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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义云拧了帕子,递给丹菲。丹菲红着脸接了,侧过身去,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和灰尘。

她大哭一场,双眼和鼻头还是通红的,嗓子也有些哑,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欢快。一时间好似天地山河在她眼里都焕发了新的色彩,仿佛之前一直有一层灰纱笼罩,如今那纱被一把掀开了。

段义云没死,这说明至少丹菲的过去里,除了刘玉锦外,还保留了另外一份念想。

“郎君,人带来了!”崔家部曲将几个五花大绑的男人抓了过来,“不负使命,一个都没跑。郎君您看怎么处理?”

崔景钰朝丹菲看。丹菲点了点头。

这几个人,就是先前她撞见的韦皇后派来的刺客。

那个孙郎一见丹菲,立刻磕头,连声道:“娘子饶命。小的也不过听命行事。小的愿率兄弟们投相王,效犬马之劳。娘子饶命,相王饶命!”

丹菲蹙眉,有些犹豫。

那孙郎直起声还要说什么,突然斜里一支弩箭射来,穿过他后心从胸前钻出,带出一簇血花。孙郎双目圆瞪,喉咙里发出咯咯声,砰然倒地身亡。

段义云下意识将丹菲搂住,护在怀中,朝前怒目以对。

李隆基率着侍卫策马而来,手执一架弓弩,面色狠厉,道:“背主之人不可留!若他们告发了阿菲,让她如何自处?”

崔景钰以目光询问相王。相王嗟叹,摆了摆手。

侍卫们立刻扑上去,将剩余的几名刺客几刀刺死了,顺势丢进了河中,祭了河神。

李隆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望去,一眼就见丹菲正依偎在段义云的怀中,手还紧抓着他的袖子。段义云也是一脸理所当然地拥着她。

李隆基的惊讶溢于言表。

崔景钰扫了扫搂在一起的两人,嘴角抽了抽,“这事闹得太大,带会儿回营地圣人问起,相王打算如何说?”

“就说遇了虎豹,幸而崔郎在侧,将他救了。”李隆基沉声道。

相王点头。他自家也不想这时候就和韦皇后公然撕破脸。且不说韦皇后权势大,最重要的是,圣人对其深信不疑,百依百顺。非韦后生的儿女都要退去一射之地,更何况他这个兄弟乎?

“护送相王回营。”李隆基吩咐下去,他带来的数十名侍卫将相王扶上马,浩浩荡荡地护送他而去。

丹菲看到崔家人在收拾那些虎豹尸首,道:“好歹留一头豹子给我。皇后让我来狩猎,我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崔景钰看了她一眼,指了一头豹子,让人抬了过去。

这头豹子还真是丹菲射杀的。钢箭精准地从左眼射入,深插进脑子里。豹子当场毙命,还没伤着皮毛。

段义云不禁赞了一声,“阿菲,你箭术越发好了!”

“入宫后疏于练习,已退步许多了。”丹菲腼腆笑。

段义云道:“我方才也猎了一头豹,个头比你这头还大些。回头把皮子送给你垫脚。”

“旁的女官怕是要眼红了。”丹菲笑道。

“不怕。”段义云清楚宫中规矩,“我再送里两槲东珠,鹿茸野参,你那去孝敬尚宫,笼络同僚。旁人只当我巴结皇后女官罢了。”

丹菲想也是,点头微笑。

“该回营了。”崔景钰冷冷地插话了进来,“回去后还需去见圣人,阿菲也要去给皇后一个交代呢。”

段义云柔声对丹菲道:“皇后问到,你只管一问三不知。其余的事,交给我们男人来办。”

丹菲柔顺地嗯了一声。

没有客套疏离,也没有倔强反驳。

崔景钰青了脸,李隆基酸了牙。

段义云扶丹菲上马,还顺手摸了摸红菱的脖子,“小红菱呀,你最忠心了,一路都跟着你家娘子的吗?”

红菱认得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两人并驾而驱,一路上小声地说着话。

“阿江死了……”丹菲艰涩道,“她托付我的事,我也没办好。”

“不!”段义云握住她的手,“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是我们段家的大恩人呢。”

丹菲苦笑了一下,“你又是怎么着?当时人人都说你死了。”

“突厥兵以为我死了,丢我在雪地里。后来有人来战场拾遗,见我没死,就把我救了回去。那户人家当我是个小兵,也没在意。我醒来已是数日后,到处都说我们父子都死了,又说我父亲墨贪。我便知道是韦家做了手脚。我当时孑然一身,自知无力为父申冤,便等伤好后就去投奔了张将军。我也不敢连累张将军,隐姓埋名投了军。文是我母姓。”

三言两语,丹菲却是听出来了风霜雪雨、生死惊险。

“本以为阿江还活着呢……”说到此,段义云又有些哽咽。

丹菲反手握紧他的手。他们两人如今同病相怜,都是孤单人。

段义云道:“如今我回来了,你也没有必要再待在宫里了。景钰说他有法子将你弄出宫来。我现在在长安里和乡下都置有屋,虽然不大。你到时候住在长安也好,住在乡下也行。回头我在派人将你父母的坟迁回来……”

“我不走。”丹菲轻柔却坚定道,“我与相王和郡王有过约定。我要为父平反!”

段义云面色严肃,“你已立下不小功绩,方才还救了相王,这已足够了。”

“不够。”丹菲坚决道,“光是给家父平反还不够,我还要替他立功!”

“这小女子,怎么倔强?”段义云气得面色发青。

丹菲有些微微惊讶。记忆中那个永远温柔和煦的男子,怎么变成眼前这个肃穆强势、精悍霸道的武将的?段义云身上散发出来的强悍,是只有征战过沙场、浴血拼杀的武将才会有的气势。

他已变了。

家破人亡,敬爱的父亲蒙受冤屈,妹子惨死,继母弟妹沦落掖庭,亲族被贬谪……这一桩桩事,将当年那个心怀良善、温和谦逊的男儿,改变成一个双眼阴郁、冷峻多疑的男人。

丹菲心头一阵疼痛,半晌才道:“云郎,我这也是为了成全自己。你不是我,你不懂。”

段义云见她神色黯淡,心中愧疚,又转而温言软语地哄起她来,说自己得了圣人许多赏,要送丹菲一对蓝珊瑚的花簪云云。

李隆基和崔景钰骑马跟在他们身后,看两人亲亲热热地交头接耳。

“他们两人……一贯这么要好?”李隆基的嘴角抽了又抽,忍不住问。

崔景钰淡淡道:“说是相识好些年了。”

曹丹菲人前一贯要强独立,偏偏会往段义云的怀里扑,这可不是普通的相识。这分明是有旧情的。看段义云那宠溺怜爱的眼神,怕也早就情根深种。

“这两人说起来倒门当户对。”李隆基笑道,“我还说她一个年轻少女,怎么心硬如铁,对我不理睬也就罢了,和你接触频繁,却也没对你动心。原来是心中早就有人了。如今情人死而复生,于她确实是一天大的喜事呀。”

李隆基望着丹菲柔韧匀称的背影,见她柳腰纤细,修长矫健。他其实喜欢丰腴美人,丹菲若能胖上几分,眼神再柔软些,笑容再妩媚些,就再完美不过了。可大概正是因为她不够完美,又不屑为了他去改变,反倒让他对她更感兴趣。

“你有婚约,我有妻妾。若论起来,她同段义云倒最般配。”李隆基懒洋洋地伸腰。

过了片刻见崔景钰没有回应,李隆基扭头打量。崔景钰俊美面容仿佛笼罩着一层冰霜,双目漆黑幽深,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意。

李隆基吓了一跳,待要再问,崔景钰一抽马臀,越过段义云和丹菲,冲到前面去了。

既然相王打主意将遇刺的事遮掩下来,刺客的尸体全都处理了,对外便只说是遇了虎。及时赶到并救下相王的崔景钰自然成了英雄人物。

圣人安抚了兄弟,又将重赏了崔景钰一匣子金珠,帛三百匹,那两头老虎也都让他自家带了回去。段义云迟来一步,也被赏了金珠。

丹菲射杀的豹子抬到韦皇后面前,一众贵妇们纷纷惊呼,赞不绝口。

韦皇后却是不见喜怒,只问道:“听说相王遇刺的时候你也在?是怎么一个情景,说来听听。”

丹菲道:“奴进山不久,女郎们说要分头行动,大伙儿便散开了。奴在林子里随意走,听到南边有动静,就赶了过去。其实奴赶过去的时候,相王已被救下了。侍卫们都在围剿那些虎豹。奴看到有一头漏网的豹子,赶过去一箭射了下来。后来临淄郡王就带兵赶来,将相王护送回了营地。”

韦皇后问:“可还看到其他的人?”

丹菲道:“当时人又多又乱,豹子咬伤了不少人,那场面血淋淋的着实吓人。在场的全是男子,景钰表兄见我跑来,还训斥了我,让部曲送我回来了。”

韦皇后见问不出什么,便让丹菲退下了。

柴尚宫擦着丹菲的肩进了帐里,附在韦皇后耳边低语几句。韦皇后脸色一变,随即借口身体不适,让命妇们退了出去。

“人都死了?”

“韦家人已在下游将尸首找到了,一个不少。”柴尚宫道韦皇后冷笑,“果然不出纪公所料,相王宁可吃亏,也要息事宁人,不敢同我对峙。只是这次打草惊蛇,日后再想杀他,却不那么容易了。”

与此同时的相王帐中,太医为相王重新包扎了脚伤后,带着弟子退下。几个儿子守在一旁,皆一脸义愤之色。

“父亲要忍到何时?”长子李成器的脾气是诸子中最温和的,此刻也气得脸色青紫,“那毒妇竟然当着圣人在场,都要对父亲下毒手。今日若不是崔四郎及时赶到,父亲恐怕……”

相王叹气,“那几个活口眼都不眨一下就肯背主,哪里信得过?万一待到大家面前,张口反悔,我们如何收场?”

李隆基削着一根竹棍,冷声道:“大兄,父亲,此事只是暂缓,却是就此放过了。这一笔笔帐,儿子都替您记着呢。将来定要那毒妇如数奉还!”

心意难平

一场盛大的围猎因为相王遇险,扫了圣人的兴,于是草草结束。

崔景钰杀虎救人,出尽了风头。孔家人本已对他降到最低的好感,又稍微往上提升了些,却还是不提完婚之事。也是崔家自知儿子如今确实声名不佳,也不敢抱怨孔家拿乔。

孔华珍因身体不适没去成围猎,听了消息,倒是有几分欣慰。崔景钰还将虎骨、虎皮送到孔府,又将韦皇后赏赐的南珠送给了孔华珍。孔家姊妹纷纷替崔景钰说好话。

孔华珍收了珍珠,心里默默一叹,暗道:不爱就不爱吧。寻常夫妻成亲前,连面都没见过几回,也没有情爱。只要婚后他们两人相敬如宾,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一想,孔华珍倒想早日完婚了。

大概是老天爷听到了孔华珍的乞求,竟然真给了她一个好消息。

安乐公主有孕,准备下嫁武延秀了!

原来安乐公主被崔景钰再度拒绝后,成日和武延秀厮混在一起。武延秀为人其实十分聪慧机敏,尤其会哄女人。安乐公主颇吃他那一套,被他甜言蜜语灌得醉醺醺,床笫之间一时忘了防范,竟然有了身孕。

武延秀出身高贵,封有国公,人又英俊成熟,才华也是实打实的,比寻常纨绔子弟好了不知多少倍。于是圣人和韦皇后对这个驸马还是十分满意的。至于未婚先孕这事,横竖安乐公主当年嫁前武崇训,也是因为大了肚子。帝后两人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只是安乐公主心中还留恋崔景钰,犹豫着不肯下嫁。武延秀倒是有耐心,使劲了手段又劝又哄,作下山盟海誓。安乐公主眼看自己腰身粗起来,既不想生个私孩子,也不想挺个大肚子穿喜服,只得不情不怨地点了头。

帝后大喜,公告婚事。又因为安乐公主的肚子等不得了,于是婚礼匆匆定在一个月后。

消息传来,孔家和崔家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崔景钰的朋友也都纷纷私下道喜,准备着吃他和孔华珍的喜酒了。

孔华珍喜不自禁。崔景钰却是十分镇定,也不见得多欢喜。

段夫人道:“我同你阿爷商量过了,时日后沐休,我们就上孔家商议婚期。这次可再不能有变故了。”

崔景钰拿着书卷,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一切由爹娘做主。”

“你的终身大事,怎么总这么不上心?”段夫人抱怨道,“你可是不喜欢孔娘子?”

“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崔景钰淡然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旁人不都这么过来的么?”

段夫人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个理所然来。

段夫人同崔公如期登了孔家的门。孔家伯父同孔华珍长谈过后,知道侄女一颗放心早就系在崔景钰身上,虽然自己对这婚事还抱有诸多不满,却也不得不同意。

两家人都想快当斩乱麻,赶紧将此事了解了,于是选了九月初九这个黄道吉日成亲。孔家这边立刻让人把孔华珍早就备好的嫁妆走水路从老家送过来。

崔景钰要和孔华珍完婚的事一传出去,那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少女们碎了一地的芳心。一时间京城里乌云密布,女孩子们都没了出门玩耍的心,都忙着在家里吟诗葬花,落泪烧画,更有不少胆大的在崔景钰上班的路上拦了他表白的。

纵使长安风气开放,这样的小娘子追着郎君满大街跑的情景也不是天天见。于是沿途商贩没少看笑话。崔景钰被逼得每日都改了路线,才躲过那些女孩。

幼弟要成亲,崔家两个兄长都要有些表示。

崔景钰和兄长们并不很亲。一来两个兄长都大他十几岁,侄儿侄女都比崔景钰小不了几岁。二来崔家书香气浓郁,崔父和两个兄长都是国学大师,在翰林院供职,且很厌恶如今官场的污浊和倾轧。崔景钰却不爱埋头做学问,于是双方很是有点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

所以崔景钰涉身政局,一直遭到父兄的反对,双方关系一度十分恶劣。直到后来,父兄见他确实一心为公,又有心诛韦,对他态度才又亲近了起来。

这日崔家家宴,崔景钰同兄长和侄儿们坐在院中凉亭里喝酒赏月,女人们则带着孩子在廊下斗牌。

崔大郎十分感慨地搭着崔景钰的肩,道:“六娘这个做妹子的都已有了身孕,快做娘了,你这做哥哥的才成亲。”

崔景钰慢条斯理地喝这酒,道:“小弟不孝,让父母操心。”

崔景钰的大侄子今年满了十六,生得俊朗高大,很是得女孩喜欢。他打量着崔景钰,道:“小叔都要成亲了,怎么看着还是闷闷不乐的?”

崔二郎有些不满,“都孔家拖拖拉拉,好生没趣。若是不满意你,大不了说出来,退不退亲还不是由他们?既不想担着退亲的名声,又不想嫁女,白耗这么久,最后还不是要完婚?做事这么不爽快!”

崔大郎斥道:“如今都已要完婚了,就不要在说亲家的不是了。”

崔景钰笑了笑,端着酒,走进院子里。

今夜月色很好,池水银波粼粼,萤火在水边草丛里低低飞旋。崔景钰站在水边栈道上,若有所思。

身后传来脚步声,崔大哥走了过来。

“怎么?不开心?”崔大郎拍了拍弟弟的肩,“你不喜欢孔娘子?”

崔景钰极少同家人谈心事,但此时此刻,兄弟间那种由血缘而产生的亲切感,和情感上的相互感应,让他极其难得地开了口。

“并不是不喜欢。”崔景钰淡淡道,“只是觉得此事不过如此,并没什么只得特别开心的。”

崔大郎很是无语地打量着这个弟弟。崔景钰自幼就比同龄人显得沉稳懂事,长大了后越发显得清冷。崔大郎本以为他清高,如今看来,他似乎真的是孤家寡人的性子。

“成亲后就好了。”崔大郎只好这般道,“成亲后,同妻子朝夕相处,自然就会有感情了。”

“会吗?”崔景钰忽然问。

崔大郎惊讶。看来崔景钰真的很在意此事。他是终于开窍了?

崔景钰忽而道:“大兄,我当年还小,却记得你成亲前认识过一个小娘子。后来如何了?”

崔大郎一愣,神色有些讪讪,“你记得?怎么想起问这个事?”

“随便问问。”崔景钰道,“你还曾为了要娶她,离家了几日,可是?”

夜色掩住了崔大郎尴尬羞愧的的脸色,他借着喝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当时年轻冲动,不明白父母一片苦心。”

崔大郎少年时出城踏青,结识了一位教书先生的女儿。那娘子是小家碧玉,没有长安贵女的骄娇之气,又活泼聪明,善解人意。两人一见钟情,霎时爱得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那时崔家已帮大郎相看好了卢氏女,两家都对这婚事十分满意,这当口大郎出了这样的事,让崔氏夫妇好生为难。那个阿青又是不肯做妾的,大郎便一头热血要娶她为妻。

这事一度闹得崔家鸡飞狗跳,大郎还离家出走数日。也不知怎么的,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老老实实地给父母磕头谢罪,答应了和卢家的婚事。

崔景钰道:“我就是忽然有些好奇。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这桩往事估计也在崔大郎心中埋了十来年,今日才有机会一吐为快。

“她说两家本是门不当户不对,纵使她嫁进崔家,日子也难过,妯娌亲戚也没法相处,还会拖累我难做人。我是长子,我的妻是将来宗妇。她再好,却也不堪这重任。你大嫂如今就做得很好,我没有娶错人。”

崔景钰沉默良久,待要再问时,崔大郎却是主动开口道:“我没有一刻忘记过她。纵使如今儿女绕膝,也常梦见她,想念她。你卢氏嫂嫂很好,温柔贤惠明事理,将家里打点得妥妥帖帖,人人都说她是个玉菩萨。我从不后悔娶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日子,我也没甚可抱怨的。”

“但是?”

“但是,”崔大郎一口饮尽杯里的酒,哑声苦笑,“但是心中总有不平之意,总是忍不住想,假如。假如我娶娶了阿青,日子会如何。同心爱之人在一起的日子,是真的快活。你会觉得光阴流逝,却没有留下任何遗憾。”

崔景钰望着粼粼波光,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我不是说我现在过得不好。”崔大郎带着醉意,忽而笑了一下,“就如同你说的,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不过如此罢了。心放低一些,凡事将就一些,也就这么过去了。世人看来,只要夫妻不翻脸,就算是恩爱了。”

“所以阿兄其实一直意难平?”崔景钰一针见血。

崔大郎语塞,半晌方苦笑道:“你将来会发现,那是不同的。有些事,有些心里的话,不是你说给她听,她就能懂的。而有些人,你即使什么都不说、不做,她就全明白了。这不是谁的错,只是无奈。那种相知相恋之情,说着简单,其实可遇不可求。当然我同你嫂子多年相濡以沫,这感情也是无法替代的。你现在还没成亲,还有时间好好考虑。一旦做了选择,就要对此负责!”

再谋刺杀

春夏交际雨一直绵绵不断地下了月余才停,太阳出来后,天气便一日比一日热。受了洪涝灾害的地方还未曾从灾难中恢复过来,又陷入疫病的围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