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罗心里一紧,正想说什么,却听见付介子出了屋子笑道:“都站在那里做什么?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曲池应了一声,又低声对那罗道;“傅大人在长安一直很照顾我们。”

那罗看向傅介子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感激。

进了屋子后,傅介子示意她们坐下后就准备走出去,只听曲池开口道:“这件事傅大人也可以一听,毕竟是您让我从长安过来对那罗说出真相的。”说着她转头对那罗道,“你不会介意吧,那罗?”

那罗摇了摇头:“你尽管说就是了,我信得过小昭。”

傅介子的面上闪过一丝欣喜,也就不再推辞,在那罗对面坐了下来。

曲池垂下了眼眸:“那罗,这件事是关于你父亲的。”

那罗蓦地一震:“难道…难道…你知道些什么?”

“你的父亲进宫诊治小王子时,我还在大王子宫中做事。说来也是巧,有一次我被三王子的那只猴子追得没处去,只得趁人不注意躲进了药房里。可没有料到,让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她停顿了一下,“我居然见到了二王子正往你父亲配好的药里加东西…当时我真是怕得要死,屏住了呼吸一直等到他离开。没想到当晚就传出小王子吃错药致死的消息…。”

那罗脸色惨败,声音微微颤抖着:“你是说,是安归故意毒死了小王子,又嫁祸给了我的父亲?安归他…是害死我父亲的凶手之一?”

“我亲眼见到宫人拿这些药去煎,随即就拿去给小王子喝了。”曲池的脸色也是一片灰白,“我一直不敢说出这件事,只记得有一次稍微透了点风给曼亚,结果她就稀里糊涂地死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那罗实在没法接受这个事实,那个人确实害了很多人,可最后竟然连自己的父亲也是给他所害…

“我说的句句是实话,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万箭穿心而死,死后灵魂也无法回来。”曲池面不改色地发了毒誓,这在楼兰是相当严重的誓言。

“曲池,那罗并不是不信,而是需要时间接受这个事实。”傅介子在一旁淡淡地开了口,“那时达娜如此受宠,小王子很有可能成为王位的继承人。安归想要除掉小王子也是可以理解的,而利用那罗的父亲则是最安全的方法,完全让自己置身事外,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来。”

那罗忽然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每一下跳动都撕扯出碎裂似的剧痛,整颗心仿佛即将要爆开,又像是被用力绞着,要把里面的每一滴血都榨挤出来。

“我…我想静一静…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她的声音里带着脆弱的恳求。

傅介子的眼中闪动着怜惜的神色,柔声道:“好,好,那罗,我们不说这个了。”

“这算是什么?是逃避吗?”曲池幽幽道,“那罗,其实我一直都讨厌你。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就讨厌你。”

那罗愣了愣,僵硬地抬起头来:“我知道达娜那次是你设计了我。可是,最初你对我是那么亲切,有段时间里,我真的把你当成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讨厌你,是因为我见到你就有种预感,你一定会夺走大王子,甚至还会害了他。”曲池冷冷地看着她,“所以我暗地里用了不少方法,想让大王子讨厌你,让达娜王妃教训你,甚至是将你赶出去。没想到最后打我拿工资却是将我赶了出去。你知道那时我有多憎恨你吗?”

那罗沉默地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被父母逼迫嫁了人,又生了病。待病好之后我就去长安找大王子…上天怜我,竟让我还有机会伺候大王子。”曲池的语气一变,似乎多了几分凌厉,“而你呢?那罗,大王子时时刻刻对你以命相护,对你百般怜惜,而你却成了安归的王妃,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你知道大王子设计将你骗走后是多么痛苦吗?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究竟谁才是最值得你付出的人!”

“我也想帮助大王子!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除了用余生陪伴他,我还能怎么做?”那罗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你能帮他 将王位夺回来。”

那罗的身子徒然一僵,万分震惊地望着一旁的傅介子,不敢相信刚才那句话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你说什么,小昭?”她的声音不觉变了调。

“你能帮他把王位夺回来。”傅介子神色肃然地看着她,“那罗,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安归继承王位以来,一直和匈奴交好,也杀害了不少汉使,给我们汉朝制造了很多麻烦。所以我想霍光大将军建议,这次来西域势必要除掉安归,以新的人选取而代之,削弱匈奴的力量,震慑西域其余各国。伊斯达尽管受了宫刑,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且他性情平和,宽容大量,正式最适合的楼兰王人选。”

“你说…除掉安归?你们是想杀死他吗?”那罗只觉得心脏收缩得更紧,像是要把里面最后一滴血都挤出来,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尽快冷静来下。

“杀了他自然是下下之策。最好是能将他活捉,逼他退位。我们只要伊斯达登上王位即可。至于他,我想到时匈奴会收留他吧。”傅介子显然早已想好了全盘计划。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她咬紧了嘴唇。

傅介子留意着她的神情,小心地答道:“我们不能在宫里动手,所以最好是在宫外行动。而这个计划,最关键就是需要你的相助。”

“我?”那罗苦笑了起来,“我又能帮什么忙?我…”

“你还在推托什么!”曲池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是一直要报答大王子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大王子对你的好你都忘记了吗?别王了那个人还是你的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这四个字如尖锐的毒刺再一次扎进了她的心里。她一阵眩晕,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幸好傅介子及时扶住了她。

“曲池,你别逼她了。”他的目光一转落在那罗身上,眼中墨玉色微微荡漾着,“那罗,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我自然还会想到别的办法。”

是夜。那罗不停地被噩梦惊醒,她额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却还是紧紧抱着被子发抖。好不容易再次入睡,梦里一片漆黑,她努力穿过了漫长又深邃的甬道,出现在眼前的却是父母受刑时的那一幕——纷飞的血花,照不出悲伤的瞳色,来自地狱的刀光,映不出来自心底的绝望。无边无际的血色犹如潮水从四周压抑地涌上来。

她难受地呻吟了一声,翻了个身,梦里的她又退回到了那条甬道。可四处没有其他出路,就在她没头没脑找出口时,这次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被绞死的却胡侯。他的尸身被高高地掉在城楼上,双眼怒睁,却是死不瞑目,仿佛在大声责问着:“那罗!为什么不帮我报仇!”

她惨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身边的人将她温柔地扶起来,她刚想道谢,可那人瞬间变成伊斯达。他悲伤万飞地看着她,眼中留下了血泪:“那罗,此生不弃…我多想做到…只可惜…”

看着他转身远去,她不禁心急如焚,哭喊着:“不要走!师傅不要走!”

当那罗再次从梦中惊醒时,已是满脸泪水。仇恨太过刺眼,一切都似乎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她的心似乎变得什么也看不清了。她搂紧了被子,呆呆地坐了差不多半宿。直到天色将明时,她才突然披上了一件外衣,连靴子也未穿,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刚刚起床的傅介子正穿上中衣,忽然见那罗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满面泪痕犹如雨中梨花般惹人垂怜,甚至还赤着双足,像是浑然不觉寒冷。

“那罗,你怎么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在你的计划里,需要我做什么?”

25、 重逢

楼兰国今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都显得生机勃勃。宫里绿影层层叠叠,万紫千红,远观近看,都是一卷如画春景。楼兰王安归这几天收到了汉朝使者傅介子即将来拜访的消息。他不以为然地将文书扔在了一旁,眼波微微流转,原本腻在他身边的两个美人立即争先恐后地将美酒送上。

“陛下,如今我们和匈奴关系密切,这汉使来访您倒底见是不见?”凌侍卫试探地问道。

安归喝下美人递过来的美酒,姿态优雅地扬起了眼睫:“渐渐也无妨,我倒想看看他们能玩什么花样。”

“不过文书里说这次他们是送礼来的,不知会有什么猫腻。”凌侍卫一脸不放心。

安归笑了笑,轻佻地捏了捏他的脸:“别总是一天到晚板着脸,既然他们要送上门,那就由他们送好了。在我的王宫里,谅他们也不敢造次。”

“陛下,上次您亲自喂妹妹喝酒,人家真是羡慕…”其中一个美人娇滴滴地插嘴道,“人家也要嘛…”

“你这只小狐狸精。”安归哈哈一笑,含了一口酒就对着那美人的嘴喂了下去。

凌侍卫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自从那天国王带人追上胡鹿姑并没有发现那罗的踪影后,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广纳美人,肆意纵情声色,可又不让任何一个妃子甚至王后怀上他的骨肉。

或许在国王的眼里,能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只有那个人吧。

傅介子前来觐见的那一天,天空少见的没有一丝阳光,阴沉沉的天气令人心情压抑。

宾主双方一番客套之后,傅介子将部分从长安运来的金银珠宝呈上,说这是汉帝的一些赏赐。

安归自然将财物笑纳,接着就吩咐宫人摆酒席招待使者。一时间,气氛友好融洽,丝毫就看不出两国之间的暗潮涌动。

酒过三巡,傅介子忽然站起了身,拱了拱手道:“陛下,其实这次我们还准备了另一份特别的礼物。不知陛下有无兴趣欣赏?”

安归半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哦?那本王自然不能拂了使臣大人的一番好意。”

傅介子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立即有四位宫人抬着一样东西走了进来。只见那是一个装饰华贵的台子,台子四周被半透明的白色帷幔所遮,金黄色的流苏在风中漫舞飞扬。透过帷幔,隐约可见其中有一妙龄女子玉体横陈,裹在她身上的魅紫色长袍一角从台子边漏了下来,在光线下流转着异样华彩。虽然帐中女子若隐若现,但在场所有人都坚信,这必定是个倾城倾国的绝色美人。

凌侍卫留意到安归的身姿微微前倾,如鹰的目光牢牢锁在了那帐中女子身上,眼中竟燃起了一丝久违的光亮。但这丝光亮几乎是一闪而逝,他很快就恢复了常色,嘴角似是扬起了一抹自嘲的讥笑。

“陛下,这份礼物您认为如何?”傅介子示意宫人又将台子抬了下去,笑眯眯地问道。

还不等安归回答,他身边的美人已撒娇叮咛道;“陛下,您若是纳了这个新美人,岂不是要把我们都抛在脑后了?”

安归笑着将她搂在怀里:“那依你说本王该如何做?”

“自然是陛下决定了。只是,妾担心以后陛下连看也不会看我们一眼了。”那美人确实也是角色,虽是闹着小脾气却不会让人生厌,倒更让人想哄着宠着。

安归似是有些无奈,宠溺地看了看怀里的人,又望向傅介子:“本王虽是有心,可美人生气我更是心疼。看起来这位汉朝美人本王是无福消受了。”

傅介子倒也不勉强,只是优雅地弯了弯嘴:“只能说这位美人和陛下是有缘无分了,是她没有伺候贵人的福气。”

终于到了宴席结束之时,傅介子向安归行礼告别:“陛下,我们离开王宫后就直接启程回长安了。”

安归也说了几句客套话,派人将他们送了出去。

刚才还热闹万分的场面,转眼之间就冷冷清清。安归不知何时敛起而来笑容,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

“陛下,今晚还是到妾这里吗?”美人用柔软的身子靠在他身上,如往常那样问道。

“出去。”他冷冷地回了两个字。

“陛下?”美人一时有些发蒙。

“我说出去。”他此刻的神情沾染了地狱的阴森,吓得那美人面色惨白,几乎是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安归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不断喝着酒。酒很烈,每一滴入口就化了开来,带着一半刺痛一半麻木,从口齿间,一直烧到四肢百骸。凌侍卫也不说话,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您还好吧?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凌,今天傅介子呈上的那个汉朝美人,竟让我觉得有点像她。”安归幽幽道,“不过傅介子诡计多端,也知道我和她太多事,很有可能是故意找个相似的人…我若是一时心软收下那个美人,只怕是后患无穷。”

“陛下英明。人有相似,怎么可能是娘娘呢。”凌侍卫劝慰道。话音刚落,他低头见到华丽的地毯上掉落着一样东西,于是弯腰将它捡了起来——那是一串相当美丽的绿松石项链。

凌侍卫觉得有些眼熟,将那串项链递到了安归的面前:“陛下您看,这是不是那些汉使掉下的?”

安归微眯的眼睛徒然睁开,瞳孔一阵紧缩,伸手就将那串项链抢了过来,仔仔细细来回端详。忽然,他用力攥紧了项链,直把自己的手都攥出了血。

“凌,那个女人…是那罗,一定是那罗!”

“陛下…”

“凌,给我备马!我要带人去把她带回来!这一次,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我了!”

此时,傅介子等人已经到了楼兰城外的胡杨木树林里。那罗换上了普通侍从的衣裳,头上还戴了一顶大大的毡帽,将她的容颜遮住了大半。

“那罗,你就这么确定他一定会追来?”傅介子扬眉问道。

那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若是看到了我留下的那串项链,他就一定会追来。”

“安归这人生来疑性大,多半是不会收下我们送上的美人的。但是有你的东西效果就不一样了。就算是不完全确定,他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傅介子赞赏地点了点头,“那罗,幸好你想出了留下项链这一招。”

那罗心里泛起了苦涩的滋味,她之所以这么确定,不过是因为她知道——他爱着她。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想起了嗒嗒作响的马蹄声,不多时,那只人马就如旋风般到了他们的面前,为首的年轻男子身穿楼兰王袍,逆风吹起了满头暗金色发丝,充满令人不敢正视的王者之气。他就那样策马而立,犹如一柄等待破鞘而出的利刃,冷艳而凛冽。

傅介子的嘴边露出不易为人察觉的笑容:“不知陛下这么急赶来有何事?”

安归居高临下地望向他:“刚才的那个汉朝美人呢?本王改变主意了,本王要留下她。”

傅介子露出一脸了然的笑容:“那是她的福气。”他的话音刚落,忽从周围的树林里嗖嗖飞出利箭无数,随即就有上百人钻出树林,挥舞着手里的武器砍杀过来。

“不好,不下,这里有埋伏!”凌侍卫脸色微变,挥刀冲向了安归的前面。其余人马虽说是受了惊,但毕竟是训练有素的侍卫,立刻就开始了反攻。

安归不慌不忙抵挡住了第一轮的利箭偷袭,接着取出弓箭,眯起了眼睛对着傅介子的方向就是一箭射去。这一箭来势汹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中了傅介子的左肩。傅介子被这巨大的冲力撞下了马,从树上跳下的流光忙扶住了他,顺便替他招架住了对方士兵的一刀。

安归嗤笑一声,扬起手中的弯刀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靠近他的敌人。他是那样所向披靡,几乎无人抵挡得住他旋风般的杀戮。

人的一生或许很漫长,但是在此时此刻,生命凋零却是快得令人心惊胆战。双方已经混战成了一片,手起刀落,血色妖娆。看到那鲜艳的颜色如浓烈的石榴花般蔓延开来,那罗的脑海中居然有片刻的空白。

“那罗,射他的右臂。能射中他的人只有你。”流光用那只独眼阴森森地瞅着她,“不然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傅介子口中也喷出一口鲜血;“那罗,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那罗沉重地点了点头,动作僵硬地去下了腰间的弩弓和箭,一咬牙策马朝着那个人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样想要正面射中他根本是绝无可能,所以只能用别的方法…。

周围似乎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安归在吹过树林的风声中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声音,就像是柔软的发丝掠过肌肤,冰凉的露珠滑过叶尖。

那声音,还有那迎面而来的气息是那样熟悉,它早已深深铭刻于他的记忆最深处。

熟悉的气息和他交错而过,他甚至还听到了那个同样熟悉的声音;“安归…”

这不是幻觉。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衣角掠过了他的面颊。

很自然地,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回过头去。如果他不回头,或许就能将这些偷袭的人全部消灭,并且以汉使企图行刺的借口令汉皇无言以对。

但是,他不能不回头。

因为,那是他的那罗。

就在回头的一瞬间,他看到她几乎是在同时蓦地转身。

拉弓,引箭。

她头上的毡帽不知何时已经掉落,但飞扬的浅茶色发丝遮住了她的脸,他无法看清她的面容,无法看到她此时的神情。

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掉头避开,但是他太想看到她的面容。这日日夜夜的相思煎熬,领他有一种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见到她的脸的冲动。

那罗稳稳地拉开了弓弦,瞄准了对方的右臂。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影冲了上来,微微撞偏她瞄准的方向。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同时高亢凄厉地响起:“不许你伤害我二哥!”

她心里大惊,慌忙想收手但箭已经脱弦而发。

那只弩箭仿佛夹带着穿天破日的威力,呼啸而去,最终落入了命定之处。在中箭坠落地面的一瞬间,安归忽然明白了,这命运之箭,就在初见之时,它早已从那个少女手中射出,如今,它终于到达终点,落在了他最脆弱之处。

国王中箭落马。

在楼兰士兵们惊骇恐慌的目光之中,他犹如被折断了的胡杨林,直直地倒了下去。

那罗心中一片苍凉,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立即策马朝着他疾驰而去。她这么做非常危险,傅介子只得让其他门掩护跟上。

这一箭相当致命,准确无误地插入在他的心脏上。但他的目光却是那样平静,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翻身下马跑到他面前的那罗。他知道她会回来,一直都这么认为。他们谁也逃不开谁,谁也躲不开谁,这辈子、下辈子,注定就是如此。

“我不怪你,那罗。这是我欠你的。”

看着殷红的鲜血从他的伤口如泉水涌出,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安归…我不想杀你的…我不想杀你的…。”

“我知道。”他微笑着,多少无悔和爱恋都融在这笑容里,“能在死前再见到你,我已经知足了。”

视线开始涣散,但他感到有灼热的液体掉落在脸上,那一定是她的眼泪。这一次,她的眼泪终于是为他而流。他多么想再拥抱她一次,多么想再亲吻她一次,多么想和她一起拥有未来。可是死神已降临在他的上空,他就要失守若言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