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朝桌面上一拍,他撑着站起身。

“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天明寨,要不,你帮我将这些药送去天明寨给萧鱼,盘缠我出,我另付你报酬。”

啊?

郁墨夜怔了怔。

“萧鱼不是也不在天明寨吗?前段时间见到,她说下来找你了。”

“哦,是吗?”萧震眸光微闪,回道:“我还不知道这事儿,以为她在呢,那,你去天明寨可以交给萧逸,对,交给萧逸就行。”

郁墨夜有些为难。

“对不起,我可能不能帮你,要不,你另外找一个人,你寨下弟子众多,分寨也多,找个人应该不难…”

边说,郁墨夜边用帕子将药丸包好,递到萧震的手中。

萧震微微垂目,掠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又挑起眼梢,朝她看过来,“为何不能帮?你不是说,本就打算去天明寨的吗?”

郁墨夜这才想起斗酒前,自己情急之下的确说了这话,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窘迫。

那不是缓兵之计嘛。

“我…我也想起有些事情要办,等办完了,才能去天明寨。”

“是吗?什么事?赴刚才那个男人三日后的清风茶楼之约吗?”萧震轻勾着唇角看着她,被酒精染上几许血丝的眸中带着丝丝凉意。

郁墨夜微微怔住。

若不是他提,她都忘了方才随从跟她说的,那个男人三日后在清风楼要跟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是,我是真的有其他事要办。”

这个时候,怎么能贸然去天明寨?

郁临渊他们肯定会寻到那里,或者早已经在必经的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她也未定。

她不能去天明寨,也必须尽快离开京师。

至于方才那个男人的约定…

到时候就让梁子帮她送封信过去跟他言明就好。

许是见她没有一丝松口的意思,萧震也没有再勉强。

“好吧,那等你事情办好了,欢迎你去天明寨。”

“嗯,好的。”

五指一收,将药丸以及帕子攥于手心,他拢进袖中。

末了,又掏出一个钱袋,并未从中掏银子,而是直接将整个钱袋递给她。

“不可以不收,借给你的,等你来天明寨的时候还给我。”

声音不大,蕴着酒到深处的黯哑,但是,语气却是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势和坚决。

郁墨夜怔了怔,看那钱袋鼓鼓囊囊,绝非一般数目。

并不想接,可是又不想在这上面多做纠缠。

犹豫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谢谢!”

似乎天明寨的那个萧震又回来了。

那方才那般咄咄逼人又是什么意思?

想起自己不会去天明寨,根本没法还,她故意问道:“你就不怕我揣着银子走人,赖账不还?”

萧震轻嗤了一声:“只要你问心无愧做得出。”

郁墨夜怔住。

没来由的,她忽然生出一种,这个男人借钱给她,就是为了让她上天明寨的错觉来。

“生意做好了,银子拿到了,不走吗?”萧震问她。

她回过神。

“哦,你有事先去忙吧,我还要跟嬷嬷结一下账。”

她可是答应老.鸨事成之后给她二成。

萧震没有做声,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郁墨夜望着他的背影,发现他背脊挺得笔直,脚下的步子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虚浮。

看来,二十杯酒对他来说,也算是极限了。

再喝下去,怕是也要倒。

本是想追过去问他到底能不能行,身边连个随从都没带,却是被老.鸨一把拉住了:“来来来,先将我们两个的帐算了…”

******

萧震扶着楼梯下来,快步出了怡红院。

然后又快步绕到边上的小巷,刚入巷首,就实在忍不住了,张嘴呕了出来。

平素饮酒不多,今日一口气喝下二十杯,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而且还是比较烈的枣集美酒。

其实他早已不行了,完全靠一股心火强撑着,所以,最后他也不敢多做逗留。

“呕——”

扶着墙,他将胃里翻涌的东西全部给吐了出来。

******

将老.鸨的银子付了,郁墨夜心满意足地出了怡红院。

哇啦啦,有钱了,有钱了。

她要离开,要赶快离开。

想起这段时日梁子对她的照顾,她决定先回破庙等他跟他道个别再走,顺便给他一些银两。

她知道,若不是这个小男孩,她可能已经死了。

破庙里,梁子正好在。

见到她回来,梁子迎了出来:“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走了,我正准备出去找你呢。”

郁墨夜心里头暖暖的,拉了他的手,一起进了破庙,“我出去赚了一笔银子。”

边说,边将萧震给她的那个钱袋拿出来扬了扬,“见者有份,你也有。”

梁子惊讶。

“你做什么了?只半日时间,就赚那么多银子。”

见梁子一脸疑惑,郁墨夜笑:“放心了,没做坏事。”

“回府拿的?”梁子问她。

回府?

郁墨夜微微一怔,想起前面自己的那些谎言,禁不住乐了。

点头,“对对对,回府拿的。”

打开钱袋的束口,拿出三分之一的银两塞到梁子手里,她学着萧震的语气。

“不可以不收,就当我谢你的,谢你的救命之恩,你若不收,我就生气了。”

梁子被她唬住,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是要回去了吗?”

“嗯,以后你一个人,自己照顾好自己。”

说到这里的时候,郁墨夜眼睛都潮了。

若不是她自己也自身难保,若还是四王爷还在四王府,她一定将他带走。

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等会儿写一封信,你三日后帮我送到清风茶楼,给一位姓林的公子。还有,我们两个交换一下衣袍。”

身上这套锦袍太打眼,太易引起人的注意,而且太大,她穿着不合身,不方便出走。

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安全。

梁子不明所以。

她也不便解释,“我有我的原因,如果你觉得这套衣袍太大,你也穿着不方便,你等会儿拿银子去买身好的合身的,对了,三日后你去清风茶楼的时候,最好能穿这件,这样人家一眼就能认出你来,免得到处找。”

“好吧。”

虽然还是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但是梁子知道她不会害他,便依言解了身上的外袍递给她。

她也脱了自己的这件。

两人交换。

将陈旧的外袍套在身上,郁墨夜一边拢,一边道:“我再给点银子你,你现在去帮我买一副笔墨纸砚回来,我要写信。”

“好!银子就不要了,你已经给了我那么多。”

梁子说完,衣服都没穿好,就跑了出去。

他现在根本不缺银子,某个男人给了他那么多,现在她又给了他不少。

当务之急要做的,并不是去买笔墨纸砚,当然,这些也要买,只是,在买这些之前,他得将有人要离开的消息送出去吧。

破庙里,郁墨夜望着他跑得飞快的背影笑着摇摇头,同时系好腰间的袍带。

手指忽然触及到什么,她一怔,垂眸望去。

******

怡红院,雅阁内

看着床榻上的男人面色就像是被大石碾过一样苍白吓人,侍从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公…公子…”

他不知道要不要去喊人,或者去找大夫。

他见过不少人醉酒,却从未见过一个人像他这样。

不会死吧?

若是死了,那就麻烦大了。

其实他跟他并不认识,他只是在路边摆摊给人写家书赚点小钱,被这个男人临时雇的。

男人给了银两给他,让他买了衣袍,还送了块玉佩给他,让他跟他做一日随从。

方才准备买入避子药时,让他付账,甚至将钱袋也给了他。

所以,现在…

是不是跑掉比较好?

不然的话,若是摊上人命就真的麻烦了。

他们两人这种临时关系会让他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

对,跑,必须自保。

这般想着,他便这般做,转身就出了雅阁。

床榻上,男人微微阖着双目,胸口急速地起伏。

其实他是有意识的,只是他在调息。

强自调息。

因为他要冲开被自己点的几个大穴。

身边没有会武功的人,他只能靠自己冲。

他滴酒不能沾,没有办法,必须喝,他就只得封住了自己的几个大穴。

封住大穴,可以勉强喝一些酒。

可是,封住大穴,会让全身的气血逆行,伤及五脏六腑。

若时间长,更有可能毙命。

这些后果他清楚得很。

这也是哪怕跟太后那种精明的女人在一起,他也不会用如此冒险的办法,而是想其他借口推掉饮酒的缘故。

可是方才,方才那样的情势下,他竟然就这样做了。

感觉到一股热浪从丹田直直往上,他陡然睁开眼睛,凝起所有真气,拼尽全力一挣。

喉咙里难以抑制地逸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终于冲开了几处大穴。

而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逆流滞住的气血猛地往上一涌,排山倒海一般碾压过他的四肢百骸。

他几乎承受不住,再次痛苦地闷哼出声。

并有什么东西往他喉咙里一窜,逼迫着他张嘴,殷红的血泉就从口中喷溅而出,溅得床榻、地上到处都是。

他张着嘴喘息着,连歪一下头的力气都没有。

喉咙和胸腔里的刺啦声一声紧似一声。

看来,大穴被封住的时间还

是太长了。

缓缓阖上眼睛,他试图让自己的气息慢慢平下来。

没用。

根本没用。

他提不上内力,使不上力气,他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难道真被樊篱说中了?

樊篱曾告诫过他,千万别尝试用封大穴的方法来喝酒,会死得很难看。

想想,如果他就这样死了,还的确有些难看。

一介帝王,死于妓.院,且满室鲜血,死相可怖。

就在他意识慢慢变得有些稀薄的时候,忽然,唇上一重,有人吻上了他。---题外话---第一更,今天还有更,只是依旧要十一点以后,孩纸们莫等,明天看哈,么么哒~~谢谢【黄丽娟58】亲的荷包~~谢谢【13539181897】【738002】亲的花花~~谢谢【cora-arbs】【q-5j9zeycb5】【Nancy-13】【738002】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第一百九十章 跟他斗,她从未赢过【万更毕,求月票】

温热的气息萦满他的口腔鼻腔。

那带着微微香甜的气息。

那熟悉的气息矾。

心头重重一撞,他陡然睁开眼射。

入目是同样熟悉的眉眼。

正俯身在床榻边亲吻着他,不对,应该说给他送着气息。

她…

本来意识就浅薄,浑浑噩噩中,他以为是在做梦。

遂又在下一瞬再度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