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好了,朱老三这个孬种就包在我身上。”大黄牙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先回去和卢夫人说要十块银元,朱老三那儿我去关照关照。”年长的警察转了转眼珠,对同伴说道。

“朱老三,你知道买卖人口是违法的吗?”那警察冷笑地瞪着他。

“违法?不知道。”被人用居高临下的眼神一瞪,朱老三就怂了,“官爷,我不是有意的。”

“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有意的,你违法了就得进牢里去,不仅是你,你全家都得进去,包括你还在生产的妻子。”

朱老三差点被吓尿了,“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我们一家真的不是有意的,就饶了我们这回吧,我们不卖了不卖了…”

那警察咳了两声,发现乔月诃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才定了定心,“我们也是看你可怜,这一次就饶了你,卖了就卖了,不准出去胡说八道,若是让人知道了你把女儿卖了,你们家就得搬到牢里去了。”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我绝不敢多嘴!”朱老三不断地点头哈腰。

“你这几个女儿自己管好了,别成日嚎丧的,冲撞了贵人,你们小心小命不保。”他厌烦地看了看还在哭哭啼啼的女孩儿们。

“我明白我明白。”朱老三不住地保证。

却见那警察俯下身子,竟然是十分和蔼地对大女儿说,“丫头,不知你几世修来的福分,竟被那贵人撞见,今后你跟了她不仅不怕吃不饱穿不暖,说不定还能享荣华富贵呢,便是我都佩服你的好福气。快别哭了,乖乖跟着贵人回去,今后肯定能照顾家里,你家几个妹妹还得靠你帮忙呢。”

那女孩儿懵懵懂懂地看着黑色的轿车,虽然看不清车上的人,但也知道那人的地位肯定很高,相比那眼神肮脏猥琐的大黄牙,她宁愿跟着这个大善人,便咬了咬牙,擦干眼泪,将手从三个妹妹的手中拽了出来。

“姐姐去过好日子了,今后会来接你们的,你们在家一定要听话,不要闹了…”女孩儿坚决地拍了拍妹妹们的头,便头也不回地跟着警察朝那辆小车走去。

“丫头,快谢谢卢夫人,她可是你的再造恩人。”

乔月诃摇下车窗看着那小姑娘,“倒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

女孩儿立刻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头,“多谢夫人!”

“这是做什么?”乔月诃最腻烦这些封建习俗,“你还不把孩子扶起来?”

“是是是…”警察忙不迭地应道,还殷勤地帮她拍去了身上的尘土。

“孩子,上车来,坐到我的身边吧。”乔月诃打开车门,和蔼地朝女孩儿伸出手。

那女孩儿犹豫了一下,望着干净的皮椅,“我身上脏。”

“没事儿。”望着她怯怯的小脸,乔月诃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伸出手揽过了她,“真是个可怜又可爱的孩子。”

“哇哇——”此时不算太响亮的婴儿哭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生了!生了!”朱老三激动地趴到门板上,连声问,“男的还是女的?”

过了一会儿门才打开,凌湘抱着婴儿笑眯眯地走出来,“恭喜你,是个千金。”

“又是个丫头。”朱老三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显然是失望至极,连看新生的女儿一眼都吝啬。

凌湘僵了僵,她知道重男轻女是华人的传统观念,身为女子她也知道在这样的社会里要得到和男子一样的地位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一直到今天她还会受到这样那样的歧视。

在接生的过程中,她也遇过不少和朱老三一样重男轻女的人,每次看到产妇的家人这种态度她虽然难过,可也明白这一切也是她无法改变的。

她将孩子放在朱老三手里,“好歹也是你的女儿,好好对待她,这里有两块银元,你去买些好东西给孩子她妈吃,只有母亲的营养够了,有了奶水才能保证孩子的健康,另外注意别让产妇太过劳累…”

朱老三看到银元,双眼放光,哪里想到今天还有这样的好运气,竟然又平白得了两块银元,也顾不得她说些什么,只是连声道谢,“多谢!多谢!…”

“凌医生,”见凌湘出来,乔月诃连忙下车,上前握住凌湘的手,“辛苦了。”

凌湘看了看身边恭恭敬敬站着的两个警察,“方才他们说的急急忙忙来找我的贵人就是卢夫人吗?”

“是,”乔月诃不好意思地说,“他们行事鲁莽,打扰了凌医生看诊,多有得罪,对不住了。”

“没事儿,卢夫人这么急着找我一定是有急事。”凌湘了解地笑了笑。

“的确是急事,我们路上再说。”乔月诃拉着凌湘上了车。

第二百四十九章千金

“这小姑娘是?”凌湘好奇地看着车上这个和乔月诃气质格格不入的小女孩儿。

“是这家人的大女儿,方才她的父亲要把她卖给人口贩子,我既然见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把她买了下来,准备送她到女学去,好歹也能学点东西,今后在社会上也能立足。”乔月诃怜悯地抚了抚小女孩儿的头发,“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难为情地瑟缩了一下,“大家都喊我朱大丫。”

“这个名字不好,你父亲看不起我们女人,可我相信你定能胜过一般的男子,你今后叫朱胜男,可好?”凌湘突然认真地看着她。

乔月诃惊讶地看了很少这么坚定的凌湘一眼,一向温柔如水的她,竟然也有如此强硬的一面。

“好。”女孩儿温温柔柔地答道,也许她并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只是习惯了逆来顺受。

“我相信我们女子没有哪一点比不上男人,可是这个世界还是对我们充满了歧视,女子不应该只懂得相夫教子,同样也能在社会上发挥自己的作用…”凌湘的语气中有些悲愤。

“你说得对,我相信你同我那侄女定能谈得十分投契。”乔月诃笑道。

“你是说沈夫人吗?”凌湘也笑了,“她的确是位奇女子,说她是女中豪杰一点都不为过。”

“她对你也是十分敬服,刚才还和我说想要见见你,我说你在忙,过几日再说,没想到还真被她一语中的,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要来麻烦你了。”乔月诃苦笑,“她本来要再过一两个月才生的。没想到刚才她竟然突然见红了,估计是早产,如今已经在医院了。”

“早产!”凌湘神情一肃,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早产的孩子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这时候的乔霏却依旧优哉游哉地躺在病床上,和护士们谈笑风生,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阵痛十分不规律,有的时候半个小时疼一次,有的时候一个多小时才疼一次。这样的疼痛完全在她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

乔月诃和凌湘走入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乔霏歪着脑袋笑眯眯地啃着苹果,和方才那个喊得声嘶力竭的产妇简直是鲜明的对比。

凌湘经验丰富。倒是还好,乔月诃却彻底愣住了,她没生过孩子,自然不知道生产的具体过程,实在弄不懂为什么即将要过鬼门关的乔霏还能这么淡定如常。

“贝贝。这位就是凌湘凌医生。”倒是姚碧云先反应过来,“凌医生,能请到你来,我就放心了。”

“乔夫人好久不见了。”凌湘笑着朝她点点头,她们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说起来还是教友。

“凌医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你,真是缘分。”乔霏下床走到凌湘面前,热情地和她握了握手。

她这一走却把姚碧云和乔月诃吓得魂飞魄散。“我的小祖宗,你现在怎么还敢随意乱走动?快乖乖地躺好!”

“没事儿,沈夫人还没有进入产程,适当的走动对她有好处。”凌湘安慰道。

“我也觉得还没到紧要关头,是妈妈和姑姑太紧张了。倒是麻烦了凌医生。”乔霏不好意思地笑道。

“没关系,手头的事儿刚刚忙完。”凌湘笑了笑,“我对沈夫人仰慕已久,我当年在美国做研究,听许多留学生说起你的大名,那时候你也在美国,本来想去拜访,可是手里的事儿实在太多,一直不得空,这一拖就到了今天,好在没有再错过。”

乔霏和凌湘都是当今华夏女子中出类拔萃的,在女子权益和社会地位等方面都很有共同语言,乔氏诸女组织的女权会如今已是华夏最知名的妇女权益组织,在社会上很有影响力,参加者不仅有女子,还有不少有识男子,尤其是女权会的主张并不是一味偏激的女权至上,而侧重于展现女子温柔的一面对社会的帮助。

女权会不仅办报刊杂志,还有育幼院、学校、医院等等机构,培养了一大批女护士、女老师等专业人才,帮助妇女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的定位,还帮助了许多贫困妇女儿童、遭受家庭暴力、婚恋欺骗的女子。

凌湘虽然刚回国,但是听说了女权会这个组织,便有心加入,双方自然是一拍即合。

“说实话,我以前常读你的文章,也在报上看过你的演讲,总以为你是个凌厉刚猛的女子,亲眼见到了,才知道事实和我的想象相差太远。”凌湘笑道,“没想到那个牙尖嘴利的清如竟然会是如此温柔的贤妻良母。”

“贤妻良母却谈不上,”她抚额大笑,“作为妻子我不能跟随丈夫四处征战,至于孩子还没生下来,更不用说了,说实在的,当选择作为一个职业女性后,对家庭肯定会有所亏欠的,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这些传统全都做不到,在家人眼里我是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贤妻良母的。”

“难得沈将军这么支持你,如果社会上多一些像他这样的人,不把女性当做附庸锁在深宅大院,而是平等的伙伴,也许职业女性的路会更好走一些。”凌湘感叹道,不仅因为她看了许多优秀的女性最后都因为家庭被迫放弃事业,还与她的自身经历有关。

如果当年的他也能如此坚定地支持她,也许现在的她也有了自己的家庭,虽然每天都被繁忙的工作填满,但是夜深人静一个人独处时,还是会感到寂寞,也会渴望有个人呵护陪伴。

“绍隽他——”谈到沈绍隽,她心中不是不感激的,他能够为了她义无反顾地等了这么多年,结婚后又屡屡迁就,恐怕世上很难再找到像他这样的男子了。

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一阵疼痛又传了上来,她深深呼吸着,期待疼痛的过去,可是这一阵疼痛似乎有些不一般,频率似乎越来越高。

凌湘看了看手表,阵痛的频率已经到了两分钟痛一次,当机立断,“可以进产房了。”

虽然宫缩疼痛,但还是能够忍受的,乔霏躺上产床,就听到凌湘对身边的助产士说,“已经开两指了,沈夫人,你在宫缩疼痛时屏气向下用力,疼痛间歇的时候停止用力,抓紧休息。”

“我明白。”乔霏虚弱地笑了笑。

旁边的产室里传来几个产妇声嘶力竭的惨叫,听得让人毛骨悚然,她却静静地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抓着床单,努力按照凌湘和助产士的话去做。

乔霏自幼娇生惯养,没有受过什么苦楚疼痛,对疼痛的忍耐度并不高,此时已经疼得浑身发抖,却愣是一声都没哼出来,和别的产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凌湘不住地安抚她,“很棒,再加把劲儿…对,用力…”

又折腾了两个小时,才听到助产士惊喜的声音,“快了!快了!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来,张嘴哈气!”凌湘在乔霏身边引导道,“小心不要太过用力,否则会伤到你自己。”

乔霏已经疼得头晕眼花,不能用脑子思考了,只是机械着按着凌湘的话做。

时间变得特别漫长,疼痛就像是用一把刀子在她身上凌迟一般折磨人,此时的她眼前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时间概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在浑浑噩噩之中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生了!”门外等候的姚碧云和乔月诃,还有陆续赶来的乔家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五不知道怎么样了,怎么从进去到现在,从头到尾都没听到她哼一声?”乔绍曾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隔壁几个产妇的尖叫声让他们一个个人心惶惶,当年姚碧云生孩子的时候也是惨叫连天,乔霏一声不吭,让他们不禁担心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沈夫人,恭喜你,是个千金。”凌湘笑眯眯地将清理好的婴儿送到乔霏眼前。

乔霏从虚弱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皱巴巴的婴儿,忍不住鼻头一酸,伸出手来碰了碰孩子的小脸,“这是我一生最重要的宝贝。”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凌湘也笑眯眯地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心中变得十分柔软,亲手接生下孩子的时候是她最开心的时候,能够亲手将粉嫩可爱的小天使接到这个世界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儿。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把孩子抱出去。”凌湘将孩子带到门口,乔家人一下子都围了上来。

“是个千金。”凌湘将孩子交给姚碧云,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满眼都是疼爱的眼色。

“太好了!是个女儿!”

“今后一定和我们家小五一样…”

“多可爱的宝贝儿啊…”

乔家人一向看重女儿,一家人围着小宝贝,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般,凌湘站在一边看着,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同样是生女儿,那朱老三一家对女儿避之唯恐不及,而乔家却将女儿当做心肝宝贝一般,这个孩子一生下来注定就是天之骄女,拥有世间万千宠爱于一身,与那贫寒人家的女儿相比不知道幸福多少倍。

第二百五十章 沈静

“孩子虽然早产了,可是很健康,体重也不比足月的孩子轻,这下你们都可以放心了。”乔霏已经被推了出来,粉嘟嘟的小婴儿被乔月诃和姚碧云轮流抱着,这小家伙也不哭闹,竟然瞪着一双大眼睛,不住地往声音的来源望去,机灵可爱得更让她们怎么也舍不得放下来,凌湘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一大家子人。

“这孩子在小五肚子里的时候可没少折腾她妈,小五是吃了不少东西,可她人却比生之前还瘦上几分,看来全都是被这个小丫头给吸收了,之前我还担心不足月的孩子太轻不好带呢。”姚碧云怜爱地亲了亲襁褓中的孩子。

“沈夫人也真是够硬气的,我接生这么多年,还很少见到这样的产妇,那么疼的时候竟然也能忍不住一声不吭的。”助产士也在一边笑道,那种疼恐怕一点都不比关公刮骨疗伤轻。

“就是,我们在外头可吓得不轻,里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乔绍曾也是心有余悸。

“喊了也不能缓解疼痛,还平白浪费体力,何必做那无用功,不如省点体力下来好把孩子给顺利生下来。”乔霏笑了笑,虽然还是很虚弱,可精神却很好。

但毕竟刚生过孩子,休息还是最重要的,作为专业的大夫,凌湘开口了,“大家都回去吧,我们会把沈夫人照顾好的,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乔霏深知坐月子的重要性,虽然西方人没有坐月子的观念,可是很多东方女子就是因为没有坐好月子,落下了病根,因此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甚至怕伤了眼,连报纸书籍都不敢看了。每日就乖乖地躺在床上休养,这个月恐怕是她这十几年来最清闲的一段时间了。

孩子生下来的第五天,沈绍隽才匆匆赶了回来,第一次做父亲的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甚至于整宿整宿抱着孩子哄着,连把女儿放下都舍不得。

“你这样会把孩子宠坏的,听说整晚抱着孩子哄,今后她就不肯睡床了,会越来越不好带的。”乔霏忍不住开口了。他脸上那宠溺专注的神情,连她都有些醋意了,“人家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前世情人。看来果然不假。”

沈绍隽愣了愣,坐在她的床边缓缓笑开,“吃女儿的醋了?对你们母女我真是亏欠得太多了,你那么辛苦地怀着她的时候,我不能陪在你身边。生她的时候那么危险,我也不能守在你身边,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让自己的女人吃苦历险,你和我结婚之后,受的委屈太多了,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弥补你的苦。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弥补孩子这几个月没有父亲陪伴的委屈。”

“她这么小,哪里懂得什么委屈,等她懂事了。战事也结束了,你就能做个好爸爸了。”乔霏笑着逗了逗女儿红扑扑的小脸。

“但愿如此,可是我会舍不得,想到再过一段时间又得离开你们母女上前线,就恨不得把她的小脸刻在脑子里。恨不得能多抱这个香香软软的小人儿一会儿,和你们在一块儿的时间每一秒都这么宝贵。我不想浪费。”沈绍隽难得有如此儿女情长的时候,当时新婚第二日他被急急调往战场,都没有半刻犹豫留恋,可女儿诞生后,他的心就变得柔软无比,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女儿。

“你会不会怨我?”乔霏突然开口,“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工作,就能带着女儿陪在你身边了,你就能常常回家,还能看到女儿,是我这个做妻子的剥夺了你的家庭温暖。”

身为战区总司令,并不需要驻扎在前线,只要住在战区指挥部里,通常指挥部都设在县城,所以其他的同僚们都是携家带口上任,只有沈绍隽一个孤家寡人。

“你说什么傻话?”他好笑地抬起头,“你呆在那战区大院里做什么?成日和那些闲人太太打麻将?那样的你可不是我喜欢的清如,虽然我们不在一块儿,可每次从报纸上读到你的文章,你的新闻,我都与有荣焉,这可是我的妻子,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清如。”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虚荣?”乔霏忍不住取笑他,心里却暖暖的,虽然男子们都希望能娶到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美娇娘,但是世上哪有如此两全的美事?再开明的男人也希望女子在婚后能够乖乖地相夫教子,即便是乔月诃和乔星诃嫁人后也乖乖地辅佐丈夫,做男人身后的女人,像沈绍隽这样开明地允许妻子在外抛头露面,做自己的工作,而不是为他操持家务,简直是珍稀动物了。

沈绍隽也笑,此时的女儿被他们的笑声吵醒,没有哭闹,竟然挥舞着小手对他们绽出一个微笑,看得这一双新手父母满心欢喜。

“你说女儿更像谁一些?”沈绍隽疼爱地望着女儿。

“当然是更像你了,人家都说女孩子像父亲,男孩子像母亲,你看她这双乌溜溜的眼睛还有小嘴,和你当年一模一样。”乔霏伸出手指任由女儿将它抓住。

“我当年?我当年什么样子?”他微微皱眉斜睨了她一眼。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那时候哪有现在这样严峻的气势?唇红齿白的,银月还以为你是戏班子里的红角儿呢,我一和你说话你就脸红,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呢。哪里想得到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也能上战场打仗。”

“你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都能对丑恶口诛笔伐,我怎么不能上战场?”他亲了亲怀中的孩子,又转头亲了乔霏一口,“原来当年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么个形象。”

戏班子里的红角儿?那岂不是娘娘腔?身为一个纯爷们儿,绝不会高兴听到这样的评价。

“如果是个男孩儿淘气点儿也就罢了,既然是个女孩儿我们就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可不能碰着磕着。”他抱着手中的女儿,这种心情真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你这想法倒是和我爸爸很像,穷养男孩儿,富养女孩儿。”她笑道,虽然沈家对她生了个女儿不满,沈宏礼来看一眼孙女都懒得过来,但是沈绍隽却对这个女儿爱若至宝,让她心里好受不少。

“男孩儿可以多吃苦,这样今后才能像个男人,女孩儿却不行,我们要给她世上最好的东西,可不能让她吃一点儿苦。”

“你也太宠她了,”乔霏不认同地摇摇头,“你疼爱女儿固然没错,可是无论男孩儿女孩儿都是一样的,太过溺爱会耽误孩子的。”

“孩子才这么小,你别谈什么教育了。”沈绍隽笑着看了她一眼,“我一想到今后咱们在外头忙,肯定要亏欠孩子,心里就觉得疼,总觉得就算多爱她一点儿也不为过。”

“我总算知道那些纨绔子弟是怎么来的了。”乔霏正色道,权贵家的子弟常常会出现两个极端,一种是资质出众的人中龙凤,一种是吃喝嫖赌的社会败类,除了个人的因素之外,很大一部分就是家教。

前世从小独自在尔虞我诈的苏家大宅中长大,那时候她的父母外放为官,大宅之内争斗十分严重,她小小年纪不仅要学习许多才艺,将凡事都做得出类拔萃,还不得不察言观色,逢迎讨好,最后才入了苏老爷子的法眼。

两世加起来她都没有童年可言,苏家的温暖还比不上乔家,在苦熬的逆境中,她也暗暗怨恨过,为什么她会生在一个如此冷漠绝情的家中,就算锦衣玉食,高人一等,那又如何?她也怨恨为什么父母不能像其他人的父母一样将孩子捧在手心宠溺呵护着。

直到长大后,看着几大家族的后代都各有纨绔,大大地拖累了家族,而苏家的后代却个个出类拔萃,才知道能在苏老爷子那适者生存的残酷生存法则中顺利长大的苏姓族人,自然没有一个是孬种,那些不成器的或者已经消失在世界上了,或者就被毫不留情地赶出苏家,甚至连姓氏都被剥夺了。

“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成为一个干净、单纯的人,一辈子都平安顺利,”想起自己的往事,她突然有感而发,“我不希望她成龙成凤,做一个多了不起的大人物,也不希望她自私任性,利用父母的权势胡作非为,我只希望她能做一个智慧而谦卑,正直而平凡的人。”

沈绍隽心中一动,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每个家长的心愿,可是作为人中龙凤的两人,自然明白这条路有多辛苦,并不希望孩子也像他们一样走上这样一条艰辛的路。

“就叫她沈静吧。”孩子生下来这么多天,却还没有来得及给她取名字。

“致虚极,守静笃。”她微微一笑,“这个名字取得好。”

“不愧是我的知己,只愿孩子将来能够体谅我们今日的一番苦心。”他感慨道。

怀中的女婴似乎明白了父母刚刚给自己取了个名字,竟然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故人来

“这孩子真是爱笑。”沈绍隽凝视着孩子的笑颜,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我看这一点必定是像你小时候。”

“何以见得?”

“你成日脸上都挂着笑,可想而知,小时候的你也定然是个笑眯眯的小姑娘,和我们的小天使一样,是不是?”最后一句,他竟然是对着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婴儿说的。

她的笑意却淡了几分,前世童年几乎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回忆,她似乎的确是成日挂着笑容,可那是一层脱不掉的面具,有过发自内心的欢笑么?至少在她的记忆中是没有。

“但愿静儿能有一个真正快乐的童年,但愿她的笑容永远是发自内心的,千万不要像小时候的我一样。”望着女儿,她忍不住心疼地喃喃道,有了孩子的她变得格外脆弱。

“什么?”沈绍隽没有听明白,茫然地问道。

“没什么。”她话音刚落,方才还笑眯眯的孩子突然嚎啕大哭。

“这小丫头一定是尿了。”他既未惊慌,也未恼怒,笑眯眯地把孩子抱去外间,也不用下人们帮忙,动作十分利落地帮孩子换好了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