”

白玉堂没说话,赵普也抱着胳膊不吭声。

公孙道,“我虽然没去黄石玉铺,但总觉得他们出现得太巧。”

“我说”赵普道,“崔海当年对李昪应该是忠心耿耿,不然天尊也不会连崔家的玉佩都不肯碰。”

白玉堂点头。

“你们觉得他家后人造反的可能性高么?”赵普倒是替他侄子的江山担心了起来。

“不是吧!”公孙睁大了眼睛,“一家玉铺造反?这跟肉铺兵变一样荒唐吧?”

“倒也是哦”赵普点头。

“其实崔家和徐家,某种意义上有一些相似。”白玉堂突然说,“都是让人灭了门,灭门之前都是家大业大还都是手艺人,招牌也响亮。”

展昭挠头,“好烦!”

白玉堂见展昭烦躁,就道,“我之前翻名录的时候,注意到崔诚进宫修石壁那天,还有很多很多人进宫。”

众人都一愣。

展昭好奇,“那天什么日子,那么多人进宫?”

“宫里设宴。”白玉堂道,“好多大臣都进宫了,而且”

“而且?”三人都瞧着白玉堂。

“而且那些臣子们,都带着自家闺女。”白玉堂回答。

“带闺女?”赵普了然,“带闺女去吃饭那不用问啊,要不然皇宫放出风来皇上想选妃,要不然就是皇上想替哪家皇孙公子做媒!”

“做媒?”公孙好奇。

“比如说,今天包大人跑去跟皇上说,想给包延筹备一门婚事,要门当户对的。”赵普道,“包延前途无量,样子人品都挺好,可以说是那些家里养了千金的臣子们的女婿首选。”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小包延还是蛮吃香的么!

“皇上肯定当天就会放消息给各家臣子,明晚设宴,看得中包延的都把闺女带来之类”

展昭琢磨了一下,“嗯崔诚说那天进宫刚刚好,难不成他心上人是某个臣子家千金?”

“他被杀还被扔在了韶华殿难道凶手是那天进宫饮宴的人里边的一个?”公孙问。

“宫里也有人帮忙的吧”赵普等人脑洞越开越大,讨论了一路,等回到开封府,都差不多编完一本大戏了,情节那叫个跌宕起伏错综复杂。

只是想归想,没线索还是没线索,只好各自回房休息明天接着查。

深夜,喵喵楼里。

展昭头靠着幺幺,脚架着小五,翻看那本名册,显得睡意全无“五年也不是太久,那些官员基本都还在。”

“可是那些千金却都嫁人了吧?”白玉堂问。

“这倒是当年的大家闺秀现在差不多都成了达官贵人的夫人。”展昭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了?”白玉堂问展昭。

展昭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如果崔诚真的爱上了一个千金小姐,就算他俩两情相悦,应该也没法在一起吧”

白玉堂想了想,“得看情况吧如果包延有一天要娶个平民女子,爹娘应该不会反对;可王琪如果想娶个平民女子,王丞相一定会反对;而庞煜的话太师肯定会跟他说,妻要门当户对,妾可以随便纳,找喜欢的就成。”

展昭抬头看白玉堂,“你这三种比方还是满靠谱的么!”

“可闺女不是儿子对于很多达官显贵来说,闺女只是拉关系的工具。”白玉堂走过来,往展昭身边一坐,同样靠着幺幺,看他那本名录,问,“这里面一大群高官你都认识?”

展昭摇了摇头,“一个都不认识,你也知道我饮宴只关注菜品。”

白玉堂也是哭笑不得,拿起名录跟展昭说,“等我一会儿。”说完,出门了。

展昭不解——耗子去哪儿?大半夜的

太师府里。

太师刚刚准备就寝,就听庞福跑来禀报说——白玉堂求见。

太师赶紧披着衣服跑出来会客。

白玉堂说了声叨扰,就将那本名录交给太师。

太师有些不解。

白玉堂指了指那些官员的名字,道,“这一群人里,如果女儿爱上穷小子,做爹的会杀了那穷小子扔井里的,有哪些?”

太师微微一愣,随后伸手拿起一支朱砂笔,在名录上画了几个圈,交还给了白玉堂。

开封府内。

展昭吃了半份宵夜的功夫,白玉堂就回来了,将名录交还给了他。

展昭打开一看,发现画了好几个红圈,于是不解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对他眨眨眼,“太师给提供的嫌疑犯。”

展昭立刻明白了,微微一笑,对白玉堂竖大拇指——耗子够机灵!

第639章 【另一种可能】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展昭拿出了那份太师画了圈的名录给大家看。

太师总共圈出了四个人,展护卫果然是不负众望地一个都不认识,不止人不认识,连官职都没听说过。

众人对着那本名录,仔细琢磨了起来。

“考功郎中大夫么?兵部郎中常驻兵部的大夫?”展昭问。

一旁,公孙一口粥喷了出来。

小四子递帕子给他爹爹擦嘴。

白玉堂问赵普,“都是什么品阶的官员?”

赵普一挑眉,“谁知道,都是文官就是了。”

众人无奈,赵普熟悉的应该也都是军中的官职。

“那些官职谁搞的清楚。”赵普撇嘴,“光三司六部就好几百,名字又长又拗口。”

正聊着,庞煜和包延拿着课本跑出来了,手里还拿着课本,准备吃完饭去太学。

展昭拿起名录,问二人,“你俩知道考功郎中是个什么官职么?”

包延眨眨眼,道,“是吏部第四司的官员。”

众人都抬头看过来——吏部还有很多司啊?第一次听说。

小侯爷端着粥碗道,“考功郎中是负责文武官员升迁调任等等审核的,一般有举荐升迁之类,都要那边审核合格才可以。”

众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展昭问,“很大的官么?”

小包延摇了摇头,“展大哥,官员品阶有时候和职权其实不一定对等的。”

展昭摸下巴。

庞煜举例子,“郎中基本都是从四品的官职,论品阶没有你高的。可是开封府除了犯了法的逃犯没人怕你,自然也没人来拍你马屁。考功郎中就不同了,那是决定很多官员前途的职位,人生在世谁没点儿小瑕疵呢?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死咬住不放,是有很大区别的!”

一旁包延也跟着点头。

“哦”展昭倒是明白了。

白玉堂指第二个名字,问,“那兵部郎中呢?”

小包延问,“兵部哪个郎中?兵部有四个郎中呢,司马郎中两个,员外郎中两个。”

众人都张大了嘴——还有这种分法?

庞煜直晃头,这帮人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的,就解释道,“兵部司马郎中两个人,分管武官品阶和差遣。员外郎中二人则是分管贡举和选院,都是有实权的。”

展昭等人对视了一眼——喔

“这个西南安抚使呢?”展昭接着问。

“安抚使都是兼任的。”包延拿着个蛋饼,“在京应该还有其他官职,以学士居多,大多是文官。”

“安抚使倒是我也知道。”赵普道,“我朝罢黜了节度使和观察使这种权利太大的官职,地方事务都交给知州了,但是知州官太小,很多事情管不了,因此每个地方都有个安抚使来统管,西南安抚使的意思就是西南地区州城府衙出了什么事先跟他请示。”

庞煜点头,“西南安抚使是翰林院学士兼的。”

“那最后一个”展昭皱着眉头,“提举常平司”

包延一砸嘴,“提举常平司掌免役、市场、坊场、河渡、水利之法。”

众人都点头,听着就好重要的感觉

“提举常平司说白了就是定规矩的人,根据每年的丰收情况来制定各种商贸和运输的规矩,以利民生。”庞煜道。

众人都看着两个穿着太学学袍的小孩儿,忍不住问,“太学会教这个么?”

包延摇摇头,“我都是书上看的,只知道什么官职负责什么,在任的是谁我就不晓得了。”说着,一指身旁庞煜,“你们问他,他都清楚的。”

众人又都看庞煜。

庞煜咬着蛋饼点头。

小四子挺好奇,“小小胖,这些人你都认识的么?”

“差不多吧。”庞煜道。

众人都挑眉——交游广阔啊!

庞煜望天,“我爹就是管六部的,逢年过节来串门的官员不要太多,每一个我爹都会详细跟我讲一下是干嘛的,又不是太难记。”

展昭下意识地看了看白玉堂——不难记么?

白玉堂失笑,让他像包延那样看一遍书记住官职倒是可以,可让他一个个对号入座那也未免太难了。

众人也都感慨,不愧是太师之子。

“这几个人你都熟悉么?”展昭问。

庞煜已经吃完早饭了,端着杯茶想了想,道,“这四个都很能干的!我爹跟我讲过,这四人不只能干野心也大,还心狠手辣,要提防的。”

众人都摸下巴。

“我觉得都不是太靠谱的人。”小侯爷直摇头。

“怎么个不靠谱法?”包延纳闷。

庞煜道,“这四位家里都是有闺女的,曾经都想把闺女嫁给我。”

众人睁大了眼睛瞧着庞煜,小四子也忍不住说,“小小胖好受欢迎!”

庞煜嘴角一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这句话少说也好几年前了,那会儿爷臭名在外,哪儿有正经做爹的肯把女儿给我的?还不是想巴结我爹?!”

众人都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庞煜摇摇头,道,“我爹以前就跟我说过,就算他这么功利一个人,如果皇帝是像我不良那会儿那样的混子,他是死活不会让我姐嫁过去做王妃的,可见,那些主动提出来要把闺女给我做媳妇儿的,都不是好爹。虎毒还不食子呢,这种亲家可要不得!这年头做坏人也要做得有人品,有的方面可以坏有的方面也得有节操。”

众人抱着胳膊看了庞煜良久,转过脸问包延,“包大人对你这方面有什么教诲没有?”

包延坐直了,“清廉、正直、心怀天下,不畏强权,做不到就乖乖当你的大才子吟诗作画,或者回泸州老家种地去。”

展昭等人都托着下巴发呆——这属于两套完全不同的为官之道啊。

包延和庞煜吃完了就跑去太学上课去了,留下众人开始一天新的调查。

不管怎么说,眼前有四个“嫌疑犯”,只是要怎么调查?总不能上门问。

赵普倒是出了个馊主意,“做爹的不认那死尸,未必女儿会不认!”

“可是”公孙道,“那些大家闺秀都嫁人了,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给她们看画像?”

“找个机会呗。”赵普提醒,“寻人帮帮忙。”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找谁?”

一旁,小四子仰起脸,说,“胖姨姨。”

众人眼前一亮——对啊!找庞妃帮忙!

公孙给庞妃写了封信,让小四子进宫一趟,将信交给庞妃。

庞妃看完信之后,跟太后商量了一下。当天下午,太后下了一道懿旨,说是在后宫摆了个茶话会,找些官员夫人进宫吃茶聊天。

这千载难逢能跟太后庞妃亲近的机会可不多,各家官员赶忙就把媳妇儿送进来了,有些家中有女还没来得及嫁的恨得直磨牙。

展昭和白玉堂也进了皇宫,找到了南宫纪帮忙。

南宫也替他俩出主意,怎么样让那四位夫人这么巧看到那张画影图形呢?最后这任务交给了两个人——小四子和香香。

庞妃特意将那四位夫人安排在一桌坐着,小四子和香香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小轰动,几位夫人都等着他们过去玩儿。

众夫人喝茶吃点心很是开心,小四子最终到了那四位夫人的桌边坐下,聊着聊着,就聊到小四子帮忙公孙在开封府查案的事情了。

其中一位夫人就问小四子,最近开封在查什么奇案么?于是,小四子就将那张画像拿了出来。根据那天崔鑫对崔诚的描述,公孙将画像修改了一下,尽量让两者更像。

不远处的屋顶上,展昭、白玉堂都紧盯着这四人,连一旁喝茶的庞妃和太后,也都注意着这四位夫人的神情变化。

四位夫人则是很感兴趣地传递着那张画像看,期间还讨论了几句,可奇怪的是

展昭揉了揉眼睛,问白玉堂,“我是不是眼花?”

白玉堂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身后,突然传来两个声音,“嗯!”

展昭和白玉堂一惊,回头,无奈就见天尊和殷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抱着胳膊正蹲他俩身后呢。

此时,庞妃和太后也对视了一眼,神情似乎是有些困惑。

为什么这四位夫人的反应,会让暗中观察的众人吃惊?因为她们四个根本没表情!或者说没有异样的表情。

她们四人显然从来没见过画像上的人,小四子送上画像的行动也算突然,如果真的曾经有感情,无论谁,一瞬间肯定会有些表情的变化,可这四人没有!

展昭问白玉堂,“是不是太师这次估错了呢?”

白玉堂皱眉——不会吧

身后,殷候戳戳两人,“与其说太师估错了,不如说你俩推算错了吧?”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

天尊也挺认可殷候的话,“崔诚心上人是某个官员之女,然后那官员为了不让女儿嫁给穷小子杀了人再扔井里,这摆明了是大戏的内容。”

展昭和白玉堂泄气,难道真的推算错了?

这时候,就见庞妃站了起来,走向一旁的小院。

与此同时,一个女影卫落到了展昭和白玉堂身边,道,“二为少侠,娘娘在偏院,有事想问。”

展昭和白玉堂就跟着她去了偏院。

庞妃在偏院的一张桌边坐着,见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就详细闻了一下案子的进展。公孙信中只讲了让庞妃帮忙试几个人,小四子又说不清来龙去脉,于是庞妃有些拿不准。

展昭将案子的前因后果还有他们的推算一说,庞妃突然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展昭和白玉堂都不解。

庞妃叹了口气,道,“二位少侠,你们想想,若是有人欺负我,我爹要宰了那人,他会不会自己亲自动手,还将尸体扔在宫里?”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这个么。

庞妃端着花茶,边饮边说,“会将人杀了,尸体扔在宫里又不取走的,只能说明杀人凶手是突然起意杀人的,没法子将尸体运走才扔在了井里,这多半是冲动杀人。”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

“你俩怎么就不懂呢”庞妃无奈,“让一个男人冲动杀人的,除了闺女,还有情人啊!”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

庞妃道,“你俩不懂老夫少妻是什么感觉吧?”

展昭和白玉堂眨了眨眼。

庞妃道,“举个例子,我九娘就比我大了几岁而已,我爹看她看得可紧了,她跟年轻男子多说两句话,我爹就醋了。”

展昭和白玉堂接着眨眼——呦,太师还有这一面呐?

“朝中官员无数,都是人里挑人,能进宫来饮宴的,多是有权有势。”庞妃道,“权势是随着年龄增长的,男人四五十岁事业有成了,身体却开始走下坡路。年少娇妻看看是好,但看住了可不容易,只有青春是换不回来的,男女道理都一样!若是等我到了四五十岁,皇上的新妃子却只有十八九,我自然也会醋。但我是女人,我得守妇道,醋了也要忍,男人就未必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