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他压低声音说:“南丰,你今日怎么驾的车?老出差次。”

南丰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王…五姑娘,实在是道路不平呀。”尾音拖得长长。

有德实在忍不住了,扑噗一声笑了起来,他离的近,这一声传入车厢里了。

阮碧知道有人在偷听,顿时臊红脸蛋,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晋王也红了脸,咬牙切齿地说:“罗有德,你给我滚远点。”

车外,有德哈哈大笑,双腿夹马,跑到许茂豫身边,得意地吹着口哨。一会儿,说:“茂公,你不是能掐会算吗?算一下咱们几时能喝王爷的喜酒。”

许茂豫说:“这事还是不算的好。”

有德不解地看他。“为什么?”

许茂豫叹气说:“王爷的命我早看过了,尊贵无比,什么都好,就是这情路坷坎。”

“哪里坷坎了?”有德朝马车努努嘴,“你瞧他现在正得意着。”

许茂豫摇摇头说:“你懂什么?他遇到这位阮五姑娘是真真的孽缘。”

有德愣了愣,问:“怎么说来着?”

“这位五姑娘,若是身份地位低点,不是出生于京西阮府,王爷可以纳她为妾。若是身份再高点,出生清白,别跟沈相有瓜葛,王爷可以娶为王妃。偏就是不上不下,着实难办,再加上这姑娘又性子刚烈、奇倔无比,王爷将来怕是要受尽折磨…”许茂豫忍不住又摇头叹口气。

有德愣愣地想了一会儿说:“那你也不劝劝王爷?还许他胡闹?”

“怎么劝?王爷心里不清楚吗?他早已经身不由己了。”

有德默然半晌,说:“奶奶的,王爷就没有办法得到这位五姑娘吗?”

许茂豫想了想,说:“恐怕要以非常手段才能得到…”

有德重重地点头说:“那好,将来她若是不肯,我直接掳了她送到王爷身边。”

许茂豫摇头说:“有德,你别急,听我说完。”

“你说,你说。”

“以这位姑娘的脾气,就算是非常手段也未必能得到她。”

有德仔细回味了一下,不爽地说:“茂公,你这不是说的屁话吗?”

许茂豫捋着胡须,但笑不语。

有德越想越烦闷,放慢马速,又凑近车厢偷听。

只听晋王问:“你到底多大?听说你是显德十五年立春前后出生,那到现在应该是十三周岁八个月,可是我瞅你真不象。”

车厢里,阮碧已经比方才自在许多,问:“哪里不象了?”

“说话心智都不象,便是十六七岁的姑娘也没有你这么样的。”

阮碧粲然一笑,心想,那是自然,我这可是新瓶装了旧酒。

晋王看她笑靥如花,如饮佳酿,心想,假冒信件,砸马车,再怎么幼稚,都值了。

第四十三章 喁喁细语

“我皇叔他…”晋王顿了顿,斟酌言词,“这事你不必理会他,你父亲、祖母都不会答应的,他也不敢随便对你们阮府如何。若是…他将来再动心思,你告诉我,我自有办法治他。”

阮碧点点头。

晋王直视着她双眸,认真地说:“你与你丫鬟是不同的。”

阮碧垂下双眸,微感惭愧。那天一番对话,她在心里反复演练过的,根据晋王的性格推演了他可能的应答,不管他如何应答,最后都会指向同一个话题——韩王想纳她为妾。否则以他们当时不疏不亲的关系,她以何种口气来说这个话题?包括她的生气,也有八分真心二分算计。不回信,封侧门,也是在逼迫他。他若是就此放弃,那就彻底算了。若是他不肯放弃,或许可以冒险一试。自己地位出身虽然不足以匹配他,但也许他有办法呢,毕竟他非一般人。

四姑娘绣房里的芙蓉美人图,请安路上徐川阳有意出现,四姑娘到现在迟迟不绣西王母祥云图的脸,阮碧意识到,自己与徐川阳的亲事极有可能成为阮兰的一个美梦了。何况,徐川阳喜欢的是四姑娘,让她心生别扭,也不想再图谋这桩婚事了。但是老夫人对她的好,有相当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阮兰,若是婚事不成,怕是不能再这么好了。所以她必须得另想办法,以备不测。除了晋王她又接触不到其他男人,只能冒险一试了。她一向认为感情应该是干干净净,纯纯粹粹,但是因为身处的环境太过糟糕,迫使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耍了心机。

“你怎么不说话?”

阮碧抬眸看他,他的眼睛长得真好看,不大不小,俊秀内敛。“本来就是一件腌?事,又有什么好说的?”

“好,不说这桩事了,以后你若是再遇到难事,让你三叔跟我说就是了。”晋王说到这里,想到侧门被封,十分惆怅,这回一别,怕是有段时间见不到她了。这么一想,便希望马车永远不要停了,一直走下去。

阮碧听他回回都让自己去找阮弛,显然很信任他,心里好奇,问:“你与我三叔是怎么认识的?”

“小时候,我随父皇拜访文孝公的时候就见过他,只是那时候我才八岁,他也不过六岁,都没有印象。后来我率兴平军与西北军一起打北戎时,看到有员小将作战甚是英勇,便叫过来问了问,才知道是他,便向赵将军要了他。他作战勇猛,身先士卒,熟读文史兵书,实在是难得的将材。在镇戎作战时,他与我被困野狼壕两日三夜,同生共死过。”

听完最后一句,阮碧又暂时打消了把阮弛仇恨自己这桩事告诉他的念头。其实很早,她就意识到晋王对阮弛非常器重的,否则怎么会安排他进内殿当值,那可是天天面对官家的,混的脸熟晋升很快。再说,一个世家子弟十四岁离家出走,千里迢迢,去西北投军,肯定是在家里呆不下去了,以晋王之聪慧,如何不明白。他许以阮弛这个位置,何尝不是给他撑腰呢?

车外的有德听他们说的都是闲言碎语,大感无趣,策马到许茂豫身边,并肩走着。看着天边风起云涌,怅然地叹口气。

许茂豫说:“有德,你叹什么气?”

“茂公你还说,就是怪你,人家方才正替王爷高兴,你又泼我一盆冷水。别人都当王爷高高在上,风光无比,为所欲为,只有我们这帮身边人才知道他的难。他从小到大,固然是锦衣玉食,可是又有多少人算计着他。想当年,先帝那么喜欢他,还把他送到西北军营让定国公照看,不就是怕他年龄小,遭人算计陷害吗?王爷回到京城后,除了禁军事务,朝政一律不闻不问,是不想让那些大臣诟病。可是就算他什么都没有做,每天还有那么多心思叵测的家伙劝说官家解除他的兵权。这帮人狗娘养的,不挑拨离间,让王爷跟官家闹矛盾,就不肯罢休。”有德越说越气,握着刀把说,“有时候,我真想提刀把那些狗娘养的砍得落花流水。”

看他气呼呼的模样,许茂豫笑着说:“理那些穷酸腐儒作什么!他们若不搅点是非出来,如何讨好官家,如何显得他们的能耐与先见之明?你就当他们是野狗乱吠好了。官家与王爷一母同胞,从小就感情好,太后又在,不会有事的。”

有德闷闷地说:“我是替王爷不值,在西北七年,打了这么多仗,让他们一个个在京城里安享荣华,回来还得任他们泼脏水。”

“你若是替王爷着想,在外头就少说这些话,少替王爷招惹是非。王爷心里自有谋划的,别人不惹他就算了,若是惹了他,他也不是好相与的人。”许茂豫隐晦地说,晋王是低调,顾全大局,但并不表示他会引颈待戳。有德武艺高强,忠心耿耿,是晋王贴身士卫。但是头脑简单了一些,很多事情只看到表面,并不知道晋王私下铺陈很多关系,先不说别的,至少皇宫卫戌权就在他手里。

“这个我难道不清楚?虽然我平时时大大咧咧,你见我几时在外头乱说过话,都快夹着尾巴做人了。我这不就是感慨一下嘛。想当初我们在兴平城的时候,那真是快活日子,想喝酒就跑到酒肆里喝到天亮。,现在咱们喝酒,只能躲在王府里偷偷喝,王爷的笑容也比从前少了。虽然官家与太后的赏赐是一拨又一拨,一有空就叫他入宫说话吃饭,可我瞅他也没有多高兴,成日里板着一张脸,都快成小老头了。”有德感慨地说,“还有,大伙儿也快憋坏了,今天一说可以撒野,你瞅大家开心的。说起来,这回还得谢谢五姑娘。虽说我瞅她着实不起眼,只是王爷喜欢呀,我从小跟着他,难得见他喜欢上一个姑娘,心里正高兴着,结果你又跟我说一大堆坎坷呀折腾呀,你说我这心里能痛快不?”

许茂豫哈哈大笑,说:“如此说来,确实是我的错,你便当我没有说过好了。”

有德瞪他一眼说:“茂公,你真不地道,不跟你扯了。”仍然拨转马头,凑近车厢去偷听。

车厢里,晋王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戴冠。你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若真是要对你用瓜田李下这招,又何必费这么大心思,找一帮闲汉,京城里四处叫嚷一下,不就成了?这一招还是你教我的呢。”

第四十四章 匪阳不曦

说句实话,阮碧还有点无所适从。

虽然一直知道他有意于自己,但毕竟只是见过几回面,还常常有外人在场,说过的话加起来没超过五十句。刚刚还互相发火过,忽然之间,变成坐在一起说话,这起承转合如同过山车,饶是她心理素质过人,饶是应变一流,也适应不了。想了想,说:“就算这招是我教你的,那砸马车打下人是谁教的?”

晋王说:“你放心好了,我的侍卫都是训练有素的,下手知道分寸,看着是流血了,其实都是皮外伤,并不碍事。至于马车,我早准备好一辆新的赔你。”

阮碧诧异地看他,说:“你怎么知道…”

话没有说完,但晋王听懂了,眉间掠过一丝笑意,说:“是的,我知道,你收下菊花我就知道了。或者更早,有德问你的时候,你没有答,我就知道了一些。你一直在躲着我,倘若真是不喜欢,一定会跟有德明说的…我后来想也许你在顾虑自己的出身。”

有德追问,那还是在惠文长公府的事情,难道不是有德鲁莽的个人行为?阮碧心里忽然害怕起来,吞吞吐吐地问:“那回在马场,有德追着我问,是…你…指使的…”

晋王蓦然笑了起来,眉眼舒展,笑的十分优雅,半晌,才低声说:“我怎么会这么无聊…”顿了顿,坚定地说,“没有。”

只是这声“没有”,阮碧还敢相信吗?

她不回信,封死侧门,逼着他表态。却没有想到他砸马车发怒火,何尝不是在逼她表态?

晋王看她眼神直楞楞,颇有几分被吓坏的样子,心里乐了。也不说话,只看着她。

一会儿,她忽然脑袋耷拉了。

“怎么了?”

“没什么。”阮碧此刻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了,她还以为自己藏得好好的,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很有水平,没想到人家早看明白了。

马车又猛然向前冲了一下,她是端直坐着的,不象晋王是倚着锦榻坐着,猝不及防之下,往后一仰,撞在车壁上,“哎唷”了一声。这回撞的比较重,顿时眼眶就湿了。

晋王扶住她,看她眼泪涟涟的样子,不悦地伸腿踢踢车壁,低声问:“南丰,你又搞什么鬼?”

南丰暗暗叫苦,说:“王…五姑娘,这回真的是道路不平呀。”

阮碧摸到后脑勺明显肿起的一块,哀叹一声。“我这一趟门出的,真是多灾多难,灾星之名稳坐了。”

“胡说八道。”

阮碧埋怨地说:“我哪里胡说了?你砸我马车打我下人,以后母亲和祖母还敢准我出门吗?”

“你别担心,反正你也不去哪里,若是长公主或紫英真人派马车过来接,又或者去宫里,你母亲和祖母不会不准的。”

阮碧白他一眼,忿忿地说:“就知道以势压人。”

晋王淡淡地说:“势者,因利而制权也,有何不可?”

果然是将帅,出口便是兵法。

兵者,诡道也。阮碧暗想,在一个擅长诡道的兵家面前,自己这个职场精英的胜算是多少呢?忽听晋王说:“说起来,我到如今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问我三叔不就知道了?”

“你的名字如何能从别人嘴里知道?自然要亲自问你。”

阮碧转眸看他。

他还是倚着锦榻坐着,一只手支着窗子,头微微偏着,看着自己,眼神温和。

这个时代,女子的闺名是不轻易说出去的,甚至有些男子结婚数载后,还不知道自家老婆的名字。但阮碧本来只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大大方方地说:“我叫阮碧。”

晋王看看她身着的青色素绫襦裙,又看看她纯净如春水的双眸,说:“碧,石之青美,这字确实合适你。”顿了顿又说,“我单字一个晞,草字匪阳。”

柴晞?柴匪阳。阮碧在心里默念一遍,问:“可是匪阳不晞?”

“确实是取自诗经的《湛露》,却不是这个意思,晞是东方未晞(破晓)的意思,匪通斐字。”

匪(斐)阳,那就是五色交错的阳光。阮碧仔细咂味一下,开玩笑地说:“好字,就是不合适你。你平日里总是板着脸,倒象是阴天。”

话音刚落,忽听车厢外,有德压低声音说:“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板着脸、倒象阴天,我们王…最是开朗了,比大晴天还晴朗。”

阮碧只觉得满头黑雾,羞恼地看晋王一眼。

晋王也黑了脸,低声说:“罗有德,等会儿回王府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有德低声说:“这个…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是有要事禀报。”

“什么要事禀报?”

有德忽然提高声音说:“禀报五姑娘,前面再有一里就是玉虚观了。”

这么快?晋王脑海里一念闪过。

阮碧也是怔了怔。

又听有德说:“禀报五姑娘,方才是一里,这会儿已经到了。”

南丰一声长“吁”,攥紧缰绳,马车往前移动几步,停了下来。

马车里,两人互相看了看,神情虽平静,心底却都有点依依不舍。

晋王想了想,说:“你若有事,叫你三叔知会我一声,就是了。”

阮碧点点头,说:“那我下车了。”

晋王着实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微微颔首,说:“去吧。”

阮碧戴上帷帽,揭起帘子,跳下马车。

秀芝和刘嬷嬷乘坐的马车也停了下来,秀芝从马车跳下来,奔到近处,胆怯地看了有德一眼,凑到阮碧身边轻轻唤了一声:“姑娘,你…”

阮碧按着她的手,不让她问下去。

这时刘嬷嬷和三个下人也过来了,阮碧带着他们,客气地跟许茂豫道谢:“多谢许先生相助,改日禀过家亲之后再上门道谢。”

许茂豫笑呵呵地说:“五姑娘不必客气,原本就是来接我拙荆,捎带姑娘只是举手之劳。”

正说话,两个丫鬟两个嬷嬷扶着一顶小轿从玉虚观里下来,停在许茂豫身边,有个四十岁左右的体态微丰相貌平常的女子出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姑娘,问许茂豫:“老爷,这位姑娘是谁?”

没想到许茂豫的夫人真的在玉虚观里进香,没想到戏份全做足了。那么即使阮府三个下人心存疑窦,只要他们没有见到晋王,也只能是怀疑了。阮碧心里五味杂陈,转眸偷偷地看了马车一眼。以他地位,要想得到自己,根本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巧取豪夺即可。可是他没有,他细心地安排了一切,只让她不用担心因为瓜田李下之嫌而被迫跟了他。如果说之前,阮碧还因为他太有权谋心犯嘀咕,这一刻真的感动了。

许茂豫说:“夫人,这位是京西阮府的五姑娘,路上马车坏了,我正好路过,带她过来。”

许夫人惊讶地说:“原来这位就是紫英真人的弟子呀,久仰大名。”

“许夫人客气了。”阮碧向她行礼。

许夫人扶起她,说:“五姑娘不必客气,你定是因为紫英真人病着,所以来探望的吧?”

原来紫英真人也真的病了,阮碧怔了怔,果然是战场统帅,每个细节都是挑不出错的。“是,我是来看望师傅的。”

许茂豫说:“天色不早了,夫人,咱们还是赶紧起程回家吧。”

许夫人点点头,终于看到那些侍卫了,诧异地说:“怎么还让有德余庆他们来接我呀?”

看来她并不清楚内幕,阮碧深怕她说出其他惹人疑心的话,赶紧向许茂豫告辞:“许先生,小女子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许茂豫作揖还礼说:“五姑娘慢走。”

阮碧带着几个下人走到出租软轿的地方,问车夫和两名护院说:“你们可知道咱们府在这里的田庄位置?”

车夫躬着腰说:“五姑娘,小老儿来过几次。”

“那今晚你们去田庄里歇息吧。”

“是。”两名护院和车夫齐声应道,脚步却不动,神情也是极为不安。

阮碧看他们的脸都已经收拾过了,伤口并不明白,看来晋王所言非虚,他的手下确实训练有素。想了想,仍叫秀芝掏出一千文给他们,说:“去附近找找有没有郎中,看看伤的重不重。”

“多谢五姑娘。”柱子接过钱,犹豫一会儿,忐忑不安地说,“五姑娘,咱们家的马车被砸烂了,这事该怎么说?”

阮碧知道马车砸烂了,首先受责骂的必定是这三名下人,特别是车夫,想起方才晋王说送她全新一辆,居然忘记了问。转头看晋王府的队伍,已经转身往回走了。她想了想,倒是编出一个理由,但是自己说出来,以后容易成为把柄,正犹豫,听刘嬷嬷说:“今日这事着实是冤得很,但是若是告诉大夫人,她未必相信错不在我们,不如就说是马得了失心疯,冲进麦田里,撞坏了马车,如何?”

把罪推到马身上,属于意外,三名下人自然乐意,都看着阮碧。

阮碧不好吱声,看了一眼刘嬷嬷,她识趣地说:“就这么说定了吧,这事由我来作主,若有后患,我一力承担。”

她如此一说,三名下人放心了,骑上马往田庄去。

阮碧则坐上软轿,到山门下轿后,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晋王府的一列队伍已经走的无影无踪,而天边方才还是层层堆积的黑云也不知道何时散了。

第四十五章 各有各路

到紫英真人所住的扶疏精舍,她正盘膝坐在蒲团上,见阮碧进来,微微吃惊,说:“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派人送信过来,说你病了吗?”阮碧边说边仔细打量紫英真人,她略显憔悴,眉间一丝病色,精神倒还好,看来病的不重。

“咳咳。”紫英真人掩着嘴巴咳了几声说,“又胡说八道了,我几时送信给你?”

阮碧笑呵呵地说:“只因我听说你病了,想来看你,又怕母亲不准,便叫人送了封信到府上,你可千万别给我说破了。”

“一肚子心眼。”紫英真人白她一眼,倒也相信了她的话。她早就知道大夫人不喜欢她,否则她一个名门闺秀,何必拜到自己门下寻求庇护。

“病的可严重不?”

紫英真人摇摇头说:“无啥大碍,只是受点风寒,不时咳嗽,过两日便会好的。”

阮碧又笑着说:“还好,我侍疾可不拿手。”

“凡是正经事儿,我瞅你都不拿手,肚子里装的全是歪门邪道。”紫英真人与她熟悉了,少不得揶揄她几句。

阮碧也不生气,笑盈盈地说:“知我者莫若师傅也。”

“少来了。”紫英真人说:“你且说说上回进宫跟皇后说了什么?我瞧她很是满意,还叫我下回再带你进去。”

“只将我母亲调教姨娘的手段说了一二,皇后天资聪颖,一点即通。”阮碧少不得奉承一句,暗示皇后能力手段足够,不需要自己这个帮手。

紫英真人也没有这么容易糊弄,点着头说:“也好,以后便多说点给她听,只是也别忘记你与我的约定,马上就中秋节,中秋节过后就是太后的千秋圣寿。”

阮碧暗暗叫苦,但还得装出一副成竹在胸的口气说:“放心好了,真人。”顿了顿,犹豫着问,“真人,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