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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好好的,直至夜里他才来看我。

为什么小舟翻了,他没有多问,嘱咐我好好歇着,就回去了。

过了一个夜晚和一个白日,入夜,睿儿就寝的时辰到了,我不让他睡,为他穿好衣袍。

“娘亲,睿儿好困,睿儿要睡觉。”他眯着眼,含混不清地说。

“睿儿乖,你父皇在江南等我们,我们去找父皇,好不好?”

“好啊好啊!”睿儿兴奋道,睡意一扫而空,眼眸清亮。

然后,我带着儿子蹑手蹑脚地走出寝殿,从偏僻的角落离开福安殿。

墨黑的夜幕绣着一枚乳白的上弦月,借着清冷的月辉和昏黄的灯影,我正要打开殿门,听见身后似乎有脚步声。睿儿转过身,愕然道:“娘亲,是父皇。”

完颜雍站在前方,仅着中单,衣袂随风轻拂;他的脸孔冷峻如石,剑眉飞拔入鬓,仿若一柄尖刀,眉宇间似有寒色。

乳娘匆匆走过来,抱起睿儿,径直回寝殿。

他走过来,牵我的手,直入天子寝殿。

宫灯低垂,昏光暗迷。他坐在床沿,好似极力克制着什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站在一侧,明知故问。

“我问你,为什么要走?”他骤然提高嗓音。

“陛下不会不知。”

“我说过,不要胡思乱想,待我与令福的事处理好了,我和你好好说。”完颜雍气急败坏,“不要再叫我‘陛下’!”

他凭什么生气?凭什么?

我克制着心中隐隐的痛,“你已做出选择,我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他站起身,“你是指昨日你和令福落水一事?”他眼眸一亮,忽然间明白了,“你们落水,不是意外,是你故意安排的,是不是?”

我承认:“是!我故意约令福泛舟鸾湖,故意约你前来,故意让船夫翻船,故意试探你。”

他注目于我,眼中浮现一缕伤色,“我先救令福,你很伤心,因此决定离开?”

我颔首,眉骨渐渐酸涩,“令福是你最看重的人,也是你最爱的女子,上苍让你们白白浪费了二十三年光阴,余生你们应该相守相爱。”

“那你呢?”

“我有睿儿,还有爹爹和哥哥,而令福,除了你就一无所有了。”

“饶是如此,我也不让你走!”完颜雍箭步上前,狠狠搂过我,“我说过,我不会放你走!”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结局【四】

“你还要我怎么样?”泪水不争气地滑落,我用力地推他,却推不开,“你爱的不是我,是令福,为什么不让我走?”

“我先救令福,是因为令福不识水性,而你在江南长大,也许熟悉水性,我就先救令福。”他收紧双臂,“在我心中,你和令福一样重要,没有孰轻孰重之分。我不能没有令福,也不能没有你;我爱她,也爱你,一样的爱,不多不少。”

“一颗心,可以准确地分成两半吗?一份情,可以不偏不倚地分成两份吗?”我哑声问,心痛难忍,“假若我真的不识水性,你先救她,还是先救我?”

“要么一起救,要么谁也不救,我和你们一起死!”他重声道,剑眉微结,俊眸潮湿。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他。

完颜雍拥着我坐下来,拭去我脸上的泪,“我知道这些日子伤了你的心,我紧张、在乎令福,让你觉得我爱她、不爱你。你错了,我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她毁了容,无法接受她就在宫中、而我却一无所知、白白蹉跎了二十年,我悔恨、愧疚,才会失控,才会做出一些让你误解的事。”

我不敢相信,心中矛盾,“真的吗?”

他的掌心贴着我的脸,“很早之前,我就对你说过,我对令福是因怜生爱,对你则是刻骨铭心的爱。而今,你们二人,都是我最看重的人,是我深爱的女子。”

一个男子,真的可以同时爱着两个女子吗?真的可以将一颗心分成两半吗?真的可以将爱不偏不倚地给予两个女子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信誓旦旦:“三妹,相信我,我保证,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

我终究被大哥说服,留下来。

他说,眼下令福态度坚决,他只能慢慢来,以温柔的攻势让她改变心意。

的确,令福有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他,他不能操之过急。

那晚带睿儿离开,无法成事,却惹出一个麻烦:睿儿总问我,为什么不去找父皇了?为什么父皇不让我们去了?那父皇什么时候让我们去?或者父皇什么时候回来?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我只能以各种借口搪塞,暂时糊弄过去。

四月,完颜雍下诏,降封完颜亮为海陵郡王,谥号“炀”。

他不再提起册后一事,想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册谁为后了吧。

一日,他告诉我,徒单皇后回到中都,暂住在完颜亮生母大氏的故居。

沉吟片刻,我道:“如今她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想想也觉可怜。那几年,她待我很好,暗中帮我不少,我想去看看她,可好?”

完颜雍应允,说她对我有恩,去看看她是应该的。

两日后,我去看她,看见了一个苍老了十岁的女子,一个从云端落入尘泥的憔悴女子。

完颜亮降封为郡王,她自然也不再是皇后,只称“夫人”。她只着朴实的衣袍,形销骨立,憔悴苍白,脸颊和眼窝皆凹陷,以往的丰润无影无踪。看得出来,夫君被害、儿子被杀,对她是多么沉重的打击,沉重得令人无法承受。

她的身边,只有九娘跟随。

九娘倒是忠心耿耿,主子落魄,她依然伴在左右,不离不弃。她说,从南京到中都,她们走了半年,因为,徒单太后被夫君杀害,夫君被部将杀害,儿子也被害死,她遭受连番打击,身心被掏空了,就病倒了。

由于病势沉重,她们只能在路上找大夫治病,身子好些了就上路,过几日又病了,只好又停下来治病。如此反复,终于回到中都。

“九娘,你先下去吧。”徒单夫人的嗓音轻轻的,是病患的那种衰弱。

“奴婢去冲一壶茶来。”九娘躬身退下。

“你不是离开中都了吗?为何又回来…”徒单夫人眼眸微亮,“哦,想必是为了睿儿。”

“夫人身子大好了吗?”我不想对她说自己和大哥之间的事,“不如我给你把把脉。”

“好得差不多了。”她微弱地笑,“回到中都,那种漂泊无依的感觉也就没了,身心放松,好好歇几日就能痊愈。”

瞧得出来,丧夫、丧子对她的打击是摧毁性的,摧毁了她的身心,摧毁了她的一生。夫君和孩子都不在了,剩下她一人,孑然一身,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虽然她还活着,但她的心已经随着夫君和儿子去了吧,只剩一具躯壳。

徒单夫人说起当时的心情,脸庞浮现病患的苍白,满目悲痛,感人至深,“陛下被杀的噩耗传到南京,我心慌意乱、六神无主,觉得整个天塌下来了,黑乎乎的,望不见前方。所幸九娘一直陪着我,开导我,我才从悲痛中熬过来…不幸的是,没过几日,阿鲁补也被杀害…”她捂着心口,泪流满面,悲伤欲绝,“阿鲁补是太子,活不了,我想保他一命,却保不了…”

她吸吸鼻子,大恸的模样令人动容,“若非九娘拦着,我早已随他们去了…我留在世上做什么?我应该去陪陛下、陪阿鲁补,去阴间和他们团聚…”

“就算夫人去陪他们,也于事无补。”见她如此伤悲,我也很难过,“陛下、太子被杀,非夫人所能阻止。死者已矣,生者还要活下去;夫人并非一个人,九娘会一直陪着夫人,与夫人相依为命。”

“九岁那年,九娘就服侍我左右,这么多年,她尽心尽力地服侍我,忠心耿耿,从无怨言。我视她为妹妹、亲人,如今,只有她能给我一点点安慰。”

“这世上还有九娘关心夫人,夫人就勉为其难地活下去,不要让她失望。我想,假若失去了夫人,九娘会痛不欲生。”

徒单皇后点点头,听进了我的劝。

我问:“夫人今后有什么打算?”

她拭去泪水,忧伤素白的脸给人一种凄凉、可怜之感,“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打算?天朝易主,陛下让我住哪里,我就住哪里,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完颜亮,人人憎恨,作为完颜亮的妻,她变成了孤家寡人,只怕没人愿意帮她了。

我一笑,“陛下仁厚,让夫人住在这里,便是善意。倘若夫人想回娘家,或者夫人有什么想法,我可以为夫人解忧。”

她致谢,说往后有什么想法,会跟我说。

完颜亮在位,她是皇后;今时不同往日,这座熟悉的宫殿,不再属于她,她只是暂住在这里。也许,在她心中,不愿住在这里的吧,不愿触景伤情的吧。

徒单皇后忽然问:“如今,你已是…陛下的妃嫔?”

我摇头。

“陛下仁厚贤明,与郡王相较,是截然不同的君主。”她改了对夫君的称呼,“我知道,你和陛下相识在先,是郡王横刀夺爱…陛下的确是一个懂得如何疼惜女子、呵护妻妾的伟丈夫,倘若你与他真心相爱,便嫁给他,不必理会什么‘一女不侍二夫’的说法。”

“一女不侍二夫,我的确这样想过。”我莞尔道。

“在我们大金国,倘若夫君早逝,应当再嫁同宗男子,以繁衍后嗣。因此,你再嫁陛下,是我们大金国的习俗,无可厚非。”

“我会想清楚的。”

九娘拎一壶茶进来,斟了两杯之后就退出去。

我慢慢饮茶,想着稍后就告辞。

静默片刻,徒单皇后道:“郡王…”见我没有不悦,她的神色颇为坚决,“郡王已不在人世,但有些话,我还是要告诉你。”

我静待下文,她的口气很是感慨,“也许你不知,你离开中都后,陛下伤心欲绝,寝食难安,日渐消瘦。也许你不知,郡王执意南伐,是为了你。那时,郡王与朝臣商议伐宋之事,不少臣僚反对南征,但郡王一意孤行。在南京,仍有不少臣僚反对伐宋,太后的反对最为强烈,郡王索性杀害太后,如此一来,就无人再敢反对。纵然再多的人反对伐宋,纵然不得人心,纵然军心动摇,郡王仍然执意伐宋。正因为他一意孤行,才会在瓜州渡发生兵变,他才会被完颜元宜杀害。”

完颜亮的一意孤行,害死了自己。

然而,他的一意孤行,是因为我。

她笑得悲凉,“郡王明明知道伐宋不得人心,明明知道这场战未必能赢,明明知道是孤注一掷,仍然执意伐宋,是因为,他一定要找到你!”

我能说什么?

感慨,感叹,感喟。

完颜亮,你这么做,是自寻死路。你为什么非要纠缠到底?

徒单皇后的清泪缓缓滑落,“在南京,我也劝过郡王。他跟我说过:就算血洗天下,就算失去江山,就算被世人、后世唾骂,他也要找到你;就算是绑着你、囚着你,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心魂一震。

想起最后一次见完颜亮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这一生,朕最看重的只有两样:江山和你。为了你,朕不惜血洗天下、毁了江山,也要找到你、得到你。阿眸,在这世上,还有谁比朕更爱你?

当时,我不信他这番话,以为他又在花言巧语。

如今,她说出类似的话,难道完颜亮果真是这么想的?

“郡王有多么爱你,你明白吗?”徒单皇后哑声问,染了岁月、世事的风霜的眼眸含着热泪。

“明白。”

虽然早就知道完颜亮对我的爱,但听到这番话,难免伤感。

她对夫君深爱的女子说出夫君的心声,她的心胸究竟有多宽广?

这样的女子,何其贤淑、美好?

——

不几日,完颜雍下诏,着海陵郡王原配夫人徒单氏回归上京的娘家。

这是我向完颜雍请求的结果。

自然,这是后话。

这日,从徒单夫人的住处回福安殿,途中遇到匆匆赶来的纤纤,才知道出了大事。

乳娘哄着睿儿,睿儿气呼呼地转来转去,腮帮子鼓鼓的,而完颜雍坐在另一边,面色沉沉。

见我回来,睿儿立即奔过向我,三分委屈,七分悲伤,“娘亲,父皇已经死了,是不是?娘亲快告诉睿儿,父皇是不是死了?”

心下大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我问:“是谁告诉你的?”

“娘亲先告诉睿儿,父皇是不是死了?”话音未落,他就“哇哇”大哭。

“不是,你父皇怎么会死呢。”我选择了说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亲骗人…方才父皇对睿儿说,在江南打仗的父皇死了…呜呜呜…”睿儿伤心地哭。

我看向完颜雍,他颔首,剑眉微蹙。

他为什么对睿儿说这件事?睿儿还这么小,他为什么伤害睿儿?

睿儿奔向他,抡起小拳头捶打他的腿,“坏人!坏人!是你害死父皇的…是你害死父皇的…我恨你!我要为父皇复仇…”

我惊骇地瞪大眼,睿儿为什么这么说?

完颜雍任由睿儿打,无可奈何地看我;迫不得已,他抓住睿儿的手,睿儿反应灵敏,挣扎,反抗,捶打,他只得使出一点力气,握住睿儿的双臂,不让他乱动,郑重道:“睿儿,父皇没有害过你的父皇。你父皇在江南被部将杀害,与我无关。若不信,你问问你娘。”

“你骗人!”睿儿尖声吼道,倔犟地扭着,“她们说是你害死父皇的,你骗人!”

“我再说一遍,我从未害过你父皇。”完颜雍又着急又无奈,“是谁告诉你的?睿儿,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你是坏人,我不说!”睿儿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涨得通红,晶亮漆黑的眼眸布满了仇恨。

“睿儿,跟娘说,是谁告诉你的?”我柔声问,使眼色让他放开睿儿。

睿儿看看我,又看看他,好似不再相信我,奔回寝殿。

心中忐忑,我问:“睿儿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你为何对他说完颜亮已经死了?”

完颜雍一脸凝重,道:“方才我特意来看看睿儿和你,没想到,刚刚进来,睿儿就奔出来问我他的父皇是不是已经死了。我犹豫了一下,他很聪明,不许我骗他,我唯有说出真相。然后,他就一口咬定是我害死了他父皇…”

是什么人告诉睿儿的?

这件事,必定不寻常。

我道:“小孩子容易受人挑唆,我好好跟睿儿说,你先回去吧。”

他唯有先回去,转身之际,他扫了一眼大殿上的三个宫人,明哥、羽哥和纤纤。

我注意到,他的眼风冷如冰雪,可是,我没有放在心上。

睿儿趴在锦衾上,满脸通红,双眸红红的,看来很伤心。

我轻拍他的肩头,“你父皇说过,睿儿是男子汉、伟丈夫,不能轻易掉泪。假若你掉泪,你父皇看见了,会责骂睿儿不是男子汉、伟丈夫。睿儿,你想让父皇失望吗?”

他翻过身,坐起来,低垂着头,想哭,却又担心被父皇看见,伤心道:“父皇死了…”

“父皇不是死了,父皇飞到了天上,每时每刻都看着睿儿呢。”我想出一个令他可以接受的说法,“无论睿儿在做什么,父皇都会看见,就像你每个夜里看星星、星星也在看你一样。你想着父皇,父皇也想着你,是不是?”

“真的吗?”睿儿将信将疑,“父皇在哪里看着睿儿?”

“在天上,在一个遥远、美丽的地方。”

“为什么她们说宫中这个父皇害死了父皇?”

“宫中的父皇一直在宫中,怎么会害死父皇呢?”

他撅着嘴,眨巴着双眼,好像在想这个复杂的问题。

我将他抱在怀中,“睿儿不信娘亲吗?”

睿儿斜着眼,嘟囔道:“是宫中的父皇把父皇赶到江南的,父皇才会死。”

我惊诧,追问道:“是谁告诉你的?睿儿,告诉娘亲,是谁说的?”

他坚定地摇头,“不能说。她们说,倘若我告诉娘亲和父皇,她们就会死。”

究竟是谁告诉他的?为什么告诉他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