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空泛着一丝鱼肚白,光线犹半明半暗,码头上已经站满来送行的大小官吏,以及看热闹的百姓。在一丛黄花树边,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果然挺着一辆那车,旁边余庆等一干人牵马站着。

最然看不到她,但是能想象她正挑起帘子看着自己,一股暖炉缓缓浮上心头,晋王情不自禁地勾起唇,粲然一笑,它虽然生得好,倒是因为平时总是一脸肃穆,与因为从小高高在上,自有一种上位着的气势,令人不敢逼视。所以人们通常只记得他的威仪,到忘记他只有二十三岁,也忘记他是个长相俊美的男子。

忽然这么展颜一笑,恰如冰河解冻,恰如春山含笑,顿时惊住了岸上送行的大小官吏和围观百姓,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想不明白为何笑得如此灿烂?他这种高高在上的天王贵胄,对庶民向来视若无睹,便是一声冷哼都欠奉,何况是笑容?

马车里,阮碧也看呆了。半响才回过神,把手伸出车窗招了招。

于是他笑得越发地灿烂了。破晓的晨光也不足以媲美。

多年以后,泗州城里的大小官吏以及围观百姓回忆起这次出征,脑海里最深刻的便是他的笑。

等天色稍明,大军要出发了。

号角声声,传令官挥舞着三角小旗,风帆一个个地扯起。官吏们躬身长揖,目送着船队顺河而下。河边没有路,不能通马车,阮碧只能遗憾地看着他渐渐地消失在眼帘。

等晋王的船彻底消失,码头就喧闹起来,大小官吏纷纷打着哈欠上了马车或是轿子,嘟囔着要回去睡个回笼觉。百姓们开始装货卸货,或摇着小船去河里捞鱼`````阮碧怅然若失,地又看了一会儿,这才示意余庆调转车头回濠州。

泗州到濠州至右路路,总共需要连天的车程。除了泗州西城门,沿着管道走了两个时辰,近着中午,寒星出了一身薄汗,挥着手绢说:“姑娘,你有没有觉得这天气怪异得很?天天大日头,也不下点雨。”

阮碧兀自在回味晋王的笑容,听到她的话,颇费了一点时间才应过来。

看着窗外,一片耀眼阳光。再看管道两旁的稻田,虽然庄稼还是绿油油,但是田地已有干涸的裂衡。特别是管道,尘土飞扬,分明久旱了。

仔细回忆一下,三月中旬后就一直没有下过雨。不同心里一动。如果一直是这种天气,今天稻谷怕是要欠收了。正想得入神,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不知道,于大人打了手势。”

阮碧诧异,探头一看,只见一丈外领路的余庆拨转马头跑过来,轻声说:“五姑娘,前面有埋伏。”

阮碧本想问怎么知道五里外有埋伏,转念一想,肯定是余庆派了人探路。这回她到泗州,明面上是余庆带着十个侍卫护送,当时暗中有多少人相随她并不清楚。估计不仅前面有人便服探路,后面有人便服断后。“那我们怎么办?”

余庆说:“且走慢点,待前面的摸清楚情况,也等后面的更上来。”

阮碧微微皱眉说:“若是前面有埋伏,只怕后面还有追兵。”

余庆惊讶地看她一眼说:“没想到五姑娘还懂得兵法。”

阮碧哂然一笑,心想,我哪里是懂兵法,只是电影电视里看多了。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阮碧回头看了看,发现后面跟着好些衣着打扮如平明的行人,或是骑着骡子,或是骑着马。

没走多久,就见前方路中央倒着一辆马车,这轱辘都掉了,三名妇人打扮得站在路边,戴着帏帽,旁边好几个随从打扮的,正在忙忙碌碌装模作样地修理马车。就在这时,后面传来杂沓的马蹄声,听声音,来势迅猛。

阮碧拉着寒星伏倒地板上,刚趴下,就听到纷纷亮兵器的声音,跟着就传来哎唷哎唷的叫唤声,然后是迫空声,跟着又是刀击箭的声音。在这些杂沓的声音里,另有一声锃从头顶掠过,回头一直接,一只驽箭钉在车壁上,颤悠悠晃动着。若是刚才她不趴下,此时估计中箭了。

寒星吓得尖叫一声。

外面喊杀打声大起,到处哐啷哐啷的兵器相撞声。

忽然一声疼苦的马嘶声响起,跟着马车动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多半是马受伤了,软变暗叫苦,连忙拉拉寒星,指指车外,示意跳下去。寒星早就腿脚发软,努力了半天,只是摇头流泪。

阮碧来不及细思,一脚把她揣下车,跟着自己也往下一滚。知觉的胳膊微辣,跟着身子压着稻苗滋滋有声。等手忙脚乱站起来,又听到风声由远及近,转眸一看,一个汉子挥舞着大砍刀过来了。

就在这时,锐利的迫空声再度响起。

只见那汉子身后一只箭流星般地过来,嗤地一声射中他的背心,他晃了晃,掉下马,倒在地上,尘恢四起。阮碧伸手散了散,正想看仔细是谁救了自己,只见升腾灰尘里一骑迅速地到自己面前,跟着要带一紧,两脚悬空,等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马背上了。

跟着耳边响起顾小白哇哇大叫声;“笨蛋,快扶下来。”

(今天又是一直忙到晚上,没有时间来构思细节,先写一点,表明我没有偷懒,明天再来细改。)

第十九章 你懂与不懂

场面一片混乱,刀光剑影,尘土飞扬,鲜血四溅````

余庆见顾小白把阮碧柃到马上,来不及想他怎么突然冒出来,大声地说:“顾少爷,快带着五姑娘往前面走,前面有我们的人。”

“知道了,余庆大哥,你小心点。”顾小白高声说,手里也不闲着,一马鞭抽在刺客头上。

“没事儿,不过是些见不得人的宵小之辈,我打发他们就跟你们会和。”余庆高声说,手里的刀挥得水泼不进。

顾小白又高声答应,一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飒露紫长嘶一声,往前纵出一丈,四蹄生风。阮碧抱着马脖子伏在马背上,听着喊打喊杀声渐渐远去,听着呼呼风声渐渐清晰起来,奔出数里,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息。知道脱离险地,她心里一松,便感觉到马鬃毛不停地拂着自己的鼻翼,痒痒的,十分难受,忍不住哎嚛一身。

闷闷的笑声在头顶响起。

“你还有闲心笑话?”阮碧回头斜睨顾小白一眼,他也不回避,径直迎着她的视线,嘴角、眉梢笑意盎然。他脸上沾满灰尘,不过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没有往日眼高过顶,倒像是平常的邻家少年。

“天又没有塌下来,怕什么?便是塌下来,我也要先笑一下。”

“那你笑吧。”阮碧收回视线,怕再打喷嚏,不敢再贴着马头。

“没事了,你不用再趴着。”

阮碧犹豫片刻,说:“灰尘太大了。我趴着躲躲灰。”话音刚落,听他不快地哼了一声,知道他清楚自己趴着的真实原因,不免微微尴尬。她坐在他前面,若是直起身子坐着,两人贴得太近了。她倒无所谓,只怕他会胡思乱想。这少年,从前觉得他挺讨人嫌的,后来接触才发现是一块浑金璞玉。她不想害了他。

接下去一段路,他不吭声,阮碧也不说话,索性闭上眼睛。

顾小白见她眼睛都闭上的,越发地不高兴了。正好看到斜岔里有条小道,通往一个山坡,想也不想,就拍马过去。阮碧感觉到道路渐渐不平,诧异地睁开眼睛,不过她趴着,看不到全景,等值起身一看,就知道不对,已经远离官道了。“这是要去哪里?余庆不是叫我们去前面汇合吗?”

顾小白答非所问:“不躲灰了。”

阮碧身子一僵,明白他性子叛逆,不能对着干。笑了笑,说:“这儿没灰了,不需要躲了。”

顾小白又冷哼一声,双腿夹马,一鼓作气冲上斜坡。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犹豫着伸手给阮碧。见她神色迟疑,心里不快,却也不缩手,就一直伸着。

“我们还是走吧。”阮碧看看左右说,“这地方太过开阔,若是刺客追来,一目了然,都无处可躲,咱们还是继续往前走,跟余庆的下属汇合吧。”

顾小白轩眉一挑,不悦地说:“你怕什么,即使有刺客,我也能护你周全。”说着摘下马上挂着的弓箭说,“这里视野开阔才好,来一个我射一个,来一双我射一对。”顿了顿,又说,“你放心好了,便是我死了,也不会让别人伤你半根汗毛的。”

这话听着让人心惊胆颤,阮碧胡搅蛮缠地说:“什么生呀死呀?这话我不爱听,你重新拣一句好兆头的说。”

“偏就你要求高。”顾小白横她一眼,脸色却缓和了。走到旁边的大石头上盘腿坐着,弓箭横在膝盖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官道方向。

见他不打算走,阮碧也只得翻身下马,走到他旁边的石头坐下,随手扯下一朵黄花把玩着。“顾大少爷,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过正巧路过。”

阮碧笑了起来,说:“要有多巧,能从京城正巧到泗州?”

顾小白顿时脸颊泛红,便是一脸灰尘也遮掩不住。他是专程来看她的,但这话他说不出口,硬着头皮说:“你不信就算了。”

“你是不时瞒着大公主跑出来的?”阮碧好奇地问。

顾小白不说话,不过神色微动,默认了。

阮碧心里了然,说:“你还是早日回京城吧,大公主会很担心的。”

顾小白摇窑头说:“我不回去了,我要去交趾国杀蛮夷。”

阮碧一怔,说:“那你为何不随大军南下?”

顾小白又不啃声。

微作沉呤,阮碧明白过来,说:“是不是大长公主不准你参军?所以你偷跑出来,准备到交趾国前线再找你`````表哥。”

“不找他。若是找他,他定然将我搁在最安全的地方,不准我冲锋陷阵。”顾小白摇摇头说,“我爷爷说过,参军该从小卒做起。凭自己的本事杀敌卫国,建功立业,才是好男儿。”

这话说得阮碧肃然起敬,说:“你爷爷说的是,只是你须得小心,战场上刀剑无眼。

顾小白斜睨她一眼说:“我从小在校场长大,倒要你来教我?”嘴巴虽然怎么说,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欢喜。

“只是你要参军,理应雇条船,跟着大军南下才是.”阮碧又纳闷地问,“怎么会跑到这里?”

“你怎么老问这事,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呀?”顾小白不耐烦地抬起眼皮,把心一横说,“那我告诉你好了,我是来同你道别的。”说完,眼神咄咄地看着她。

犹豫片刻,阮碧继续装傻扮痴地说:“你不说,我自然不懂,你说了,我便懂了。”

顾小白心里一颤,问:“你真懂?”

这话别有含义,阮碧可不敢接了,咧着嘴笑着。

顾小白看着她一会儿,有种很无力的感觉,烦躁地拿着弓一挥,弓玄如刀,所到之处,黄然小花纷纷落地。挥了五六下,听到马蹄声传来,他连忙看向管道,只见从泗州方向过来十几骑,看打扮正是方才那一群刺客。在他们身后五六丈外,跟着另一伙人,领头的是余庆。

那些刺客已经看到他们了,纷纷拨转马头往这边来。

顾小白冷笑一声,快步站起来,拦在阮碧面前,拉弓搭箭,咻咻鸺连放三箭,去势汹汹。那群刺客的水平也不若,砍断两箭,余下那一箭却躲不过了,哎唷一声,一人栽下马去,队伍顿时大乱。

“一群乌合之众。”顾小白轻蔑地说,继续搭箭瞄准,正要松手,忽然感觉到背后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忙回头,没有看到刺客,先看到一溜白光直奔地上趴着的阮碧而来,射箭已经来不及,他不及细想,直接趴到阮碧身上,片刻,左手胳膊一痛。他趴在地上,凭着感觉迅速地射出一箭,听“哎唷”一声,然后是扑通地滚动声,大概是刺客滚下斜坡去了。

微微呼出口气,感觉不对劲了,胳膊开始发麻,沉甸甸的抬不起来。扭头一看,一只梅花镖嵌在肉里,沁出的却是黑血,斑斑点点然透月白色的长袍,看着颇有些触目惊心。阮碧从他身下爬出来,见他神色异样,顺着他视线一看,大惊失色。忙卷起他的袖子,抽出自己的手绢用力绑在伤口的上方,拨出梅花镖,俯下身子吮吸着伤口的毒血。

顾小白已经半个身子麻痹了,剩下的大半个身子触电般的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阮碧,心里缓缓升起一股暖意,用另一只能动的手推开她,柔声说:“笨蛋,别吸了,这毒药性很猛。”

阮碧把毒吐在地上,摇摇头,顾不上说话,又俯下身去用力地吮吸着。

顾小白看着她脑袋一会儿,用能动的右手揽住她的肩膀——这是他一直想做,却从来没有胆量做的事情。“便是我现在死了,心里也是欢喜的。”

尽管阮碧早脱离了容易感动的年龄,听到这话,还是鼻子一酸,眼眶通红。她忍着眼泪,一口吸一口吐,过了一会儿,吮吸出来的血终于有七八红了,但是揽着肩膀的手却忽然滑落了。她心里一沉,不敢看他,一边流泪一边继续吮吸着,直到吸出的血全是红的,这才小心翼翼地转眸看他。

心里一放松,发现自己也不对劲了,嘴巴到喉咙都是麻麻的,这种麻麻的感觉慢慢地朝四周扩散,身子失去了感觉,视线也开始模糊,眼前的山坡黄花全幻成一片耀眼白光,跟着却忽然变黑了。

她闭上眼睛软倒在地。

写打斗不是俺擅长的,俺要情节快进。。。

第二十章 言词如刀

感觉好象回到死亡的那一天。

那一天,天空艳阳高挂,穿过落地玻璃窗照进来,一室光华灿烂。她却因为感冒而头昏眼花,鼻塞泪涌,想过去医院,又惦记着晌午召开的重要会议,于是从抽屉里摸出一颗也不知道搁着多久的感冒药塞进嘴里。

药丸下肚,没过多久,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胃部麻麻的,而这种麻麻的感觉还迅速地向四肢蔓延,连电话都为不及打,就软倒地上。有一小段时间,她的大脑还是异常的清醒,感觉自己的身体就象是蜡团一样慢慢地融化了。

如同这一回。

那一回再有感觉已隔着千年的时空,这一回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重新回来了,身子依然麻木,眼睛也睁不开,只有耳朵能听到一些说话声,但不清晰,如同苍蝇一般嗡嗡嗡。

“…白莲大师,我心头有一事甚是为难,你同我拿个主意如何?”

“可是为五姑娘遇刺一事是否该报告王爷而为难?”

“没错,此番是我失职,原本应该禀告王爷,早日领罪。只是王爷正在征战交趾途中,闻知此事,定然怒不可遏。行军最忌讳便是心气浮动,我不怕担罪,实在是怕王爷受了影响…”

“交趾内乱,已经危及我天朝社稷江山。王爷出征,兹事体大,确实不易分心,何况这回指使刺客的都是他的骨肉亲人,只怕他知道了,一时也想不到应对,徒添伤心无数。只是…你不报告他五姑娘遇刺,将来他知道了,定然怪你自作主张隐瞒不报,责罚尚在其次,就怕你们多年主仆之情毁于一旦…”

“没错,大师,是以我左右为难。”

“…依贫僧看,你须得报告他,却也须讲个手段——不如先知会茂公,让他选个合适时机再告诉王爷。”

“白莲大师,这都三天了,顾少爷都醒了,五姑娘怎么还没有醒呢?”

“顾少爷从小练武,身子骨强健,贫僧给他下的是虎狼之药,自然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五姑娘纤纤弱质,原本就气血不足,若是下虎狼之药,纵使性命无虞,却是后患无穷。是以贫僧要先给她用温补之药固元强本,再慢慢用药物与针灸拔除毒性…”

“那大概还要几日,五姑娘才会醒来?”

“左右不过三日。”

“顾少爷,男女授受不亲,你总跑姑娘的闺房来于礼不合。”

“她救了我,我过来看她一眼,怎么就于礼不合了?”

“你上午一回下午一回,一呆就是半个时辰,千万眼都有了,哪里是一眼?”

“寒星,你这话说错了。顾少爷每日进来确实只看一眼,只是这一眼就是半个时辰。”

被冬雪如此打趣,顾小白顿时脸皮涨红,扭头就走。

寒星看到他跨出门槛,这才嘻嘻笑了起来,说:“还是冬雪姐姐厉害,一句话将顾少爷羞走了。”

冬雪笑着说:“没想到,他外表跋扈,其实最是腼腆不过。唉,姑娘若是嫁给他,倒也不赖。”

顾小白还没有走远,听到这句话,脸皮越发地红了,心跳砰砰,加快脚步走向都总管府的外院。阮碧遇刺后,余庆怕杏花巷不够安全,又怕刺客们不死心,直接带她回都总管府里,派了几列侍卫,内外巡逻。

这几日,倒是风平浪静。

走出垂花门,顾小白见安平和安顺背对着自己,坐在假山边说话。许是说得入神,居然都没有听到脚步声。

“…我当真不明白少爷在想什么?如今满京城谁不知道晋王恋慕五姑娘,为她大逆不道,违抗懿旨,连京都明珠这样的名门闺秀都视若无物。他还要横插一脚,那不是让京城百姓看笑话?”安顺埋怨地说,“说起来他们还是表兄弟,为同一个女人,兄弟反目,着实难看,着实难听。”

安平哇哇大叫着:“什么叫少爷横插一脚?少爷跟五姑娘可是交换过庚贴合过婚,大长公主、阮老夫人彼此通了气,又是东平侯夫人做的媒人,连下聘的日子都拣了。如果不是晋王硬生生横插一脚,这亲事早就红纸黑字,板上钉钉。对了,指不定如今都成亲了呢。所以,不关少爷的事,是晋王不厚道。”

顾小白连看他后脑勺几眼,心想平时没白看重他。

“咱们这是清楚的,才这么说,可见外人哪知道呀?他们只会拣最难堪的说,比如说什么少爷与晋王姨表兄弟却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总而言之,少爷应该跟五姑娘划清界线,省得被唾沫淹死。再说,如今大长公主是绝不可能再认五姑娘做孙媳妇的,少爷便是再努力,也是白搭。还不如早点放弃,全个名声。京城里那么多闺秀,也不见得比五姑娘差。不说别的,单说最近频繁上门的镇国公府的姑娘,容貌气度是略逊五姑娘,但是出身显贵呀,也不辱没咱们少爷。”

顾小白眉头皱紧,差点就想冲过去给安顺一大耳括子,想了想,还是不动,倚着假山听两个小厮说话。

“安顺,你小心点。要是这话让少爷听到了,非得抽你七八马鞭不可。”安平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少爷为什么一声不吭跑出京城?”

“不就大长公主不让他投军,他偷偷跑出来吗?”

“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原因便是厌恶韩姑娘,怕大长公让他们定亲,所以提前跑了出来。”

“原来如此。”安顺恍然大悟,好奇地问,“你咋知道的?少爷告诉你的?”

“得,少爷咋会跟我说这事,是我猜出来的。这位韩姑娘已经十六岁了,再不订亲就成老姑娘了。少爷在交趾国呆上一年半载,再回到京城,说不定韩姑娘就定亲了。”安平说,“再说,少爷跟五姑娘也不是绝无可能。虽然大长公主现在很生气,不愿意让少爷跟五姑娘有往来,可是架不住少爷喜欢,等个一年半载,她于心不忍,也就松动了。倒是晋王,可是太后赐的婚事,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听到这里,顾小白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摸摸左胳膊上面的伤痕,心里如同饮蜜一般。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吧哒吧哒的脚步声,透出一股急冲冲的味道。回头一看,只见寒星走出垂花门,一脸欢喜。

他心里一动,连忙问:“是不是五姑娘醒了?”

寒星笑弯眼睛,点点头说:“是醒了,叫我找柱子进去说话…”话没有说完,感觉到眼前一花,身侧一股风过,顾小白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一口气走到阮碧所住房间门口,顾小白才放慢脚步,把脸上的焦急、关切、兴奋等略微收了收,挑起帘子走进去。

阮碧已经起来了,身穿一件鹅黄色罗衫坐在窗前榻边喝着汤水,虽然昏迷了五六天,她却并没有消瘦,脸颊反而泛着浅浅的粉色,看起来气色不错。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露出诧异的神色,问:“顾少爷,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庆远投军了?”

一腔欢喜顿时化为乌有,顾小白僵立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冬雪着实不忍心,在阮碧后背轻轻戳了一下。

阮碧不为所动,继续说:“我听冬雪说,今日都是五月初九了,大军怕是已经到杭州,从钱塘江入海了,你再不追赶,指定是追不上的。”

话音刚落,顾小白一脸铁青,转身走了出去,门帘子被他摔的啪啪有声。

冬雪终于忍不住了,使劲地戳阮碧一下,说:“姑娘你真过份,他日日盼着你醒来。方才进来时多高兴的,眼睛就跟外边的太阳一样亮晶晶,你非得让人家沉了脸伤了心不可呀?”

阮碧不说话,低头继续喝汤,也知道自己过份,但还能如何?冬雪羞走顾小白那会儿,她就醒来了。他的感情她实在担当不起,所以宁肯伤了他,也不愿意让他再情系自己了。

“冬雪,我昏迷这阵子,可曾下过雨?”

“有一日下过雷阵雨,此外都是大太阳。”

阮碧若有所思地垂下眸,一会儿,又问:“最近可有什么紧要事情?”

“紧要的事件倒没有,就是京里来了一封信,我跟郑嬷嬷怕有急事,就自作主张拆开看了,还望姑娘莫怪。”

“这有什么好怪的?说了些什么?”

“是兰大姑娘写来了。说是三老爷和二夫人要求查账,结果还真让他们查出来了。大夫人确实中饱私囊,据说贪了将近五万两银子,都在涿州舅老爷那里。老夫人一怒之下,罢了大夫人主持中馈的权利,二夫人觉得这回该自己当家了,不想却给了新来的三夫人。她大怒,已经带着三姑娘、七姑娘回扬州了,扬言绝不再踏进阮府一步。府里出了这么多事,老夫人气得病倒在床,宫里倒是赏下一些药材,还嘱咐她好好将养着。”

阮碧点点头,阮府终于还是落入三老爷手里了,四姑娘也终于又得宠了。