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群人中,她是被搭救的对象,也是年龄最小,实力最弱的女孩子,她头发蓬乱,身上的衣物脏乱不堪,站在他们这群大男人中就像一个小乞儿。

可是她始终掌控着他们之间的局面,从他到杨天凡,再到这个法捕房派来的方大凯,甚至那些个山匪和病倒的雷蒙主教,似乎都对她有着莫名的信赖感,十分自然而甘心地听从她的话。

从这一点看,她还真不像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方大凯和杨天凡心中所想和沈绍隽虽不尽相同,但此刻的感慨却是一致的。

这一路过来,他们见了不少被释放的肉票,有的喜极而泣,有的惊魂未定,还有的萎靡不振,无论是什么身份的人物,在得到解救的那一瞬间,往往是无法正常思考的,世上恐怕找不到一个像乔霏这样从未流露过一星半点的怯懦之色的人,从找到她时到现在始终是那副淡然镇定的模样,始终都冷静地思考询问着,甚至连细节都顾虑到了,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可以摧垮她的东西。

无论是生死,或是贞洁,一个人该有多么强大的勇气才能对抗这一切?

“大凯,接着。”乔霏扔了三枝枪给方大凯,她方才将那几个兵士的枪全部拾了起来,自己留了一枝,又分别递给杨天凡、沈绍隽一人一枝。

如今还在大山之中,这里是张志炎的地盘,他们随时可能遇到危险,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岂料这两人为难地看着枪,一个是习武之人,一个是文弱书生,哪里会用枪?

“你们不会?”这回换做乔霏吃惊了,前世她虽不是什么高手,可开枪也是会的,这是保护自己的基本手段,她的枕下和包里常年放有一支小巧的手枪,不过在她那位久经沙场的爷爷面前最终还是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啊,她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好在这个年代的勃朗宁手枪和她当初所用的手枪在使用上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因此她一下子便上手了,想到悍勇善战的沈绍隽竟然不会用枪,她便不由得轻笑出声。

“这玩意儿上手很快。”方大凯也笑道,心里却愈加惊异,乔霏这样深闺中的大家小姐竟然会用枪!虽然姿势并不特别标准,看上去也不是什么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但是她的神态平淡,绝不像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

不过也难怪,她这样的世家小姐岂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普通人?

“今日要不是乔五小姐和沈兄舍命相救,杨某今日就要命丧此地了。”杨天凡感慨地看着手中的枪,看来他还是太低估枪炮的杀伤力了。

“天凡,你这话真让我无地自容,若不是你们仗义相救,遭此大难的可是我,不过这个‘谢’字,我是说不出口的。”乔霏笑道,“人活这一世,最快活的莫过于做仗义之人,交仗义的朋友。老天虽让我乔霏遭此一劫,却也让我交到了你们几个生死之交,划得来,划得来。”

“说得好!”方大凯和杨天凡都是行走江湖的人,最喜欢的便是“仗义”两字,乔霏这番毫不做作矫情的豪侠意气很投他们的胃口。

“我过去总觉得什么书生小姐都是什么文绉绉的迂腐之人,没想到还有沈兄、乔五小姐这样的侠气之人。”杨天凡笑道,方大凯也连连点头,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连他也备受震撼。

“我们的车子就在那儿!”方大凯的手下低呼一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那里离路边很近,却是个隐藏的好地方。

“大家更要小心些。”方大凯示意他们停下脚步,他的手下模仿猫头鹰的声音叫了几声,那山坳里有灯闪了三下。

“没问题,我们过去吧!”

“没想到你竟也如此细心。”乔霏点头赞道。

马上就要脱险了,几人愈加振奋。

就在此时,假扮土匪的老三和多喜突然跪了下来。

“求求各位老爷、小姐,大发慈悲,将我们也带去上海吧,我们愿意听候差遣,绝无异心…”两人不住地磕着头,要是张志炎知道了他们的事,他们定会被立马枪决,人都有求生的欲望。

“乔五小姐…”方大凯有些犹豫地看着她。

“也好,带他们走吧,你也能多个帮手,他们呆在这里也只有死路一条。”乔霏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可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和命运,自己也许只是说了几个字,可对方就得赔上一条命,“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帮人处且帮人。”

“小姐,也带我去上海吧!我如今做了你们的向导,万一被张大帅和那群山匪发现,也只有死路一条。”那向导山猴也跪了下来哀求。

“你家可还有些什么人?”乔霏想了想轻生问道。

“我父母早亡,尚未娶亲,就我一个人过活。”山猴热切地说,“我也愿意听候老爷小姐们的差遣,绝无二心,只求赏我口饭吃!”

“大凯,你就当做新收三个小兄弟,如何?”乔霏笑问方大凯。

方大凯微微颔首,端起师父的派头,“你们跟了我之后,凡事要守规矩,若有二心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小的明白了。”三人齐声道,皆是一脸喜色。

方大凯的车将几人送往附近县城,谈判代表们和被绑肉票的家属亲朋们都在此等候消息,此地涌来了大量的军队、警察,可谓戒备森严,治安一下子好了不少,几大军阀都派了军队驻扎在此,却能相互制约平衡,算得上是全国最安全的地方了。

几辆小汽车如风驰电掣一般驶进县城,一路上被盘问了几次,当得知这些人上山将山中肉票雷蒙主教和乔五小姐救下山时,这些军士个个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仅此一功,封官进爵不在话下啊。

消息传得很快,几个在此等候的法国人立刻迎了上来将雷蒙主教抬去救治不说,乔绍曾和姚碧云也顾不得许多,披着睡袍便从客栈里跑了出来,当见到衣裳褴褛的乔霏蓬头垢面地从车子里出来,姚碧云再也忍不住泪水,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狼狈得和乞丐似的人就是自己的女儿。

乔霏快步向前,迎向等待自己的父母,众人都唏嘘不已,不过没有他们预想中抱头痛哭的场面,位乔五小姐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握住了父母的双手,“爸爸,妈妈,让你们担心了。”

仿佛她不是被绑票,而是刚从朋友家做客回来一般,看傻了一众人等。

“这几位便是救我脱险的好朋友,”乔霏偏了偏身子,给父母介绍道,“他们都受了些伤,这里可有医生能帮忙包扎?”

“有,有,有…”乔绍曾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说道,将几人迎了进去。

“今日之事多有劳动,乔霏在此谢过诸位了。”乔霏朝门外诸人微笑地鞠了一躬。

无论是此地的军士警察还是赶过来讨新闻的小报记者,就连围过来看热闹的客栈老板、路人都怔住了,明明眼前的这个人狼狈至极,面容污黑,头发散乱,可那一双出尘的眼睛和清浅的微笑却让人觉得她依然是报上那个神采慑人的东方公主。

第七十六章 母女

乔霏方要跟着父母转身,眼角的余光却在一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是——

记忆中的画面浮现了出来,女中老师陆先生的侄子…

那日一大早就在喝酒的他阴郁冷酷的眼神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后来却再也没在学校见过他,没想到竟然当了大头兵。

那男子显然也认出她了,阴郁依旧是阴郁,冷酷却变成了落拓,乔霏大大方方朝他微笑点头示意,只见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也未多加理会,便转身回了屋。

“这位便是乔五小姐?”

“一个年纪轻轻的弱女子竟有如此气度,真让人佩服!”

“这几日见了不少从山上下来的肉票,便是大男人也都哭得不成样子,哪有她半分从容?”

“这位乔五小姐真是了不得,宠辱不惊,稳若泰山,确有大家风范。”

“也不知这乔五小姐在山上有何等遭遇,会不会…”

“听说被那帮土匪帮上山的不少女子都做了那些人的压寨夫人,乔五小姐如此佳人怕也是难逃此劫…”

“恐怕就算被人救下,也已不是完璧…”

“应该不至于吧,若真是失了身,哪个小姐还能笑得出来?你瞅她方才那神态分明是落落大方,镇定自若的。”

“乔家毕竟是大户人家,这乔小姐出门定有一帮人跟着护卫,不也正是这些人救她脱险么?又岂会让她遭受侮辱?”

雷蒙主教和乔五小姐获救这条消息在这个满是外乡人的小县城里掀起了一股波动,特别让那些在此彻夜守候新闻的记者们激动不已,整夜在乔绍曾一家落脚的客栈外守候着,与目睹了乔霏回归的人们热聊着。

那些正儿八经的报社倒也还好,那些最爱说人是非的小报社,又开始捕风捉影编派各种离奇的故事了。

“小五,你可有受什么苦?”姚碧云满脸眼泪,紧紧地攥着乔霏的手臂,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切和心疼。

乔霏有些意外,这个母亲和自己一向不亲,自己每次去乔公馆,她几乎都是要避开的,就算是不得已碰了面,也是如客人一般客客气气的。

原以为母女之间感情极浅淡,却没想到她为了自己遇险竟然憔悴了这么多,甚至不远万里地跟着父亲到这小镇上来,这份骨肉亲情还是难以磨灭的。

“没有,虽谈不上很好,却也没遭什么罪。”乔霏笑道,神态轻描淡写,“大概就是几日没睡好没吃好,也没好好梳洗过,看起来特别狼狈,休息几日就无事了。”

“你都流血了!”姚碧云哭哭啼啼的,却让乔霏心中一暖。

“没事儿,之前有些小刮蹭罢了。”乔霏满不在乎地笑,“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你还笑!女孩子家不爱惜自己,要是破了皮留下疤可怎么办?”姚碧云的眼泪止不住,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紧紧地拉着女儿不肯放。

“你净胡说些什么啊,”乔绍曾摇头叹息,揽过姚碧云的肩膀,“你也担心好几天了,小五平安回来,你也可以松口气,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姚碧云身体娇弱,这几日又没休息好,这身体也到了极限,可她仍然依依不舍地看着乔霏。

乔霏伸手给了母亲她十岁之后的第一个拥抱,震得姚碧云心顿时柔软一片,“妈妈,你先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一起回家。”

“好!”已经好多年没有尝过被子女依赖撒娇滋味的姚碧云满心满眼都是慈母的柔情。

“还是你有办法,”乔绍曾看着姚碧云离去的背影,“我劝了你妈几天,她怎么也不听。”

“是小五任性,让你们担心了。”乔霏笑眯眯地撒娇。

“你也知道是你任性,”乔绍曾故作严肃地皱眉,“你知不知道家里多少人担心你?你太爷爷年纪那么大了,若是让他知道,你也不怕有个万一?听说你老师陈松住在医院里也是急得不行…”

“爸爸,你就别念叨我了,我得去好好洗洗了,身上都臭死了…”乔霏咯咯笑着回房去了。

“你记得待会儿要包扎伤口…”乔绍曾在她身后念叨着,“这孩子…”

多日紧张的心情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放松,他掏出一支雪茄点燃,烟雾的氤氲中,他的眼神复杂,有着一直收敛的震惊和感慨。

乔霏这个孩子,恐怕要比他这个父亲所期望的飞得还高还远。

十五岁的女孩子甫离险境,竟有这样淡定从容的气度,这样的胆色豪气,便是男子也不如,换做他易地而处,怕是都无法做到这个地步。

“小姐,”诗文伺候着乔霏更衣洗漱,眼泪就没停过,“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没事儿了,你看现在咱们不都平平安安的么,你再哭可就是在埋怨我把你丢下了?”乔霏一边逗她,一边厌恶地看着自己身上已经结成硬块的衣服。

被劫这几日她都不曾梳洗过,身上的阵阵恶臭让她自己都受不了,之前忙着逃生,还没注意到,如今放松下来自己都快被臭气熏晕了。

“我就是埋怨小姐!”诗文闹着小脾气,“小姐当时要是不站出去,早就和我们一块儿被放下山了,哪里用得着受这罪!”

“他们当初便是要找我,我若是不站出来,我们这些女子恐怕都要被那些匪人抓出去,何必连累无辜。”乔霏笑道,“做人做事还是要有担当才好。”

“诗文不知道那些大道理,只知道要我的小姐平安就好。”诗文扁着嘴流泪。

“好了,好了,大家都平安。”这么多日总算能好好洗个澡了,乔霏舒服地叹了口气,“我走之后你们就被放了?”

“那些坏人又关了我们两天,关在庙里的女人少了不少,常常能在庙里听到她们的哭叫,可又不知道被他们关到哪里去了,沈公子也不说,那些坏人看人不顺眼就给上一枪,我记得小姐的话哭也不敢哭,叫也不敢叫…再后来就被他们放下山了…”诗文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那些女人,乔霏闭了闭眼,沈绍隽为什么不说,她清楚得很。

“沈公子带我找到先生太太之后,就一个人上了山,他说要去找你,可又不让我说出去,我这几天可担心死了…”诗文从小就在乔公馆里伺候着,哪里经过这样的场面,这几天着实吓得不轻,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

“小姐,小姐…”诗文发现乔霏歪着头,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竟是在浴桶里睡着了,“真是的,这可是要着凉的啊…”

乔霏到底是被折腾了好几天,每日都绷着一根弦冷静缜密地面对一切,终于得救后也不由得放松下来,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小姐,你醒了?”诗文扶着她起床,“不如先用些粥清清肠胃吧?”

“好。”乔霏打了个呵欠,劫后余生,突然觉得宛若新生,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他们人呢?”梳洗过后,喝了一碗清粥,重又恢复精神的她开口问道。

诗文虽然是个娇憨的小丫头,可毕竟伺候她多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立刻轻快地答道,“那法巡捕房的差爷已经带着那个洋人主教回去了,听说那主教病得挺重的,得回去找好医生医治,还有一位杨公子和沈公子都还在客栈休息,先生太太都起来好一会儿了,让小姐休息好了便过去见他们。”

“好,”乔霏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杨天凡和沈绍隽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杨公子身上有好几处擦伤,不过大夫说都是皮肉伤,倒是沈公子伤得更重一些,听说骨折了呢。”

“什么!”乔霏脸色微变,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他那副小身板已经够弱不禁风了,自然是经不起昨日那番折腾,再想起她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是他为自己挡去大部分的冲击力,想必就是那时受的伤。

“小姐很担心沈公子?”诗文眨巴着双眼看着她。

“那是自然。”若是因为她,让这位“国宝”有什么损伤,她可担当不起啊!

诗文吃吃地笑了起来,再一想自家小姐初见沈绍隽时那副痴痴呆呆的模样,满眼都是暧昧的笑意,“前几日沈公子也很担心小姐呢,沈公子生得俊俏,声音也好听,人又好…”

她这是在说些什么?乔霏这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敲了诗文脑门一记,“你这小丫头想到哪里去了!”

“难道不是么?”诗文委屈而茫然地揉了揉脑门,“小姐担心沈公子,沈公子也关心小姐…莫不是怕先生太太不同意?”

“当然不是,”乔霏一哂,“你就是什么才子佳人的戏文听多了,脑瓜子里净装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缠绵悱恻,曲折离奇的故事?”

“什么曲折离奇的故事?”乔绍曾在她身后问道。

“爸爸,妈妈,”乔霏回头就见到乔绍曾和姚碧云朝她走来,随即甜甜一笑,笑得姚碧云柔肠百转,“诗文这小丫头缠着我说故事呢。”

第七十七章 挑明

“小五,今日可觉得好些了?”失去方知珍贵,经此一事,姚碧云哪里对她还有半点心结,都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失去一个小四就够难受的了,若是要再失去小五,她真的会崩溃,这几日她天天向上帝祷告,祈求她平安归来,如今看这个女儿真是处处可爱可怜,仿佛怎么也爱不够似的。

乔霏看着这个毫不掩饰自己关怀之情的母亲,心里突然有些明白了,姚碧云并非不爱她,只是她之前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从前被父兄呵护着,嫁人后又被丈夫娇宠着,那小性子便越养越任性。

纤弱敏感的姚碧云做个被人宠爱的恋人自然是够格,可做个贤妻良母却是不及格的,哪怕是对自己的亲生子女也耍尽了小孩子脾气,从这一点来看乔新耀的性格倒是像足了母亲。

过去的乔霏并不乖顺听话,让有五个子女的姚碧云烦不胜烦,便形成了恶性循环,母女关系越闹越僵。

她重生之后并不理解世上怎么会有姚碧云这样不关心女儿的母亲,心里自然有几分不痛快,又长期住在姑姑家中,和母亲的关系自然愈加生分,恐怕对陌生人都更热情几分。

其实对她这样如孩子一般的母亲,只要亲近地撒撒娇多哄几句,便能将她的毛捋顺,自己以前还真是傻,亏自己以善体人心自傲,做了她五年女儿,竟没发现这一点。

“妈妈,我没事了,你看我好得很呢,”乔霏拥着母亲的肩膀,难得亲热地说,“倒是妈妈瘦了很多了,都是我不好,让妈妈担心了。”

自己的关心被女儿感知,让姚碧云心里无比受用舒坦,尤其是听到乔霏带着娇娇软软的撒娇,连乔绍曾的脸上都不自觉地浮起温暖的微笑。

“小五,你过来和爸爸妈妈好好说说你被掳走的事儿。”乔绍曾想起正事,对乔霏招了招手。

三人进屋坐定,乔霏便将自己这几日的经历对两人全盘托出。

“那个杨天凡是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乔绍曾狐疑地问,沈绍隽他是见过的,当初还是他将诗文这个小丫头带回来的,可对这个突然出现身手矫健的杨天凡,他却有些戒备。

“他是武林名宿蔡华的弟子,我之前在卢公馆曾经让梁叔救过这杨天凡一命,后来他在报上看到我被掳的消息,便来这儿想要救我出去。”乔霏轻描淡写地说。

乔绍曾微微颔首,也无意追问,“既有渊源那便好,那沈绍隽与你只有一面之缘却也对你拼死相救,这样的大恩我们定要相报。”

“这次若不是他们二位相救,我怕是已经落入张志炎之手了。”乔霏叹道。

“这张志炎为何独独掳走你一个人?”乔绍曾和姚碧云想了一晚上都觉得百思不得其解,若说要赎金么,他们已经准备齐全了,只等着放人,怎么也没想到那帮土匪竟然不提赎金,竟然便将她偷偷带走。

乔霏顿了一下,压了压声音,“听山匪说,他似是想要抢我去做他的姨太太。”

“什么?!”姚碧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要给气厥了过去,乔绍曾也是一脸惊怒。

“这,这张志炎,当真无耻之尤!”姚碧云气得浑身发抖,“他的年纪比你爸爸还大,又是那等土匪出身,他怎么有脸…”

“他连劫火车绑洋人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真是没什么做不出来的,他的姨太太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现在竟把主意打到小五身上来…”乔绍曾也怒不可遏。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姚碧云咬牙切齿地说,“他这样的人老天怎么还不收了去?”

“若是被他得逞了,咱们家的脸往哪里搁!”乔绍曾怒拍桌子,张志炎此举与其说是垂涎乔霏美色,倒不如说是要打乔家的脸,“好在你被救了出来,咱们真得好好谢谢那几位恩人。”

“那张志炎定是看了那些报纸上的胡说八道起了色心,那些小报记者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报纸?”乔霏疑惑道。

“这几日每份报纸上登的都是你们遇劫的消息,你当时出演《东方公主》的旧事又被他们翻出来,连篇累牍地登着你的剧照,真是无聊透顶。”姚碧云厌恶地说,“好好的名门闺秀被他们写得和电影明星似的,真是下作!”

“张志炎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连劫火车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毫无忌惮到了他这个地步,倒也真是让人气恨无奈。”乔霏无奈地说,她比谁都想杀了张志炎这个祸害,只是目前连卢林都拿他没办法,而他日后的天敌沈绍隽,此刻还是个连枪都不怎么会玩的书生,时势如此,她又有什么办法。

“可惜他看上去虽然草包,可打仗上却是一把好手,赵子嘉和他交了几次手,回回都是败仗,是以他的气焰愈加嚣张,他也是穷怕了,我看他觊觎上海这个花花世界很久了,若是赵子嘉再不争气,恐怕还真挡不住他。”乔绍曾神色忧虑。

“若他真拿下了上海,小五岂不是危险了。”姚碧云一惊。

“小五不是也想跟着哥哥们去考北平大学么?北平的大总统虽然换来换去,但至少面子上还得端着什么自由民主的,对我们更是得客客气气的,做不出张志炎那种土匪样,实在不行,小五索性也去美国留学吧,新杰也在美国,你们彼此也能有个照应。”乔绍曾沉思道。

“小五年纪还小,留学的事儿过两年再说吧。”姚碧云私心想要儿女们多留在自己身边几年,在他们大学毕业前,一直反对他们出国留学。

“也不小了,月诃、星诃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都去了国外。”乔绍曾虽然知道妻子的意思,但还是取笑道,“孩子长大了,自然都是得离开父母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