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仅仅是不将他放在眼里了,而是羞辱。

分明羞辱了他和他的女儿。

不问青红皂白已经罢了,竟然让他的女儿堂堂一皇妃,跟一个王妃下跪道歉。

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就算是他女儿撞到顾词初,差点给那个眉目分明似他的孩子带来了危险,可最终不是有惊无险吗?

既然没什么事,又何必如此对他母女二人?

这口气让他如何能咽得下?

昨日他安排在宫里的人跟他说,皇上又派人去调查当日王德被人调换的那件事了。

不仅派人去了当初真王德被困的那个地方,还派人在查假王德六福的亲人朋友。

那人还说,皇上似乎在怀疑是他所为。

看来,先是太后,现在轮到他了。

要对他下手了是吗?

要说这么个黄口小儿,他其实还是有些惧怕的。

的确有他的手段,心机也深沉。

而且,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晚膳也没用,庄文默就睡了。

一直没有睡着,等到下半夜的时候,刚要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忽然管家过来敲门。

说有人要见他。

他不禁心中疑惑,这深更半夜的,谁要见他?

******

因为耗症已全部痊愈,郁墨夜又开始上朝了。

众人发现,郁墨夜明显变得沉默了许多。

在朝堂之上,几乎一声不吭,也不跟大家寒暄聊天,变得很孤僻。

下朝之后,也是一个人走,就算郁临旋跟郁临归主动搭讪,也只是敷衍几句了事。

这一日,下朝后,她又一人边想着心事,边走在宫道的花径中准备出宫回府。

忽然不知从哪里走出一个宫女。

跟她行了个礼:“四王爷。”

她“嗯”了一声,也未在意,继续朝前走。

经过宫女身边的时候,宫女突然塞了一个字条在她手中,“有人让奴婢给王爷的。”

然后,也不等她反应,就转身跑开了。

郁墨夜站在那里怔了一会儿。

环顾一圈,发现四下无人,她才缓缓展开那张字条。

白纸黑字。

纸很薄。

字大大小小,字体也各不一样。

很显然,写字条的人非常谨慎。

不想让人识出字迹,所以,上面的每一个字应该都是从书上临摹下来的,因为是从不同的书,所以才会字大大小小、字体不一。

是一句话。

若想知道四王妃和皇上的秘密,午时来城东蹴鞠场。

郁墨夜眸光敛了敛,将纸条攥进掌心。

用过午膳,趁青莲将六六抱去午睡了

tang,郁墨夜就一人出了门。

也未用王府的马车,而是出门就近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城东蹴鞠场而去。

她到的时候,蹴鞠场里似乎一场比赛刚刚结束。

蹴鞠人员跟围观群众正从蹴鞠场里出来。

她以为找她的人就在这些人当中,便站在门口。

可等所有人都散去,都没人找她。

看来不是这些人。

也是,午时还没到呢。

蹴鞠场是朝廷建的,供百姓们平时娱乐,是开放式的。

她干脆进去坐在看台上等。

一直等到午时,却并未见有人前来。

心想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她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继续等了好久。

直到又一个时辰过去了,依旧不见人影。

敢情逗她玩的?

起身悻悻地下了看台,打道回府。

马车行至繁华街市的时候,因为车多人多,非常拥堵,马车走得极其缓慢,不少小商小贩就拦车兜售各种东西。

基本上都被车夫回绝了。

可是有个卖字画的,车夫回绝都没用,死缠着不放,还不停地透过门帘跟坐在车厢里面的郁墨夜介绍着自己的画。

“小人的字画虽不是什么大家之作,却也绝对能上得了台面,无论是家中装裱,还是赠送他人,都是极好的,且价格还公道,仅此一家,也仅此一日。”

小贩自信满满、口若悬河。

车夫驱赶。

郁墨夜忽然想起什么,眼波一动,让车夫停了车。

她撩了车幔,看向小贩。

小贩满脸堆笑,立即就探进头来推销。

边推销,边将手中一副字画快速塞给她。

然后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一切秘密都在这幅画中,只要王爷将此画呈给当今皇帝,他看后一定会做出反应,届时,王爷就知皇帝跟四王妃到底什么关系,又为何是这种关系?”

说完,也不等郁墨夜反应,便转身离开,又朝别人兜售去了。

郁墨夜怔了怔,不是让她在蹴鞠场等的吗?

为何那里不见人,反而半路拦截?

想了想,不得不再次感叹此人的谨慎。

约她去蹴鞠场是为了先试探她吧?

试探她会不会来,对郁临渊跟顾词初的秘密感不感兴趣。

虽然她没有看到对方,可她肯定在对方的视线里。

知道她来了,且还等了那么久,所以才现身的。

让车夫马车行起,郁墨夜解了字画上的系绳,缓缓展开字画。

是一副山水图。

郁墨夜细细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就非常普通的一副山水画啊。

好吧,既然说让给某人,某人就会做出反应,那便给吧。

******

翌日的早朝,上了很久。

因为关于秋收赋税的征集和减免问题,众臣们意见不统一,讨论了许久都没能确定下来。

最后帝王只得散了朝,仅留了几个跟这方面有关的大臣去上书房再议。

在上书房里,几人还是各抒己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正争执不休之际,帝王突然吐血。

几个大臣吓住。

而且,还不是一口,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直往外漫。

“皇上!”

“皇上!”

帝王蹙眉,张嘴想说话,却已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反而让更大口的血涌出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

还是右相庄文默最先反应过来,大喊:“快,快宣太医!”

早已吓得脸白如纸的王德这才慌乱往外跑。

******

四王府

郁墨夜正抱着六六在厢房里,偷偷喂奶。

外面传来敲门声,和青莲的声音,说是宫里来人了,让她速速进宫一趟。

来传话的不是王德,是个不认识的小太监。

她问何事召见得如此急,小太监说不知。

郁墨夜知道,这些下人通常说不知,其实是不能说,或者不敢说。

也不想为难人家小太监,郁墨夜当即就跟他一起出了门,直奔宫里而去。

当她来到龙吟宫的时候,龙吟宫里早已聚集了很多人。

除了那几个早朝后被留下来商议赋税改革的大臣,太后也来了,后宫的各个妃嫔也来了。

还有很多太医。

每个人脸色都很凝重。

瞧见她进来,太后当即喊人将她拿下。

几个宫人上前,七手八脚就将她按在地上。

郁墨夜挣扎,质问怎么回事?

太后吩咐庄文默:“右相,既然这件事都是你在调查,你就告诉他怎么回事?”

“是!”

庄文默颔首领命,然后转身,甩手将一张字画丢到郁墨夜的面前。

郁墨夜垂目一看。

是昨日的那张山水画。

“听龙吟宫的宫人说,这幅山水画是王爷送给皇上的?”庄文默问。

“是啊,怎么了?”

这是事实,郁墨夜也不否认。

昨日小贩说,呈给帝王,帝王会有所反应,所以,她下午就进宫以自己画的为名,送给帝王了。

“还怎么了?”庄文默冷嗤,“王爷应该很清楚怎么了。”

见郁墨夜一怔,没有做声,他又继续道:“画上有毒,皇上中毒了,现在昏迷不醒,太医说过不了今夜!”

“啊!”郁墨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可能!让我去看看皇上!我要见皇上!”

说完,挣扎着就要起来,想要进去内殿。

却奈何自己一人,又怎能敌几双宫人的手?

徒劳无功,反而换来几人更紧的钳制。

郁墨夜还在叫:“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毒?有毒我自己还摸呢,有毒右相方才不是也碰过,为何我没有中毒,右相没有中毒?”

庄文默冷笑:“这就是王爷高明的地方。”

“什么意思?”

“王爷先给皇上下了一种洛条夏的毒,然后将另一种叫坏亚的毒荼在山水画上,这两种毒,单独并不为毒,对身体也无任何危害,只有两毒碰在一起,才是剧毒!这也就是为何,王爷自己碰字画无事,微臣碰也无碍,而皇上却中毒吐血昏迷的缘故。”

“胡说八道!”郁墨夜自是不承认,“右相说的那两个什么奇怪的毒,我听都没听说过,如何下?”

“虽然,皇上原本身上的洛条夏的毒不知王爷几时下的,如何下的,可是方才太医已检查过了,这山水画上荼有坏亚是事实,这也足以证明,前面的,也是王爷所为,若不是居心不良,好好的一副字画,怎么会有坏亚?”

庄文默口气灼灼,掷地有声。

“我没有!”

没做便是没做,郁墨夜也态度坚决。

“我那字画也是昨日别人给我的。”

然后,郁墨夜便将昨日之事,讲了一遍。

从昨日下朝的时候,那个宫女塞给她字条,到后来约到蹴鞠场见面,再到拦车兜售字画,送她这张山水图,让她给皇上等等等等,她都讲了一遍。

在场的,却无一人信。

郁墨夜又道:“如果你们不信,那个宫女给我的字条我还在的,我可以给字

条给你们看。”

庄文默却并不想看。

“那张字条能证明什么呢?能证明这张画不是王爷给皇上的吗?能证明这画上没有坏亚的毒吗?什么都不能证明!”

郁墨夜摇头,无言以对。

“王爷是不是无话可说了?”庄文默举步行至跟前。

“不!”郁墨夜依旧否认,笃定坚决,“杀人犯罪都讲动机,我为何要谋害皇兄?曾经在天明寨,他还救过我的命,我怎会恩将仇报?”

“动机?”庄文默鼻子里发生了一声轻哼,“动机方才王爷自己不是交代得很清楚吗?”

“什么?”郁墨夜疑惑。

交代得很清楚?

她说过什么吗?

“王爷说,宫女给字条给你,字条上的内容,是说皇上跟王妃的关系,然后说,小贩给字画给你的时候,也是说的皇上跟王妃的关系,就连杜撰个故事,王爷都不忘拿皇上跟王妃的关系说事,足以证明,王爷有多在意皇上跟王妃的关系,这便是王爷谋害皇上的动机!”

说完,也不知道是担心她没听懂,还是怕众人没听明白,庄文默又补了一句。

“当然,王爷是王妃的丈夫,妻子做出这种事,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受不了。但是,王爷也不能因此就起了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