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不要担心…”乔霏刚说了一句,就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任谁都能看出卢林已经时日无多了,再多的言语都只是虚弱的欺骗。

无论乔月诃如何外柔内刚,心性坚韧,在即将失去丈夫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悲痛欲绝的普通妇人,对她来说,卢林是她的信仰,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

现在的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世界开始崩塌,却无力阻止。

“夫人,卢先生醒了。”医生从里间出来,低声说道。

乔月诃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生怕让卢林发现自己的悲伤。

“贝贝,你和我进去吧,他这几日总是念叨着你,对我说等你一回来就带你去见他。”乔月诃握了握乔霏的手。

“先生,贝贝回来了。”乔月诃低头在卢林耳边小声说道。

只见卢林的手指动了动,似是用尽了全力朝乔霏招了招手,声音虚弱得让人想要流泪,“贝贝,到姑父这里来。”

乔霏上前两步,半跪在卢林床前的地上,伸手握住卢林那枯瘦如骷髅的手,“姑父,我在这儿。”

“贝贝,你很好,”卢林的精神似乎好多了,睁开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乔霏,“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月诃,你去把严亚湾叫来。”

乔月诃点头离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逝

卢林盯着乔月诃的背影几秒,眼中有着无限的眷恋,依依不舍地将目光转到乔霏身上,低声道,“你大姑父的时日不多了,致力**四十余年,如今国内时局仍是如此纷乱,而我一走,最担心的便是党内同志不能同心协力,自**党创始以来,关于将来的争议从未平息过,有不少当初志同道合的同志相继出走,我走后,虽已嘱他们继续贯彻我的主张,但我也心知此事绝不容易,莫说是国内了,就是党内都派系众多,对我的部分主张不以为然,我在时尚且如此,待我走后,更是不堪设想。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品性为人我都再清楚不过,你不仅明白我的思想,更懂得办实事,只可惜…”

卢林喟叹道,语中的遗憾之意让人心酸,他多想能够再活几年!

乔霏见卢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精神却越来越好,恐怕是近几天来十分少见的,她不禁有些发毛,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亚湾,你过来,”卢林朝乔霏身后那个蓄着络腮胡子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招呼道。

“先生。”男子恭敬地俯下身子。

“我走之后你和你那帮兄弟便跟着乔霏。”卢林嘱咐道。

严亚湾和乔月诃都神情一震,乔霏则是一脸茫然,迅速在脑子里搜索着有关这个严亚湾的线索,跟在卢林身边多年,她从没见过这个人,完全不知道他是何许人,只是见乔月诃那震惊的模样,此人定不简单。

“是,先生。”严亚湾出于对卢林绝对的尊重和信服,他立刻收敛起脸上的讶色,低头应道。

“亚湾虽然出身江湖草莽,却是一位真正的**者,他坦率真诚,与你交好的老江和老梁都是他的手下,只是我走之后,他们的性格未必容于**党。”卢林带着伤感。

严亚湾泪流满面,“若不是先生收容,亚湾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乔霏是个好孩子,今后若有人背离党的理念,你便听她的安排吧。”卢林淡淡地说。

“大姑父!”乔霏大惊,心中有些隐隐猜到了严亚湾的身份。

卢林这是变相承认她的思想正统地位,虽然她早已打好主意,日后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以他的嫡传弟子自居,这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政治手段,却没想到他竟然率先承认了她。

“你姑姑还年轻,我走之后,你要多多照顾她,她没有孩子,今后定然寂寞,我们一直将你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看待,当年还曾经动过将你过继过来的念头,只是你父亲舍不得,姑父只求你今后能将你姑姑当做自己的母亲看待,不要让她晚年孤苦。”卢林望向温婉静美的乔月诃一脸心疼不舍,自他病重以来,她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和焦虑宽慰着他,每日衣不解带,食不甘味地随侍在他的病榻前,感动了那些原本对她年少私奔尚有成见,甚至不承认她“夫人”身份的**党人。

乔月诃捂着嘴,不让口中的悲声溢出,眼泪却是止不住滚了下来。

“乔霏自从回到上海,住在卢公馆多年,受姑姑姑父的照顾和教诲,也始终将姑姑姑父看作自己的亲生父母。”乔霏哽咽道。

“好孩子,”卢林的神色欣慰,“只可惜我看不到**成功的那一天了,你说我们的国家会好起来吗?”。

重病在床的卢林始终念念不忘的除了乔月诃之外,只有国家的未来了。

“姑父尽管放心,我乔霏定然尽心尽力,驱除外辱,惩尽国贼,还我华夏一个朗朗乾坤,舍去我这条命,也定要保**成功。”乔霏跪在他的床前,一字一句似是起誓。

**是卢林做了一辈子都没做成的事,乔霏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竟然敢说出这样的大话,本该让人笑掉大牙,可是房内却一片安静。

就连病重的卢林都被她身上坚决的气势震住了,那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很像当初的他,但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这个满腹才华的小姑娘,有着超出同龄人太多的稳重和世故,她的未来怕是要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只可惜自己不能再多坚持几年。

卢林恍惚地看着她,似乎像是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好孩子,很好…”他喃喃自语着,像是松了一口气。

那日之后卢林的状态便不是很好,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第五日的一个凌晨,卢林让乔月诃请来了何崇志、姚立德、乔绍曾等一干党内元老,由他口述了遗嘱,此时的他已经口舌僵硬,讲话非常吃力了,连在遗嘱上签名都要人帮忙握着手,乔月诃转过身去悲泣不休,几乎要昏厥过去。

之后卢林又唤来乔月诃和自己的儿子,叮嘱儿子要顺事继母,乔月诃侧脸垂泪,悲怆不已。

“达令,不要悲伤,好好照顾自己。”卢林无力地握着乔月诃的手,“我走之后所有衣物书籍住宅都交托予你,留作纪念。”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乔月诃言时哽咽,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泣不能抑,周遭的人也都忍不住流泪。

卢林依然对乔月诃放心不下,她虽然跟随他多年,但是年纪尚轻,恐不能服众,生怕她今后被人轻视,便对着十余名党内元老,指着乔月诃嘱托道,“月诃亦是党内同志,我死后望你们善视之。”

此时的他舌头已然僵硬,只能张口不能出声,却念念不忘乔月诃,见者无不为之动容流泪。

“卢先生请放心,我虽没什么能力,但我誓死拥护卢先生的精神,卢先生的一切主张我势必遵守,也当尽我的一切力量爱护卢夫人。”盘着发髻的妇人含泪道,是**先驱黄钟的夫人,长乔月诃十多岁,在党内素来德高望重。

遗嘱的执笔人,卢林的机要秘书何崇志也上前道,“夫人侍奉先生病,如此尽心,我们党内同志十分敬重她,也十分感激她,万一先生有什么意外,我们同志定要拼死调护夫人安全。”

卢林听了之后,含泪道,“感谢你们!”

有了这两人的保证,他总算可以放下心来了。

作为晚辈乔霏和两个哥哥此时是没有资格进入里间的,一个个都在外边候着,帮着姚碧云和乔星诃招呼来来往往的客人们,每个人的神色都是深沉而悲哀的,他们的眼中含着泪水,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来临,可在生离死别面前,没有人能够不难过的。

晚上八点十分,乔月诃走了出来,含着泪水对屋子里的晚辈们道,“你们进去和先生SAYGOODBYE吧。”

此时的卢林应是到了弥留之际,乔霏心中一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几乎迈不动脚。

卢林的小孙女才五岁,懵懵懂懂地被大人牵着,嘴里还“咯咯”地笑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病床上的卢林虽然还未断气,但已经是有进的气,无出的气了。

小孙女被抱着走向床上的老人,却被他那如死人一般枯槁的模样吓得哇哇大哭,挣扎着往后退,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一屋子的大人被她闹得没有办法,只得把她抱了出去。

稍大一些的孩子则排成一排,强忍住恐惧,像举行仪式一般,轮流走向病床上的卢林,在他的脸颊上留下轻轻的一吻。

乔霏低下头,吻在卢林那如枯树皮一般的脸上,再也忍不住心酸的泪水。

“姑父,放心!”

卢林似乎还在努力维持着清醒,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一般,已经开始浑浊的眼中也慢慢滑落了一滴眼泪。

所有人都默默立在一边,乔月诃坐在卢林身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卢林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焦距,却依旧努力望着身边的乔月诃,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从口型上来看,依稀是“月…”。

他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一屋子的人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从原先的默默抽泣变为放声大哭。

乔月诃伸出手去轻轻地合上了他的眼睑,她的动作那么轻柔,生怕惊到了他,她那双白嫩的手此刻压抑地颤抖着,就连脸色都蒙上了一层灰暗。

楼下的钟声响了,晚上九点整,百年后那个出现在课本中抽象的乱臣贼子,而实际上却是一位为国为民奋斗终身的伟人,同时也是她亦师亦友亦父,值得她永远敬重的长辈,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无限的眷恋,走完了他短暂的一生。

这一刻乔霏的泪水终于决堤,初回上海之时,卢林将她视若亲女,对她极尽宠爱,便是生父乔绍曾都有所不及。

他不仅像一位老师,和她讨论着**的未来,指点她演讲写作,带着她走访**党元老,甚至在最后将自己最信任的亲近人手都交托给了她还像一个父亲,带着她坐着小汽车到街上看热闹,带她去西餐店里吃冰淇淋,用如父亲般高兴的口吻向人炫耀着“吾家乔霏初长成”的得意。

这样的一个人,她今后再也见不着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心动

卢林去世后,由**党在上海组建的新生联合政府决定在七日后举行公祭,在奉移时,没有用杠夫,而是由卢林的亲属和**党的主要负责人分组轮流举运,何崇志、乔绍曾、戴国瑛、姚立德等人都亲自为他举运。

公祭在当年华太祖所建的大广场上举行,这个当初江南一带官员祭祀祈祷风调雨顺的场所,成为了一代伟人卢林的公祭场地,并进行了大规模的搭建。

素雅的三彩牌楼,并适当地配有绸制白球。灵堂上扎了灵龛,灵龛的圈门上雕出了抱厦,探出五佛冠式的挑,挑上悬着长短白绸、绣球,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灵龛内停放着卢林的灵柩,柩盖上覆以**党旗,柩前悬挂着他的大幅遗像,灵龛两旁摆着青松翠柏、鲜花。

灵堂内还设有苫席,并按传统习惯,男左女右排列,除了卢林的亲属外,还有在此轮流守灵的政府文武官员。

卢林品德高华,深受国民尤其是江浙一带民众爱戴,因此社会各界前来吊唁他的人络绎不绝,不仅有开明绅士、知识分子,还有不少普通的工人和青年学生,低泣声遍野,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伤感的气氛中,甚至连天空都一连几日飘起了细雨。

乔霏身穿素服,头上插着一朵白绒线花,神色凄楚地站在灵堂之外,作为亲属向前来签字留名的吊唁者鞠躬致谢。

“清如。”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子,恍惚了好一会儿,似乎狠狠吃了一惊才认出来,讷讷问道,“你怎么来了?”

“今日请了休假,特来拜祭卢先生。”沈绍隽一身戎装,到一边送上了自己亲自写的挽联和鲜花,才重又走到乔霏身边,语气中很是担心,“你的脸色很不好,节哀顺变。”

“我倒没什么,只是担心姑姑。”乔霏望了一眼灵堂内的乔月诃,她的神情凄楚而木然,仿佛是哀莫大于心死。

而她虽然难过,但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对于生死不算看淡,可也不至于太受打击,只是近几日忙于卢林的公祭和安抚家人,身心都有些疲倦罢了。

乔霏回头对一边的政府官员交待了几句,便跟着沈绍隽走了出去。

“这边的事不要紧吧?”他似乎很不安,生怕自己扰了她。

“没什么要紧的,其实大姑父哪里在乎这些虚名,他唯一所愿就是**救国。”乔霏黯然道,“人死如灯灭,就算极尽哀荣也感受不到。”

就如她也想知道前世的那场**是否成功,她所付出的心血是否得到了回报,又或者自己是否因为失败而被当做乱臣贼子拖出去鞭尸,都永远也无法感知了,人所能把握的永远只是当下。

“今后有一天我若是死了,便把我一把火烧了,撒在地上,散在风中,…”乔霏浅浅笑开,人来自自然,还是应该回归自然的好,修建了偌大的陵墓,几百年后还不是被后世考古的子孙挖出来展览。

“你胡说些什么!”沈绍隽愠怒地握着她的肩膀,低声斥道,他从未见过她这样憔悴神伤的时候,心里不禁又慌又疼。

“你——”

这么激动做什么?乔霏惊讶地抬头望向他,却落入他清澈而深情的眼眸中,那一双清傲的眸子,此时正盈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心。

她的心被轻轻撞了一下。

很多年前,少不更事的她曾经问过自己深陷爱情的好友,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爱上一个人?爱上那个人的理由是什么?而那些让他们为之疯狂,失去理智的爱情到底是什么?

她记得那位好友愣了很久,才望着窗外慢慢地说,“有的时候,爱上一个人,就是一瞬间的事,毫无理由,也不是用理智能够控制的。也许只是阳光洒在他脸上的那个剪影,也许只是她望着窗外雨滴的瞬间,也许只是他满不在乎的一个笑,也许只是她楚楚可怜地一滴泪,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可能是心动的瞬间。”

若真要她说,她能说出更动人的词句来解释“爱”和“心动”。

她能够挥笔而就最枯燥乏味的政治理论,能够说出煽动人心的演讲,能够读懂最艰险复杂的利益算计,但对这一段话,她从来就不理解,后来只觉得酸得不切实际,也干脆不想去理解。

心动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是对即将得到的巨大利益的欢喜和期待?

自然不是。

那一种欢喜简单而纯粹,还很短暂。

不是这一种难以言状的酥麻感觉,又不仅仅如此,欢喜和期待有之,疼痛和酸涩也有之,酿成一种五味杂陈的酒,在她的心里慢慢地散开,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一丝红晕渐渐爬上了她的脸,仿佛被他这样望着,就是一件极满足的事。

今天的她恍惚有些明白了。

眼前的他一身板正的军装,军旅生涯将当初那个俊秀儒雅的书生磨出了冷峻锐利的棱角,唯一不变的是望着她时依旧清澈,永远盈满了关心的眼眸。

“往后不准再说什么死不死的,听到了么?”他少有如此强硬的时候,望着她的时候向来都是温柔而羞涩的,也许是铁与血的战场将他骨子里的那份强势渐渐释放了出来。

她仰头望着他,咬着下唇竟然不由自主微微点了点。

“霏霏…”他低声唤她,被心仪多年的女孩儿用这样甜软而恍惚的眼神望着,她那如盈盈秋水的眼瞳中映的全都是自己,他再也控制不住心里满溢的情感,一声一声地低低唤着她。

这个女孩儿曾经是他遥远的一个梦,她永远都那么聪明,从容,稳重,完美得好像不是这个人世间的人,他明白她这样如明珠一样灿烂炫目的女孩儿,不是他这样的普通人能够高攀得上的,可是爱一个人,不是用理智能够控制得住的。

他也想要把她当做单纯的朋友,甚至是老师,可是每靠近她一分,就多被她吸引一点,不知不觉便泥足深陷,待到他想要逃离时,已经太迟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灭顶。

她并不知道,自己要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在她的面前做她的好朋友,她总是嘲笑自己的害羞,却不知道自己的垂眸是不想让眼神泄露太多的情感,脸红是因为脑子里窜过不该有的绮思。

她总是那样坦荡,那样自若地把自己当做要好的朋友。

却不知道他在多少个日夜里默念着她的名字,不知道他常常会因为想起她而无缘无故微笑,不知道他不顾一切地从家里逃出来,只是为了她。

如果不认识她,也许他会反感被家里安排一个陌生女人做自己的妻子,但是事父极孝的他绝对不会义无反顾地离家出走。

因为她,他无法忍受自己的下半生要和一个不是她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尽管他很清楚对他而言,她只是自己不切实际的一个梦。

她有着无与伦比的家世,美貌,智慧和性情,她甚至可以算是这个国家的公主,纵使在军中,他也曾风闻多少青年才俊,世家公子争相追逐在她的身后。

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兵士又算得了什么?她的家人又怎会应允她和他这样的普通人在一起?

但是他宁愿永远孤身一人在梦中不醒,也不愿意早晚面对着不是她的女人。

她曾经笑着评价过自己“执拗”,他想也许是的。

她的笑容,他很熟悉,可是就算是在梦中,她也不曾用这样氤氲的眸子望着他,纵然心底知道一切不现实,可他还是选择了放纵自己沉溺。

“霏霏,霏霏,霏霏…”他一脸欢喜地低低叫着她的名字,他想,他没有看错,她的眼中分明是有他的。

“你傻啊,干嘛老叫我的名字?”乔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女孩儿的娇嗔,看得他心里越发灼热。

他咧嘴一笑,身上那股不苟言笑的严肃气质荡然无存,在她面前,他就如个讨着了糖吃的小男孩,欢喜无边。

真的好蠢!哪里像那个清高孤傲的沈绍隽?

她也掩饰不住唇畔含春的笑意,逃避似的低下头去,她善于揣测人心,也善于演戏,永远都知道在何时何地该做出何种得体的行为,可却没有遇过这样最不伪装最不设防的时候,她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该做出何种反应,一时间竟然慌了。

乔霏默默地在心里体味着这份从未有过的感觉,她身边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她却一向将他们视若兄弟好友,大大方方地来往着,便是他,她之前也从未有过任何绮思。

可如今的自己又是怎么了?

沈绍隽望着她,满心甜意,她比上次见又清减了不少,却有一股我见犹怜的少女楚楚风情。

“霏霏,你瘦了。”他过去一向唤她“清如”,却从此突然换了个极亲密的称呼。

乔霏立刻瞪了他一眼,“你才瘦了!还黑了!”

沈绍隽一愣,她却“噗嗤”一笑,打破了原来的有些尴尬的气氛,虽然那一股暧昧的甜意依旧流转着,氛围却是轻松了不少。

第一百一十五章别

“听说你这回一枪打断了张志炎的腿,还因此升了连长,可是大出风头了。”乔霏小脸绯红,鲜有这样小女儿态的模样,俏皮地回过头望着他直笑。

“没有的事儿,”沈绍隽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也泛起浅浅的红晕,若不是在行伍中被晒得黑了,恐怕要红得更加明显,“我恨不得一枪打爆他的头,可恨我的枪法还是不够准,只伤着他的腿。”

“这么狠辣?”乔霏瞪大眼睛开玩笑道,“今后可要称你为‘辣手书生’了。”

沈绍隽可不是真正传统意义上的书生,更不是不杀生的佛门弟子,何况在这样的乱世,他是战神更是杀神,杀人不眨眼,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心理障碍。

哪怕是第一次上战场,面对那样血肉横飞的场景,也不过片刻便克服了不适,下手丝毫不留情面,端着枪悍勇地冲在前面,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只恨他不仅对你有非分之想,还差点伤了你,他这样的混世魔王死不足惜!”沈绍隽的眼中有着寒意,一想到张志炎他便控制不住心底的怒气。

这才是真正的他吧?

乔霏仰头看着他,随着岁月与人生的历练,当初的文弱害羞已经渐渐散去,骨子里冷傲骄矜,霸道强势越来越明显。

她终于有些理解乔星诃了,男人身上的铁血刚练气质比文弱书生气还要惹女人心动,何况他饱读诗书,不同于一般生猛硬派的武夫,俨然是一位将温文和骄悍集于一身的儒将,这样的特质很难让人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