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跟路鸣泽讲的话翻出来又给邵公子讲了一遍,因为是第二次讲,就讲得简单了很多。

可那邵公子还是听得呆住了,就像灵光一现,就像醍醐灌顶,邵公子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今夜他本已沮丧到了极点,此刻却有一股子豪气横生。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邵公子大声说,“小路你真是好兄弟!你这是在鼓励我!他妈的我明白了!要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要跟你碰杯庆祝了!”

“你帮我解开一条皮带我就能跟你碰杯庆祝了。”路明非说,“放心吧,我是精神分裂,不是暴力狂。”

邵公子想了想,确实觉得这位小路兄弟不是暴力狂,没什么可担心的,就帮路明非解开了一只手的腕带,就在那只手里塞上了一罐啤酒。

两人碰了杯,把各自的啤酒一口喝完,相互拍拍肩膀,邵公子披上风衣出门而去,在背后关上了门。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只剩路明非一人,他在黑暗里坐了很久很久,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那支安眠针,将其中的药剂推入静脉。

他缓缓地躺下,眼皮越来越重,黑暗降临,风声雨声和马嘶声也一同降临。

游戏关卡“昆古尼尔之光”,第92次LOAD,开始。

黑太子国际金融中心,VIP电梯升向顶层办公室。

邵公子和他的马仔们搭乘这部电梯,邵公子若有所思,不断地敲打着自己的手掌心,小胖脸上掩不住的斗志昂扬。

“老大!您今天看起来很高兴啊!”一名马仔说。

自从陈师姐回国,邵公子喜怒无常好一阵子了,搞得下面人胆战心惊杯弓蛇影,不过看今天的状态,邵公子是恢复过来了。

“我今天新认识了个兄弟!那兄弟鼓励我来着!”邵公子说,“那兄弟是个哲人啊!说话特别感人!没说的,跟他说几句话,整个人都燃起来了!你们都该见见!”

“您今天不是去了…精神病院么?您兄弟住精神病院?”另一名马仔小心翼翼地问。

“哲人不就该住在精神病院么?”邵公子不屑地哼哼,“我跟你说那里面住的都是高人!”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了,邵公子脱下风衣往马仔手里一丢,昂首挺胸地踏入办公室,惊讶地发现一个深红色的背影背对着自己坐在窗边,手中托着一杯烈酒。

邵公子心说怎么回事?屠小娇还在这里等他?他走了秘书就该送客啊。

“哎哟,抱歉抱歉啊,刚才有点急事,没跟屠小姐打招呼就走了。”他决定敷衍几句把这个女孩送走,他现在心里塞满了关于师姐的事,赶回办公室而不是赶回家就是要好好地制定一个拆散师姐和未婚夫的战略,哪有时间搭理屠小娇。

女孩并不回头,随手一丢,一串看起来很眼熟的、上面别着美杜莎银牌的车钥匙翻滚着去向邵公子。丢完车钥匙她把酒杯丢在旁边的玻璃茶几上,起身准备离开。

邵公子狼狈地接下那串车钥匙,脸上早换了表情:“师姐怎么是你啊?”

那个深红色的背影不是屠小娇而是诺诺,她是深红色的修身长裤加深红色的短马甲,配色和屠小娇一模一样,只是裹得严严实实。

“你回来找刚才那个妞?”诺诺耸耸肩,“她走了,打搅你的好事了?”

屠小娇跟诺诺见过面了,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等邵公子回来再聊上几句的时候,VIP电梯升到楼顶,一身红衣的女孩顶着湿漉漉的长发径直走进办公室,秘书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小声说“陈小姐,邵先生有事出去了。”诺诺淡淡地说“没关系我等等他,正好有点累。”

诺诺在邵公子这里是一秒钟都不用等的,办公室的大门随时对她敞开,倒是像今天这样说想在这里歇歇是很罕见的,她通常都是来了就走。

屠小娇一听陈小姐三个字心里就明白了,心说择日不如撞日,你要战便来战!她立刻把身体扭成超S形,胸挺得简直要裂衣而出,一对白生生的长腿交叉着尽显长度,颈间指间那些蒂凡尼、卡地亚和梵克雅宝的饰物闪闪发亮,纯粹是一只开屏的孔雀在对另一只示威。

可诺诺看都没看她,诺诺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然后在窗边的沙发椅上坐下,默默地望着夜幕中的城市。

屠小娇小心翼翼但认认真真地观察这个女孩,说真的她并不觉得诺诺胜过自己,拼衣着打扮,屠小娇这一身可以去走红地毯,诺诺那一身只是在本地的百货商场里买的,勉强能当个橱窗模特;身材方面,诺诺当然是锻炼得宜,腰细腿长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但屠小娇也算精通滑雪骑马,很看重锻炼自己;化妆什么的就更没得比了,谁都知道女人化妆跟不化妆完全是两个人,屠小娇的妆是化妆师花了两个小时做的,无可挑剔,诺诺则是一张素脸,看那苍白的脸色和湿漉漉的头发,好像刚在海里游了十几公里,那么疲惫。

但诺诺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像一位失意的女王。她自顾自地喝酒、眺望,情绪低落,完全放松,一句话都没说,屠小娇觉得自己的领地简直要被压缩到墙角去了。

诺诺喝到第四杯的时候,屠小娇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自始至终两人之间一句话都没说。

“屠小姐?那是来面试女演员的。”邵公子急了,“师姐我用人格保证,我今天是刚刚跟屠小姐见面,加起来连五句话都没说!”

“我需要你这个保证干什么?”诺诺挑了挑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得了,车钥匙交给你了,我也该走了,谢谢你帮忙。”

“师姐你先拿着用就是了。”邵公子说,“要是G55开得不顺手我还有部新买的兰博基尼在车库里,我让人给你加满油开到楼下?”

“用不着了。”

“师姐师姐,外面雨下得可大了,你把车都还给我了你怎么走啊?”邵公子急忙说,“不如休息一下我叫人开车送你回去?”

诺诺愣了一下,这才想到还了G55自己已经没了交通工具,公交车什么的她线路又不熟,在这座风雨肆虐的城市里确实有点不方便。

但她实在是懒得跟邵公子多说话,心里还是想走。

邵公子委屈地说:“师姐你回来那么久了,我们都没聊会儿天呢,就是借个车,好像我俩是车友会上认识的。”

那可怜巴巴小猎狗的语气令诺诺瞬间心软了,她重新在沙发椅上坐下,说:“给我倒一杯琴酒加冰块。”

邵公子欢天喜地地去了,像调酒师那样把酒调好——通常邵公子是不屑于干这活儿的,他觉得这是侍者的工作——放在诺诺面前的玻璃茶几上,自己小心翼翼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他正琢磨开篇的词儿呢,诺诺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说:“再来一杯。”

邵公子愣了一下,只好又去调了一杯,如此三次,诺诺有些不胜酒力了,这才慢慢地啜饮着第四杯琴酒,仍是默默地望着窗外。

邵公子并不知道师姐为何情绪不佳,但好像是某本书上说女性情绪不佳又喝了酒,特别容易对熟悉的男性敞开心扉,邵公子心说天助我也,小胖脸涨得红亮红亮的。

第11章 龙族IV 邵公子的夏季攻略 4

“师姐,有人欺负你啦?”邵公子问。

“没有,谁能欺负我?”诺诺答得干净利索。

“以前当然是没人咯,”邵公子转着眼睛,“可你现在不是订婚了么?”

“恺撒不会欺负我,你就别瞎操心了,照顾好你自己吧。”诺诺不耐烦的说,“少跟女明星瞎混,别让我在八卦杂志上看到你小子的照片。”

“我发誓,真没跟女明星瞎混,那都是为了炒作。”邵公子诅咒发誓完了,又回到他最关心的话题,“师姐,你真准备嫁给那个意大利人啊?意大利男人都花心得很!”

“我有什么理由不嫁给他?拜托给我一个理由好么?”诺诺皱眉,“还有这事轮得到你管么?你谁啊?”

“我是你幼儿园时代的男朋友…”

“不要闲着没事自封头衔!我揍过的人很多,不是被我揍过就是我的男朋友!”

邵公子被连番抢白,心情从一开始的高涨状态到渐渐低落,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师姐你那不是没给我机会么?我要是有机会,自信不会比那个恺撒什么什么的差。”

“你?”诺诺被他气得笑了,“你有完没完?我们能不能别老提这事儿?”

邵公子可不是路明非,喜欢诺诺当然是要坦荡说出来的。前一次诺诺回国,邵公子就带诺诺参观自己的豪宅,那天他特意穿了一身白西装,胸前口袋里插着花,领诺诺看完了整个屋子后忽然单膝跪下,说师姐我想你想了好多年,我还以为老天爷把我俩分开再也碰不上面了呢,可老天爷还是把你送回给我啦,我不能失去这个机会,你能当我女朋友么?

诺诺看了他一眼说,跪姿错了,按照以前的姿势跪。邵公子说什么姿势?诺诺说双膝跪地啊,邵公子心说那还不容易,立刻双膝跪地。

诺诺说你说错话了你明白么?念你初犯罚跪半个小时,我先去花园里转转,然后就走了。

“真心不是老提,”邵公子委屈地说,“我使劲忍着才没老提,我要是每次想到这事儿就提,我得跪多久啊!”

诺诺无奈地看着这个眉目灵动的小胖子,摆摆手说:“你饶了我行不行?我们就是幼儿园同学而已,我当年揍你揍得比较狠,是我不对,你也不用这么纠缠我嘛。如今我订了婚,你每仨月换一个女明星当女朋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刚才那个女孩子我看就很不错啊,兄弟那才是上天给你的指引,你看那胸多大腿多长,师姐就是个普通女孩,不值得邵公子你那么苦情。”

邵公子心说完蛋了这是要谈崩,赶紧说:“师姐你回想回想,我们幼儿园小学时候真的关系很好,本来我也有机会啊!可我的机会被人抢走了我不甘心!”

诺诺说:“鬼嘞!你有个屁的机会!”

邵公子说:“你为我一个人打一支十五个人的球队啊,要不是你我已经没有门牙了!你要不在乎我你干什么救我?”

诺诺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不救你就没那么多麻烦了对不对?那我郑重地向少爷您道歉,我不该救您,我救错了。您如今过得那么好,就原谅我当初的错误好吗?您生活在森林中,周围都是参天大树,就别再惦记我这棵歪脖树啦!”

邵公子眼珠子直转,心里急得冒烟儿,他听了路明非的话受了鼓励,今晚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跟诺诺谈,却忘了自己在诺诺面前根本没有话语权。

眼看找不出新的话题诺诺就要走,邵公子急中生智…

邵公子低下头,声音寂寞而凄婉,像只被撵出家门的小狗:“师姐,你看过《最游记》么?”

他竭力模仿路明非跟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不愧是搞影视投资的,模仿得惟妙惟肖,邵公子自己都有点被打动了,心说哥这演技,要不要下一步戏亲自出演男主角呢?

诺诺一楞,没说话。

“《最游记》里的孙悟空是只傻猴子,他呆在水帘洞里,几百年都没人去问他哪怕一句话,”邵公子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弯着腰,似乎脊椎已经无法支撑他那沉重的身体,“而唐三藏是个使左轮枪的大帅哥,那天唐三藏莫名其妙地走进了水帘洞,他问孙悟空是你在喊我么?傻猴子说没有啊,唐三藏看了傻猴子很久,伸手对他说,那你跟我走吧。从那以后傻猴子就一直跟着唐三藏,其实最初只是那一伸手和那一句话。世界上有很多猴子,有聪明猴子也有傻猴子,聪明猴子被人带出水帘洞,就撒欢地跑掉了;傻猴子却只会一直跟着那个人的背影,不跟着他就不知道去哪里。我说我是只傻猴子,你信么?”

邵公子心中大叫说哇塞哇塞哇塞!灯光!摄像!美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看哥这演技,多完美地演绎了一位纯情少年!师姐快来抱抱我!礼貌性的也行啊!

我看见你眼里的动摇了!说吧大声说出来吧,说你被我打动了!我邵一峰真是天赋影帝我为自己代言!

诺诺原本端起小桌上那杯琴酒要喝,酒杯却停在了半空中,酒液表面泛起涟漪。她呆呆地看着邵公子,神魂却像被抽走了。

邵公子竭力想从诺诺眼中看出些什么来,但他什么都看不到。即使这样他还是开心到了极点,他意识到这是诺诺第一次卸下那个小巫女的外壳,暴露出壳中的自己。

那壳中的女孩苍白而消瘦,全然不像她套上外壳时的光辉夺目。

“师姐?师姐?”邵公子说。

诺诺忽然起身出门,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停一步。

“师姐!师姐!”邵公子追到办公室门口。

可VIP电梯已经关了门,透过钢化玻璃门可以看见诺诺那张苍白的脸,她的眼神是那么地疲惫。

CBD区的某座摩天大厦,88层的FOX酒吧,这是这座城市里最喧闹也最高端的夜场,今夜邵公子包了其中最豪华的包间,满桌子的洋酒随便喝。

邵公子很开心,喝了几口就呼唤服务员换大杯,喝着喝着亲自唱了一首《你怎么舍得我难过》。那原本是首蛮悲情的歌,可是邵公子唱起来有股《好汉歌》的豪气。

“老大今天怎么这么开心?”某个马仔问,“难道是跟师姐表白成功了?”

邵公子的生活夜夜笙歌,这种场面并不罕见,可今夜邵公子眉间眼角都透着喜气,马仔们也受了感染。邵公子这阵子最在意什么事,马仔们都清楚,所以有此一问。

“还不能算是成功,不过有了重大突破!”邵公子得意洋洋地说,“就差临门一脚了!就差临门一脚!”

“老大太牛了!说来听听说来听听!”马仔们都很激动。

“说来话长。”邵公子清了清嗓子,刚想复述自己的话,忽然觉得不对,一巴掌抽在那个八卦成性的马仔脑袋上,“怎么?还想刨根问底啊?你配么你?那是我和师姐的秘密!总之呢,就是我对师姐说了一句很感人的话,把师姐给感动了。那一瞬间我眼看着师姐的眼神就不对了,好难过好难过的,我从没见过师姐露出那种表情,我就知道她被我打动了!”

“老大干得漂亮!”某个马仔识相地鼓掌,“我听说女人最难的就是被打动,女人只要被打动,剩下的事情就都顺理成章了!”

“说得对!妈的那么多年,终于给我找到一句能感动师姐的话了。”邵公子心里还蛮感谢那个住在精神病院的小子,“总算爬上师姐的城头插了杆旗帜!”

“那师姐跟老大您说了什么?”一名马仔问。

“师姐太难过了,起身就走了,什么都没说。”邵公子沾沾自喜地说,“你想啊这也难免,师姐毕竟是订了婚的人,师姐心里有我,必定觉得愧对那个意大利傻逼,还能立马就坐下来跟我讲点亲密的话么?你把我师姐当什么人了,小明星啊?我师姐看起来豁得出去,其实是个很矜持的人,我就喜欢师姐这点!”

某个谨慎的马仔想了想说:“老大您不会是误会了陈师姐的意思吧?以前您讲话也都很有水平很感人,那时候师姐什么表情?”

“很恶心的表情,跟这次完全不一样!”邵公子信心满满。

“提前恭祝老大马到成功!”邵公子都这么说了,马仔们还怀疑什么?大家举杯一碰,饮尽了杯中的酒。

“老大,您说这陈师姐听了您那么感人的话,自己就出去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她心情又跌宕起伏,不会出事吧?要不要派兄弟沿路找找?”一名马仔关切地说。

邵公子摸了个干果嚼着,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不!让师姐一个人静静,这种时候不能追得太紧,追妞嘛,要有张有弛!”

“老大牛逼!就说老大怎么能追到那么多妞呢!”马仔们纷纷鼓掌。

“老大这么大喜事,今天晚上要好好庆祝庆祝,可惜没妞,单我们一帮男人唱歌喝酒多没意思。”一名马仔遗憾地说。

“今天来面试的屠小姐我看不错,要不要叫出来一起喝酒?”另一名马仔说。

“叫出来叫出来!打电话给她!说我派车去接她,跟她聊剧本!”邵公子眼睛一亮,“大家可都给我保密啊!”

他摸出小梳子,对镜子梳了梳油头,妩媚地一笑:“千万不能让师姐知道,免得师姐怨我花心。”

这个时候,距离黑太子国际金融中心不远的一家小面馆里,诺诺就着一杯二锅头,吃着一碗鱼丸粗面。

半碗面下肚之后她觉得好多了。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吃东西,整整一天她都在寰亚集团的地陷坑边忙碌,想办法把坑里的水抽空。

楚天骄的小屋,那是最后的线索了,那条线索再断了,她就真不知道去哪里找楚子航了。

八块腹肌的大叔很帮忙,毕竟原来是重工业基地,调几台抽水机来还是不成问题的。最终他们抽干了积水,拆掉了小楼的屋顶,打开了一条通道。

可打开房门,屋中原先的陈设早已不复存在,那些残留着楚天骄印记的东西也早已被流水冲走,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垃圾。

虽然早已猜到这种可能性,但那一刻诺诺还是感觉到心底深处涌上来的疲倦。就这样结束了么?

楚天骄,楚子航,还有当年那场神秘的车祸,一切往事都被时间湮没,终归不可解。他们能接受的结果只能是路明非犯了神经病,这个世界上从来不曾有过A级屠龙者楚子航,这个世界上的楚子航是个死在15岁那年的孩子。

所以抵达邵公子的办公室时她才那么疲惫,她明白屠小娇的示威,可当时她就只想坐在落地窗前,喝杯酒,静静地发呆。

屠小娇觉得那是女王殿下不屑于理她,那委实是一种误解,女王殿下那是没劲儿搭理她。诺诺也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儿,要搁平时也会损两句。

回想这件事的起因真是鬼扯,听那个衰仔悲伤地胡说八道了一通,然后被一个混蛋一酒瓶砸晕,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来了这座中国二线城市。最后衰仔躺在了精神病院里,混蛋猫在衰仔家里扮乖孩子帮叔叔婶婶包饺子,只剩自己满世界地调查,当人质当到这份儿上,古往今来她真是头一份了。

因此而卷入麻烦的还不止她,远在罗马的恺撒想必这些天也过得不容易。加图索家是秘党中的名门,恺撒身为加图索家的继承者,未婚妻却跟通缉犯一起失踪了。

受损的还有她的家庭,她的父亲陈先生,那个总是岩石般沉默的男人也该暴跳如雷了吧?这是令两家人名誉扫地的事情,他该如何对亲家庞贝·加图索交代呢?

如果他们能够找到楚子航,证明这一切的背后是一场大阴谋,那么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路明非和芬格尔回归学院,她回到金色鸢尾花学院完成她的淑女修业。

可是他们没找到,那么这件事的结论是她愚蠢地协助了刺杀校长窃取龙骨的嫌疑人,还是以被绑架者的身份。

为什么呢?因为那个嫌疑人是路明非。

她委实太过在乎路明非的死活了,这点她自己也清楚。她会在三峡水底把自己的潜水衣脱给他,还会在陷入镰鼬群的时候给路明非打电话叫他快逃…从小到大她有过好些马仔,邵公子也曾是她的马仔,可路明非这个马仔似乎有点不一样。这是她最后一个马仔,也是她最怂的马仔,为这个马仔她操碎了心。

她清楚路明非的鬼心思,她一直安慰自己说没事没事,这也就是青春期后遗症而已,谁小时候没有暗恋过个把师姐?

总有一天他会长大,会知道世界上其实有好多好多的漂亮女孩,她们有的腰比诺诺细,有的腿比诺诺长,有的善于笑,有的善于哭,分妩媚型、傲娇型、软萌型和小清新型,等等等等,千姿百态琳琅满目,终其一生都见识不完,又有什么必要吊死在一棵歪脖树上呢?你看邵公子见识过森林后摇身一变成了花花公子。

男孩对女孩最用心的时候,都是他们只知世上有歪脖树还未见过森林的时候。

零就很好啊,伊莎贝尔也很好啊,诺诺不知道还有绘梨衣,否则她只会说这他妈的就是绝配啊!绝配!

可这些年这衰仔长大了,人精神起来了,衣着体面起来了,见过无数森林了,可遇到麻烦还是会回到她这棵歪脖树前,一脸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