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人多着呢。”阮碧不以为然地说。

因为二姑娘顶包这回事,她与老夫人彼此都有芥蒂,不复前一阵子的融洽,见面也是徒添闹心。何况她听说,二姑娘从宫里回来后,天天在老夫人膝下承欢,颇得她欢心。自己跑过去,倒好象争宠来着,不是让人看笑话了吗?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还没有想明白自己接下去怎么做。恼怒起来的时候,想把阮府砸的稀巴烂,但这里也是她立命安身的地方,如果真是稀巴烂了,韩王之流也就挡不住。她也想过斗败大夫人,掌管内宅事务。但是自己不是嫁进来的媳妇,而是待嫁中的姑娘,费那么大的功夫,也只能掌管内宅一时。所以,还是再想想吧。

忽忽又过一日。

四姑娘做好石榴裙,亲自送了过来。

裙子一展开,阮碧便被惊住了。及待穿上,方才明白诗中所描述的“裙妒石榴花”是如何一种妍态。她这阵子长高不少,与四姑娘一般高矮,穿着这种高腰曳地长裙,特别显得身材修长,纤?有致。散花锦色泽鲜艳,红底金花,晔晔荧荧,丹华烂漫。四姑娘的手艺又好,裙子的每个褶子都处理的干脆利落,移步间恍若满树石榴花开。

她向来不喜欢太过热烈的色彩,也觉得美的心碎,叹口气说:“完了,四姐姐,穿过你做的裙子,府里绣娘做的再难入我眼了。”

四姑娘笑着说:“好丫头,想从此赖上我了。也罢,横竖四季不过是八套衣服,我便全给你包了。”

“如何使得?有这一身我就心满意足了。”

四姑娘抿嘴笑着,别有深意地说:“我可不知道妹妹这么容易满足?”

阮碧笑了笑,不是她容易满足,而是身处这个时代着实无奈,她想的是跟男人一样成就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而不是在内宅里斗来斗去,最后变成大夫人、老夫人、皇后、谢贵妃这样的人。便是灭尽姨娘又如何?根源如终在于男人。

“妹妹前日说的话,我想了很久,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四姑娘站起来,款款地向阮碧曲膝,“我先给妹妹赔个不是。”

阮碧还了一礼,说:“姐姐有所疑窦也是正常的,不必耿耿于怀。”

“妹妹明察秋毫,居然从刺绣上看出我的性情。丹凤朝阳…没错,确实是我心之所向。然而遇到徐表哥…”四姑娘垂下头,眼神微黯,嘴唇嗫嚅半天,方才重起抬起头说,“不瞒妹妹,我也想过嫁给徐表哥,举案齐眉,一生康乐。可是一想到母亲的狠毒,一想她将来会对付三弟,一想到姨娘从此在庙里老死…我咽不下这口气,真的,咽不下。”说到最后,一字一顿,目光中恨意昭昭。

“姐姐说的,我明白。”阮碧五味杂陈地说。四姑娘的选择,她并不意外,她才十四岁,又生的美貌,从小出生在名门世家,听说的都是庙堂宫闱的事情,野心勃勃是很正常的。何况大夫人与她的恩怨这么深,她不生出报复心反而奇怪了。嫁给徐川阳,她根本无力护着林姨娘和三少爷的,还不如放手一搏。

四姑娘又说:“妹妹可知道我小时候曾经见过官家?”

阮碧诧异地睁大眼睛,宫廷里有很多小黄门和宫女一辈子不得见圣颜,她怎么见到的?

四姑娘颇有点得意地说:“庆和二十二年,那时我八岁,先帝天禧节(皇帝生日),从京城选取四百美艳超群的女童跳《采莲》,我被选为四名领头的仙童之一,领舞跳在前面。当时官家已经立为太子,就坐在先帝身侧。”

“哦,官家长什么模样?”

“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阮碧暗想,你天天困在深宅大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过几个男子呀?不过从太后、晋王的外貌,也可以推测,官家长相不会太差。“所以,姐姐一直记着他?”

四姑娘摇摇头说:“我才八岁,当时一眼就忘记了,哪能记这么久?今日想起,说来给妹妹听听而已。”

这倒是可以借题发挥的一桩事,四姑娘果然是有心人,阮碧微笑说:“我明白了。”

四姑娘也笑,只是笑到最后,眼眸深处有掩饰不住的怅然。

这时,寒星在门外传:“姑娘,云英姐姐来了。”

又来了?阮碧现在是一听到她,就有点大刀手在背后的感觉。

片刻,云英悄步进来,看四姑娘也在,怔了怔,只上前问好,却不说其他。

四姑娘识趣地站起来,说:“云英姐姐,五妹妹,我还有绣活要忙,先回去了。”

云英和阮碧一起送她。

走到门口,四姑娘又回过身来,笑着说:“五妹妹,后日定国府的菊会可记得要穿这一身去,让二姐姐见识见识。”说完,挑帘子出去。

云英这会儿才注意到阮碧换了一身新裙子,仔细看了一眼,赞叹地说:“姑娘穿这一身真好看。”微微一顿,又问,“姑娘后日要去定国公府?”

“是。”

“姑娘要穿这身衣裙去?”

她问的奇怪,阮碧不解地看她,又应了一声:“是。”

云英没有再说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阮碧,知道她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回信,干脆行礼退了出去。

阮碧拆开信,取出信笺读着:昨日忽得奴手信,欣喜若狂。然区区十四字,寡淡如水,不解饥渴。今日已后,事无巨细繁琐、欢喜忧虑,即一一具报。少于百字,大刀在后,切记切记。忆奴欲死,不知何计。

阮碧先是哭笑不得,嫌自己信不够肉麻,又嫌字数太少,还规定每回写信得百字以上,真是得寸进尺。但是看到最后八字,百念俱灭,惟有心神荡漾。

第五十七章 心生疑窦

阮碧把信收起来,又换回家常衣服,叫秀芝把汤婆子叫进来。既然要去定国府,少不得要打听清楚,别到时候稀里糊涂地又惹上烂事。

汤婆子听明白她的意思后,一拍大腿,说:“哎哟。姑娘你可问对人了,老婆子跟定国公府说起来还有些干系呢。”

秀芝听的睁大眼睛。

阮碧知道她一向夸张,八辈子打不着的关系也能生拉硬扯来,所以并不惊讶,只听她继续说:“…老婆子从前的一个同乡姐妹就在定国公,如今是顾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风光的很。去年同乡聚会她还来了,啧啧,一身打扮光鲜,说大长公主赏的…”

秀芝见她越发地说的没有边际了,忍不住打断她:“婆婆,姑娘问的是定国公府主子们的性情为人,不是定国公府的管事嬷嬷。”

“对对对,是我说岔了。”汤婆子谄媚地笑着,顿了顿,其实她说这些不过是拖延时间整理思路,因为她对定国公府并不了解,那个同乡也只是几面之谊,说话没有超过十句。但是赚赏钱的机会,她可不想错过,因此努力回想同乡的只言片话,还有京城里的传言,说:“这一代的定国公是在西北出生,西北军营里长大的,二十多岁才回到京城接待爵位。听说脾气暴躁,性情古板,在官家面前也敢叫板。后来不知怎么的,惠文长公主就看上了他。两人成亲后,只生下一个儿子,就是如今定国公世子。这位世子却从小不喜欢舞枪弄棍,也不喜欢经济仕途,最喜欢字画,每日在家便是读读书作作画。定国公为此没少生气,几次想把他送到西北,都让长公主给拦着了。这位世子娶的夫人是陈州符氏的女儿,太后的妹妹,听说长公主不喜欢她,但是定国公喜欢这个媳妇。符夫人生下的儿子就是顾小白,却又是个好狠斗勇、跳脱玩劣的,很得定国公的欢心,又怕丫鬟们教坏了他,只准他住在外院,身边也是一干小厮服侍。”

“那符夫人的性情如何?”

“听我同乡说,是个性情恭谨、宽和平善的。”

阮碧微微颔首,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符夫人,她心里一直有隐隐的好感。原因在于顾静宜——她明明是个庶女,却娇生惯养比嫡女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来这位符夫人确实宽和平善。

打发汤婆子下去后,阮碧指着裙子跟秀芝说:“拿去洗洗,熨烫好,后天我就穿这一身。”既然符夫人性情严谨,定然不喜欢浮浪华丽,她打定主意,如何华丽便如何打扮。

因此去定国府那日,她不仅身着曳地石榴裙,戴上红宝石耳铛,头上还别着赤金镶红宝石花钿。一改平日的素雅。走到老夫人面前辞别的时候,都把她惊着了,眨眨眼睛,不敢相信地说:“哎唷,这真是五丫头吗?我没看错吧。”

周围的嬷嬷媳妇都笑了,说:“是五姑娘,没错。”

老夫人拉过阮碧的手,又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说:“好好好,你一个小姑娘,早就该这么打扮了。”

相比之下,今日二姑娘的打扮就显得淡雅很多,蜜合色的衣衫,只别着上回太后赏赐的珠钗。她看到阮碧的石榴裙,颇有点眼红心跳,但随即想到母亲的交待,心里又得意地想,这回五丫头终于犯傻了吧。

坐上马车后,她忍不住嘲弄地说:“妹妹这一身,着实下了功夫。”

阮碧看看春云手里抱着的狸花猫,别有深意地说:“姐姐不也下了功夫吗?连猫都带上了。”

二姑娘心里一跳,面不改色地说:“你胡思乱想什么?上回我跟静宜约好的,再去看她的时候带着猫一起去。”

“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姐姐不适合这身衣衫,颜色太素了。”

这是实话,二姑娘五官明艳,穿浓重色彩的衣衫显得气势十足,素雅的衣衫显得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妹妹倒是蛮适合这一身的。”二姑娘又看一眼石榴裙,颇有点酸溜溜,“这是四妹妹做的吧。”

“对,四姐姐就是喜欢替他人做嫁衣。”

二姑娘脸色大变,咬着银牙问:“你有完没完?”

阮碧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姐姐觉得这事情完结了?”

二姑娘还想说什么,春云轻咳一声,冲她使个眼色。二姑娘这才想起,临出门的时候,大夫人交待过,别跟五丫头斗嘴皮子,现在还需要借用紫英真人,先让着她点,以后再讨回来就是了。

想到这里,二姑娘抱过春云手里的猫,轻轻地抚摸着,不再搭理阮碧了。

定国公府就在惠文长公主府的斜对面,相比之下,气势就差很多,毕竟长公主府是按照郡王府级别建制的。但看门房小厮,一个个都特别精神,做事也麻利,可见家规严格。

规模大概与阮碧不相上下,风格却是截然不同。阮府是诗书世家,建筑以秀丽精巧为主,廊檐绘出彩画,典型的雕梁画栋。而定国公府楼宇轩峻拙朴,廊檐色彩青灰暗红为主,俨然有隋唐遗风。路旁的树木绿植也被修剪的整整齐齐。丫鬟们着褐黄色衣衫,相貌多数平常。

下人领着阮碧和二姑娘进客厅,已经有两个客人先来了,顾静宜在作陪。

听到脚步声,两名客人抬起头来,原来是谢明珠与韩露。

四双眼睛互相瞅来瞅去,都有点尴尬。谢明珠因为阮碧没有接谢明月的信,一直厌恶她,与二姑娘也因为谢明月的婚事没成,断了往来。不过这种场合,又都是大家闺秀,表面的礼仪还得维持,因此大家回过神来了,都起身见礼。

见礼完毕后,顾静宜便欣赏地奔到二姑娘身边说:“这就是你上回说的虎妞呀?果然是极可爱呀。我想要一只虎斑猫,只是母亲不准,说猫身上有蚤子,它们又爱钻被窝,养太多,容易过给我。”

二姑娘笑着说:“符夫人说的在理,我也是很头疼,虎妞到冬天就不肯洗澡,最喜欢趴在太阳底下,让小丫鬟帮它捉蚤子。”

“快把你的虎妞给我抱抱。”

二姑娘把猫递给她,眼角余光睨阮碧一眼,掩饰不住的得意。

两人就养猫吱吱喳喳地说着,直到符夫人进来,这才作罢。

符夫人三十多岁,与太后只有三分相似。主要是脸型不同,太后是鹅蛋脸,她是方脸,疏眉凤眼,穿一身青地大折枝襦裙,悲翠头面,看打扮果然是不喜奢华。

四位姑娘起来见礼,符夫人一一看过去,及待见到身着石榴裙的阮碧,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见过礼后,重新落座。

符夫人带着笑,一个个地说话。

先问韩露:“听说前阵子镇国公夫人病了,可好点了?”

随后问谢明珠:“上回在宫里,贵妃娘娘说,你现在在学琴?”

问二姑娘:“你送给太后那幅画,只用黄梅挑花,是怎么想出来的?”

二姑娘斜睨阮碧一眼,心虚地说:“也是绣着玩的,后来觉得不错,便想送给太后。”

符夫人赞许地说:“真是兰心蕙质。”

最后跟阮碧:“原来你就是紫英真人的弟子,长公主说过你。”

这话说的很不好接,阮碧只好说:“长公主对我甚是照顾。”

又说了一会儿话,符夫人站起来,说:“静宜,你带姐姐们去赏菊吧。”

顾静宜早坐不住了,听到这话,欢喜地点点头,带着四位姑娘出了客厅,往后花园走去。一干人分成几批,二姑娘和顾静宜带着丫鬟走在前面,谢明珠和韩露带着丫鬟走在中间,阮碧带着秀芝走在最后。没走多步,韩露转头看她的裙子一眼,笑着说:“五姑娘这裙子是谁做的?当真是好看。”

“是我家四姐姐。”

“早就听说过阮四姑娘擅长刺绣,没想到做衣服也是这么拿手。”

谢明珠颇有点不服气,说:“也不过尔尔,上回我进宫里,我姐姐穿的那条裙子才叫好看。”

阮碧笑了笑,说:“我四姐姐的手艺如何敢跟宫里御绣房比呢?”

谢明珠一口气顺点,看阮碧一眼,颇有点算你识相的意思。

菊圃并没有多远,非常大的一片,有不少名品种,各有各有妍态,有一半开花,另有一半才结着花萼。阮碧在从前看多了,倒不怎么稀罕,跟在后头,听着四位姑娘吱吱喳喳地说着这盆如何名贵、那盆如何稀罕,渐渐有点出神。

忽然听到顾静宜大声地说:“自然是春水绿波最好,我表哥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品种。”

其他三位姑娘愣了愣,都知道顾静宜是姨娘所出,那她表哥是谁呀?谢明珠犹豫着问:“你说的是晋王?”

顾静宜说:“自然是他了。春水绿波最难培育,一不留神,颜色过深或是过浅,唯有绿如春水,才稀罕。”

二姑娘忽然想起阮碧书案上的菊花,诧异地抬头看她一眼,说:“说到春水绿波,我倒想起来,我家五妹妹案头就摆着一盆。”

顾静宜欢喜,一下子跳过来,说:“五姐姐,你是不是真的有呀?可否让给我,我拿去送表哥。”

阮碧想了想,为难地说:“这也是别人送我的。”

顾静宜失望地“哦”了一声。

二姑娘皱眉看着阮碧,暗想,究竟是谁送她这么名贵的花?

第五十八章 唇枪舌箭

菊圃中间,有个方方正正的小茅亭,木质梁柱,覆着茅草,颇有点“天然去雕饰”的山野之趣。下人早把茅亭打扫的干干净净,美人靠上靠背、引枕一应俱全,正中间摆着一张矮矮的四方几子,上面搁着全套的茶具,后面铺着席子。

一个小丫鬟蹲在茅亭外,用泥炉烧水。等水烧开,顾静宜招呼大家进茅亭稍坐,亲自给大家泡茶,手法娴熟,动作优雅。与她一比较,阮碧就觉得自己真不象个大家闺秀,除了写字,其他都是拿不出手的。

泡好茶,侍立的小丫鬟们用茶盘分别端给其他姑娘。顾静宜笑呵呵地说:“这是我去年亲手采制烘炒的菊花茶,各位姐姐请品品。”

二姑娘揭起茶杯,只是几朵菊花在水里舒展开,果然是粲粲黄金裙,赏心悦目,芳香扑鼻,连声赞好:“没想到静宜还会亲手制茶,光这一份心思,便雅致至极,不亚于五柳先生。”

听到这番话,顾静宜笑弯了眼眉。

韩露浅啜一口,说:“果然是口齿噙香,可比外面卖的贡菊强。”

谢明珠连声附和:“是呀是呀,果然是好茶,静宜妹妹,等一下可记得给我一罐,我娘这阵子上火,天天喝菊花茶。”

“是,明珠姐姐。”

谢明珠环顾四周,又感慨地说:“今日咱们坐在菊园里,品着菊花茶,也算是做一回雅客文士了。”

韩露抿嘴笑着说:“瞧明珠说的,咱们虽非文士,却一直是雅客呢。”

“是我说错,是我说错,便罚我喝光这一杯菊花茶吧。”

大家都笑了。

笑罢,顾静宜见阮碧一直没有说话,眨巴着眼睛问:“五姐姐不说话,可是不合你心意?”

阮碧指着菊园,说:“盛景当前,好茶在手,我心里便是千言万语,也忘光了。”

大家顺着她手指看过去,只见浅金色的阳光照着满园黄花,疏枝斜斜,不尽风流。

片刻,秋风送爽,满园颤颤巍巍。

茅亭里,姑娘们的衣衫也跟着飘飞,阮碧的石榴裙将一干人的眼睛都夺走了。

顾静宜上上下下连看几眼,说:“五姐姐这身衣服谁做的?当真好看。”

“是我家四姐姐绣的,你见过她的。”

顾静宜对四姑娘却没有印象了,拼命想了一会儿,摇头说:“不记得了。”看看阮碧的裙子,艳羡地说,“当真美极了,改日五姐姐带她过我们府里来坐可好?我想当面向她请教。”

阮碧还没有说话,谢明珠抢着说:“静宜妹妹,何必舍近求远呢?阮四姑娘刺绣确实好…”眼波一转,看着二姑娘,眼神里含着二分探究八分怀疑,“但是阮二姑娘也不遑多让呀,绣画都能让太后赞不绝口。”

二姑娘正在喝茶,没想到话题忽然扯到自己身上,且是自己最心虚的话题,顿时呛住了,扯住手绢掩着嘴巴咳着。

阮碧心里一惊,是喽,别人不知道二姑娘刺绣水平,但是谢明珠和韩露是她从前闺蜜,无所不谈,自然知道她水平。

“对了,阮二姐姐,我方才就想问你来着。”顾静宜说,“我听母亲说那幅绣画栩栩如生,妙不可言,你是怎么绣出来的?”

谢明珠不怀好意地跟着附和:“是呀,绮儿,你是怎么绣出来的?”

二姑娘脸色微白,说:“刺绣还能怎么做?一针一线绣出来了。”

谢明珠又问:“从前你的水平也就是绣绣荷包,什么时候学了这么高超的技术?”

二姑娘说:“母亲原本就请天工绣房的人教过我们,只是我从前懒,不愿意绣,最近呆在家里,天天练的。”

“绮儿几时练的?上回紫英真人收五姑娘为徒的时候,我还去你院子里坐过,不曾听说过。”

心虚的二姑娘已经慢慢镇定下来,想起自己被谢家拒亲这桩事,心里有火,没好声色地说:“你是何许人?因何要告诉你?”

这句话刺着谢明珠,挑挑眉,也不客气地说:“为何不敢告诉我?是否因为见不得人?”

二姑娘霍然起身,柳眉横竖,问:“你什么意思?”

谢明珠冷哼一声,说:“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我眼睛里揉不进沙子,最讨厌弄虚作假的人,一见到便想着剥了她的皮下来。”

韩露站起来,拉着二姑娘说:“绮儿,你别激动,明珠听说你的绣画得了太后的欢喜,心里好奇而已。其实我心里也很好奇,跟你认识这么久,知道你写得一手好字,会弹琴能做诗,却当真不知道你还擅长刺绣。不仅擅长,据说,还别出心裁,太后一见欢喜异常。”好象是打圆场,其实不过是为谢明珠助威。

顾静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睁大眼睛,黑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

二姑娘甩开韩露的手,冷笑着说:“你们无非是看我得到太后的欢喜,心里不爽罢了。”

阮碧蹙眉,心想,二姐姐呀二姐姐,虽然这是事实,也不能当着大伙的面说出来,这样子那两个还能善干罢休吗?

果然,韩露冷了脸,说:“能得太后喜欢自然是好的,但也要看是怎么来的。”

谢明珠也是勃然变色,说:“呸,我且问你,你几时开始绣的?”

“两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