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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重州官员在重州最为奢华的一瓢阁设宴,为平王接风洗尘。

当地官员和众多数一数二的富商皆有出席,众人围着圆桌等待南宫白,兴许是等久了,有些人微微露出不耐之色。

渐渐的,大家开始交谈起来。

“李大人,你可知为何陛下会突然赐平王封地?”

“陛下心思,岂是我等可以猜测。”

“哎,程老板,你管这么多作甚。反正现在重州就归平王管,我们顺着平王的意就行了。”

“呵,王老板,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做商人的,就要审时度势。人家程老板的千金都候在外头了。程老板的主意打得可精着呢!”

“咦?昨天平王身边不是有了个女子么?”

“我昨天派人打听了下。不打听不知道,这一打听,可真把我吓一条。”

顿时,厢房里静了下来,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程老板说话。

程老板咳了一声,正色道:“那女子原是北国人,后来也不知为什么就到了我们南国北疆给平王当了丫环。再后来呀——”程老板摊了摊手,“就像平时戏台上演的那样,这个丫环不知耍了什么手段,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哦——”众人一脸恍然大悟。

就在众人唏嘘不已之时,门外的人喊了一声——

“平王到——”

众人纷纷起身,随后弯腰行礼。

在抬起头时,众人皆是一惊。

今日的平王着一身淡蓝窄袖锦袍,袍上绣着锦祥云龙纹。发束以蓝玉冠,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玉树临风。

而他身边竟站着一个女子。

只见那女子穿了一件浅粉绣花百蝶齐腰襦裙…一对小巧的绣花弓鞋在几近触地的裙摆下若隐若现。一根含珠双蝶簪挽起了三千青丝,只余小小一股慵懒地斜搭在肩上,显得十分清雅端庄。

而这女子相貌,五官清秀,但一双秋眸却是灵气逼人,眉眼间蕴含着一股令人折服的贵气。

再见这女子轻移脚步落座,即便面对一众男子,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不见一丝一毫的扭捏和胆怯。若说是丫环,实在难以让人尽信。

程老板面上羞愧不已,心中不由暗骂自家奴仆。这哪来的假消息,害他当众说假,回去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随着南宫白的落座,李知仁拍了拍手掌,各色佳肴纷纷上桌,一瓢阁的大厨皆是各显神通,生怕平王吃了个不满意。

萧宁十分安静地吃着菜肴,默默地听着南宫白和他们扯东扯西,闲话家常。

她低垂着眼帘,心中甚是不快。恍惚间,总觉得自己回到以前。父皇和一众臣子在商讨国事,而她和皇兄则在一边听着。

萧宁咽下一块明珠豆腐,十分想念草原里的野鸡。

南宫白虽是忙着和其他官员商人商讨事宜,但却不忘往萧宁碗里夹菜。见她放下了碗筷,他轻声问道:“可是不喜欢这里的菜肴?”

萧宁摇了摇头,答道:“还好。”

坐在南宫白身边的知府李知仁见状,连问道:“不知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菜肴?我这就命厨子做了上来。”

萧宁淡道:“不用了。”

李知仁面色一滞,心中只觉这女子难以伺候。其他人也不由在心中直骂这女子不识好歹。

南宫白却是笑了笑,握住了萧宁的手,满脸宠溺地道:“你想吃什么?”

萧宁依旧拒绝,冷冷地道:“不用了。”

众人一惊,纷纷认为这女子侍宠生娇。

怎知南宫白依旧笑意吟吟,他望向坐在对面的程老板,说道:“程老板,听闻你府中有一位北国的厨子,不知他可会做月白酥?”

程老板一惊,心中只道这平王果真不可小觑,不过来了不足一日,竟连他府中有北国厨子都知晓了。

他慌忙点头,答道:“鄙人府中确是有一位北国厨子。只是却不知他会不会做月白酥。王爷,可是喜欢吃北国糕点?鄙人即日命人送他到王爷府中。他所做的芙蓉酥也甚是美味。”

南宫白点头,“本王在此谢过程老板了。”

程老板连连摆手,道:“难得王爷喜欢,这是鄙人之幸。”

南宫白微微一笑,眼里柔情顿生,他道:“本王素来不喜甜食。”

程老板顿时明了,目光落在萧宁身上时,不由多了几分深意。

在场的其他人自也是知道平王如此说法,不就为了告诉他们,他身边的女子,他们不能得罪罢了。

程老板抹了把冷汗,幸好没把自家闺女带了进来。

殊不知,程老板刚这样想,外面就传来一声娇喝,“大胆,你们竟然敢拦着本小姐。我可是未来的王妃,你们谁敢挡我?”

程老板冷汗顿生。

在场的各位表情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有满脸担心的,亦有一脸看戏的样子。唯独萧宁一脸淡定自若,宛若未曾听到声响。

南宫白微微挑眉,沉声道:“外面发生何事了?”

程老板连忙出席,跪道:“外面是鄙人小女,打扰了王爷雅兴,还请王爷恕罪。鄙人这就去让她离开。”

“让她进来。”

程老板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外面的侍仆已然打开了门。

一个穿着淡黄衫子的姑娘像一阵风似的奔了进来,只听环佩叮当作响,定睛一看时,竟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

只听她道:“爹,外面的人不给我进来,你回去后定要惩罚他们。”

程老板急得满头大汗,他瞪了她一眼,低声喝道:“快,跪下。”

从未见过自家爹爹脸色的程家千金,顿时红了眼,她咬着唇,问道:“爹爹,我做错了什么?”

此时,南宫白开口道:“罢了罢了,都起来吧。”

程家千金闻言,抬眸望了过去,这一望,便让她满眼惊艳。

好一个俊美无双的男子。

她痴痴地道:“你是平王?”

程老板吓得脸色苍白,连忙给女儿使眼色。哪知此时她眼里早已只剩下南宫白了。

南宫白也未生气,他点了点头。

程家千金面泛喜色,她绽开一个笑容,道:“那你就是我的夫婿喽?”

南宫白挑眉,“嗯?怎么说?”

“爹爹说,今晚是让我来见未来夫婿的。如今在座之中,唯有你最为优秀,所以你定是我的夫婿。既然你是平王,那我就是王妃喽。”

程老板如今恨不得可以昏死过去,他连忙道:“王爷,小女不懂事。请莫怪罪。”

南宫白起身,牵过萧宁,一起走到程家千金面前。

他先是瞧了瞧萧宁,再瞧了瞧程家千金,随后冷冷地看着程老板,“有些梦,还是尽快打消为好。”

说罢,他唇角微勾,眼里柔情四溢,他深深地看着萧宁,道:“本王有她一人,足矣。”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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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过后,萧宁有些乏了,南宫白便和她一起回府。

马车上,萧宁十分沉默。

南宫白拥住她,柔声问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外面夜色繁华,夜市里十分热闹。萧宁望着窗外,心中愈发想念草原起来。她轻声道:“如果现在在草原,定会十分宁静。”

如果现在在草原,他也只会是南宫白,而非南国平王。

刚刚的宴会之上,看着他谈笑生风,尽显王爷威仪,她只觉万般陌生,心头万分凉透。

“你若喜欢草原,改天我们回草原看看。”

萧宁淡淡地“哦”一声。

马车里一片静谧。

过了许久,南宫白忽然说道:“笑笑,那个程家小姐有个癖好。她极爱长得好看的男子。但凡见到,绝对要带回家中。重州百姓对此十分忌讳,无奈程老板家财万贯,且有知府撑腰,唯好忍气吞声。如若今日我不是王爷,想必如今我定在程家小姐闺中了。”

萧宁抿唇不语。

南宫白定定地瞧着她,说道:“笑笑,他们怕我,是因为我是王爷,王爷有权。这世上,无权就注定让人宰割欺负。你明白吗?”

萧宁垂下眼帘。

南宫白叹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萧宁倏然抬眸,问道:“你会一直留在重州吗?”

南宫白一愣。

他沉吟了片刻,道:“你若喜欢重州,我便陪你留在这里。”

“嗯。”萧宁应了声。

随后,头轻轻的靠在南宫白的肩上。

只要不是都城盛京,她愿意将就。

万千宠爱于一身

万千宠爱于一身 阿女要出阁,阿爹笑呵呵。

阿女不愿嫁,拾衣赴边疆。

夫郎赛潘安,才高胜八斗。

前来问为何,阿爹也疑惑。

阿女含泪曰:边疆有平王。

这本是首打油诗,在传遍了南国后,便被人用宫商角徵羽谱成了一首童谣,先是在孩童口里传唱,后来也不知为何竟变成了青楼里人人皆知的曲子。再后来,真有若干女子为了平王不惜千里远赴边疆,在一睹平王容貌后,大为惊艳,回去后更是大肆渲染,于是乎,平王理所当然地成为南国里几近神化的人物。

也正因为如此,平王的妻妾就十分受人关注。

只是平王不近女色,是人尽皆知的。这么多年了,平王身边依旧没出现过任何的女子,这就更为平王增添了几分神话色彩。说书楼里的平王故事,依旧是最为受欢迎。

但是,自从一瓢阁的那次宴会后,重州女子便都知晓了她们所爱慕的平王心中已有佳人。只是那日匆匆一瞥,并未看清佳人究竟是何等模样。于是,众多女子守在平王府附近,为的就是一睹佳人容貌。

她们皆是如此般说:“如若平王妃长相不如海国公主柳如雪,她们定会不服!王爷如此相貌如此品德,必须是柳如雪那般美艳那般巾帼红颜才足以配之!”

当她们亲眼目睹萧宁的长相后,无不叹息。只觉这女子虽称得上美人,但比起柳如雪依旧微不足道。可是见到平王眼里从未见过的缱绻柔情和万般宠爱时,她们也唯好作罢。

后来,有位久思成疾的女子磨砚执笔,为那首童谣添上了极其哀怨的后续——

阿女赴重州,平王俊无双。

但见一一环,其名曰笑笑。

无貌无贤德,却得万千宠。

阿女悲哉兮,悔恨连连生。

久思成病矣,唯有悬梁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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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宁听到这些谣言时,面色淡定,气度从容,只是微挑柳叶眉,淡淡地问了句:“柳如雪当真有如此美?”

南宫白正在书案后看着公文,听到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时,先是愣了愣,随后他一脸神色古怪地道:“你是说海国公主的柳如雪?”

萧宁颔首。

南宫白定睛瞧了瞧她,唇上忽扬一抹笑意,他放下公文,迈步至她身侧,搂过她的身子,“吃醋了?”

萧宁淡道:“没有。”

南宫白眯了眯眼,“不准说没有。”

萧宁不再搭理她,扭头望向窗外。

来了重州已有数日,转眼间,漫漫秋意化为浓浓寒意。重州遍地白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唯有寒梅迎寒而开,在冰天雪地中,傲然独立。

“笑笑,怎么身子这么冷?”南宫白皱了皱眉,只觉手心里握着的是窗外的冰雪。

萧宁眉眼一动,想抽回自己的手,南宫白不让,加大了几分力度。

萧宁唯好老实答道:“小时候曾大病了一场,虽是治好了,但却落得了个惧寒的毛病。”

“惧寒?”南宫白的眉头皱得更紧,“听闻惧寒者,遇冷则寒。轻者,手脚发冷。重者,全身发热,甚至昏迷不醒。”

萧宁点头,“的确如此。不过也没关系,都习惯了。”

南宫白闻言,眸色顿深,他关上了窗子,摸了摸萧宁的衣裳,眉头皱得更深。萧宁刚想说些什么时,南宫白却走了出来。过了好一会才回来,随着他来的,还有几个婢女。

只见她们手里都捧着一个小火炉,进来后,先是向萧宁行了个礼,随后将小火炉依次摆在萧宁的周围。

房内的寒气瞬间消失。

萧宁本是有些苍白的面色逐渐转红。

南宫白仔细地瞧了瞧她,忽然一脸恍然大悟,“我之前就觉得你脸色苍白,原是因为这个原因。笑笑,下次有什么问题,定要开口和我讲。不要等我来问。”

“嗯。”

南宫白搂过她,轻声道:“过多几日,我去翠玉山脉一趟。翠玉山脉里的雪狐若是制成狐裘,极暖无比,定能助你度过寒冬。”

翠玉山脉,地处北国南国分界,以翠玉山脉为北既是北国,以南,则是南国。翠玉山脉,地势极高,山顶终年积雪,常有雪狐出没。

萧宁自是听过翠玉雪狐,只是她也知道翠玉雪狐生性机灵狡猾,极难捕捉。听南宫白如此一说,她当即摇头,道:“不要去。”

南宫白不语,过了好久,才笑着问道:“那程家厨子做的月白酥合你口味么?”

萧宁见他转移了话题,心中微微恼怒,却也不好表现在脸上。她赌气地道:“不好吃。难吃死了。”

“明日,我让人去北国招几个厨子回来,定会让你吃到最好吃的月白酥。”

“不要。”

南宫白宠溺地瞧着她,“那你要什么?”

“我要去翠玉山脉。”

南宫白脸色一变,“不行。你身子惧寒,受不了翠玉山脉的寒气。除了这个,我都能答应你。”

萧宁此时也闹起了性子。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要。”

南宫白哭笑不得,“笑笑,你变了许多。第一次见你时,我以为你不会有这样撒泼的时候。”

萧宁闻言,怔住了。

她遥遥望向不远处的铜镜,镜中的她两腮微红,眉眼间是说不尽的娇嗔之意,完全一副小女儿娇态。

情,竟令她变化如此大。

萧宁垂下了眼帘,心中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喜,她萧宁终于有了寻常姑娘家的神态。

悲,她萧宁竟被南宫白影响如此大,若有一日,南宫白背叛了她,她该如何是好?

“笑笑,撒泼也好,什么都好,我都喜欢。你别生气。”南宫白慌忙哄道。

萧宁抬眼,凝眸微笑,“好。那带我去翠玉山脉。”

“这…不行。”南宫白显然十分为难,他低声道:“笑笑,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依你。”

萧宁此时却转了心思,她低眉垂眼,“你可听过飞凤紫鸾裳?”

“飞凤紫鸾裳…”南宫白怔了会,倏然眼睛一亮,“这件衣裳,可是北国的萧宁公主在及笄大典之上所穿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