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收回了眼神,面无表情的说,“剑是所有武器中最高贵的,使剑的人也是如此。”青衣这样说着,丝毫没有顾及一旁背着玉石弓的曹彬的感受,“一柄好剑,拿一个国来换也是值得的,剑本身就有灵气,不是个个都能驾驭得了。只可惜,剑不能择主,我也经常为此叹息。”

龙啸桐皱紧了眉头,白玉鸾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印象中,哥一向好强,却行为低调,从不张扬。可是,为何你会一再视皇宫为无人之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为何你会来行刺皇帝钦点的玉家军?为何你现在要如此明目张胆的影射我和陛下的关系?

哥,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青衣看着白玉鸾的喉心玉动了一动,微微一笑,“玉贵妃,你有话说?”

不愧是哥,我一点小动作,也逃不过你的眼。只是,这一声贵妃,叫的好讽刺。

“那请恕学生无理。剑乃十八般武器之首,地位尊贵,自然是无人能比,一把好剑,价值倾城,也并非没有,而我却觉得,剑是死物,人是活物,剑再好不过是铁器一件,好比我宫中的葬雪剑,空摆着给人看,也没有什么用处。关键还是在用剑的人,没有驾驭不了武器的人,只有用错武器的人罢了。只可惜,剑不能择主,我也经常为此叹息。”

龙啸桐低头一笑,白玉鸾不愧是冰雪聪明,一番话说出了青衣乃一件好兵器,只是主人将他用错了地方。所以说,没有不能用之人,只有用错之人。也没有无能的主子,只有跟错的主子而已。

“这话很有趣,将来我见了皇叔,也可以探讨一番。”龙啸桐直接把靖南王抛了出来,青衣反而语塞,硬着头皮说,“那我们开始练剑。”

虽然开头有些小风波,进入正题后倒是一切顺利,妃子们列成十几排,一人发了一柄剑,齐刷刷的跟着青衣连基本功,场面蔚为壮观。

白玉鸾混迹其中,显得不太上心,龙啸桐担忧的看着她,不知她是在为谁担心,是为了青衣,还是他?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白玉鸾终于可以低调一回,滥竽充数,就不会像先前那样鹤立鸡群。

青衣扳手来回走着巡视,时不时纠正一下某些人的姿势,等来到昭仪面前时,本是动作很流畅的昭仪突然很响亮的把剑掉在地上,然后抬头看看他,眼神说不出的什么——

青衣回避开,弯身去捡,显得很卑微,然后抬手将剑倾斜,剑柄让到昭仪面前,“仪嫔妃,请——”

龙啸桐看了看他们二人,未有多想,只当是同出靖南王府,熟人见面递个颜色罢了。

白玉鸾却是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这一眼,看见珍妃和梅妃也不约而同的注视着他们。

哥要有麻烦了。

白玉鸾突然高声说,“青衣兄,不如我们切磋一下如何?”

这一下,真是打乱了珍妃和梅妃偷窥的兴致,青衣一愣,这一向都不爱出头的白玉鸾,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来?

按照以往交手的经验,他取胜的可能性,是毫无悬念的零。

看看白玉鸾的样子,又不像存心整自己。

青衣向龙啸桐的方向望去,看见皇帝默许,于是也不再做作,就顺势拿了昭仪的剑,迎着白玉鸾而去——

白玉鸾白色盔甲在午后的校场闪闪发光,喉心美玉折射的光芒让青衣不自觉的闭眼。

再一睁眼,剑尖已到面前,那是母亲,也就是白玉鸾的奶妈,多年来训练他练就的桃花剑,桃花丛中过,片红不落。

其实他可以再快一点,可是他还是给自己留了面子,留给他避开的时间,青衣领情的轻盈避过,反身一刺,出手也是凌厉果断的,丝毫没有考虑过白玉鸾会躲不过去。

可偏偏,这一次,白玉鸾居然真的没有躲过去,只不过是第二招,青衣的剑尖就割破了他的手臂,伤口虽然不深,血珠却已经渗了出来。

所有人都以为龙啸桐会暴怒而起一边喊着“大胆”,一边趁机把青衣投到天牢里去。

谁知,看着柳长风匆匆而来在龙啸桐耳边说了两句后,龙啸桐只是敷衍的说,“玉鸾,跟朕来敷药。”然后看了眼剑上还带血的青衣,说,“刀剑无眼,不必在意。你们继续。”

然后白玉鸾就被连拉带拽十万火急的给拉离了现场。

一进御书房,龙啸桐开口宣的不是太医,而是说,玉鸾——

白玉鸾捂上了他的嘴,说,别急,出什么事了?

龙啸桐太爱面前的女子了,他的一言一行她都能明白,“柳长风刚刚来报,说是——”

正此时,柳长风一脸苦涩的跑进来,看着白玉鸾和龙啸桐抱的紧密,也顾不得避嫌,说:

回陛下,太后突然回宫,现在正往校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

吼吼吼~~~~~~~~~

蛾子是这么妖出来的

太后是谁?

当然是皇帝的妈。可太后也分亲妈和后妈,一般说来,亲妈都是老佛爷,苦口婆心慈眉善目的,关键时候吼三吼,平常就是一装饰品,而后妈则不同,她一个老太太忒有危机意识,天天的逼宫篡位滴血验亲,不把妖蛾子进行到底都愧对“后妈”这两个字。

可是龙啸桐的妈却不一样,不一样之处就在于,她兼顾了亲妈和妖蛾子双重属性,这也就是为什么白玉鸾这厢还流着血呢龙啸桐火速就把她转移了阵地。

自古太后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隔三岔五必须去烧香拜佛,龙啸桐的妈也没能免俗,这边龙啸桐打回了天下,那边她就去为他积德去了。

其实打仗这种事,死伤难免,老太太就算多念几本经书,龙啸桐也没觉得自己会有什么不同。可是老太太不在,有一点就很方便了,那就是他趁机一不做二不休收了白玉鸾。

料想这次老太太突然回朝,也就是为了这位入宫当贵妃的将军了。

这边留下柳长风处理白玉鸾的伤口,那边龙啸桐硬着头皮就奔校场去了。

不出所料,妃子们果然换回了平日的装束,曹彬和青衣跪在场中,好不狼狈。

龙啸桐深呼吸一口气,迈着大步走过去,朗声道:

老祖宗——

端坐在场中央玉辇中的妇人头也没转,只是没有任何声调的说,“桐儿,你太不像话。”

其实一般说来,太后虽然是太后,论起话语权自然是比不得皇帝,可是这位太后有些不同,因为她出身并非富贵之家,先帝跟前也不得宠,龙啸桐顺位继承都快到二位数字去了,她也就压根也没指望着能母凭子贵。从小这龙啸桐也就没有被当着皇子来养,天天和包衣的孩子混在一处,面对母亲只有挨打的份。谁知后来渔翁得利加上那所谓的凤仪天下的诡计,竟然一路坐上了帝座,鸿运大展一发不可收拾。

而这传统人家的母子关系也已经再不能改变,太后曾多次努力,龙啸桐也不是没有黑过脸,但是始终树立不起来应有的君臣上下的观念。

于是,统一天下看似风光无限的龙啸桐,在这个妖蛾子的妈面前,始终是底气不足。

蹭到太后身边,龙啸桐格外同情的看看曹彬和青衣,硬着头皮说,“各位妃嫔剑练的不错,要不要给您表演一段?”

太后瞟了一眼龙啸桐,手指敲打着大腿,说了句。

荒谬。

若不是自己的亲妈,龙啸桐砍了她的心都有,青衣说的没错,剑不能择主,儿子不能选妈,老爸当初一点都不喜欢你,这我是一点都不怀疑。

这边龙啸桐头脑里用力鞭笞老妈,那边太后开了口,“梅妃,你来说说,这都是怎么一出。”

龙啸桐看了眼梅妃,梅妃也看了眼龙啸桐。

这梅妃一向是老祖宗的最爱,当初龙啸桐几乎要松口扶珍妃做皇后,就是太后一手搅黄的。

“回老祖宗,听闻是靖南王请高人做法,说后宫混乱皆因阳气不足而阴气盛,陛下顺应众臣之意,请来几位德高望重的将军进宫,锻炼我姐妹体质和毅力,调和阴阳。”

这梅妃说的是在情在理滴水不漏,龙啸桐感激的看看她,待在自己身边十年,梅妃虽然没有征服他,却征服了他的妈。

太后果然是比较满意,语气柔和了一些,“我看调的也差不多了,女人家打打杀杀像什么话,拿着剑多危险,把自己捅着,把陛下捅着,都不值当。”

龙啸桐听了话心里有些不悦,递上句话,“儿子以为,女人有些英姿飒爽的男儿气概也不错。”

“你喜欢有点男儿气概的女人我不反对,可是——”太后见儿子已经提到了此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你挑了个男人进宫又是怎么回事?”

龙啸桐耸耸肩,“我喜欢她。”

太后毕竟是太后,一把年纪还神态自若,笑了声,问着底下的众嫔妃,“你们也信这话?我告诉你们,这是皇帝在考验你们呢?那不过是眼线罢了,别以为我老糊涂好骗。”

谁知以前一呼百应的太后,这一次遭遇的居然是集体的沉默不语,梅妃这个时候再次被点名,龙啸桐和老祖宗她是一个也不想得罪,只能支支吾吾的说:

“玉将军也有他的特别之处——”

“废话,他是个男人,比你们多出个东西来,能不特别吗?”太后快言快语,龙啸桐已经要无语问青天了,老爸,你是怎么想的,这么粗俗凶恶的女人,你居然能容她在世上。

见梅妃不愿意捅破,珍妃倒是开了口,“听闻说梅妃弹琴玉将军舞剑配合的天衣无缝,梅姐姐和玉将军惺惺相惜情同一家,老祖宗从她口中听到的话,当然都是好话——”

听了这番话太后果真是脸色暗沉了下去,一向在她眼中冰清玉洁的梅妃这回可是有了人生最大的污点,龙啸桐看着这几个女人互相掐,心里想的却是躲在御书房的白玉鸾现在如何了。

“那个特别的玉什么的——”太后始终是不愿意叫他贵妃,“他在何处,莫不是和这些粗人打成一团头破血流治伤去了么?”

妖蛾子太后真是一句话切中要害,虽然性质没有那般恶劣,事实陈述的倒是一点不差。

“禀太后,靖南王府家臣青衣奉旨进宫传授剑术——”

这边龙啸桐还没来得及想个好说辞,那边青衣就开始说上了。

“在教授仪嫔妃的时候不慎被割伤,玉将军去给小人取药去了。”

“你受伤了?”

“是。”

青衣站起来,背在后面的手臂露出来,还伤的不轻,龙啸桐一看伤口就知道这准是方才他刚刚割的,顿时眯起眼打量了他一番,而被无缘无故拖下水的昭仪气不打一处来,可是这个时候戳破了青衣的谎言,陛下一定不会轻绕了自己。

这边老太后算是明白了这黑衣少年的意思,是靖南王府的家臣被靖南王府的小姐给捅了,这事,和后宫没什么关系。所以你这个老太太就别多嘴了。

小小家臣,竟然和我玩这套,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你叫青衣?”老太后也眯起眼打量了他几眼,“看着顺眼,割了进宫当太监吧。”

……

觉得一股血气冲上头顶的绝不仅仅是昭仪一个,龙啸桐也几乎要跌到。

这青衣虽然看上去和白玉鸾交情不一般,还失手伤了她,但是好歹也是为自己脱罪的人,就这么割了,实在是…

“不妥不妥。”龙啸桐说了不妥,却没有任何由头,“不妥不妥。”

“怎么,你也看上他了,要封他个贵妃不成?”

龙啸桐是彻底拿老娘没辙了,昭仪这边也是欲哭无泪,青衣现在是自知自作聪明坏了大事,也黑着脸不知如何是好,倒是一直沉默着的曹彬突然来了一句。

“太后,此事万万不妥,陛下已经把他指婚给吾妹。”

龙啸桐已经快要被逼疯了,曹彬,十年前你就玩这招,把笙雪给牺牲了,十年后你还是玩这招,问题是,你哪里来的妹妹啊?

可是在太后面前,龙啸桐还是一脸灿烂的说,“老祖宗,君无戏言,既然曹彬记得我曾把青衣指给他的小妹,那就是指给了他的小妹。”

太后狐疑的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主仆二人,“曹彬你有个妹妹?你娘给我做包衣的时候,未曾提起过。”

“小妹体弱,很早就送上尼姑庵养着,说是遇到命中属水的有缘人,便可还俗,恰好,青衣就是那个有缘人。”

这个曹彬,编谎话,那真是有理有据的。

龙啸桐想着,这可好,不仅要找个女人嫁给他,还得逼尼姑还俗。

不过这招还真好使,老祖宗到底是拜佛的人,终于肯放他一马,“既然是长伴青灯,那就是有佛缘,我怎么好断了这注定的姻缘?青衣,你大婚之际,我亲自为你们主婚。”

青衣叩谢,昭仪咬住下嘴唇。

有时候,一个人的命运,就是当权者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就决定了的,下面的人,只能诚惶诚恐的谢恩。

这刺了白玉鸾一剑,代价,果真是血淋淋的。

本以为一切到此结束,虽不圆满,但至少保住了青衣这个无辜少年的命根子,也算是功德圆满,没想到,太后突然来了一句。

“桐儿,这玉什么的,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老祖宗,她不叫玉什么的,叫白玉鸾,人称玉将军。”

“你还知道他是个将军就成,连将军都敢上,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胆大包天的儿子来?”

龙啸桐也想着,我也不想被你这个妖蛾子的妈生出来啊。

“他今天是不打算见我了,这也对,他也没脸见我。话说回来,叫他别怕,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把他阉了也没用,不耽误你的荒唐事。”太后说的那是风清云淡,下面的浮想联翩,龙啸桐哑笑了几声,“不惹您生气。”

“他既然入了宫,那就得按照宫里的规矩来,我不指望他能给我生个孙子,”太后瞟了儿子那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脸,说,“但是你把嫔妃们折腾去练剑骑马的,也得让他做点什么吧,从明天起,还是曹彬,你找几个人,叫他给我练六仪。”

众人猛抬头。

玉将军?六仪?

这话传到白玉鸾耳中的时候,她也是一个反应,看着琉璃嘴巴都合不上了,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究竟,这六仪是——”

“娘娘,您是从小就被当男儿养了是吧?”琉璃还期待着能看到奇迹,但是白玉鸾只是诚实的点点头。

琉璃都想撞墙了。

“娘娘,您还不如回去当卷帘人呢。”

看来,这事,真的挺严重。

“究竟六仪是什么?”

“琴棋书画舞红,就是弹琴、下棋、书法、作画、舞蹈和女红——”看着白玉鸾进宫后头一次露出的迷茫的眼神,琉璃还是问了一句,“您,怎么也会一样吧?”

……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为何我很喜欢这个妖蛾子太后....

因为她真的够妖蛾子....

原来我最喜欢的不是创造女神 而是打造妖蛾子

叉腰笑~~

潜质不是主观臆断的

这一夜龙啸桐来了,两人见面是未语泪先流。

龙啸桐一边滚床单一边还问着,你不会被吓跑了吧?

白玉鸾一直没有回答。

这一夜,两个人谁都没有睡的安稳。

第二天一早,只睡着了两三个小时的白玉鸾一睁眼,龙啸桐正翻看着她的卷帘人笔记。一边看一边笑,说,原来那段时间你对我这么怨恨啊?

白玉鸾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龙啸桐凑过来,轻轻啄了一下,说,“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做我的皇后,要做我的唯一。”

“我那时可不知太后如此法力无边,一句话就决定了青衣的命运。”

“你为何还对那事耿耿于怀,你放心,我们给青衣安排的人,只是做戏。”

“那你告诉我,又有什么不是做戏?”

“我对你就不是做戏,其实只要你愿意说出你的女儿身,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龙啸桐手指堵住白玉鸾要说些什么的嘴,“可是你放心,我答应过你,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