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余光所及范围之内,却蓦地瞧见一人身影快速掠过,他抬眼,是帝王疾步过来扣住了郁墨夜的肩。

“等朕一起走!”

郁墨夜停住脚步,看向男人,“我提前进了宫,让顾词初后面自己来,我先去看看她来了没有。”

见她语气很平静,似是已从方才嘶吼恸哭中走出,男人凤眸深深,凝进她的眼睛。

大手却依旧落在她的肩上未松。

“皇兄快更衣吧,误了时辰可不好,我会等宴后皇兄的解释。”抬手将男人的手拿开,郁墨夜声音寡淡。

闻见她如此说,男人这才没有强求。

郁墨夜拾步离开。

******

夜色凄迷、宫灯闪烁,长乐宫前的花径上,一行人缓缓走着。

太后轻搭着大太监孔方的手一步一摇走在最前面,身侧紧紧相跟的是池轻。

两人都衣着华丽、妆容精致,且还都满面春风。

身后跟着多个宫人。

“你果然没有辜负哀家对你的期望,成了这后宫所有女人中的第一人,”边走,太后边含笑侧首,瞥向身侧亦步亦趋的池轻,“等会儿就趁宴席,哀家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皇上,给他一个惊喜。”

“嗯,但凭娘娘做主,”池轻微微红着脸,柔媚点头,“承蒙太后娘娘和皇上的厚爱,臣妾才会得偿所愿。”

“哈哈,”难掩心中喜悦,太后笑出了声:“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这下哀家也可以放心了。”

一直还以为那个男人身体有问题呢,昨日她还在想,要不要让太医瞧瞧,开个方子调理调理。

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拐弯走到正路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从另一条花径走出来的皇后秦碧一行人。

在婢女柳红的提醒下,秦碧先看到太后和池轻。

见到她们两人有说有笑、甚是愉悦的模样,秦碧微微攥了攥凤袍袍袖下的手心。

这时池轻一个抬眼,也看到了秦碧,眸底一抹深色掠过

tang,她璀然一笑,喊道:“皇后姐姐。”

太后循着望过去,便看到了脸色微微发白的秦碧。

秦碧亦是弯唇一笑,先对着太后行了礼。

太后“嗯”了一声。

然后便几人一起朝长乐宫而去。

******

郁墨夜踏进长乐宫的时候,碰到郁临旋也正好进门。

见她脸色不对,眼眶也泛着红,郁临旋眉心一拧,伸手就握了她的手臂。

郁墨夜一惊,回过神。

“四哥没事吧?”

见到是他,郁墨夜扯了扯唇角,摇头,“没事。”

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长乐宫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弦乐声声、暗香袅绕。

赴宴的人基本上都到了,宫人们鱼贯穿梭其间,给已经落座的人上着糕点茶水。

看到顾词初也坐于其中,郁墨夜走了过去。

郁临归正在跟其他几个王爷说着什么,郁墨夜跟郁临旋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跟两人打招呼。

然后,目送了郁墨夜的背影好一会儿。

他想起那日在马车上,帝王跟他说,萧鱼跟老四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他们是哪种关系呢?

那天在集市上,为了救萧鱼,青天白日之下,他甚至调动了隐卫。

隐卫是帝王的专属。

就算他是隐卫首领,他所有的调动号施,也都必须是为了帝王或者是帝王的命令。

他当日那种为私的行为,若真要追究,完全可以是谋逆之罪。

虽然帝王事后没有怪罪他,甚至还调侃了他两句,但是,他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

当时,他是真的没想太多。

就气。

很气。

气萧鱼那个女人不听他话,他都说了多少次了,让她穿衣服注意一点,她却从不知收敛。

更气那帮流.氓无赖,竟然敢对萧鱼下手,简直就是不要命。

将萧鱼送去萧震去的客栈,并跟萧震说,他救了她,他杀了她的鸟儿,正好抵消,其实,他是有他的目的。

他不确定那鸟儿到底是萧震的,还是她的。

从他将鸟儿杀死后,她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担心,而不是伤心来看,鸟儿是萧震的可能性比较大。

而且,马车上,帝王又那样跟他说,说萧鱼跟他四哥不是那种关系。

既然不是那种关系,那做什么还要骗他们前去,还要让鸟儿带路带他们前去?

他猜会不会只是奉命?

两头一凑,他就更加觉得那只鸟儿是萧震的。

怕鸟儿死了,她没法跟萧震交差,他才跟萧震说了那样一句话的。

也不知道后来怎样了?

这厢,见郁墨夜过来,顾词初起身:“王爷。”

郁墨夜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

自从上次那事之后,她们两人之间的相处就变得有些不冷不热。

说不出来的感觉。

反正也没有刻意去回避或者抵触,只是她不再去说稍微深入一点的话题。

其实想想,自己跟那个男人之间的问题,何止他隐瞒他们不是亲兄妹这一件事?

他跟顾词初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至今也没有弄清楚。

还有池轻。

那个一直没出现,却一直住在他心里,也一直被她记心里的女人,她的问题也没有搞明白。

撩了衣摆,她坐了下去,顾词初坐在她的边上。

因为座位是按照辈分份位来排的,在她的另一边便坐着郁临旋。

虽然没有朝那边看,但是,她依旧能感觉到郁临旋不时朝

她看过来的目光。

因为时辰差不多了,所以在太后和皇后,以及池轻几人到了之后,没多久,帝王跟今夜的主角东北总督一起,也随后而到。

众人起身,跪地跟帝王行礼。

东北总督跪地朝太后和皇后施礼。

皇后起身,朝帝王福了福身子。

帝王朝太后躬身。

礼毕,众人落座。

主座上三席位,帝王居中,右边是太后,左边是秦碧。

主座下方的右手边,坐着东北总督。

场下左右两排,一排是后宫妃嫔,一排是王爷女眷,面对而坐。

中间的空场地供歌舞之用。

郁墨夜记得上一次在这里举行宫宴,是他们从天明寨回来那日。

那日池轻一舞倾城。

那日顾词初掉了木雕。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似是过了好久。

帝王先说了一些给东北总督接风洗尘、对方辛苦了之类的场面上的话。

也就是这时,众人才知道,东北总督此次回朝是来跟帝王汇报东北几州郡禁毒的情况的。

所谓“禁毒”,就是禁食五石散。

五石散有麻痹人神经的作用,食用者会萎靡不振,严重者还会出现癫狂,对身体的危害性极大。

所以,帝王下令,全面禁止。

禁止制作、禁止买卖、禁止食用。

这是大齐所有人,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知道的事情。

一番场面之话结束,夜宴正式开始。

宫人们开始上菜。

“杨总督,有没有发现香炉里熏的是什么香?”帝王浅笑寒暄。

东北总督起身颔首抱拳:“回皇上,一进门,微臣就已闻出来了,是甘苏罗,微臣最爱此香。”

“嗯,”帝王扬袖,示意他坐下,笑道:“朕就是听闻你喜欢此香都出了名,才命人特意准备的。”

“多谢皇上厚爱。”

话语间,菜肴、糕点皆上了桌。

帝王端杯,众人同举。

气氛热闹和谐。

当然,喝的不是酒,而是果茶。

自从郁墨夜生辰寿宴之后,帝王就让人建了一个果茶坊,让梁子认识的那个妇人,专门做果茶,以供宫里之用。

毕竟酒不是好东西,此举太后也颇为支持。

郁墨夜坐在席间静静饮茶。

这次的果茶里面应该是放了腌制的葡萄和梅子,酸溜溜的,很对她的胃口。

她喝了一杯又一杯,自斟自饮。

顾词初坐在边上,自是感觉到了她的反常。

不过,见喝的反正是果茶,也不是酒,便也没有劝阻。

可是郁临旋却是看不过去。

在郁墨夜自己面前的一壶喝完了,吩咐宫女又取了一壶来的时候,他直接伸手将那一壶夺了过去。

“虽不是酒,可也不能像你这样喝啊,就不怕胃受不了或者夜里睡不着?”

“没事。”

郁墨夜想要。

郁临旋不给。

两人拉拉扯扯。

帝王坐在高座之上,视野本就对整个长乐宫一览无余,何况,不动声色中,他的视线一直盘旋在某一处,所以,自是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面色不动,眸色却深了几许,微微抿了薄唇。

一番觥筹交错之后,太后度了一个眼色给池轻,示意她可以说了。

池轻会意,正欲起身,却有人动在了前面。

是东北总督。

只见他起身离席,来到高座的前面,对着帝王撩袍一跪。

“皇上,微臣突然有一个想法。”

帝王扬目,全场一扫,原本热闹的众人顿时噤声寂下。

帝王这才看向前方所跪之人,扬袖。

“什么想法?杨总督起来说话。”

“谢皇上!”总督颔首,起身站起。

“虽然禁毒令已下遍整个大齐,所有人也都知道有此一事,可禁毒成效一直甚微,微臣想,能不能请皇上委派一皇室中人随微臣一同前往东北主持此事?

总督话落,场下一片低低的议论。

皇室中人,除了帝王,便是王爷。

帝王自是不会前去,那便只是王爷。

让委派王爷随同前去目的是什么?

总督紧接着就回答了众人的疑惑:“微臣以为,只有这样,百姓们才能真正看到朝廷对此事的重视,不然,禁毒令就好似一纸空令一样贴在那里,百姓们的意识并不强。”

听完,不少人点头,表示赞同。

的确,这种就好比御驾亲征一样,不说别的,至少让士气大增、信心倍涨。

帝王还没有做声,身侧太后已先开了口。

“哀家觉得杨总督提的这个建议可以一试,皇上觉得呢?”

帝王此时目光不知落往何处,余光所及之处,看到郁墨夜倒了一杯果茶,正欲端起来喝,却被郁临旋一把抢了去,仰脖一口饮尽。

那可是郁墨夜的杯子。

帝王眸光微敛,眼梢徐徐一掠,转向身侧太后,唇角一勾道:“母后所言极是,朕也觉得,就目前禁毒停滞不前的现状来说,杨总督的建议的确不失为一个可行的方案。”

太后点头。

帝王转回目光,看向场下,朗声道:“老五。”

郁墨夜的杯子被郁临旋拿走,不给她,她只得伸手去拿他的杯盏,被郁临旋眼疾手快按住。

骤闻帝王一声老五,两人一怔,连忙同时松了手。

郁临旋起身,对着帝王微微一鞠:“臣弟在。”

帝王启唇,缓缓开口:“派你随同杨总督一同前往东北主持禁毒一事如何?”

众人一怔。

郁临旋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