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伊士说的正欢,正弯腰将皮尺滑过男子的头,只见男人微蹙眉心,一抬手,准确无误的按在她胸脯上,还捏了一捏,面无改色问:“你是女人。”

苏伊士始终面带微笑,她直起身,笑得更加灿烂无比,朝着安卿侯的肋下摸了下去,只见安卿侯面上一紧,赶忙放了手,身子蜷成一团,一张俊俏的脸纠结一处,他疼的咬牙切齿的时候,床前人语气和蔼道:“原来侯爷是受了伤,还这么严重。”

据后来苏伊士回忆,但凡吃硬不吃软的人,都是得了一种不治之症,医学上惯称为犯贱。性格古怪又别扭的安卿侯就是如此,摸了人家的胸,吃了人家一掌,最后还得乖乖的掏五百两银子买了一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金丝楠木的棺材。

据他自己要求,他要走的风格必须是史无前例的,要这世间无人能比也无人能想的。苏伊士婉然应约,棺材送来那一天,侯爷面色五彩斑斓的交相辉映着,只见金灿灿的棺材身上,刻着一行人,一只猴子,一头猪,一匹白马上骑着个会站立且头绑红丝巾的绿色乌龟,有矮人绕着高个子公主打转,也有海边坐个不人不鱼的□女人,还有大灰狼带着小红帽,总之,绝对是做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更绝的是棺材板的正面上刻着四个闪闪发光的大字“永垂不朽”差点晃瞎了他的眼。

当然最后俊美无俦的安卿侯没有死成,不过他是躺在那个让他处处吃瘪的女人定制的棺材里出城的,临入土的时候,苏伊士还不忘倒空了棺材里的陪葬品才允许下葬。

安卿侯知道苏伊士爱钱,但没想到竟是能达到如此走火入魔的程度,若问苏伊士最爱什么,不是爹娘,也不是相公孩子,而是金银财宝,也亏得她这性子,这一大家子老小才过的衣食无忧。

当然让侯爷大人更没想的是自己到了桃花谷之后的境遇竟是如此不堪一看。于是,闲置侯爷百无一用,专门负责在家带孩子,生命危险倒是没了,可整天不是吃喝就是拉撒还闹脾气的孩子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据说,桃花谷里的每一个男人都必须经历过如此坎坷的一段岁月,所谓媳妇熬成婆,那是经过时间检验出了的真理,参看当年的岳父和祖师公就知道。许多许多年之后,当他与苏伊士靠在院子里的墙头晒太阳的时候,暮然回首,总有个窈窕身影在心头闪动,那人只在记忆深处美目巧兮,活到七十岁他突然就想通了,原来所谓幸福的滋味要到最后才知晓的,其实他一直都很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此后还有一篇番外

39穿越又见穿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的,不过可以设身处地的设想一下,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被包裹在襁褓之中的感受,吃了睡,睡了吃,默默忍受湿透后贴在屁股上的尿布,以及便后不及时处理的窒息气味,更要命的是,日日要跟一个陌生女人肥硕巨大的胸脯打无数次照面,张嘴吃奶,这是个心理上难以逾越的坎儿,她极度不情愿,所以她一直哭,哭到王芦花恼火,结结实实的给了她一巴掌,并扬言再哭就拿出去喂猪。

比起疼,小命更为金贵,人一旦饿极了,连人都能吃得下,现下吃个奶有什么难?眼一闭,嘴一张,豁出去了。于是,两岁前,她过着猪一般的生活,熬,是她穿越后的人生里唯一一个不倒不幻灭的坚持。她们给她起名叫来娣,意为带来一个弟弟的意思,但她三岁那年,王芦花又生了个女儿,起名招娣。

他来到这里之前不姓苏,但他醒来时候是躺在苏家大床上的,没人能说得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生活不是电视剧,演不出那么多美满结局,他原封不动的躺了三天,心想穿越也是技术活,许是哪里错了,只管再睡N觉,总有一觉能把他带回去的。但事与愿违,直到饿得他前胸贴后腹方才大彻大悟,挺死不是办法,再不吃不喝,等待他的可能就是阎王地府而不是回到未来。苏良辰就苏良辰吧,卖棺材就卖棺材吧,既然回不去了,日子总还得过下去。

许来娣曾经这么想过,如果这世间没有一个叫许招娣的女人,她的生活将会是如何的了无生趣?可她又恨得咬牙切齿,如果许招娣不那么狡诈多端,这世间又将会是多么美好?假设不能成立,所以她得死皮赖脸的接受现实。

她喜欢她,因为她聪明,但她又记恨她,因为她聪明过头了。

苏良辰曾经这么想,如果这世间没有一个叫许招娣的女人,他的生活会不会跟自己开的棺材铺一样死气沉沉?这个时代的女人是卑微的,沉闷的,一如电视里看见的兵马俑,表情僵硬,思想顽固。娶一个难以保证质量,娶多了又怕自己忙不过来,那就相亲吧,像从没相过亲一样,挑女人吧,就跟从来没见过女人一样。畅想吧,像精神从没正常过一样。

于是他这只睁眼猫,碰见了个三条腿儿耗子。他喜欢她,因为她不寻常,他也憎恶她,因为她不寻常的过了头。

有一种感情是相对的,可能有血缘,但没亲缘,也有一种例外,亲缘胜于血缘,即便她们来自不同时空。许来娣时常在想,如果有朝一日,如此疯癫脱线的自己离开她,那么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百无聊赖?了无生趣?孤苦无依?她不愿多想,可在招娣让苏良辰送她们秘密下山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一件事。她突然发现,如果招娣不在了,什么杨胥,什么农夫山田,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那个狡猾又腹黑的许招娣,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又从心底完全信任的许招娣。

爱是一个什么词,不经历大风大浪之前,谁人都说不精准,许是一见钟情,许是山盟海誓,可在经历那一刻时候苏良辰才懂,原来爱就是割舍不下,就是见到她危难的那一瞬,连自己生死存亡都可以忽略不计。连他自己的吓了一跳,曾几何时,他也沦落到这个地步去了。男人纠缠女人,理由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占有,可苏良辰的情况特殊,需要单列出来。

伟人说: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当初苏良辰真没想耍流氓,他只是听到《洛神赋》听见《沁园春雪》之后,那种波涛汹涌,老乡见老乡的情绪泛滥不可收拾,他决意去见许家六小姐。相亲纯属借口,遇见许招娣,那绝对是意外收获。那时的他不是喜欢她,更不是爱她,他只非常无聊的觉得,这个古人与众不同。

古人与今人的差异很大,至少在苏良辰和许来娣看来,这种鸿沟是很难逾越的。无关好与坏,这只是单纯被一个环境或者一种习俗所隔断的,而与来娣一起长大的招娣便介于这两者之间,因着对来娣的怪行径见怪不怪,进而也可消化苏良辰的离奇人生。不得不说,这是上天恩赐,而苏良辰总是这样想,原来许来娣穿了十九年不是一点贡献没有,至少她影响了一个许招娣,这就是最大的成就。

都说不经历风雨就见不到彩虹,许来娣见到的是暴风雨,在彩虹出现之前,差点连小命都送了。当她被苏良辰和杨胥扭送下山时候,她就突然觉得,其实自己骨子里也是有凛然正义的,也并不是狼心狗肺的,生命诚可贵,但她要的可贵绝对不是用招娣性命来换的。

苏良辰对她说:“招娣跟我讲,她并不在乎你跟我从哪里来,她只想知道我们会去哪,什么时候走,还会不会再回来。就是这一句话,我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对招娣死心塌地,跟她走到天长地久去。”

死心塌地,天长地久?这是多么奢侈的成语,在那个世界里都人人都不信这个,信的只有自己。可今时今日她却无条件的相信,信招娣的成全胜过一切动听的妙言美语,信她们是彼此相爱的,信即便隔着一个世间,她们仍旧是一对感情要好,彼此依赖的姐妹。信任是如此难得的一种感情,只有拥有的人才知道究竟有多难得。

故事的结局往往都不如人愿,爱的散了,信赖的反目了,坚持的变质了。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的拥有爱、信赖和坚持呢?

因为是来自未来,所以便注定她与这个世间永远会格格不入,是妥协于世间委屈自己,还是顽强的抵抗让自己备受煎熬,也许对于每个穿越而来的人都是一个矛盾命题,活着很难,很好的活着更难。

什么是归属?那应该是一种磐石般永不会变的稳靠感,可来娣没有归属感,至少在王府的那十九年不曾有过。

招娣曾说:“来娣,归根于桃花谷也许就是你最好的结局了,因为深居,所以不外露,因为不外露,所以安全。”

来娣躺在草坪上,衔着草根儿看着招娣四平八稳的坐在湖边垂钓,安然的像个入定的老翁,她笑道:“招娣,其实我比你想象的更坚忍不拔。”

招娣不声响,过了一会儿,鱼竿一沉,招娣猛地举起鱼竿往后拖拽,好大一条鲤鱼上了岸。

招娣扭头,不咸不淡的道:“来娣,其实我希望我们都能快乐的活着。”

那天晚饭时,许来娣借着酒劲哭的一塌糊涂,她突然异常想念一个人,即便是她就在自己身边,她还是想念她,感觉自己像是个离家已久的孩子又重新找到归途,于是她扑进招娣怀里,一股脑的哭个痛快。借酒发挥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办法,因为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勇气表达内心里最真实的情绪。

招娣只是笑,伸手摸摸她的头,轻声道:“许来娣,欢迎你回家。”

回家,真是个温暖又有爱的词,穿越了十九年的许来娣终于回家了,这个家能容她一生一世,风雨无伤,直至天长地久。

穿越本是一场旅行,从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到另一个别人熟悉的地方,看过美丽的风景,经历它,或者错过它,成为过客,或是凝入其中,可不管如何这都将成为一笔丰富而特别的留念,而对于这些人来说,桃花谷就是整个世间,就是他们永远的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