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她讲话便挑帘出了温泉,已然是天光大亮,晃的我睁不开眼。这个莲花妹妹太高深莫测了,我脑子不行,尽量避开的好,反正回去的路我记了个大概,再随意找个人问一下便好。

我一路慢悠悠的往回晃,顺道欣赏一下魔教的美丽风光,可惜心里闷闷的堵得慌,什么都瞧不进眼里,是些魂不守舍,转过弯便撞上了一人。

“对不住对不住…”我慌忙道歉。

被我撞上的紫衣少女却噗通跪下,诚惶诚恐的道:“紫衣该死!不开眼的惊撞了苏姑娘,请姑娘恕罪!”

唔…我收回了扶她的手,淡淡道:“不妨事,起来吧。”

她小心翼翼的起身,眉眼垂的卑微,恭敬道:“紫衣是奉教主之命请姑娘过去。”

又来!好歹让我喘口气有个心理准备啊!用不用一个个上赶着来…我心里不顺的嘀咕,嘴上却没出息的道:“劳烦姐姐带路。”

紫衣极诧的瞧我一眼,却又飞快的敛下,躬身道:“苏姑娘请。”

她在前,我随在她身后,心里老是犯嘀咕,忍不住道:“敢问姐姐教主叫我何事?”莫不是为了温泉的事?或者私闯禁地?

她略一行礼,道:“苏姑娘每日晨浴后都会前来问安,陪教主说说话,今日未来教主担心您出了什么事耽搁了。”

原来如此。原来这个苏谢一直抱着魔教教主的大腿,怪不得这么胡作非为。那祭司大人是怎么回事?显然和教主不是多和谐的。

太混乱,魔教关系太混乱。一路上我在心里整理错综的关系,顺便留意路线,以备不时只需。

走了半天才到,我抬目一望,心生凛然,早听说魔教总坛建在昆仑雪山之下,如今亲眼所见还是吃了一惊。

巍巍的雪山生白,雾霭冷眼蒸腾缭绕,正殿的飞檐楼宇就掩在之内,若隐若现,一路的白玉楼阶直达而上,真真的玉宇琼楼。

除下台阶太多,我差点死在台阶之外,其它的堪称完美。

教主在侧殿休息,我气喘吁吁的立在门口,等紫衣进去禀报后,听到教主底气十足的声音,“苏谢啊,快些进来,可算惦记死老夫了!”

我一惊,难不成苏谢和教主也有一腿?

我心生忐忐的进去,不敢抬头,在榻前撩袍跪下,道:“苏谢拜见教主。”

只听教主厌烦的道:“老夫要吃肉,嘴里都淡出个鸟儿了!”

矮油?我娇躯一颤,偷眼瞧过去,就瞧见幽暗的光线下,床榻上半卧着一个胖老头子,白发苍苍,圆滚威严的面上皱纹满爬,原本应该是个很不怒自威的长相,可惜老了,双下巴显得极为可爱。

有个红衣姐姐正坐在榻边喂他喝粥,他一副仇大苦深的摸样。

魔教教主不可能这么可爱!

“苏谢。”胖老头子在榻上对我招手,“过来过来。”

我鼻观眼,眼观心的过去。

他拉我坐在榻上,小声道:“你今儿个没来老夫还以为你被晏殊那小子搞死了!”

“教主。”红衣姐姐在旁边冷着面道:“左护法不是交代过不可说祭司的坏话吗?”

原来祭司大人叫晏殊啊。

老教主不耐烦的挥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和赵老不死一样烦人。”

“教主。”红衣姐姐又耐心的提醒,“左护法的坏话也不可以说。”

老教主哼了一声,我怕他会气死红衣姐姐忙开口道:“多谢教主关系,我只是太累了,睡过头了。”

老教主忽然心领神会的嘿嘿一笑,表情无比糟糕的瞅着我道:“老夫懂,年轻人嘛,精力旺盛,老夫当年也是如狼似虎…”

“教主。”红衣姐姐再次果断提醒,道:“您该用药了。”

“行了行了,老夫不说就是了。”老教主无可奈何的看我一眼,跟我咬耳朵道:“要不是看她是赵老不死的人,老夫早就拖出去喂狗了。”

“教主。”红衣姐姐又要开口。

我忙道:“教主还是用药吧…”

老教主很痛心疾首的看我,大约是觉得我也变得这般无趣了吧,然后叹口气道:“老夫听说昨夜有中原人闯进了天罚牢,试图救走顾少庭?”

顾少庭?好熟悉的名字,我脑内回忆一遍,忽然想起祭司大人说过,顾少庭是右护法的相好,如今也被押在天罚牢了。顾…这个姓氏太耳熟,可是我一时想不起来,能让盟主亲自来营救的,一定是个名门正派的重要角色。可怎么会和魔教右护法搞在一块呢?

费解。

我含糊应道:“是有这么回事。”

老教主不满的撇嘴,“老夫就说趁早将那个顾少庭剁吧剁吧得了,晏殊那小子非要留活口,说什么此乃诱饵,引君入瓮,纯属扯蛋!昨夜闹那么大阵仗连根毛都没抓到。”

“呵。”殿外有曼笑递进来,一把檀香扇挑开了帘幔,晏殊一身白衣风流,笑盈盈的走进来,“教主怎么可以在背后讲我坏话。”

“祭司大人。”一屋子的女婢都行礼。

我也要起身行礼被老教主按住了手腕,他黑着一张脸道:“老夫讲了又如何!你个小兔崽子确实连根毛都没抓到!”

“谁说的?”晏殊斜靠进太师椅中,手指一曼曼的拂过檀香扇,抬眼似笑非笑的看我,“我原本已经抓到了一条大鱼,可惜在温泉里溜了,你说是不是小苏谢?”

作者有话要说:四千更有木有!日更还四千有木有!还让萌主大人湿身了有木有!福利有木有!我很勤奋很值得夸奖有木有!不可夸奖我你们忍心吗!忍心吗!心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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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7、六 ...

把盟主比喻成鱼着实不好。

我面不红心不跳的抬头迎上祭司大人的目光,很是惊诧的道:“祭司大人莫非在怀疑我放跑那条大鱼?”

祭司大人但笑不语。

我起身撩袍跪在榻边,对老教主道:“既然祭司大人如此怀疑,便请教主彻查我,蒙受这不白之冤,我宁可去死!去死!”我将睁眼说瞎话发挥的淋漓尽致,感人肺腑。

老教主果然大怒,喝道:“起来!老夫看哪个敢冤枉你!”又瞪着晏殊,“你小子打什么心思别以为老夫不知道,当初百春不过是玩了个中原人,你就小题大做死咬着非要将她拿入天罚牢处死!”

“右护法触犯教规,私通正派人氏,珠胎暗结还不知悔改,我只是依教规处置,教主可不要冤枉我。”祭司大人从折扇里挑眼看老教主,无比的委屈。

“放屁!”老教主气的破口大骂,“百春是老夫一手培养大的,你不就是想把老夫身边的人都弄死吗!现在又动了苏谢的心思!”老教主指着我,气的颤抖,“苏谢还吃奶的时候就跟着老夫了,她有几根肠子老夫不知道?说她对魔教有二心,你当老夫死了吗!”

祭司大人也不恼,摇着檀香扇笑盈盈的道:“教主,知人知面不知心,您也总是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老夫就是瞎了眼留下你这么个祸害!”

祭司大人叹气,“所以说不要太过自信。”

老教主再忍不住,一口老血吐了出来,刚刚还是福泽到我的身上。

“教主!”红衣姐姐慌忙来扶,一面吩咐,“快去叫沈药师来!”殿中顿时一片忙乱。

祭司大人却好整以暇的起身,凑过来,手指间的檀香扇幽幽凝香,“哎呀呀,教主肝火总是这么旺盛,这样不好。”看到老教主气的翻白眼,他终于心满意足的道:“好了,既然教主这般不愿意见到我,那晏殊便先告退了。”

他侧头冲我极销魂的一眨眼,幽幽转身离开,到殿外都能听到他轻快的步伐。

即骚包,又得瑟。

我等他离开才敢起身,到榻边,老教主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满脸的皱纹皱成一朵金菊,颤抖的挣出一句话,“他迟早要将老夫气死…”

我拍拍他的手,安慰道:“贱|人自有天收,教主且放宽心,不要与贱|人一般见识。”

老教主眼睛一亮,显然认同了我的话。

殿外有人喊了一声沈药师来了!便听纱幔挑开之声,有急切的脚步过来,一壁还念叨:“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让晏殊那个混蛋踏进来,早晚一气,迟早断气!”

晏殊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我有些好奇的回过头,就瞧见一人披头散发的冲过来,满脸的倦容,却是个极年轻的男人,长的虽没有晏殊那么风骚,却也是极好看的。

他到榻前,剜我一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刚睡醒的俊男吗!”

恩,魔教中人果然都是死不要脸。

我眼观鼻,鼻观心的退到一边,就听沈药师一壁替老教主诊治,一壁道:“不是我说您,好歹也是一教之主,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被晏殊那混蛋几句话就气的吐血,您丢不丢人?而且晏殊每次还就是那几句,您听不腻味吗?”

老教主浑身颤抖挣扎着要说话。

沈药师一针扎下去,抢先道:“行了行了,我知道您想说把我拖出去喂狗,能不能换句新鲜的!”

老教主老泪纵横,使我看的唏嘘感叹,我觉得老教主活到现在着实不容易,不仅仅要带着魔教为非作歹,还要扛得住祭司大人和沈药师的毒舌。

我立在一旁看着众人忙忙碌碌,想退下又不敢退下,只得干看着,不得不说沈药师的手和他的嘴一样灵敏,没多会儿老教主就已经稳定了下来,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沈药师也松了一口气,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擦手,道:“行了,您总算还没下地狱…”

“沈药师。”红衣姐姐很是时宜的打断他的话,奉茶道:“喝口茶。”

沈药师甩了帕子,灌了一口茶,总算是闭嘴了。

我瞧老教主在榻上冲我招手,赶忙过去,“教主。”

他拍拍我的手,虚弱的道:“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就会护着你,晏殊那小子就不敢动你一根毫毛。”

我很是感动。

他又道:“你也要替老夫好好照顾小亲亲,将来老夫归西,尽心的辅佐他坐稳教主之位。”

小亲亲…这么可爱娇俏的名字是哪位?

沈药师在背后冷哼一声,插嘴道:“有‘生死挈阔’在身,她敢不尽心辅佐少主,保护少主吗?除非不想活了。”

生死契阔又是什么玩意?我越听越糊涂,唯一弄明白的是,他家少主叫小亲亲…不是我要说,教主你给你儿子取这么可爱娇俏的名字真的没关系吗?他可是魔教少主啊!将来的魔教教主啊!叫这般娇俏的名字气势何在!

老教主攥紧我的手,又想泪崩了,“苏谢,老夫就小亲亲这个一个儿子,被逼无奈只能用了‘生死契阔’,你要体谅老夫的苦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魔教教主也一般。不管那玩意是什么,我都要尊老,便安慰他道:“教主放心,你死以后我定会替你照顾好小…少主的。”

“切。”沈药师很不屑的道:“你还是先护着自个儿再说吧,夜夜合欢,不死也残。”

缺德!

我不与他一般见识,和老教主道了别,退出了大殿。

在殿外随意找了个婢女引路,回了去。一路上顺便弄明白了几件事。

原来,右护法冷百春和那个中原正派的顾少庭不知道怎么好上了,怀孕了,被发现了,私奔未果被祭司大人一起关押在了天罚牢。

原来,因为右护法之位空缺所以才在魔教中选了几名少女审核,待选为新护法。

原来,如今右护法的候选者就剩下我和莲花妹妹了,怪不得她费尽心机想弄死我。

原来,我和莲花妹妹住在一个院子里…

我一踏进院子就瞧见莲花妹妹无比熟络的迎过来,“苏谢姐姐你这是去哪儿了?”

我面皮一抽,和善的笑道:“随意溜溜。”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紧着道:“我累得慌,先回去了。”

也不管她的反应大步回了房,长欢在整理服饰,瞧见我忙跪下行礼,“姑娘。”又问道:“姑娘可用过早膳了?长欢这就去备。”

“不必了。”笑话,你和莲花妹妹有一腿,让你备膳你一把毒药弄死我,我找谁哭去,“我有些累了,睡一会儿。”

瞧他又要来宽衣解带,我忙又补道:“不用你侍候,你先下去吧。”

他面色一白,跪下行礼道:“不知姑娘今日想传谁来侍候?长欢去安排。”

太罪恶了!苏谢是有多饥 渴啊!

我呲牙道:“谁都不用,我想一个人睡会儿。”

他果然面色更诧异了,但也不敢多问,行礼跪退出去了。

我特地锁上房门,翻身倒在榻上。

他娘的猴子腚!这腐 败的生活!这外忧内患禽兽环绕的环境,苏谢是怎么生存下来的?我觉得压力很大,未老先衰了。

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睁眼已然天黑了,窗外透进来的夜色沉沉,星光清清,一脉脉一线线的折在珠灰的床幔上,幽静又安宁,让我终于有舒出一口气的感觉。

我有点想我娘了,不知道她现在睡下了吗?早知道在温泉的时候就问一下盟主了…

床幔外青铜瑞兽香炉里烟影袅袅,我不可抑制的想起了湿身的盟主,从眉眼到锁骨再到紧 绷 绷的身子…

我可耻的脸红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盟主的一颦一笑,我有点忧伤了,顶着他未过门的媳妇这个名头三年,我连他的手都没摸过。

未了避免缅怀悲伤,我决定出去走走,刚一开门就被睡在门外的长欢吓了一跳。

这入秋的夜里,凉风瑟瑟的,他就靠坐在门旁的青墙上,抱着手臂,眉目埋在膝盖里睡着了。

我蹲下瞧他半天,终是去房中抱了床棉被给他盖了上。

希望若有一日我落魄至此,有人也能发发善心,给我一床棉被渡夜。

夜色深深,我小心翼翼的绕过他往外走,根本没留意到他细微颤抖的肩。

这座院子就我和莲花妹妹,据说之前还有几名一起挑选的候选护法少女,不过都已经不在了。

我摸黑刚要溜去找禁地里的小少年,背后有人道了一声:“姑娘。”

我吓了一跳,回过头瞧见长欢在手臂里抬起了头,凌散的发下一双黑魅魅的眼睛看我,我赧颜一笑道:“吵醒你了?”

他不答话,只是瞧着我,许久轻声道:“祭司大人差人来通知,让您和白芷姑娘到大殿。”

我一愣,“什么时候的事?”再看莲花妹妹的屋子,里面一丝灯火都没有。

他抿了抿嘴,“入夜之前。”

我心中一万匹野马奔腾而过,拔腿就往大殿跑,他娘的猴子腚!若是我没有给他盖被子,他是不是就再次故意忘记了!苏谢怎么会留下这么个祸害在身边!怎么也要弄个心腹在身边啊!难道她混的这么不是东西?连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吗!

我脑内翻涌澎湃,脚下一步不敢落,本来祭司就看我不顺眼,我要是再出什么岔子,老教主也保不住我!

几乎是突破极限的跑到大殿,我噗通跪在殿里气喘吁吁。

果然莲花妹妹已经在了,整个大殿里幽光明昧,老教主没在,晏殊和另外一个长相严肃的老头子一左一右的坐在正堂,莲花妹妹就立在一旁,诧异的道:“苏谢姐姐怎么来的这样晚?祭司大人都等了你半天了。”

贱|人!我喘的快要瘫倒,就听晏殊斜靠在侧椅上唰的开了折扇,冷笑道:“小苏谢好大的架子,让我和左护法等了你好一会儿。”

左侧坐着的老头冷哼一声,黑着一张刚正不阿的脸,显然就是左护法,赵老不死。

我忙顺过气道:“我其实…”

“左护法。”晏殊打断我的话,笑眯眯的看赵老头,问道:“你说这该怎么办?”

我心里咯噔一声,眼巴巴的看赵老头,就听他冷着声音道:“按教规鞭挞四十。”

要不要这么狠!

我跪在地上刚要辩解,晏殊又唰的合扇,抢先一步叹道:“左护法可真偏心,四十就了事…”

贱|人!

我恨不能用眼神凌虐他!可我不能…

我强压着澎湃的情绪,尽量放淡语气道:“敢问左护法这四十鞭挞可是处罚苏谢晚来之罪?”

左护法哼了一声全当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