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没想到人类能从零碎的历史里推导出这个秘密,我们的力量来源于血统,但纯血种不像你们低贱的溷血种,你们还要试着提高自己的血统纯度,我们则已达到巅峰,我们强化血统的办法,只能是溷入其他纯血同类大的血。”夏弥坐在地上,抱住巨大的龙首,用脸轻轻地蹭,她的脸被细小的鳞片包裹起来,可还是那么美好。“等到我吃了他,我们的血统融合,海拉就会诞生。海拉不是耶梦加得,也不是芬里厄,她是我们两个人之和,但比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强。”

“你们会最终进化成神?”

夏弥点头:“说的真好,所谓的死神,是尼伯龙根的女王。他能打开世界上所有死人之国的门,那将是神话时代的归来,很美,可惜你们都看不到了。”

“你跟我说起过你的哥哥…你说他很相信你,在丫的眼里你就是一起…他本来有机会反击,只是因为你挡在他的前面,他很吃惊。”楚子航声音微细。沾满血水的颓发低垂,挡住了他的眼睛,“你早就可以吞噬他,为什么要等到今天,费那么多周折?”

夏弥捂着嘴,咯咯地轻笑青睐。她忽然扑在龙首上,捶打着“哥哥”的面骨,好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似得。

“因为我爱她啊。”夏弥忽然不笑了,轻轻的说。

我靠,爱你就杀死你?路明非心说这爱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可这句吐槽他出了口,一则他已经吓怂了,二则夏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抬起来头,泪水从她满是鳞的脸上滑落,金色的瞳孔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悲伤涌出来,就像是海潮。

这要是假的,去奥斯卡卡拿个影后不是问题啊!

“你们是不是觉得他根本不像一条龙?他那么傻,智商像个四五岁的孩子,他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却不知道怎么使用,他只会跟在你屁股后面叫姐姐姐姐,说他要出去玩。”

夏弥昂起脸,任凭那些泪水流下,她的黄金瞳越发炽热,面骨发出“咔咔”的微声,扭曲起来,嘴裂变大,牙齿突出如利剑,她在急剧地龙化成一条悲伤和暴怒的雌龙,“可他是我哥哥啊!我为什么不爱他?”

“可你把他养在这里…这个炼金迷宫的看门人其实是你对不对?你把他作为食物养在这里…你早就准备好了有朝一日要吞噬他吧?你在等待他彻底孵化。”楚子航轻声说。

“闭嘴!”只是一瞬间,一连串的虚影闪过,夏弥冲到楚子航面前,把他拎起来举向空中。

已经不能用“夏弥”来称唿他了,各种龙类特征出现在它身上,她的衣服被鳞片和骨刺撕裂,赤身裸体,浑身钢铁般的肌肉,嶙峋的骨突出现在前额和下颔,膝关节反弯,娇美的小腿现在应该叫做“强劲的后肢”。它刚才就是用这种后肢忽然加速,肉眼已经捕捉不到她的身影。

她是龙王,龙王耶梦加得。

“我说错了么?让你这么暴怒。”楚子航居然轻轻地笑了,咳出一口 黑色的血,“他不就是你的食物么?大餐等着你呢,你还不赶紧入席?”

“闭嘴!”耶梦加得嘶吼,“你们知道弃族的绝望么?上千年的沉睡!无穷的循环的噩梦!最深的黑暗里只有你自己!”她的眼睛有红色的水流下,不知道是龙泪还是血。

“还有你哥哥拉着你的手…你舍得牺牲它么?她是唯一陪了你千年的人,着么多年这么多年啊!只有他…在弃族的王座上,只有王与王拥抱着温暖…”

它嚎啕大哭起来,像个疯子,又像是失去心爱娃娃的女孩。

“可你还是要吞噬他的,不是么?”楚子航低声说,“用得着跟我这样的人类说那么脆弱的话么?我还能安慰你么?你是龙类,即使全族只剩下你们两个,你也会牺牲最后一个给你取暖的人,去掌握权与力…你们是强者生存的族类,因此你们比我们脆弱的人类更强,只有强者 才能活到最后,弱者都沦为同族的食物。你已经成功了,成功的人不需要流弱者大的眼泪。”

长长的沉默,耶梦加得举着楚子航,两个被鳞片包裹的青灰色人影,站在孤独的月台尽头,就像是什么意义深远的凋塑。

“是啊,你说得对。”耶梦加得轻声说,它又笑了,“你真奇怪,你真的是人类?你思考解题的方式难道不是我们的同类么?”

“只是从理论出发去揣摩你们的想法,我理论课还不错。”

这槽吐得…连路明非都自愧不如,吐槽吐到最后,就不是看槽技的精妙,而是看精神境界了呀,是否能生命不休吐槽不止?

“但他不是食物。”耶梦加得低声说,她又变成了那个有点固执的,叫“夏弥”的女孩的口气,“她是我哥哥。”

“你是迫不得已。你进入卡塞尔学院是为了龙王康斯坦丁的骨骸吧?吞噬了他,也可以融合新的血。”楚子航说。

“你的大脑应该可也很缺血了吧?这时候还能有那么清晰的思路,真想为你鼓掌。”耶梦加得说,“可我被同类阻止了,你们学院的地下藏着狠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卡塞尔学院里,绝不只是溷血种,有龙类,纯血龙类,不亚于我,甚至在我之上。”

路明非一惊。龙王耶梦加得之上的龙类?初代种之上…难道不是只有黑王和白王了么?

“所以你没能得到食物,只能用你的哥哥填肚子?”

“因为我需要力量,我必须成为海拉!”耶梦加得缓缓地说,“要面对我们自己的同类,只能靠压制性的力量,我等不及了,愚蠢的人类,你们对我们的了解,就像大洋里的一滴水那么多而已,你们担心我们的苏醒,却不知道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跟某个东西的苏醒相比,我们微不足道,但他的苏醒之日已经不远了。”

“那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知道了也没有用。”

“是啊。”楚子航轻声说。她的胸口已经止血了,或者说他体内已经不剩多少血了,黑色的、危险的血液洒满周围的地面,沥青板粘稠。

“你的力量远不如青铜与火之王。”它艰难地抬起头来,“为什么?”

“着是你作为学术宅的好奇心么?”耶梦加得笑了,“是的,你猜的没错,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王座上的每一对双生子都是不同的,我们是互补的,青铜与火之王中,康斯坦丁的力量其实远强于诺顿,只不过他生来就有残疾,永远无法进化出巨大的身体,而且他懦弱,和一个人类男孩没什么区别。我和芬里厄中,芬里厄的血统有先天优势,它的言灵远超过我,但他的智力被限制在一个很低的级别。”

“你就是他的大脑,它只需要相信你。”楚子航说。

“是的,它什么都听我的。”

“这是你们的父亲黑王的安排吧?真正掌握力量的一者反而有巨大的弱点,其实他们是给你们准备好食物,当你们无路可走,你们就可以食用他们。”楚子航低声说。

“是啊。”叶耶梦加得轻声说“他们生来就是准备作为…食物。”

它嘤嘤的抽泣起来,缓缓的亏在地上,路明非看不清那个身影,有时候觉得那是个疯狂的怪物,有时候觉得那是夏弥,他有点怀疑这条龙长期地伪装成人类搞得分裂了,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夏弥还是耶梦加得。

“真可怜,精分了。”有人在路明非身边轻声感叹。

路明非吓得差点心脏停跳,扭头一看,又惊喜起来。不是喜上眉梢之喜,而是那种想扑过去捶打其胸部嚎啕大哭说,“你个死鬼你死到哪里去了你怎么才来”的喜。

路鸣泽,这个能够帮他搞定一切的小魔鬼,隐藏在他身后帷幕中的最终盟友,只要有他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猥亵到路明非,即便是龙王。

路鸣泽今天出场的装束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领带,头发抹了油梳的整整齐齐,臂弯里是一束纯白的玫瑰花。它神情肃穆。

“你今天结婚?你到法定婚龄可么?”路明非上下打量他。

“白色玫瑰是送葬用的。”路鸣泽仰头微笑,“哥哥,你要知道一个男人的衣柜里永远都该有一套纯黑的西装,有两个场合一你一定回用到它,婚礼和葬礼。”

“谁的葬礼?”路明非有几分心寒。

“别担心,不是你的,补过,是其他所有人的。”路鸣泽的声音仿佛在歌吟,“那些爱唱歌地孩子们都被葬在花下的泥土里了,下一个春天,新生的花会开出他们的笑脸。”

“什么鬼诗?”

“葬歌。”路鸣泽轻声说。

“拜托你不要唱这种丧气的歌了,快帮我救救楚子航!”

“方法早就交给你了,something for nothing,用什么东西去交换虚无。”路鸣泽轻轻一笑,“哥哥,你不能总吃免费的午餐。有时候我们都有为规则支付一些代价。楚子航我建议你别管了,四分之一条命地代价,我帮你离开这里,捎带手帮你杀掉龙王。真的很划算哟亲,淘宝上都没这么打折卖的。”

“你哪里学历的淘宝腔?”路明非嘴里说话拖延时间,心里紧张地盘算着。

换还是不换?这是一个问题,它也曾怀疑过这个交易是否有效,但世上真有免费的午蛋糕么?这个小魔鬼为他做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难道只是急公好义?小魔鬼看上去就是个做生意的老贼,他付出多少,必然要的是十倍百倍的回报,可自己能给他什么样的回报呢?

它一抬眼看到路鸣泽正笑着看自己,忽然惊得退了半步。路鸣泽的笑容在他的眼里忽然扭曲起来,诡秘深邃,就像是个黑洞。

路鸣泽…其实是在骗他!

它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圈套。其实是路鸣泽把他引到了这个龙巢里来,看看他陷入绝地,不能不用生命来交换,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局,一个煞费苦心的局。

就算有上帝魔鬼这种东西,魔鬼会花费那么大的心思来换取一个衰仔的灵魂么?世界上有的是人比他的欲望更大,能力更强,更值得去换。

路明非猛地双手抱头,路鸣泽要交换的不止是一条烂命那么简单…有什么很重要的、他必须守住的东西,正随着交易慢慢地被路鸣泽夺走。

那东西绝不能失去!

“随你,想好记得叫我,不过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路鸣泽踩着煤渣道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哦,忘记告诉你,今天虽然我不结婚,但是有人正奔着结婚去呐。有名叫凯撒的王子和名叫陈墨瞳的公主,他们正开心地去选珠宝,筹备婚礼什么的。他们将捧着红色的玫瑰步入教堂,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扭头,面无表情,“如果我是你我就换了,离开这里就可以去阻止他们啊,我最恨有人抢走…属于我的东西”他的小脸上,一种至阴至寒的表情一闪而遁。

“丧钟已经敲响啦,但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之门洞开的礼赞”耶梦加得停止的哭泣,抬起头来,"那将是美好的一日,大海会破开,死人的指甲组成的大船从海底升起,死神海拉和亡灵们站在船上,面对生人的世界宣泄他们的怨恨。

“诸神的黄昏么?”楚子航轻声问。

“是的,但你没法活着看到那壮丽的场面了。”耶梦加得伸出化为利爪的手,指尖骨刺并拢如刀,缓缓地刺入楚子航的伤口,“不过别害怕,很快就会结束的,只要我把你的心脏摘出来,你就会变成死人之国的一员。我们还是好朋友啊,你会站在我的船上。我们一起去宣泄怨恨吧,怨恨像是黑色的花,开满整个世界,会很美的。”

“作为…死侍么?”楚子航双目迷离,黄金色的瞳孔正在溃散,“不知道死侍懂不懂欣赏花的美啊…”

“我会讲给你听的。”耶梦加得加力,刃爪切断了楚子航的肋骨,没入胸膛深处。

陆明非从惊惧中猛地抬起头来,但是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刃爪从楚子航背后透出,耶梦加得的手腕都进入了楚子航的体内。仅存的鲜血从他背后喷涌出来,在极高的血压下,仿佛一条腾空飞起的墨龙。黄金瞳忽然亮起!像猫的眼睛遇到强光那样收拢为缝,从细缝喷射出去的瞳光锐利如刀。

楚子航伸手握住了耶梦加得的手腕,猛地收紧,腕骨在一阵“咔咔”的声音里折断。耶梦加得痛得狂唿出来。她抽不回手来,楚子航断裂的肋骨像是一个捕兽夹似的,把她的手牢牢钳住。楚子航飞踢在耶梦加得的胸口,发出轰然巨响,夹着肋骨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