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急需**人才,军校对考生的学历要求仅为旧制中学毕业或同等学历,考试则是按旧制中学程度出题,并加口试,以观察考生对**的了解程度,推断其志趣、常识、能力及将来有无发展之希望。

中学生水准的考题,对于在全国最好的大学读了三年的高材生沈绍隽来说,自然是驾熟就轻,毫无任何问题,他不仅顺利通过了考试,还因为那一手极漂亮的文章和字,引来了学校元老们的注意。

他与乔霏交好,思想深受乔霏的影响,因此在考试论文时,将**与**党的分析得丝丝入扣,让阅卷考官都不得不惊异,卷子呈到校长戴国瑛和名誉校长卢林那儿,两人也都不由得对这个考生起了兴趣。

“不会是我们家贝贝化了名偷跑来投考吧?”卢林哈哈大笑,“这想法和贝贝的几乎如出一辙啊,若不是这字迹不同,我真要怀疑那小丫头了。”

戴国瑛一脸赞赏,“不仅文章写得好,这一手字写得遒劲有力,极有风骨,颇有魏碑古风,非有大悟性大毅力者,写不出这样的字。”

“依我看这字有几分乃公的风度。”卢林也细细鉴赏着。

“怕是乃公年少时都写不出这样的字。”戴国瑛感叹道,“这一届考生就属这个沈绍隽最为出彩。”

卢林和戴国瑛自幼也都是受传统教育熏陶,在练字上都是下过苦功的人,也都写得一手好字,但对个年轻人的字迹如此赞赏还是第一次,他们口中的乃公更是一代书法名家,能得他们这样赞赏的当世之中恐怕还真数不出几个来。

“沈绍隽?”负责筹集办校款项,督导后勤事宜的乔绍曾正巧过来,一听这话便惊讶了。

“绍曾认识他?”

“小五上回被土匪劫走,便是这位沈绍隽和杨天凡将她救出的。”

“怪不得,你上次和我提过,我觉得这名字这么耳熟。”卢林频频点头。

“他原是北平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再读一年便要毕业了,竟然放弃学业,前来报考军校,可见卢林先生的影响力啊!”乔绍曾赞叹道,“**事业有望啊!”

第一百零二章 他的军校生活

“原来是北平大学的学生,怪不得写得一手好字,思想先进,文字流畅,可造之材啊!”卢林和戴国瑛对视一眼,眼中均流过赞赏的神色。

“他就由我们两人亲自面试吧。”卢林对戴国瑛征询道。

在这一届新生中,成绩优秀,却在战争中不幸去世的或是日后成名的著名将领不在少数,可谓是将星如云,沈绍隽原本并未逃婚离家,而是于毕业之后投考军校,成为军校第二期的学生,且他在军校也只是个不起眼的普通学生,可是如今一切已经渐渐脱离了历史的轨迹。

别的不说,整个军校历史上能得到两位校长亲自面试的只有沈绍隽一个人。

说是面试,其实只是闲聊,他的录取是百分之一百笃定的了。

戴国瑛善于识人相面,而所谓识人观人,神骨为先;欲察德操,则观动静;观人形迹,而知其神;文英武雄,各具其神;天生骨相,不足为论。

他每每考察部下,都是从对方的长相、气度、神态和答话内容察言观色,揣度此人能否堪当大任,若他认为对方形容猥琐,在他面前举止失措,即使该人之前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业绩,也难以博得他的好感。

沈绍隽长得文弱俊俏,但眼神却没有戏子小生那般油滑妩媚,倒是透着一股清明和傲气,一身学生装一丝不苟,给戴国瑛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

一番交谈之下,发觉这位年轻学子,有问必答,但无赘言,句句中肯切要,器宇不凡,不禁心生欢喜。

“真是个漂亮的年轻人!”卢林忍不住感叹,“就是作为军人来说似乎太瘦弱了些。”

“这些不打紧,只要经过战场上的洗练,定是个可造之才。”戴国瑛对这个门生十分看重,下定决心要好好观察培养。

“行军打仗的事你最懂,这些投奔**的年轻人个个都是极其宝贵的,国瑛,他们就交托给你了!”卢林感慨道。

“先生请放心,国瑛定然不负所托!”

沈绍隽顺利通过考试,被录取为中洲军校第一期的入伍生。

其实单以学制来看,这所早期的陆军军官学校并不正规,但**军正在迅速扩充壮大中,急待这些新生力量早日担当起军队的骨干,因此军校以快速训练下级军官为主,大幅度缩短学时,浓缩教程,新生入伍后先要接受六月的新兵教育,期满经甄别考试,合格者才能升为正式军官生,再修习军事学术,一年后毕业,统共起来在校只有一年半的训练和学习时间,在学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其宝贵的,经过短暂的训练之后,他们就必须亲上战场接受生死的考验。

戴国瑛不是等闲之辈,他对军校可谓呕心沥血,对学生关怀备至,以一个政治人物的敏锐目光,他很清楚,能考入军校的青年,都可以说是社会精英分子,今后将成为**军中的骨干力量,必须善加笼络利用。

要利用他们只有用灌输忠诚观念洗脑了,青年学生血气方刚,容易受到政治鼓动的影响,因此在军校里讲究的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学生不能单凭军事专业强就获得青睐。

而让戴国瑛失望的是,被他寄予厚望的沈绍隽并不是一个热衷政治的人。

当然他从前也是个热血青年,他刚踏出校门,缺乏社会阅历,投奔**,凭的就是年轻人的爱国热情和对国家民族救亡图存的责任感,但政治口号那一套他在北平大学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自觉毫无用处,只想着多学些实在有用的东西,真正做些为国为民有利的事。

何况他受乔霏影响颇深,她的理论功底和政治研究水平早已胜过学校的教官,她的话他句句都能听到心里,而这些政治部的成日唠唠叨叨却让他觉得索然无味,简直是老生常谈,毫无新意,自然对那一套失去了兴趣。

自从在课堂上接触到他更加感兴趣的军事知识后,便一股脑地栽进其中不能自拔,每次学校组织辩论演讲等活动,他都选择保持了沉默,成日抱着战术学、兵器学、筑城学、地形学等军官生专业讲义爱不释手。

他与大多数军校同学不同,他们是在入学时集体加入的**党,他却早就在乔霏的介绍下加入了**党,在政治上他原是个先进,倒是到了军校之后,那份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竟然渐渐消失了。

戴国瑛虽然对这个自己一眼就相中的学生在政治上的表现失望,可他在军事上的才能却让他愈加惊喜,仔细想想若是他是个政治上的活跃分子,难保今后不会有企图心,倒是这样有些执着书生气,却又不关心政治的人,倒是能够信任,这么一想,他便又释然了。

军校的生活紧张而有序,学生们通常二三十人住一个寝室,睡的是竹搭的床铺。每天天未大亮,晨雾缭绕的校园里就响起了嘹亮的起床号声,

按规定,学生们从起床到集合只有三分钟,吃饭十分钟,对他们这些从未接受过训练的普通新生们来说,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穿衣、打绑腿、漱洗、吃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他们便很快进入了状态,每天清晨即起,环岛跑步外加早操,上午、下午出操两小时,学科各一小时,晚上八点半晚点名,九点熄灯,一切作息按部就班。

沈绍隽虽然不像乔霏那样出身豪富之家,可他家也是当地的富户,自幼养尊处优,除了读书之外,几乎没有做过任何事,他这个文弱书生,哪里有受过这样的苦?

读书他是不怕,可每日的操练却并不轻松,来军校过这种艰苦规律的军人生活简直是自讨苦吃。

可他毕竟不是寻常人,外表虽然柔弱,性子却十分坚韧,自然知道军校不是养尊处优的地方,既然当初决心投考军校,就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相比今后在战场上流血拼杀,这在学校吃苦流汗的训练又算的了什么?

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他对军校严酷的要求倒是不以为忤,只当是对自己意志耐力的磨练。

典、范、令与工兵、军中卫生、劈刺、体操、夜间教育等,是他们必学的基础,同时还的摸爬滚打,实习设计、行军、各种兵器操作和营级战斗教练,为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官打好基础。

在严酷的训练中,沈绍隽犹如一只正待破茧而出的蛹,从一个书生渐渐向真正的军人蜕变。

而在北平的乔霏在开学之际不仅为了初初订婚的乔新耀而高兴,更为了乔新伟从上海带来的人而高兴不已。

“天凡,真是好久不见了!”乔霏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膀,“变黑变瘦了。”

杨天凡咧嘴嘿嘿一笑。

“你这次保护大姑父他们可是立了大功啊!得知你们从广东顺利逃出,我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乔霏笑道,“快把这次的事儿和我好好说说!”

“你急什么?今后有的是时间!”乔新伟哈哈大笑。

“真的?”她有些疑惑。

杨天凡点点头,“卢林先生让我到北平保护小姐和两位公子。”

虽然他变得黑瘦,可在卢林身边经历了枪林弹雨,每日耳濡目染的都是他们这些**党人的忧国忧民,无论是心志还是眼神都变得愈加坚定了。

卢林帮她磨了一把好刀!乔霏心里暗暗点头。

“我们俩可不需要保护啊,”乔新伟连连摇头,“我们这两个无名小卒谁会来找我们麻烦?倒是我们大名鼎鼎的清如,可是引得不少人暗暗注意了!”

“小五,你须得小心,大姑父前些天差点被刺杀。”一直沉默着的乔新耀开口了,“不是军阀也不是列强,是我们党内自己人做的。”

乔霏的眼神一肃,最怕的便是自己人背后捅刀子。

“党内有许多人主张绝对的民主,你那篇演讲一出,大大触怒了他们,**党内部有了不同意见,有几个偏激的便想出了刺杀大姑父的主意,幸好被及时识破,算起来你是始作俑者,他们极有可能会来找你的麻烦,因此大姑父让天凡北上来保护你。”乔新伟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你这段时间必须事事小心,他们已经在注意你了,切勿再随意发表什么文章演说了,先避避风头再说。”

“我晓得了,”乔霏点头笑道,“总之这段时间我得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学生。”

“亏你还笑得出来。”乔新耀嘟囔着。

“这有什么的?我们小五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啊,这点小事儿哪里吓得着她?”乔新伟也颇为无奈,这个妹妹说她精明吧,有的时候还真是个傻大胆儿,被土匪掳走都不怕,别说这莫须有的刺客了。

“二哥,你就别酸我了,我保证我一定会乖乖读书,少出,哦,应该是坚决不出风头…”乔霏笑嘻嘻地保证。

乔新伟和乔新耀皆是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第一百零三章兴女学

谁知道乔霏真的是说到做到,每日和普通学生一般乖乖地去学校上课,虽然依旧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言论时评,却都是一些“论平民教育之必要性”、“论妇女解放”、“论运动强身”之类无关痛痒的文章,言辞依旧激愤,可却再也不涉及军阀、列强、**党这些敏感词,尽管国内对这些的讨论却愈演愈烈。

无论是对乔霏渐生怒意的军阀还是**党中卢林的反对派,都对她近期的识时务十分满意,渐渐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国内的报刊杂志上,每天都有激烈的论战,这些文人墨客们为了各自的主子,各自的理想,日日唇枪舌剑,刀光剑影,相比之下,乔霏倒真算得上是个安分守己的了。

她的沉默让爱护她的长辈们都微松一口气,正如宋慕德所说的,人浮于众,众必毁之,她还太年轻,过度张扬并不好。

在上海读书的乔梅突然传来消息,一向内向沉默的她一鸣惊人,筹款在沪办了一份报纸,名曰《女报》,在这个百家争鸣的时代中,大小报刊不计其数,这么一份小报本是不易引起人们的注意,可是清如接二连三的文章很快让众人将注意力转到了这份小报上。

十六岁的乔霏正处在人生中最美的时候,她是《新思想》上炙手可热的先锋主笔,常在大小报端抒发评论,纵论当道,十二三岁便已声名鹊起。

虽然淡出了成日舌战不休的**论战中心圈子,但她转战社交圈,在北平的社交圈里掀起了一阵风暴。

这位清高孤绝的美艳才女,社交圈里的绝色名媛,男人们钟爱她,女人们羡慕她,在北平的各种聚会上,常有乔霏的丽影芳踪,各界名流纷纷追捧,就连胡元祥之子胡杰都跟在她身后做蝶恋花状。

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备受关注,既然乔霏捧场这份小报,就算那些**者们不屑一顾,但也自然有无数附庸风雅,追逐美人的人争相订阅。

当她再次见到乔梅的时候,那个向来闺训甚严,不见生人的旧式闺秀,已经剪短了头发,变得十分坚毅激进,成为一名坚定的女权主义者,她此次北上是特来找乔霏商量成立一个妇女**组织的。

另一个让乔霏觉得惊讶则是与乔梅相携而来的银月,那个怯怯的小丫头正以一个利落的女**者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三人久未见面,可时常鸿雁往来,在报上也互相拜读对方的大作,因此没有丝毫距离感,一见面便聊得不亦乐乎,彻夜长谈,抵足而眠。

乔梅和银月是乔霏启蒙并引领走上这条自强之路的,对她一向敬服,便将自己在上海的情况巨细靡遗的一一道来。

乔梅和银月都在同个中学中读书,平日相互帮助,自乔霏的那本《醒》开始,两人便共同揣摩学习,觉得彼此思想相近,也不管什么小姐丫环的名分了,索性结为姐妹,又在学校遇到几个极谈得来的女孩儿,便在一块儿办了《女报》这份报纸。

乔梅离婚时夫家给了她一大笔钱,虽然她爹娘三天两头找名目向她索要,她却一直坚持将钱攒了下来,如今大部分都投在了报纸上,却也无怨无悔。

《女报》发行之后,订阅量一直领先于同类报刊,这给了乔梅她们极大的信心,同时又有不少女孩子慕名而来,想要加入《女报》,可是《女报》不过是个小报社,哪里需要那么多人,乔梅便和银月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她们准备以《女报》为宣传女权思想的阵地,组织一个女权会,这是一个妇女**组织,其宗旨不仅仅为了争取国家的尊严和强大,更是为了维护妇女之利益,颠覆男尊女卑的社会制度,组织女性为自身尊严奋斗,彻底实现男女真正的平等,实行“女界**”。

因为受过男人虐待之苦楚,乔梅也不隐晦自己的过去,将自己的亲身血泪经历写成文章,言语激愤,对男尊女卑的传统表示了强烈的不满,甚至认为男人是女人的大敌,男女不平等是社会不平等的起源,只有女界**与社会**并行,才能消灭人类社会存在的一切不平等,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

从乔梅和银月尚带着稚嫩味道的文章中,乔霏能够感到受压迫得越深,反弹就越厉害,乔梅似乎走到另一个极端去了。

但是世界就应该有不同的声音,她虽然不完全赞同她们的观点,却誓死捍卫她们说话的权利。

“我倒是以为,女性解放的真意当是坚持女性立场,争得改造社会的权利,而非单纯的身体解放,这反而是借着自由平等的名义放纵欲望,实际上是至轻至贱的行为。”乔霏沉吟道,想起后世的一些解放过度的行为,心里有些忧虑。

“不错!女子不仅要自强还应该自爱!”乔梅对男人十分厌恶,立刻赞同道。

“思想应当传播出去,单是通过报纸和组织还是不够,”乔霏想了想,“我想在北平办一所女学。”

“真的吗?”。乔梅坐起身子来,十分吃惊,“可是你自己还在读书啊!”

“那有何妨?”乔霏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们都在女中读过书,整个华夏的女子学堂不知凡几,可却没有一个是面向贫苦人家女儿或是女孤儿的…”

“小姐,你的意思是?”银月的眼睛发亮,兴奋地抓住乔霏的手。

“华夏的女子学堂收费极高,若非殷实家庭根本不可能读得起书,大部分家庭只要稍有积蓄,便认为自然是该让男子进学堂,日后好光宗耀祖,做一番大事业。而女子呢,反正都是要嫁人的,何况女子无才便是德,故而大部分女子是没有受过教育的,社会上对这些女子的欺辱压迫便更加深刻了。像我们这样能读得起书的都是富家女子,且还需要父母思想开明。你们还记得我曾和你们说过埃及的金字塔么?我们是塔尖上的那一小部分人,那厚实的底部根基则是这些没有读过书的贫苦大众,没有他们哪来的我们?”三人拥被坐在床上,看着乔霏比划道,“我们塔尖上的这一部分人成日叫着****,而庞大的根基却毫无感觉,这样的**有什么意义?”

“我明白了,我听你提到过,只有发动底层那些没有文化的平民参与,改造他们的思想才是真正成功的**。”乔梅恍然大悟。

“不仅如此,若他们没有文化没有思想便胡乱参与**,那是暴动,而不是**了,那样的后果反而更加可怕,我们要做的便是开启民智,第一步便是给这些底层民众以读书的权力,会识字便能读书看报,便能接受新鲜的事物,这才是一切的基础。”

“这是你近期在论国民教育中谈到的。”银月是乔霏忠实的读者,她的每一篇文章都烂熟于胸。

乔霏点点头,“空谈无用,只有实实在在做些事,我就打算先从这女学办起,招收六至八岁的贫苦女童或是孤儿,她们既可以选择住校也可以选择走读,…”

“可这经费所耗不菲啊!”乔梅皱眉,“她们根本交不起学费,无论是校舍还是书本,加上请先生杂役的费用,…”

她办了报纸才知道做这些事业就像是往无底洞里投钱,连响声都没有,乔霏这女学不仅所耗不菲,还没有任何盈利,都不知道今后怎么维持下去。

“所以我才打算向社会各界筹款,靠我自己的力量是决计不成的,譬如这校舍我们可以选择一处既有的废弃建筑重新修缮,这就比重新买地建校便宜得多,还要老师可以请一些有志教育的青年来义务兼职,兴办教育定是要花钱的。”她微微皱眉,虽然她手头宽裕,可也经不起这流水一般地花费,此时被乔梅一提醒,倒是动了投资生意的心思。

“只是还有一点,贫寒家的女孩子七八岁的时候已经可以帮忙家里干活了,怕是没有什么父母愿意让女儿去学校,这不是平白少了一个劳力么?”银月出身寒微,思虑更为周全。

“若是学校提供女孩儿的食宿呢?家里少养一个孩子,是否就能减轻一点负担?而且我们不仅教那些孩子们识字,还会对她们进行技能培训,通过教育使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女孩子们谋得一技之长,解决个人的生计问题,既能更好地为社会服务,也能为家庭赚入更多的财富,经济基础决定了她们今后在家庭的地位,帮助了她们自立自强,应该会有不少贫家愿意送女孩儿来读书吧?”

“什么样的技能培训呢?”乔梅皱着眉头一时也想不出。

“园艺、烹饪、刺绣缝补、甚至是梳头、化妆等等都能成为培训的项目,还可以甄选出一批有志继续读书的优秀学生,发给奖学金,免费让她们继续接受教育。”乔霏并不认为要将每个女孩儿都培养成为大学生,只要能让大部分的孩子识字,有养活自己的手艺,在这个社会上能谋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她就满足了。

第一百零四章女权会

“看来你早就想好了!”乔梅和银月相视一笑,这样缜密的计划,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的确想了很久,可若不是被你们的《女报》所触动,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办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们付出的心血和经历的困难绝不比我的少,你们都能将事情做好,我又岂能半路退缩?”乔霏俏皮一笑。

三人都笑了起来。

“梅,我觉得我们回上海之后也可以像小姐一样,虽无力兴办女学,但可以在女权会里组织类似的活动,不仅仅是讲演,还应该教会她们读书识字,哪怕是极粗浅的,对她们也是有好处的…”

“银月这个主意极好!”乔霏赞许道,“但是讲演时间久了未必有吸引力,我们的组织需要向心力,不仅是要宣传我们的思想,还必须予人实惠,教她们读书识字是一方面,还可以找一些热心的会员教大家一些职业技能,对一些遇到困难的会员应该视若姐妹,尽力帮助,再定期组织一些轻松的活动,互帮互助,待人以诚,方能吸引更多的妇女加入我们之中。”

“还是霏妹的注意多!这一趟来北平真是不虚此行!”乔梅高兴地说,“你也别推辞了,我们几个都在上海商量过了,一致决定推选你为女权会的会长!”

“我?”乔霏吃了一惊,“那是万万使不得,这可是你一手创立的!”

乔梅摇摇头,“这会长能者当之,我只希望女权会能不断壮大,帮助这世上受苦受难的女子们,我这么个无名小卒来担任会长,倒是埋没了女权会,你声望高,一呼百应的,若是你来做会长,定然能吸引更多人的注意,才不负我们创会的初衷。”

“如此说来…”乔霏沉吟道,“那我给你推荐一位声望更高的女子,她才真是一呼百应呢。”

“谁?”乔梅和银月皆是一脸好奇。

“小姑姑乔星诃啊!”

“她?!”

乔梅和银月对视一眼,都十分为难。

“小姑姑虽是个热心人,可我们这些黄毛丫头鼓捣出来的组织,她定是看不上的吧。”虽然乔星诃曾帮过乔梅,但她对这个长辈还是有几分惶恐的距离感,更不用说只是个小丫头出身的银月了。

“是啊,星小姐怎么会愿意…”对银月来说,乔星诃就如天上的星星一般,高不可攀,和她说话,她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呢,更遑论与她共事了。

“怎么不愿意?我去和她说!”乔霏一脸笃定,乔星诃是个自立自强新派女子,又一向喜欢社交活动,自然不会排斥,何况有乔霏乔梅在其中,对护短的她来说这就是自家人的事业,怎么能不义气相挺?

“她这个会长只是挂个名号,不会占去她太多的时间精力,平日的事务都由你来决定,她非但不会不答应,还会为女权会争取不少款项和便利呢。”自古以来都是扛着大旗好办事儿,将来乔星诃得势,会有越来越多人争相讨好她,她说一句筹款那绝对是真正的一呼百应,这女权会发展壮大便愈加容易了。

这一点没人比乔霏更清楚了,越是这种民间的组织,越是希望靠上一位大领导,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是挂个名,这便等于是有了一张极好用的通行证。

乔梅和银月隐隐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还有些忐忑,乔霏也笑了,在她们眼中乔星诃可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哪有那么好亲近,“你们放心罢,这事儿由我来说。”

“太好了!”两人这才放心地笑了出来。

所有人都晓得乔星诃最疼爱的就是乔霏这个侄女儿了,她的任何要求,她从没有不应允的。

乔梅与银月在北平逗留的时间不久,乔霏常带着她们出席社交场合,一个是反抗家暴毅然出走的刚烈女子,一个是丫头出身却聪明向学的女学生,两人的传奇身世立刻引来众人的好奇和追捧。

虽然两人算不上绝色美人,文章也只是中等,但她们的勇气却极让人佩服,故事性极强,一些诗人作家不仅为她们吟诗,还以她们为原型写了不少小说,成为妇女解放的典型形象,俨然成了北平城里的名人。

有了社会关注度,接下来的事变得更加容易了,不少女学生慕名加入女权会,更有社会各界许多人士慷慨解囊,为女权会捐出了不少款项。

乔梅和银月在上海虽然一起办了份报纸,但一直都是小打小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一时间有些懵了,满心惶然,不知道如何处理。

好在乔霏素来有经验,帮助她们拟了章程,成立了女权会理事会,分工明确,将每一笔收入支出都细化列支,又有监事会负责监督款项的使用,以确保将每一项内容落到实处。

一切有了制度的保证,只要顺着轨道运行便能一直向前进,想到今后只需要按部就班,有了难以决断之事再来找乔霏即可,乔梅和银月就像是吃下了定心丸。

乔梅和银月刚心满意足,踌躇满志地离开北平,乔霏就迎来了另一个让她惊喜不已的客人。

“小姑姑!”乔霏欢笑着奔向那明眸皓齿的绝色佳人。

这位女权会的新任会长乔星诃张开怀抱一把搂住她,两人抱在一块儿笑个不停。

“我的贝贝竟然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快和我一样高了,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哎哟,只有巴掌大呢。”乔星诃一向最爱这个侄女儿,关系既像姐妹,又像母女,更像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一见面就兴奋地说个不停。

两人自从分别后,各自历经艰险,乔霏被土匪掳去,乔星诃被迫海上流亡,都是九死一生,如今再见,分外唏嘘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