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要我收拾干净?”郁临渊心情愉悦地挑挑眉尖,一副拽拽的模样,然后,跟着她并肩前行。

“不是,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官府一会儿应该会来人调查吧,你就这样走了?”

“樊篱会处理。”男人丝毫不以为然。

郁墨夜汗。

“你是当事人,樊篱又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处理?”

“他知道。”男人随声回道。

郁墨夜脚步一滞。

下一瞬,又继续前行。

“车夫呢?车夫幸存吗?”边走,她边问男人。

“嗯,”男人点头,“幸存得很,啥事没有。”

郁墨夜眸光微敛,“所以,车夫也是武功高强之人?”

“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那,那么多血是怎么回事?是谁的?”

“马的。”

一问一答,男人都答得爽快。

郁墨夜就停了下来。

然后就左右看,一双眼睛四处搜寻。

“怎么了?找什么?”

男人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她意欲何为。

郁墨夜也未理他,继续左顾右盼地找。

男人更加莫名。

直到看到她吧嗒吧嗒气冲冲走到边上的小店门口,拿起人家放在屋檐下的扫帚,他才蓦地明白过来。

想躲,却已然太迟。

某人的一扫帚已经挥舞了过来。

“打死你这个骗子!”

所幸他转身快,扫帚只拍到他的袍角。

郁墨夜心中气结难当,自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继续追打。

“你们合起伙来骗我!什么事情不好骗,用这种事情来骗?生死是好开玩笑的吗?”

她气喘吁吁,边骂边挥帚追打。

怕她用力过猛,又防止她追得吃力,男人并未逃,也未跑,只是笑着闪身避躲。

郁墨夜连续挥舞了几下,一下也没打到对方,自己倒是累得不轻。

她只得停了下来,心中气结更甚。

站在那里一副自己生自己气的样子。

见她如此,男人只得乖乖送到面前。

“好了,让你打,保证不躲,尽管打,只要莫打脸,我的鼻骨破了,眼角受伤也未好,也莫打腿,腿骨也受了伤,其余的地方随便打!”

男人站得笔直,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那个地方也千万不能打,伤了,日后你就要守活.寡。”

郁墨夜汗。

自是知道他说的是哪里。

无.耻!

而且,她还不知道他那点小九九,说了那么一大堆,这里伤那里痛的,无非就是博同情,以为她会舍不得打。

她舍得很!

咬牙,用尽力气,一扫帚扫向他的臀部。

“这里总能打!”

“啪”的一声,男人结结实实挨了重重一扫把。

扫把上的尘土被打落,飞扬,男人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那意思,你还真打。

她可不就真打!

真打她还不解气好吗?

用这种事情来骗她,她刚才差点没急疯。

气恼地将扫把扔在地上,她冷着脸,不理他,愤然朝前走。

男人大步跟上。

身后传来女人的叫唤:“喂,那是我家扫帚!”

两人回头,就看到凶神恶煞的女人从小店门口出来。

郁墨夜看向身侧男人:“身为君王,你要爱民如子,不能拿百姓一针一线,还不快去还给人家,跟人家道个歉!”

男人汗。

郁墨夜举步离开。

男人只得回去,将扫帚捡起来,送还给人家。

做完这一切,又再次跟了上来。

“现在打也打了,气总该消了吧?”

郁墨夜哼:“你跟我的账又何止这一笔?”

“嗯,”男人非常认可地点头,“对,几时是要好好清算清算。”

郁墨夜一怔,忽然想起樊篱的话来。

樊篱说,说她人不知心知,自始至终都心知肚明,他不会对她怎样,所以,她才如此骄纵。

她骄纵吗?

似乎有点。

方才,她是打了当今天子么。

见她低敛着眉眼,埋头走路,郁临渊以为她在生闷气,低低一叹:“好了,别生气了,我就是不想瞒你,想跟你道实情,才那样回答你的问题的。”

郁墨夜眼帘颤了颤。

这句话她信。

像他这样的男人,睿智高深,若是想骗她瞒她,除非她亲

耳听到或者亲眼看到,否则,他是不会留一丝蛛丝马迹让她知道。

她之所以知道这场事故是的骗局,的确皆因他的回答。

她说樊篱不是当事人,不知道事件的个中详细,处理不了,他说樊篱知道。

樊篱明明跟她在医馆里,如何知道?

除非事先就知道。

还有,他轻功好、脑子好、反应快,飞身逃脱她信,车夫也…..

用他的话说,幸存得很,啥事儿没有,她就不信。

马都被炸成了那样,车夫能什么事都没有?

而且,什么叫算是武功高强?

还血都是马血。

他都回答得爽快又蹊跷。

所以,她才肯定是他所为。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报仇吗?报设计你挑选商户的仇,还是报昨夜冤枉你下.药的仇?”

樊篱说过,这世上,只有他设计别人,没有别人设计他,就算有,他也一定会讨回来。

见男人没有做声,她又忿忿道:“现在是不是如愿了?看我上当受骗是不是很开心?”

男人摇头,轻笑,脚步顿住。

如此同时,也伸手握了她的腕,攥着她迫使她也停了下来。

“你为什么总是要口是心非呢?你明知道不是这样!”

男人深深看进她的眼,问道。

见她抿了唇没有做声,他又道:“实话跟你说,我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治你的口是心非,让你真正看清自己的心、明白自己的心,从而面对自己的心!”

郁墨夜一时心绪大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男人又似乎在等着她的回应。

攥住她的手臂不放,还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她略略垂了眉眼,嘟囔道:“那,那你就不怕我被你如此一吓,一时慌急,又动了胎气,孩子不保?”

大夫可是说她需要好好静养的。

“怕,所以,将樊篱留在你身边跟着你,他会医,会评估提防。”

算盘倒真是打得啪啪响。

难怪樊篱又是不让她跑,要挟着她用轻功,又是让她吸气吸气的。

郁墨夜撇嘴。

忽然又想起什么:“这件事梁子参与其中了吗?”

“没有,他是你的人,更忠于你,指不定一激动就告诉你了,所以,没跟他说,本也没打算让他报信,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总归会知道的。”

“所以,就你跟樊篱知道?”

男人“嗯”了一声,眸光微闪。

他没告诉她,还有一个人知道。

潇湘云。

******

客栈,厢房。

潇湘云坐于桌前,手执毛笔,低垂着眉眼,洋洋洒洒在白色宣纸上疾书。

不消片刻时间,一封书信已是写好。

最后一笔落下,收笔,置于砚台上,提起信纸略扫了一眼,又放下。

身子轻轻靠于椅背,他静候墨干。

眼前又不禁浮现出昨夜跟那个男人约谈的情景。

是他提出来的。

他知道,就算他不提,那个男人也一定会找他谈的,只是迟早。

大概是不想惊动那个女人睡觉,男人提出走后门。

两人都会武功,自是毫不费事。

他们出了后门,上了屋顶。

就在医馆的屋顶上,进行了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

男人首先就跟他坦白了自己帝王的身份。

这一点他很意外。

并不是意外他的身份。

男人的身份他早就知道,毕竟没有易容

,虽然他没见过他的人,但是,他曾见过他的画像。

所以,男人一到兰鹜他就知道了。

这也是他一直在暗处,没有现身的原因。

堂堂一帝王,乔装成钦差来潇湘阁参加选丝会,是何目的?

他秘密关注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直到昨日早上,为了救那个女人,他才不得不现身。

他意外的是,男人的坦白。

他没想到,他会主动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他约男人谈,其实并不是为了谈这个。

他是想问男人两个问题,确切地说,是想确认两个问题。

第一个,那个女人腹中的孩子,是不是男人的?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就是。

但是,他需要确认。

第二个,女人爱的人是不是这个男人?

他也需要确认。

这两个问题,男人都给了肯定回答。

说,是。

第一个他信。

第二个他表示怀疑。

因为这两天看下来,女人似乎非常抵触这个男人,甚至还以为男人会对她腹中的孩子不利。

男人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她都能怀疑一个亲生父亲会对孩子不利,可见她对男人的成见有多深。

所以,他问男人,如何证明她爱的人是他?

男人笑,说好办,明日一早就证明给你看。

所以,这起爆炸是男人自演的一出戏,对吧?

逼女人承认自己的心,也演给他看、证明给他看。

嗯,他看到了。

看到了女人的种种反应,种种只有爱入骨髓才会有的反应。

所以…

他低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