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点不理他了。

见六六对她手里的面团似乎没看懂,又伸到姐姐面前,重复了一遍:“姐姐,哭楼。”

姐姐看了一眼,又蹙着小眉头捏自己手里的去了。

见没人表扬,妹妹又将小手伸到池轻面前,稚声道:“娘亲,哭楼。”

池轻抿着唇,点点头,笑道:“嗯,妹妹真能干。”

与此同时,朝小不点竖了竖大拇指,小不点这才罢休,一脸得意看向六六和姐姐两人。

六六不屑地嗤道:“一个小洞都没有还窟窿?”

郁墨夜见池轻低了头,似乎眼睛红了不想让他看到,郁墨夜怔了怔,“怎么了?妹妹捏的是…”

“骷髅。”池轻抬起头,实话实说道。

郁墨夜一震,愕然看向两个小不点,却在同时,又当即明白了过来。

在密室里,什么都没有,密室里的一切,便是这两个孩子所有的认知世界。

别说池轻捏的那些小动物她们没有见过,一些常见的东西她们都没有见过,她们见过的东西就那么几样。

灯盏、破瓷碗、席子、骷髅、白骨、青砖…

十个指头都数不完。

郁墨夜心中大痛。

“明日我将六六以前学的图册带来,教姐妹二人多认识认识一些东西。”

“嗯。”

池轻沉默地捏了一会儿手里的面粉,想起男人说的毒发,以前可都是说的隐疾发作。

“你现在每月十五还会…”

“嗯,”郁墨夜点点头,勾起唇角,“还会发,没有你的三年,我可是没少吃苦头。”

池轻眼帘颤了颤,眸色一痛。

男人是笑着的,声音淡然,看似一句玩笑话,但她心知肚明,那是实情。

她见过他发作时的痛苦。

“方才你说毒发,是几时中的毒?没有解药吗?”

男人笑着摇摇头

,然后,便将他母妃怀他跟郁临渊之时,被人下毒,先帝让太医驱毒于一人身上的事粗略说了下。

他说得轻描淡写,池轻却是听得心魂俱震。

她真的很震惊,她其实知道他是中毒之症,却没想到…

太后寿辰那日,岳七王爷讲的他在岳国为质时的种种,她就心疼不已,却原来他的苦难,早就在娘胎之时已经开始。

好在她还活着。

虽然不能解掉他的毒,至少,至少能在每个十五之夜,让他再免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好心疼好心疼,说点别的吧。

“郁墨夜,除了第一次见面是你,后面有没有哪次也是你?”

见男人抬眸朝自己看过来,池轻又问:“我的并蒂莲木雕是送给你的吗?”

她记得刚回朝那会儿,他一直随身携带着,而且,刚刚他还用面团捏出了一朵莲花。

所以…

“不是,”男人摇头,“你是送给郁临渊的。”

不是送给他的。

“哦。”池轻有些失望。

“那你为何一直带着?我记得那次陈落儿不小心将木雕摔了,你为了木雕,推开我,我撞到了石桌上,差点撞出问题来。”

还有后来,她跟郁临旋在跑马场的时候,木雕摔成了两半,他当时生气盛怒的样子,她到现在还记得。

反正,他非常非常珍视那个木雕。

不然,在她没有记忆的日子里,她也不会那么耿耿于怀木雕上那个叫池轻的女人。

男人略略垂了长睫,静默,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好一会儿,才抬眼开口。

“我是故意带在身上的。”

“故意?”池轻不解。

“嗯,故意。我曾经问过郁临渊,木雕是何人送给他的,他说,是一个爱他的女人。我将木雕带在身上,就是时刻提醒自己,你爱的是郁临渊,不是我,时刻让自己保持清醒,让自己跟你保持距离。”

池轻怔住。

男人笑:“虽然最终还是失败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一直觉得自己是自制力很强的人,却终是败在她的手上。

在她的面前,他二十年修为等同虚设。

这世上最让人无力的便是感情吧?

付出之时,完全情不自禁、身不由己,想收回之时,却又无能为力、覆水难收。

他也不例外。

想起池轻的问题还没回答完,他又继续道:“我之所以那般在意那个木雕,除了木雕是你亲手所刻之外,更重要的,毕竟不是我的东西,是郁临渊的东西。”

“我想,他肯定也是很珍视的,未经他同意,将他的东西带在身上,本就不妥,若再弄坏了他的心爱之物,更是不对,他会难过,你也会难过吧。”

“至于为何推开你?其实也没推开,只是松开而已,那时我心里头绞着气,我也说不清楚,你没有记忆,本不该怪你,你爱上郁临渊,更不应该怪你,毕竟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见过一面,但是,我当时就是心里有气,所以….”

男人看着她,没有将话说完,“对不起。”

池轻很意外。

没想到他当时竟有那么多的情绪。

想想,她倏地就笑了。

男人莫名,“笑什么?”

“如此想来,其实也算公平。”

“什么?”男人依旧没懂。

“你可知道那时我有多纠结、多挣扎?我以为我们是兄妹,我也时刻提醒着自己,绝对不能对你动心,绝对不能跟你继续。但是,没用,我根本管不了自己的心。可越是这样,我就越痛苦,越矛盾,心里压力也越大,我一边挣扎,一边沉沦,我完全......”

池轻摇头,想起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依旧难掩激动,不过,旋即,又笑了。

“今日看来,彼时彼刻,原来承受巨大煎

熬的,不是我一人,你也如此,虽然我们煎熬的东西不同,但是,反正你也煎熬了,这样,我就心里平衡了。”

郁墨夜汗。---题外话---更新毕,孩纸们周末愉快~~孩纸们放心哈,前面的伏笔都会解开,素子努力争取不漏掉哈,10号之前大结局,么么哒~~

谢谢【晓风追月2015】、【18699731891】、【年年有余yu】、【雨墨茵菲沫】、【LJKAC40】、【meaganhu】、【h-25f5gdt】、【lemonices】、【13539181897】、【114237802】、【juliachang】、【inniegu730】、【tutu871206】、【h-5cuhvy2z4】、【流风若回雪】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第三百三十四章 我一向定力不好

花式馒头都做好,天色已黄昏,池轻起身去厨房烧水,准备蒸馒头。

郁墨夜也尾随了过去。

池轻在灶前忙碌,他伸出双臂自身后抱住了她岑。

腰身真的好瘦,不堪一握。

池轻原本要回身去灶膛添柴,被他这样抱住,没法动弹,她笑了笑:“你不是还有事?先去忙吧。欢”

“没事,天黑才能去。”

郁墨夜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自己,并自袖中掏出一瓶药,“这是去疤灵,每日沐浴后涂抹于伤痕上,可消伤退痕。”

池轻一怔,果然是看到她身上的鞭伤了。

有些慌乱,伸手将瓷瓶接过,拢于袖中,“嗯”了一声就连忙转身佯装去忙。

手臂却是被男人握住。

“夜里我也不知几时能回来,可能会很晚,要不,现在我就帮你擦药吧。”

池轻呼吸一滞。

帮她擦药?别吓她,她身上丑陋不堪的伤痕,她自己看到都想吐。

“不用,夜里我自己擦。”

“身后的你怎么擦?”

身后?的确是个问题,池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回道:“没事,我让两个小东西帮我擦。”

郁墨夜无奈低叹:“还是别再让她们的幼小记忆中,只有骷髅、伤痕这些东西了。”

池轻一震,再度不知如何接。

“池轻,我知道你在意什么,”郁墨夜走到她的面前,定定看着她,笃声道:“我没有嫌弃,只有心疼。”

池轻一怔,抬眸看向他,心绪一时大动。

“可是…我…”原本想说,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出口终是变成了,“我还没沐浴。”

“没事,不是有热水,我帮你擦擦。”

郁墨夜说完,径直走到架子旁取了铜盆,回来灶前揭开锅盖。

锅里的水已经嗞边,他拿水瓢舀起于铜盆中,试了试水温,又兑了些冷水。

自袖袋里取了干净的帕子,便拿着帕子、端着铜盆朝她走过来。

池轻真的有些紧张,“就…就在这里?”

“嗯,内殿孩子们都在,而且,厨房暖和,不会着凉。”

池轻微微咬了唇。

郁墨夜将铜盘放在边上的饭桌上,蓦地扬臂,用掌风关上了门,并同样用掌风带上门栓。

“过来。”

池轻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低头站在他的面前。

忽然想起什么,又蓦地背转身去,瓮声道:“你就帮我擦背上的,前面的,等会儿我自己擦。”

郁墨夜没有做声。

池轻心跳踉跄地解了腰间的罗带,衣袍滑落于地。

树根一般的伤痕盘踞在骨瘦如柴的身子上,密密麻麻,郁墨夜再次痛了眸眼,他将帕子在铜盆里浸湿,拧干,轻轻擦在那些狰狞凸起的伤痕上。

“还好没有烧伤。”郁墨夜哑声轻喃。

烧伤?

池轻怔了怔,为何会有烧伤?

想起三年前刚刚在密室醒来的那一刻,手背上的确有些烫伤的水泡,她当时还疑惑。

“怎么回事?”她问。

“当日行刑之时,你可有上刑场?”郁墨夜不答反问。

池轻点头,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大雪纷飞的清晨,就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一样。

“我不仅上了刑场,我甚至看到刽子手压下铡刀,然后,我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就在密室里了。”

“郁临渊在腰斩的砧板上做的手脚。”

“砧板?”

砧板有什么问题,她当时并未发现,当然,那时她只希望快点行刑,已没了任何心思。

“嗯,因为砧板的本身很厚,若做成中空,里面躺一两个人根本没有问题,就是在铡刀落

tang下的那一刻,将里面的人与上面的你瞬间交换,而腰斩之时,防止血液四溅,会将砧板四周的挡板围起来,这样正好挡住众人的视线,不被人发现。腰斩结束,挡板放下,再让人看。”

原来如此。

池轻微微抿了唇。

郁墨夜的声音继续。

“当时,我跟樊篱追到刑场,那时,腰斩已经行刑,我想要冲上刑台,郁临渊应该是看到了我,知道我若一上去,定然就会发现被斩之人不是你,所以,当即又让人当场焚尸,而我,也被樊篱击晕。”

当场焚尸?

池轻眼帘颤了颤,难怪会说还好没有烧伤,原来同时行了两个刑,还是极刑。

郁临渊竟然如此之狠,虽然不是真的。

不对,是真的。

“是谁?是谁换下了我?”池轻胸口微微起伏,声线难掩颤抖。

郁墨夜眸光微闪。

是那个跟你同名同姓的女人。

“是一个死囚。”

他不能跟她实讲,她显然已经有些激动,若知道是池轻换下了她,一定会有心里负担。

“死囚?”池轻有些意外,也有些怀疑。

“当然,不然能是谁?”郁墨夜声音笃定。

池轻这才相信,没再做声。

一时间厨房里静谧非常。

静下来之后,背上的触感就变得特别明显,温热柔软的帕子轻触在伤痕上,缓缓移动,就像是移动在她的心弦之上。

池轻缓缓攥紧手心,闭眼调息,才控制住身子的薄颤。

擦拭干净以后,郁墨夜朝她伸出手:“药给我。”

池轻睁开眼睛,从袖中拿出方才他给她的那个瓷瓶,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瓷瓶上的“天明寨”三个字,眸光微微一顿。

将瓷瓶递给身后,她并未多问。

接过瓷瓶的男人却开了口:“这药是老五的,我用六六百日那天他掉在四王府的那枚铜钱跟他换的。”

池轻眼帘再次一颤。

看来,郁临旋是萧震,是天明寨大当家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那,郁临旋他…

男人略带薄茧的指腹将药膏轻抹在她的伤痕上,一股清凉弥漫开来,池轻微微紧了呼吸。

“说说你以前吧,”男人再度开口,“你怎么会成了郁临旋的杀手?杀手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也吃过不少苦吧?”

池轻怔了怔。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直白地说她曾经的身份。

不过,这样也好,什么事情都说开,不要再重蹈以前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