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玉鸾并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她,也许是因为陛下么?为何这个和她几乎一起走进陛下视野的女人,会如此执着极端,难道珍妃梅妃不是更大的威胁么?

白玉鸾摇摇头,和她擦肩而过,举起墨盒,转身,目视前方的走过去,递给吴妈。“劳驾。”

吴妈端着墨盒下去了。

可是过后,白玉鸾才知道昭仪远远不止是折腾她重新磨墨那样简单,这一下午,昭仪就说了句:

我画画,墨最重要,材料是朝露、枫叶和新鲜的磨石,你准备好了,我明天再来。

朝露,没问题,我一大早起来去给你采去。

磨石,新鲜的,没事,我去库房找块最嫩的。

可是,这大春天的,你叫我哪里去找枫叶去?

白玉鸾越来越笃定这昭仪是无理取闹了。曹彬也看不过正要说些什么,吴妈又鬼魅的出现了,“恭送仪嫔娘娘。”

奇怪的是,曹彬竟然没有说什么。

白玉鸾觉得卷帘人的悲惨生活又要重新来一遭了,这一次,可是腹背受敌。

待到晚上,吴妈和琉璃都睡了,白玉鸾起来了,不是为了加班加点学女红,而是为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昭仪。

逮到陛下不留在自己和昭仪那里的时候,就要好好利用,白玉鸾必须找出自己和昭仪的心结。

虽然许诺不会对这些女人下手,可是自保还是要的,龙啸桐又不能随叫随到,到时候死的不明不白,不是愧对了自己玉将军的名号?

溜到昭仪的屋顶,掀开瓦片。

清晰的看到两个人,这么晚了,昭仪屋里还有个人。

一个男人。

青衣。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的血液都凝固了。仿佛什么都明白了,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

揉了揉眼睛,没有看错,昭仪的一双手,是环在青衣腰上的。

再揉揉眼睛,没有看错,背对着昭仪站立的男人是那个有些骄傲喜欢逞强的哥,青衣。

然后听到他们的对白,几乎要跌下来。

“青衣,今晚,我要和你一起。”

“你知道我们没有希望的。”

“没有希望又如何,明知道和你的好兄弟没有希望,你不也还念着他。”

“不要胡说。”

“我胡说了么?是谁为了那个男人,不惜顶撞太后,差点被阉成太监?”

白玉鸾捂住了嘴,为什么这些事她都不知道?

但是昭仪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径直说,“既然你也不怕被阉了,干脆成全了我吧,我总要比个还俗的尼姑强吧?”

青衣没有反驳,只是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小姐,你珍重。”

昭仪笑着,说,“青衣,你不要忘了,你那个最好的兄弟,还有把柄在我手里。”

听到这句话,白玉鸾突然不想冲下去问个明白了,不知为何,她也很想听听,这所谓的把柄是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那块被她遗忘了许久的龙仪天下的石碑,这个时候闪过眼前。

是青衣么?奶娘?

还是昭仪?吴妈?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还记得他在冷宫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会派人过去。我派的人死了,想必你是知道的,可是,你不知道,我的人,在宫外找到尸体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和雪妃的一样,是同一柄剑刺的。”

“小姐当日没有去冷宫,收尸的时候你也不在,如何说的如此笃定?”

“哦,是么,那你能够解释,为何我的人,穿身而过的剑口中带着玉家军才用的茶?”昭仪绕到青衣面前,“看着我,”双手捧住青衣的头,“你认识的白玉鸾,那个在战场上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人的白玉鸾,充满着正义感的玉将军,有没有可能见义勇为过了头?本来是想保护雪妃,结果雪妃自己发疯乱跑,他一剑刺死了刺客也刺死了雪妃?你不会真的相信,陛下那些袒护他的疯话吧——”

“不管那些是不是疯话,陛下的话就是定论,前朝后宫都已经相信了,小姐,你再提出来,不怕陛下不喜欢么?”青衣没有拉掉她的手,单凭这一个放纵,白玉鸾就已经明白,这两个人,已经远非暧昧那样的简单,如果其中没有过什么,以哥的个性是绝不会放任昭仪如此的动作。

“陛下的话是定论,爷爷的话也是定论,所以他们一句话,我就要和你解除婚约进宫,你就要去刺杀你的好兄弟。青衣,到什么时候,你我的话,才会成为定论?”

“等到你成为皇后的那一天。”青衣淡定的说,“你心里明白,陛下宠爱白玉鸾,却不会把皇后之位给他做的,那个位子,迟早还是你的。只希望,到了那个时侯,你不要杀人灭口就好。”

白玉鸾笑了,果然还是那个有些骄傲喜欢逞强的哥啊,明知道他日这昭仪做了皇后,他的小命是肯定保不住的。

昭仪与青衣。仪嫔和哥。

这空白的十年,哥果然已经有了她走不进的新生活,可偏巧,命运还要让他们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一起。

昭仪也笑了。“你若真是想帮我得到后位,那今晚就留下来。”

青衣一愣,白玉鸾也一愣。

“你当做给我的人情也好,当做服从我的命令也好,或者只是偿还一下我对你的心愿也好,可怜也好,不爱也好,你来日喜欢的是尼姑也好,男人也好,我全都不去想了,我只想要你一晚。”昭仪盯着青衣,“一晚,换得你的自由,白玉鸾的自由,我的自由,如何?”

白玉鸾很想跳下去阻拦,可是却又不知是以怎样的身份。同为皇帝的女人来告诫昭仪么?还是身为青衣的好“兄弟”阻止他做傻事?

尼姑是怎么回事?刺客又是怎么回事?

究竟龙啸桐背着自己都做了什么,而他在她面前只会粉饰太平的让她安心。

其实后宫从未太平,她只是被六仪牵扯了太多精力,无暇去顾及,而让别人为她收拾残局。

一直到,到了这个她即使想挽回,却已经没有立场挽回的此刻。

这场戏,她从幕中被龙啸桐拉了出来,变成了过客。

此时,除了旁观,她还能做些什么?旁观青衣伫立了半响,吹灭了灯。

这卷帘人的差事,她是一刻都不像再做下去。

这一夜,注定无眠,第二天,见到昭仪,便觉得她整个人的气色都不一样了,面对着自己也有了笑意,白玉鸾试探着说枫叶找不到的时候,她便也大度的说,她那里还有,叫吴妈去拿。

果然是女人,得到了想要的男人,就算身在另一个男人旁,从此也可以靠着对他的回忆过一辈子,雪妃如此,昭仪如此。

真不知龙啸桐是可恨之人,还是可悲之人,究竟他夺走了多少女人的幸福,他又是否幸福过?

这样想着,突然就不想去追问前一夜有关尼姑和刺客的事了,料想此刻的龙啸桐是不会说谎话,可是若是当时,那都是为她而好的善意的谎言,她又何必去揭穿呢?

难得糊涂。

纸铺好,墨备好,朱丹鹅黄,分外娇艳,一看这昭仪选择的颜色,就知道她心情大好。果然,那明艳的黄鹂牡丹,也是红黄分明,富贵逼人。

白玉鸾逼迫自己去记住那些落笔,行笔,每一个转点,每一处停留的力道和火候,可是那些只是肢解的记忆,拼凑在一起,并不是艺术,昭仪走后,照着原画凭着记忆分毫不差的临摹了一遍,虽琉璃说画的有模有样,可是白玉鸾自己知道,少了什么。

少了作画人的心情,少了作画人的灵气。

现在的白玉鸾,没有资本也没有时间去从头学起,她能做的只是拙劣的临摹,而非自主的创作,因而无论怎样努力,都是赝品,不是活生生的画。

第一天是花鸟,第二天是鱼虫,第三天是山水,第四天是人物,白玉鸾都凭着强大的记忆力学的有模有样,完全超乎了曹彬的想象。

可是曹彬却不敢喊停,因为这一次,他也能感觉到白玉鸾有所不同。先前学习舞蹈和下棋,他明明身处劣势却能剑走偏锋险中求胜,虽不稳妥但却新奇。

而这一次,他只是停留在按部就班的临摹阶段,似乎少了那一种冲劲。而少了这股冲劲的白玉鸾,即便笔下的花鸟鱼虫看上去与昭仪的原画不差分毫,却不再灵动诱人。

第五日,昭仪来了便说,“玉贵妃,我能教的都已经教了,凭你现在的画艺,百花会应该不会出丑了。”

“仪嫔妃,你能跟我进来一下么,就我们两个人。”

支开了所有人,白玉鸾看着昭仪露出明显的防备神色,“仪嫔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我只是想和你比赛而已。”

“比什么?骑马么?你还嫌我丢脸丢的不够?”

“那样没有任何悬念的结果,我不感兴趣。”白玉鸾十分直白,“我想和你比作画。”

昭仪笑了,那样不屑,白玉鸾也笑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以我的画技,不用说现在,就算再过个三五年,也不敌仪嫔。”

“那你想要做什么?想尝试一下我平常丢脸的滋味?”昭仪警备的看着他,“还是你一开始就想戏弄我。”

“就因为比不过你,我才觉得结果可以期待一下。”白玉鸾看着她,“其实很多事就和打仗一样,不到最后,你就永远说不出赢得会是哪一方。”

“你们男人的理论,我听不懂。”

“简单一些,我和你比画,但是题目要我来定。”

“我若赢了,你怎样?”

“你若赢了,我就此消失。”

昭仪愣住了,“当真?”

“我玉将军的话,言出必实。”

“那你若赢了,要我出宫么?”

“你若赢了,我要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给我哥一条生路。”白玉鸾平淡的说完,看着昭仪的脸色突变,说不出是愤怒,还是震惊。

“我不懂你说什么。”

“我也不懂,就像我不懂哥为什么要娶尼姑,我不懂为何冷宫出现刺客,刀口却有我的茶。”

……

“你想怎么比?”

“我和你比人像。”白玉鸾抢在她前面说,“不过,这人要我来定,一个你和我,都很熟悉的人——”

“青衣——”昭仪脱口而出的时候,白玉鸾笑了,“你最惦记的男人,果真与我不同,可惜,这一次我说的算,画陛下。”

昭仪红了脸,白玉鸾说,“这次比赛,我们的公证人,就由你的人来做,吴妈如何?”

“吴妈?”昭仪看了他两秒钟,“随便你。”

龙啸桐到了的时候,比赛刚刚结束。

陛下驾到,当然所谓的公证人就不存在了,他说谁画的好,那便是谁画的好。

可是当龙啸桐看到昭仪的画时,完全呆住了,昭仪不愧是作画的魁首,无论是用笔还是色泽,都是那样讲究,几乎能感觉到画中的他身后金光万丈。

“你们觉得如何?”龙啸桐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无辜的柳长风和一向秉公处理的曹彬。

“臣觉得——甚好——”

“陛下的威严庄重尽显于这幅画,不愧是上届魁首的作品。”

龙啸桐皱着眉,挤出个笑容,“仪嫔,的确是好画,朕很喜欢。”

昭仪一如既往露出在众人面前无辜小女孩的腼腆微笑,白玉鸾也刚刚停笔。

龙啸桐连昭仪的画都没放下就窜到白玉鸾面前,眼睛没有看画而是看着她,“你都和她赌什么了?”

“若是我输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所以你要好好想想再说。”白玉鸾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然后把画举了起来,龙啸桐本是一肚子火,却顷刻被吸走了。

面前的画只是黑白两色,和昭仪的画不同,昭仪的画画出的是他光辉万丈的一面,几乎一个神人,而白玉鸾画的只是一个酣睡的男人的侧脸,连脸上细小的疤痕和痣都没有去掉,龙啸桐几乎一瞬间,看见了白玉鸾眼中的自己,酣睡的一个男人而已。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却是她的男人,而不是皇帝。

就像她,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玉将军,只有他知道,她是他的女人。

龙啸桐看着这幅画久久没有说话,曹彬和柳长风看着画两侧的龙啸桐和白玉鸾,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开始不介意他们是两个男人。

那一瞬,所有人能都感觉到,他们只是相爱的两个人而已。昭仪看着画中的龙啸桐,看着龙啸桐看着那幅画的表情,叹了口气,说,“看来是贵妃娘娘更胜一筹,我输了。”

昭仪这一举措也是很聪明的,叫龙啸桐省去了评定不公的麻烦。

“仪嫔,你和她赌什么了?”

昭仪正要说话,白玉鸾却抢着说,“昭仪会一直教我画画,直到百花会,对吧?”

“啊?对…”昭仪接到。

龙啸桐明知道白玉鸾说的是假话,却不那么在乎了。

这一场是皆大欢喜,就连输了的昭仪,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白玉鸾提议再去随她取些墨,实则只是想一起走一道罢了。

“你今天帮我圆谎,但是我不会说谢谢,因为你胜之不武。”

“哦?我胜之不武?”

“你用你的最强项和我比,我怎么比得过呢?”昭仪若有所思,“原来你心里的陛下,和我心里的那个人,都有一样孩子般的睡容。”

“仪嫔,这话,我是越来越不懂了。”白玉鸾示好的说,“你也不该懂得,对吧。”

昭仪看了看白玉鸾,“也许我们上辈子是朋友的,可惜,既然你和我都选择留在宫里,那就再无可能,可是我答应你,我会给你,也给他,一条活路。”

白玉鸾笑笑。“我也一样。”

昭仪看了他两眼。“最后再做一次好人,白玉鸾,吴妈不是我的人,你自己小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邪恶的扇扇子~~

昭仪和玉玉关系的拉近,也就意味着珍妃和梅妃要动手联盟鸟~~

请继续关注

另 为了满足读者的需要 六月份的更新计划是: 日更或两日更,全月更新约15回 为了弥补

每一回鹅子会尽量写满4000字~

工作第一么 鹅子也要养家糊口鸟~

隐~

出来混一切都是要还的

其实白玉鸾一直都不清楚作画和书法有什么本质区别,一样的墨,一样的纸,一样的笔,不同的只是图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