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蓬勃的好奇心迫使我张口问,可是长欢在殿外特地交代过我,老教主喜怒无常,千万要谨言慎行,少说少问…内心里纠结万分,我应是,行礼告退。

这促使我回去的一路上都郁郁寡欢的,连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都没什么心思。

长欢欲言又止几次,最终问我,“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戳着面前的糖醋鱼闷闷问他道:“你知道少主和阮家有什么关系吗?”

长欢摇了摇头,布菜给我,一壁道:“秘密之所以是秘密便是不想让人知道,知道的越多危险越大,姑娘还是莫要打听的好。”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可他不知道我有一颗澎湃的八卦之心,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听点江湖中人的奇闻异事,宫廷中皇帝和妃子的迤逦传说。

我瘫软在桌子上,郁郁的道:“每个高手都有一段不可告人的过往…不流传后世多可惜啊。”

忽然有人在门外笑盈盈的道:“什么多可惜啊?”

我一激灵起身,就瞧见阮莲华在门外探头进来,抿嘴笑道:“苏苏想知道什么?”

长欢赶忙起身行礼,“少主。”

阮莲华漾着梨涡就进来了,坐在桌旁,看着一桌子菜道:“苏苏也没吃饭啊?”

显然是告诉我他也没吃,吃货。

我让长欢添了副碗筷,看他打量着各样菜色决定先吃哪个,蹙眉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该在禁地待着吗?

阮莲华夹了一片白肉青笋,抬眼看我笑道:“我爹说在祭司没有恢复前我可以在教中随意出入。”唇角一抿,“这也多亏了苏苏,替我说了好话。”夹了青笋给我。

哎?我什么时候替他说过好话吗?

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欣然接受,瞧他一壁吃菜,一壁漫不经心的又问我,“对了,苏苏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我心头突突一跳,观察他表情平淡,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又看长欢,他暗自对我摇头,我犹豫了半天,整整衣襟,嘘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你姓阮,阮碧城也姓阮,好巧啊…”

“不巧啊。”他一壁夹菜,一壁看着我笑道:“按照中原的规矩来说,我娘亲是阮大哥的姑姑,我该叫他…表哥对吧?”

一道雷劈中我的天灵盖,我且焦且僵的坐在那里,看他一漾一漾的梨涡,开玩笑吧,这是开玩笑吧?这么惊天的大秘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告诉了我!

我控制躁动的心肝儿,尽量平静的问道:“你是说…教主夫人是阮碧城爹的妹妹?”

他略微想了想,点头笑道:“是啊,我娘亲姓阮,叫滟滟,是老盟主的妹妹。”

阮滟滟?!这个我知道!当初江湖中轰动一时的第一人美人,可是不是传言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香消玉殒了吗?怎么成了魔教教主的夫人?

这也太…他娘的让人澎湃了吧!

我喜悦之色难以自持,迫不及待问道:“教中不是规定不得与正派私通吗?老教主是怎么将阮夫人骗到手的?”

长欢干咳一声,我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老教主和阮夫人是怎么倾心的?”

阮莲华想了想,刚要回答,门口有婢女禀报道:“苏姑娘,沈药师请你过去。”

“等会儿。”我顾不得应付沈青,巴巴的等着阮莲华继续回忆。

小婢女却垂头跪在门口,小声又道:“沈药师请您现在就过去,祭司大人醒了…”

“晏殊醒了?”我惊诧的起身,沈青的药还真是管用啊,果然一剂下去晏殊就活了过来。

我略一思量,回道:“你回去告诉沈青就说我在吃饭,吃了就过去瞧晏殊。”

小婢女却不走,“祭司大人不肯吃药,还…还…”

“还怎样?”我就不明白了,既然醒了吃个药还要多少人时候啊?

小婢女竟有些哽咽的道:“还处死了两个靠近祭司大人的婢女,说若是苏姑娘不过去就要奴婢试药…”

祸害!他这才刚刚醒过来,吃个药而已要不要搞得人心惶惶?这么暴躁敢情是急着让我过去试药啊?

救他何用!

我被搅得兴致全无,悻悻道:“我这就随你过去。”又对阮莲华道:“你先让长欢陪你吃饭,我等下就回来。”

我绕过他刚要走,阮莲华放下碗筷,淡声道:“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我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我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会晚一点…你先吃,不用等我。”

他掀了密密的眉睫看我,“我不饿。”

眼神瞧的我心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那行,我尽快回来,你要是饿了就先吃。”

他唇角一抿,眉眼弯弯的冲我笑,“恩。”

40

40、三十九 ...

我将将跨进院子就听见沈青暴跳如雷的声音,“晏殊你这个混蛋!不要不识好歹!你以为我乐意救你啊!要不是你是那人的杰作我才懒得理你!你要杀人要发疯回你屋取!不要把我这也弄成修罗场!晏殊!我跟你说话呢…”

屋子外面战战栗栗的跪着一圈婢女,收拾着地上红红白白的尸体,我赶忙紧了两步进去,就瞧见沈青捂着胸口气的直哆嗦,一瞧见我顿时朝我开火,“苏谢!你看你救回来的是什么东西!”

我忙过去,一壁为沈青顺气,一壁赔笑道:“深呼吸深呼吸,不要和混蛋一般见识…”

沈青一把打开我的手,委屈道:“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我跟他说话,他正眼都不带瞧我!”

“哪个逼你救我了?”晏殊半卧在榻上笑盈盈的望过来,“你巴巴的要救,如今倒也好意思以救命恩人自居?我晏殊最讨厌欠人情了。”

“晏殊你这个王八蛋!”沈青气的要冲过去。

我慌忙拦住他这种自残的行为,安慰道:“沈药师,他狼心狗肺,他不识好歹,他是个大混蛋,您不要暴躁,伤身子。”

沈青拍开我的手,咬牙切齿道:“我这就开一剂穿肠毒药,毒死他!”转身就气呼呼的出了屋子,我拉都拉不住,就听他在院子里喊,“没良心!统统都没良心!”

沈药师要被玩哭了…

我缩了缩脖子,转头晏殊还笑的盈盈脉脉,一副与我无关的摸样,我开始有那么一丢丢怀疑自己救他是瞎了哪只眼睛。

“过来。”晏殊靠在榻上,眉眼倦倦,唇角却勾的万分得瑟,“苏谢。”

我唉声叹气的过去,他指了指榻边又道:“坐到我身边。”

我顿时头皮一炸,吓了一跳,惊恐万分的看晏殊,这…莫不是沈青用什么药用错了?让他脑子坏掉突然转性了?

“祭司大人…”我凑近看晏殊,面容憔悴了些,但眼睛里血丝已退,清清明明的,不像是烧坏脑子了啊,“你感觉怎么?”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猛地一扯,扯的踉跄跌撞在榻上,膝盖酥脆酥脆的疼,一抬头就对上他倦倦带笑的眼睛,“你觉得呢?要不要给你摸摸?”

他抓着我的手缓缓往他额头挪,我瞬间抽回,虚笑道:“不必了不必了,既然祭司大人没有大碍了,我就先告退了。”

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刚要转身,晏殊突然开口,“站住。”

我僵住了脚步,转头对他贱笑,“祭司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他微微蹙眉,“你不是爱叫我晏殊吗?”

我心头咯噔一声,他这是想秋后算账?也忒小气了点…我之前在他昏迷的时候也没有说他坏话吧?

他瞧着我,又道:“过来苏谢。”

我不…他那么残暴,万一一个不高兴扭断我的脖子,我连还手的功夫都没有,还是越远越好。

我僵持不过去,他唇角一勾看我,“你就那么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您会玩死我…

我和他僵持不下,有婢女端了汤药进来,在几步远跪下,垂着眉眼怯怯道:“药重新熬好了,请大人用药。”

小婢女被吓怕了,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晏殊好整以暇的看我,“苏谢,还不端过来。”

喂!好歹我也是救你脱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凭什么使唤我这么理直气壮!

小婢女膝行到我身边,将汤药举过头顶,胆怯道:“苏姑娘…”

我此刻真希望沈青开的一副毒药,毒死晏殊算了!

端了汤药,我到晏殊身边递给他,笑道:“祭司大人请用药。”

他却不接,而是抬眼看我,笑盈盈道:“试药,尝尝有毒没。”

“凭什么是我!”我火气噌噌往上冒。

晏殊耸肩,一副好委屈的摸样道:“她们我都不相信,我只相信你。”

谢谢信任啊!我真有一种将药全扣他脸上的冲动,可看他左侧额头厚重的纱布,我又觉得欺负伤残人士不好。

诚然畜生欺我,我不可与畜生一般见识,臭不要脸!我努力深呼吸,捏着鼻子,抿了一小口那药,苦的我要冒泪花。

晏殊就那么看我半天,满意的笑道:“我还以为沈青真会毒死我呢。”

是啊,真是感谢沈药师嘴毒心不毒,我将药碗递给他,道:“您老可以吃药了吗?”

他瞧了瞧盈盈白白的手指,双手交握在胸前,将嘴一张道:“喂我。”

真是够了!我牙根发痒,他却眉眼盈盈的笑道:“你最好不要像那次一样将药泼我脸上,我会生气的。”

我几乎要咬碎一口白牙才忍住那股子冲动,伸手捏住他的下颚,一口气将汤药给他灌了下去。

呛的他一阵猛咳,伏在锦被上直不起身,半天半天才气恼恼的抬头瞪我,“苏谢!你要烫死我吗!”一双含春的眼睛,咳的红通通水盈盈的,那副小模样看的我心头气顺。

不由笑道:“你不记得了?昏迷的时候我都是这么喂你喝药的。”

他将眉眼一瞪,吓的我麻利的后退一步,便要等他发火,良久他却忽然软了语气,“看在你之前照料我的份上,原谅你了。”

“哦?我是不是应该谢谢祭司大人呢?”我觉得我和他在一起,无时无刻不考研我的忍耐力。

他耸肩很大度的笑道:“日后要尽心照料我,将功补过。”

我觉得他完全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骚包,一如既往的自恋,祭司大人体魄虽未恢复,但精神顽强的复原了。

我淡淡然的笑道:“多谢祭司大人厚爱了,苏谢实在是无心无力,难以消受,少主还在等我回去吃饭,苏谢先告退了。”

转身刚走几步,晏殊忽然道:“苏谢,你为何要救我?”

我还以为祭司大人自动将我救他规划到理所当然里了,原来居然没有。

我背对着他想了想,转过身对他笑道:“你美。”

他明显一愣,片刻后唇角一点点的上勾,伸手将左额角的白纱一把扯掉问我,“那如今呢?”

我一惊,额角之上一大片烧伤直到眉尾眼角,被突然揭开红红的肉芽之上一点点的绿色膏药,一点点的血珠颤巍巍的溢出,顺眉而下,在他的眉睫之上一抖一抖的挂着。

我慌忙过去,夺过他手里的白纱捂住伤口,诧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他依旧笑着看我,“你还觉得我美吗?”

我一壁帮他包扎,一壁支吾的讲不出话,半天才道:“总会好的…沈青医术那么高明,一定会好的…”

“苏谢。”他忽然伸手环住我的腰,我吓了一跳,刚要挣开,他手臂紧了紧,低喝道:“不要动。”将头埋在我怀里,闭眼道:“借我靠一会儿…”

我僵在原地,听他极轻极轻的呢喃:“我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有大火,有死人,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以为我要死了…所有人都希望我死,没有生机,没有人伸手拉我一把…然后我听到你叫我的名字…”

“晏殊,你做噩梦了,那都是梦。晏殊,不要怕…”他额头贴着我的胸膛,勾着唇角笑,“苏谢,你真的很烦啊。”

他一颤一颤的笑,抬起眼来,眼睛里亮晶晶的好看极了,他说:“苏谢,你是第一个希望我活下来的人,不是为了条件,也不是为了什么理由。”

他那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认认真真的叫我,“苏谢。”

我胸口突突的跳,脸皮可耻的红了,第一次见这么没有侵略感的晏殊,几乎难以适应,脑子里一下子就浆糊了,胡乱的应了一声,“恩?”

听他笑盈盈道:“我饿了。”

“啊?”我脑子转弯不过来。

他咬了咬嘴唇看我,“陪我吃饭,你要帮我试菜,既然你救我回来就要对我负责。”

我小兔乱撞的心肝儿瞬间归位,毫不犹豫一巴掌呼在他脸上,转身就走,一壁朝外一壁喊道:“沈青,不要在药里加乱七八糟的东西,搞的他脑壳坏掉了,我好不适应啊!”

我一路暴躁的回去,浑身上下都被晏殊搞的膈应,我觉着我一定是上辈子端着憋着没碰过男人,所以这辈子尤为敏感,稍稍一碰个小手就骨肉躁动,这苏谢也太饥|渴了!

蛇蝎美人,不能受引诱!

我回去时天色已经晚了,长欢在灯下缝狐裘披风,阮莲华已经不见了,我进屋瞧着一桌子菜都齐齐整整的问道:“少主没吃就回去了?”

“姑娘。”长欢起身迎过来,一壁解下我的披风,一壁道:“左护法派人来接少主过去陪老教主用膳,刚刚走。”

我哦了一声,长欢又道:“少主走前特地吩咐让姑娘等等他,他一会儿便来。”

我心怀愧疚的应声,长欢抬眼看我,“姑娘还没吃饭吧?长欢去将菜热一下。”

“不必了不必了。”我拦下他,“我不饿,就是困了,我眯一会儿,要是少主来了你喊我。”

长欢应是,替我脱鞋子上榻,我将将翻身躺下,还没来得及合眼,外面便有婢女报道,“苏姑娘,祭司大人请您过去。”

我扯过锦被闷头便睡。

婢女却不急不恼的继续道:“苏姑娘,祭司大人说您便是睡了也要过去,若是您不过去,他就亲自过来。”

“真是够了!”我翻身坐起,崩溃的吼道:“你去告诉晏殊,我伤口爆裂,死了!”

婢女垂头轻声道:“祭司大人说您就是死了也要抬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祭司大人表白了看到没!祭司党的亲们欣慰了吗!要不要看更刺激的!

下一章有个重要人物要肥来了…你们猜猜是谁?

悄悄PS:下一章有祭司和女猪的肉末这种不河蟹的事情我会乱说吗~~~~~~~~~~

PS:三章搞死我了…

41

41、四十 ...

是的,最后我真的是被抬去的。

当我踹开门看到晏殊好整以暇的坐在桌子前对着一桌大鱼大肉时,我毫不犹豫的上前就要掀桌,那一瞬间晏殊开口道:“你要是掀了,我会很生气,会忍不住掐断你的脖子。”

我很怂包的又将桌子放了回去…

晏殊很满意的看我,笑盈盈的拍了拍身侧的凳子,道:“坐下。”

你亲娘的…这口气很我对我家旺财一模一样!

我略微表现了一下我的气节,坐到离他最远的凳子上。

他微微蹙眉,又道一声:“苏谢,坐到我身边。”

我拍桌站起来,瞪他一眼,又恨怂包的坐到了他身边…

“乖。”他赞赏的拍拍我的手背,将碗筷挪到我手边,瞧着一桌子大鱼大肉道:“先吃鲤鱼吧,尝一口,记得替我把刺挑出来。”

我有一种分分钟掐死他的冲动,试毒?这摆明的就是要玩死我!挑刺儿?干脆噎死他得了!

我悲愤的尝了一口吐出来,“没毒,吃不死。”夹了一块丢他碗里,他要是敢再说喂他,就算拼死我也先用筷子戳瞎他!

好在他没得色到底,抬筷子自己夹了一口鱼肉,不满道:“腥。”又指了指着排骨汤,“喝点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