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叶姿试探地叫了他一下。他垂下了眼睫,遮蔽了内心,道:“叫人将他带下去吧。”

叶姿小心地走过去,看到崔舜腰间被血染红了一片,脸色发青,闭着眼睛奄奄一息。她回头高声呼喊,呼尔淳带着手下很快赶来,将崔舜架起拖了出去。

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凤羽还是静静地坐在那儿,直到他们离开后,他才推着轮椅想往里去。叶姿一把抓住他的椅背,“凤羽,你怎么了?是不是他说了什么话触怒了你?”

“没有。”他低声回答。

“那你怎么魂不守舍?”她转到他身前,蹲下来看着他。他有意垂着睫毛,将眼眸深深隐藏其后,只给人一种黑蒙蒙的感觉。

“只是想到了过去他们虐打我的情景。”凤羽轻启薄唇,神色宁静得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叶姿无奈道:“只是这样吗?”

他点点头,呼出一口气,道:“你想必也已经很累了,不要再问来问去,快些去睡吧。”

她只得站了起来,回身见宝刀还落在地上,便过去捡了起来。可就是在这一转身之间,凤羽已顾自推着轮椅进了后堂。她握着刀柄站在灯影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绪渐渐沉重起来。

青芒江畔夜风渐紧,江面上涟漪不绝,岸上杂草簌动,惊得栖息的鸥鸟盘旋不止。

朔方军营中灯火犹亮,靖王虽已脱下了银甲,但还是坐在地形图前,眉间紧蹙。身边的副将见状,便道:“王爷,依刚才大家的商讨来看,还是将会面的地点定在潜阳山为好。一则山内有暗流通往朔方边境,方便行动,二则我们可派兵在江畔高地朝那边瞭望,万一北辽人设下埋伏,我们也能及早发现。”

“但潜阳山附近地形复杂,要是他们悄悄从后山进入设下伏兵,只怕我们从这里也望不到什么。”靖王说罢,长叹一声,“想不到我竟要与凤羽如此勾心斗角……”

“王爷要成大事,又怎能记挂以前的交情?”副将俯身道,“再说末将觉得萧凤羽并没有把王爷当成什么至交,您看他之前说话的样子,冷冷淡淡,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哪里有王爷这般念旧?”

靖王苦笑了一下,“那倒未必,他从来就是这性格。”

“当初他是被幽禁的质子,您虽经常去看望他,但身份可比他高贵得多。他未必就将王爷的探望看成是好心……”副将一边说着,一边查看靖王的神色,见他眉宇间略有了阴霾,便又压低声音道:“如今王爷好不容易有了带兵出战的机会,只要按照那边的要求来做,何愁日后不成大器?区区一个萧凤羽,王爷若是在意他的性命,至多到时候再留他不死,也算不曾亏待他。”

靖王俊眼斜睨,副将随即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你这个外人还是少插嘴。”靖王端正了坐姿,又道,“话说回来,那边的使者怎么还没有到来?我在这里拖延时间,他们要是迟迟没有行动,我岂不是孤掌难鸣?”

“末将已经派人去查探,一有消息即刻会来回报。”副将躬身道。

靖王这才点了点头,又拨亮了烛火,细细看着地形图,末了才道:“三天之内,我要拿到最详细的山形图,每一个可布控之处都不能放过。”

“遵命。”

次日一早,朔方军中派出使者送来了信笺。经过层层检验确信信笺无毒后,这薄薄一张纸才到了凤羽手中。

“两日后于潜阳山听涛石畔恭请凤羽贤弟驾临,共叙往日闲情,以期化干戈为玉帛。”落款为李衍。

“潜阳山?”叶姿望向侍立一旁的潜阳县令,“这个地方怎么样?”

县令双眉紧锁,“此山虽名为潜阳山,但绵亘横卧,其间有激流通向朔方境内,故此可谓是两国交界的险地。”

“他们自然不会选择有利于我们的地方了。”呼尔淳摩挲着下巴,看着桌上的地形图,“世子,既然靖王有意要在这险要的地方与您会面,那我们也不要客气,得多布置兵马才是。”

叶姿忍不住道:“都知道危险,还要叫凤羽亲自前去?”

“可是也找不到别的办法啊……”呼尔淳愣了愣,望着叶姿。

凤羽抬头道:“没有事的,姐姐,你尽管放宽心。”

叶姿瞥了他一眼,抿着唇不说话了。县令其实也唯恐世子出事,急忙道:“依下官愚见,世子前去赴约确实以身犯险,不如先暂且答应了,到时候再换下官或是其他将领前去。”

凤羽沉声道:“那样的话对方马上会说我们毫无诚信,这合议顿时成了一场空。”

“可如果世子被对方挟持或是伤及,下官实在无法向北胤王与圣上交代啊!”县官既急又怕,连连拱手。呼尔淳不耐烦道:“有我们保护着,世子怎会出事?”

“我想靖王应该也不至于要我的命吧。”凤羽望着远处,笑了笑,“毕竟相识一场。”

于是开始准备两天后的会面。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两天之内,呼尔淳等人忙碌不已,叶姿站在城头,看着城中兵士来往,粮草运行。凤羽则坐在她身后,安静得如同一池秋泓。

风吹过城墙,卷起楼上黑旗呼啦啦作响,她回身,望着天际变化莫测的浮云,想着许多事,只没有做声。

今日阳光不甚明亮,淡淡的云影掠过城楼,凤羽推着轮椅来到垛口处。远山莽莽,原野苍苍,春晖下的万物已开始滋生,满地的青草如挣脱了束缚似的拼命朝上钻生,哪怕前不久,这片土地上刚刚浸润了鲜血。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白帕,轻轻展开,其间是一支长长的彩羽,赤红带金,在风中不断簌动。

“你怎么把它带来了?”叶姿惊讶道。

“一直随身放着。”他凝眸望着那羽毛,忽而笑了笑,道,“你还记得我当时跟你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你说这是凤凰的尾羽。”叶姿抿了抿唇,“你到现在还相信吗?”

他抬头看着她,道:“只有你愿意相信,一切便可以都是真的。”

叶姿不太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便伸手抚摸了一下那冰滑的羽毛,“为什么现在拿出来了?你想乘着它飞向远方吗?”

凤羽望着那羽毛间最华丽的一道赤痕,缓缓道:“我在朔方的日子里,每到想念家乡的时候就会拿出它来,我以为终有一天能有一只凤凰从云中而来,带着我飞回草原。”

叶姿蹙着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眸色黑沉,带着点点冰寒。

“那时的我太过单纯,还时常对朔方皇宫的人说,我的父王会来救我。”他不屑地笑了笑,“现在想来,在他们听来,这是多大的嘲讽。”

“凤羽……”不知为何,叶姿有些不安,“怎么忽然想到这些了?是因为见到了靖王,又抓到了那个打你的人?”

他默默地摇了摇头,握着那支尾羽,将手伸到了城墙外。

“你若是不相信,一切都可以是假的。”他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蓦地松开手,那华丽的羽毛便飘落了下去。

“凤羽!”叶姿惊呼了一声。但他没有丝毫挽留,只是沉默地望着。青芒江那边的风吹了过来,羽毛在风中飘飞,阳光下它泛出了淡淡的金色,但最终还是被风推着卷着,消失在苍茫旷野。

这一天午后开始阴云密布,到了夜间便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直至天亮时分,雨水才刚刚停止,青芒江水势上涨,潜阳城内外更显寂静。

云层还在缓缓移动,潜阳山山道间已有了人马行进的动静。马蹄踏过,满地泥泞,山岩两侧的草丛间时不时滴落雨珠,落在靖王的深紫衣衫上,洇出一点一点的白花。

今日他有意没穿戴盔甲,而是换上了紫色骑射服,襟前丝带飘飞,配着袖口两截铜质护腕,英武中不失儒雅。

此处山道狭窄,两侧怪石林立,春日草树茂密,雨后满山皆弥漫着薄薄水汽。马蹄踏在石径上,声音在空山间回荡。副将与一众随行人员身背弓箭紧跟其后,个个神色肃穆,唯有靖王意态淡然,似乎根本没将旁人的担忧放在心上。

“王爷,穿过前面那道栈桥,就是听涛石了。”副将低声道。

拐过一道弯,但听水声不绝,果然有激流潺潺而过,两岸之间是以陈旧的木板铁索搭成的栈桥。靖王等人下马缓步而过,饶是他们行走留神,那栈桥也因年久失修而不住发出响声,越发摇晃得厉害。

桥下激流之水溅起浪花,打在将士们脸上。靖王瞥了一眼四周,轻声道:“你找的好地方。”

“这里就算我们也行进困难,像萧凤羽那样的残疾,更加是插翅难飞了。”副将唇边带笑,小声说着。

靖王没有应答,而是抬头望向对面山岩。满山松竹掩映之下,已有人在静静等待。

一古亭,一石桌,一白衣少年,幽静如画。

靖王停在栈桥上,隔着濛濛水雾,朝着那边的人拱手微笑道:“凤羽,别来无恙。”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同样报之以微笑,“李兄,你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的前兆???

感谢

西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31 21:48:33

大白兔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7-31 21:15:36

第七十八章 真假莫辨

悬在半空的栈桥不断摇晃,对面山石旁只有凤羽独自一人坐着,并无随从在侧。

“凤羽,你难道是自己过来的?”靖王微微挑起眉梢。

凤羽淡淡道:“我这个样子自然不可能独自上山,但因为考虑到要与李兄商议大事,便让随从们先退到了那边。”说话间,他抬手向斜侧一指。靖王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见在另一座山峦间隐隐有人影晃动。

从那里到听涛石,需得绕行山道,再经过栈桥。靖王见凤羽竟将随从安排在那么远的地方,心中颇为意外。

“你一个人在此,就不怕被我们朔方挟持?”靖王半开玩笑似的看着他道。

他摇了摇头,“想来李兄还不至于用这般下等的手段。不过……”凤羽缓缓扫视他身后的士兵,“我既然单独在了这里,还请李兄也先遣退将士,以免妨碍你我之间的商议。”

靖王下意识地往后瞥了一眼,凤羽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随即又道:“你也看到了,我的手下距离此地更为遥远,李兄若是不放心,可让你的将士们留在栈桥对面。”

“王爷……”副将凑上前才一开口,便被靖王以眼神制止。

“既然凤羽如此坦诚,那我也先让随行人员退至对岸。”他说着,便回头向随从打了个手势,副将等人面有难色,但见靖王态度坚决,只得慢慢朝后退去。

待到众人都已回到对面山岩下,靖王独自走过栈桥,踏上了通往听涛石的小径。凤羽在不远处见他到来,便缓缓斟了一杯茶,待靖王走至近前,他举杯递来,道:“难得李兄还能信得过我,请饮茶。”

靖王低眸扫视一眼,接过茶后慢慢饮了一口,坐在了石桌边。这才发现桌上除了茶具之外,还放着一个木盒。“我却是没想到北辽皇帝会派你来作为使臣。”靖王慢慢道。

凤羽望着他,微微一笑:“因为在常人看来,我应该在北胤王府被人伺候着过完此生吧。”

靖王略怔了怔,眼前的少年与以往相比,显得更为成熟,但此刻眉宇间流露出的神情却使得他心中一揪。

那是一种看似恬然,细细品察却又隐含阴郁的感觉。

“凤羽言重了。”靖王为缓解气氛,替他也斟了一杯茶,“你虽身有不便,但才思敏捷,又岂会在王府中郁郁度日?只是眼下你我两国又起战端,你来到边陲重地,也要小心自己的安危才是。”

凤羽颔首,道:“多谢李兄关心。不过对于此次战火的开端,我倒有几分疑惑……”他看了看靖王,见他神情平静,又接下去道,“无论是圣上遣使询问,还是我亲自核实,都不曾找到向朔方村民射箭的凶手,因此我在想,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要挑起两方争斗,以坐收渔翁之利呢?”

靖王抬了抬眉梢,“我们两国交战,又有谁能从中获利?”

“那便说不准了,新宋、伏罗,以及周边其他小国都可借机生事。”凤羽瞟了他一眼,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又或者你我两国之内有人想要制造混乱以有所行动……”

“凤羽是不是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了?”靖王没等他说罢,便笑了几声,“说实话,两国边境上时有大小矛盾,只是这一次双方未能控制住,便演变成了战争。”

凤羽叹了一声,道:“那李兄不愿意和解了?我千里迢迢赶到此地,你总不能就此打发我回去。再者,朔方好不容易才有了喘息的机会,而我近日在高城上望去,青芒江对面才刚刚开始耕种的土地又一次废弃,这对于你们国家来说,岂不是再遭创伤?”

靖王紧抿了嘴唇,过了一阵才道:“实不相瞒,我本也无心率兵作战,但国内压力重重,连我皇兄也不得不改变了以前求和的念头。”

“为什么?”

靖王沉吟片刻,道:“每年交纳于北辽的大笔财富是不小的开支,朝野之间自然有人反对。”

“因为这样所以想再开战搏回胜利?”凤羽挑眉凝视着他,“这不是等于赌徒心态了?你皇兄难道就听了那些人的话,在国力尚未恢复的时候就匆忙开战?”

“不管怎样,对我而言也只是奉命行事。”靖王似乎不想就此多谈,沉默了下去。

凤羽道:“那好,前事不再多言。现在如果靖王愿意劝解朔方国主,我们北辽也可酌情做出弥补。就算是有人从中挑拨,姑且就认为是我北辽防范有疏漏,才使得外人借机杀害了朔方村童。因此可以赔偿钱财与那些受害的村民,这也是我出使之前,皇上对我的交代。”

靖王看他沉稳而谈,不禁道:“区区钱财又怎能弥补他们丧失亲人之痛?”

“但目前之态,也只能聊表歉意。”凤羽道,“更何况,这其中到底是不是北辽士兵所为,还存在很大的疑惑。”

靖王冷笑一声:“凤羽,你倒是越来越偏向于北辽朝廷了。记得以前你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对故土全无牵挂之心。”

凤羽并没有生气,只是沉静道:“我与你一样,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那就好,你只管回去告诉隆庆帝,他所说的弥补对我们朔方来说已是毫无用处。”靖王语气果决,目光也坚冷下来。

凤羽看着他,缓缓道:“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将战争继续下去了?”

“事情已经发生,还能怎么样?”

“所以其实不管我做出怎样的承诺,你们都不愿收兵,是吗?”凤羽目光一转,落在了靖王腰间的佩剑上。

靖王不再言语,两人之间似乎有异样的气氛在弥漫。不远处的激流汹涌震荡,水花飞溅在两岸岩石间,砸出朵朵白浪。

过了片刻,凤羽忽而将桌上的木盒打了开来,里面原是圆石打磨而成的棋子。他仔仔细细地将黑白两色的棋子摆放在石桌上,靖王看着他的动作,道:“怎么还带了这个?”

“当初你离开上京返回朔方时,我就跟你说过,希望下一次能再对弈一局。”凤羽的注意力都落在棋子上,很快便依照石桌上刻画的痕迹将棋子放好位置。

靖王笑了笑,“你居然还有这样的闲心。”

“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过,李兄实在不能退兵,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他一边说着,一边捻着白子,“许久没有与人下棋了,也许有些生疏。”

靖王原本已想借故离开,但见他盛意款款,也不好告辞,只得陪着他开了棋局。微风徐过,这山间原空气清新,雨后更是绿叶摇动,凉意翩然,若除去对岸的士兵身影,倒真可谓是犹如仙境一般。

两人一旦落子便不再交谈,半程之后,靖王的黑子如飞龙一般横卷棋局,竟将凤羽的白子迫至边缘。靖王望了望凤羽,见他神色依旧,忍不住道:“凤羽,你可要全军覆灭了。”

“嗯。”凤羽看着棋局,似有几分惆怅,“下完这一盘之后,李兄是不是要回去了?”

靖王微一沉吟,抚摩着手边棋子,道:“倒是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他眼角微微一挑,望着靖王。

“就是前几日被你捉到的副将……”靖王的神情有几分拘谨,似乎在等待着凤羽神色的改变。凤羽却只淡淡道:“就是崔舜?可我若是放了他,你又坚持不撤兵,北辽上下岂不是要说我是胆小无能之辈了?”

靖王沉吟了一下,道:“我可以带兵先退至青芒江边,作为你放归崔舜的交换条件。”

“刚才我说了半晌,李兄都不为所动,为何一个崔舜却能让你如此在意?”凤羽望着靖王,眼中带笑,“我看他有几分面熟,是否算是李兄的故交?”

靖王怔了怔,“也不算是故交,我看他颇为忠诚而已……”

“忠诚?”凤羽一笑,将手边棋盒推了开去,“他说自己才刚从严寒之地返回全州,是靖王提拔了他,让他随军作战,以求加官进爵。”

靖王神色渐渐变化,道:“你审问了他?”

“抓到了敌将自然要问个清楚,再说,我觉得以前见过他,便更有几分兴趣了。”凤羽倚靠在后,意态自然,“没想到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原是福王府的管家之子,当年也常随着福王王子进宫。”

靖王盯着他看了许久,道:“凤羽,你是否已经杀了他?”

凤羽迎着他的目光,道:“为什么要杀他?”

“你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就应该记起当年殴打你的事情他也有份……”

“他只不过是个奴才,主人叫他做什么,他就乖乖地去做而已。”凤羽冷冷说着,忽而又转目看着他,“但当时我离开朔方之前,你怎么也没跟我说,崔舜已经被新皇大赦,回到了全州?”

靖王无奈道:“我若是对你说了岂不是要再起风波?凤羽,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耿耿于怀,如今崔舜落在你手,你若能宽宏大量便将他放归于我,我自然也会有所报答。”

“他本是福王府的随从,与你又有什么交情?”凤羽挑眉望着他,又道,“说来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弄明白,当初我因生病躺在屋中,仅有的两个仆人去求医问药,可事后他们才说,宫中的太监告诉他们御医房不会为我治病,让他们出宫去买药。也因为这样,我在屋中苦等许久,才走出了院子。后来便被崔舜他们用木棍打断了腿……”

靖王道:“这我知道,事后父皇也惩戒了那个太监。其实御医房并不会不顾你的死活,或许是那太监见你只是个质子,没钱去孝敬他,便故意刁难了你的仆人。”

“可是平时院子周围也会有太监宫女走过,为什么崔舜他们过来袭击我,直至他们把我拖出宫外,都没人看到?”

“那里本是宫中偏僻之地,正巧无人路过,也不见得是什么奇事。”靖王见他始终眉间微蹙,不禁道,“凤羽,你心事过多,非但于事无补,反会伤及现在。”

“可这些事始终没人来为我解答。”凤羽抬头看着他,笑了笑,“小时候疼得受不了,只知道哭,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现在才觉得有许多事情萦系在心,非要弄个明白。”

“什么都要弄个明明白白,岂不是让自己活得更累?”

“那不然呢?糊里糊涂过完这辈子,连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打成残废也不清楚?”

“不就是他们看你性格高傲,便想要教训你一番吗?”靖王觉得他过于纠结,语气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凤羽摇了摇头,望着他道:“不仅仅是这样,还因为这个……”他说着,拈起一枚棋子,夹在双指之间。靖王盯着那棋子,不禁失笑,“棋子?与这个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有人几乎每次来与我下棋都会告负而回,可他在宫中处处以闲雅温和而著称,他不容许自己失败,又不能对我睚眦必报,心中懊恼万分。正巧福王世子在北辽病故,世子的几个兄弟进宫面圣后在园中谈及此事,被此人听到了,他便有意无意地撩拨一番,又暗中调开了守着侧门的侍卫……”

“凤羽!”靖王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莫非是崔舜跟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